那女子眉頭深鎖,不去回答矮壯男子的話,反倒說:「師兄,不如你先回去,這裡我一個人可以的。」
那被稱作師兄的矮壯男子吃了這一記不軟不硬的釘子,一時間竟是語塞,不知是氣還是無奈,良久才歎氣:「師妹你……」那女子卻是別過頭去,緊閉嘴巴,再不搭理他了。
「罷罷罷!我這就回去找先生,不這裡給你添煩惱了。」說完那男子輕輕一跳,竟是極靈活的就躥到了樹頂,臨去前又似不放心的低頭囑咐一句:「師妹,此間情況複雜,你萬不可……」
「知道。」女子冷冰冰一句話打斷他,「你走。」
「唉!」男子長歎一聲,縱身離去。
院子柴房裡,安小樓乾巴巴的嚥下兩個酸菜包子,這才算有了點力氣,而那黑暗,七兒仍舊堵著氣,也不到底是為什麼。
「七兒。」
「唔!」
「別這樣嘛,我來問你啊,你們這蘇州城的乞丐,怎麼都這樣奇怪的?」
「奇怪?還不一樣都是吃家飯,有什麼好奇怪的,倒是你這個問題才讓人覺得奇怪呢。」七兒道。
安小樓往七兒身邊挪動了一下:「唉,屁股都坐麻了……」他保持一個姿勢坐了太久,這一動彈那部位當真如萬蟻啃噬一般難受。
「你這人恁般粗魯……」這話從七兒這個小乞丐口說出來,要多彆扭有多彆扭,安小樓黑暗盯著七兒的方向死看半天,氣氛一時尷尬起來。
「怎麼……你看什麼?」七兒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嘿,臭小子,你咋知道我看你?」安小樓笑道。
「我……」七兒語塞,性不回答了。
安小樓正想繼續問點什麼時,就聽到外面院子裡傳來陣陣雜亂的腳步聲,還有幾個人聊天的聲音,仔細辨別,正是那齙牙等人,想是這會子吃飽喝足,來折騰兩個俘虜報仇來了。
柴房的小門吱扭一聲被推開,幾個人舉著火把帶著一陣寒風就衝了進來。
「起來起來,爺爺走到辛苦,你們兩個倒是坐著舒坦了……」當頭的這個不是那齙牙又能是誰,他一進門就開始嚷嚷,「哼,馬上就讓你們知道齙牙爺爺的厲害!來啊,把他們架到地牢去!」
「那你可要把爺爺招呼好了啊!」安小樓身不由己,嘴巴上卻仍舊是不肯吃虧的。
「你……」那齙牙氣的臉色白,卻一時又想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抬手欲給安小樓一拳,卻忌諱別人那微微側起的那一腳,白天裡這一腳著實把他踢的不輕,到現屁股胸口都隱隱作痛。
出了這個小偏院,他們徑直往內院走去,來到門口,卻不進去,那院門兩旁各有一盆景,只見齙牙走過去,把那左側的盆景東西挪動一番,盆景便靠牆的地面上就轟隆隆響了起來,不多時,地面上竟然現出一個洞口來,黝黑黝黑的,看不清什麼樣子,大約就是齙牙口所說的地牢了。
「咦?」安小樓心裡的疑問頓時又多了許多,不過他只暗暗把這些疑問埋心裡,反正想也想不通,問也問不出,性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倒要看看我安小樓這輩子到底能倒霉到什麼程。」他心裡略帶賭氣性質的想到。
「火把!」齙牙向後伸出手,一個小乞丐就把手裡的火把遞給了他,就著火把的燈光,安小樓看清那洞口,竟是連著幾節階梯,齙牙率先從那階梯上走下去,然後安小樓和七兒也被後面的乞丐推了進去,走了下去才知道,這階梯絕非幾節那麼簡單,彎彎繞繞,竟然走了有一炷香的功夫,他們才走到平坦的地方,放眼望去,這裡竟是一條幽深的地下隧道,隧道僅一人寬,若是略胖一點的人這裡行走便會有困難,一行人往前走著,拐了一個彎後,眼前豁然開朗。
安小樓和七兒現身處一個類似大廳的地方,這大廳的四個角落各燒著一個銅盆,盆裡不知是點的木柴還是燈油,火勢十足,把整個大廳照得好似白晝一般,只見大廳正前方,是一把太師椅,太師椅前面是一張書案,案頭放著的可不是筆墨紙硯房四寶,而是一根鞭子,既不是皮鞭也不是鋼鞭,這根鞭子材質奇特,尾粗而頭細,甚的是那鞭身上自上而下密密麻麻的羅列著一些細密的小刺,燭火的照耀下寒光四射,讓人看了心生忌憚。而那條案兩側的牆壁上,則是幾個十字形的木樁,約莫一人高低,雙臂展開那麼寬,橫著的木頭上還有鐐銬纏繞,一看就是行刑用的東西。
七兒的手不由字數的就攥緊了安小樓的衣服,似乎是有些害怕了,安小樓拍拍他的腦袋,衝她擠出一個微笑來:「莫怕,有我呢。」
「猴子……」七兒喉嚨嘶啞,喃喃說出兩個字,卻再也沒有下了。
一行人進了這大廳,那齙牙就令人將安小樓和七兒分別綁樁子上,自己卻來到那太師椅後,也不知是觸動了什麼機關,那堵牆居然憑空裂開一道一人來寬的縫隙來,他畢恭畢敬的站那裡垂道:「老舅爺,人帶到了,請您來落。」
裡面沒人說話,不多時一個蒼老的身影就出現那洞口縫隙處,正是下午見到的那個頭花白衣衫破爛的老乞丐,他緩緩走出,也不理會齙牙等人,只坐到太師椅上,盯著安小樓和七兒看。
「後給你一個機會,東西被你藏了哪兒?」這個老舅爺聲音不大,卻是很有穿透力,一雙眼睛似閉非閉,似睜未睜,總是給人一種看不穿的感覺。
七兒又是緊閉嘴巴什麼都不說了。
那老舅爺嘿然冷笑,從懷掏出一個包裹來,麻布包裹被打開,裡面的東西放條案上,赫然竟是安小樓藏橋洞裡的手機和打火機,還有剩下的那些士力架,一看到這個他還沒來得及變臉色著急呢,倒是七兒先急了。
「你!無恥!」七兒罵人,卻是不帶一個髒字的,也不知是罵人的技巧高明呢,還是他生來就笨嘴拙舌,安小樓悄悄瞟著七兒,怎麼看都不像個乞丐,不光他,自己這幾日眼見的這些個乞丐,那獨眼金爺,還有眼前這個老頭,都不像乞丐。
「嘿!」那老乞丐連連冷笑,「黃口小兒,你卻懂什麼是無恥?速速把那東西交出來,我尚能保你日後這蘇州城裡有口飯吃,否則……」
這一老一小兩人的對話讓安小樓浮想聯翩,聯想之前他們所說的杖子,眼前又是丐幫,他腦袋嗡的一下,只覺血氣逆湧,莫不成,他們說的是丐幫的打狗棒?莫不成這降龍十八掌真的存?他正這裡做著夢,就聽到外頭一陣騷亂,還有陣陣金屬碰撞的聲音。
「你,出什麼事了!」老乞丐指著一個小乞丐命令道。
「遵命!」小乞丐急忙沿著甬道往地面上走去,不多時便轉返回來,臉上一片焦慮,甚至連禮數都不顧,口只顧呼喊著:「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外頭有人殺進來了!」
那老乞丐終於是翻開了眼,安小樓心說你的眼睛也不小麼,他一聲大喝:「什麼?」
「是……是真的,金爺帶了幾個兄弟爭跟她打著呢,是個女……女的!」小乞丐情急之下,連話都是說不周全了。
「哼!」老乞丐摸起本就不多的幾叢鬍鬚,眼睛裡精光一閃,「莫不是那邪教妖女到了?你們帶著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先走!」不知死活的東西,言下之意是指七兒。
「是!」幾個小乞丐正要搭話,卻被那齙牙搶先一步,攔了前面,看樣子拍馬溜須的功夫,此間他當數第一。
「可是老舅爺,這個傢伙呢?」齙牙一指兀自看戲一臉若無其事的安小樓問道。
「哼,也不知是何來歷,且把他帶上,等風平浪靜了,嚴刑拷打一番,若是跟那東西無關了,就做掉。」老乞丐說罷,先轉身閃進了方纔的那道小門洞,又進了裡面,不多時從那裡傳來他的一聲大喝:「還愣什麼神?快把他們帶走,從這後洞走!」
於是齙牙幾個也不言語,直接把安小樓和七兒從那木樁上解了下來,胡亂系幾道繩,穿成一串就押往那道小門,這裡的巷道比之先前從地面下來的那一段路,卻為窄小,安小樓高大的身軀甚至必須彎腰才能前行,而且他們剛一進門,身後齙牙不知又做了什麼手腳動了哪道機關,那土牆卻是轟隆一聲又合攏起來,登時整個狹窄的空間封閉住了,沒有光亮,又很憋悶,安小樓覺得難受極了,呼吸都快成問題,卻是和七兒一起被幾個乞丐夾央,不得不往前行進,走得累了,想要直起腰來歇歇時,卻忘記了那洞頂低矮,彭的一聲就撞了個眼冒金星,他心裡暗自罵道:他日爺爺達了,定要叫你這幾個惡乞丐不得好死。
他們這地下不知幾尺處緩緩行進著,那地面上的打殺聲已是漸漸遠離他們了,安小樓也不多言語,只心裡暗暗記住了這行走的方向和步數,有備無患。不知過了多久,他現腳下的路越來越潮濕,而這巷道也是越來越寬敞,竟不時有風吹過,說明出口快到了,果然,轉了兩個彎後,他們面前出現一絲光亮,是那天上的月光投射到洞口所致。
趁著這絲光亮,安小樓現腳下已經到了一處階梯,約莫有十幾級,顯然是開始往地面上走了,他心內一邊狐疑著,一邊暗道這些乞丐閒著沒事挖這麼多坑做什麼?
胡思亂想間,他們已經被推上了台階,不多時便來到一處洞口,爬了出來才現,這出口居然是一口廢棄枯井的模樣,周圍卻是一排民居,看起來破舊無比,這口井便是一個廢棄的宅院裡,這院子比之那老乞丐所的院子,簡直是天差地別。
齙牙等人沒有給安小樓和七兒觀察的時間,剛爬出洞口,就推搡著他們往院子外面走去,外頭是一條沿河小路,路的另一邊便是一條河,卻也不知道是不是蘇州河,河水月光的映印下成墨綠色,遠風吹拂下,竟也有幾分波濤洶湧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