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琴桌上的這床琴,王嘉緯不由呆住了,這琴的形制還真如林寶兒所說,疑似古傳四大名琴之一的焦尾琴。
但讓王嘉緯驚訝的卻不是這床琴的的形制,而是一眼看到這床琴就仿若多年未見得老友,打心眼裡透著親切;換種說法也可以說是一見鍾情一見如故,彷彿相互等待了對方無數年,望眼欲穿終相逢;總之,這是一種複雜的情緒。
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心情後,王嘉緯便肅然地坐在琴凳上,仔細地觀察起這床琴。
事實上,真正讓王嘉緯驚訝的是琴面的斷紋——栗殼色的琴面佈滿龜背斷,而龜背斷則是古琴上最為名貴的斷紋,常有『千年難買龜背斷』和『千金難買龜背斷』之說,第一次看到整個琴面都是龜背斷,又豈能不驚訝。
這床琴的造型非常簡單,是最常見的伏羲式,桐木製作,龍池上並沒有題字,池下也沒有銘文,顯然很難一眼看出琴的來歷。
看到王嘉緯坐下後始終沒有動手彈撥調試,林寶兒在旁邊都有些著急了,心道這傢伙在幹麼呢,怎麼還不開始啊?
青籐老人李漢卿看到王嘉緯並沒有上手就開始調試,而是在鑒賞這床琴,心中不由頗為滿意,現在的古琴愛好者,很多都不懂琴本身的價值,缺少文化素養,又如何能夠奏響天籟之音。
小紈褲們看到王嘉緯一直沒動,便開始幸災樂禍起來,不過這次卻是不敢大聲議論,只是私下悄聲嘀咕著,宣洩剛才鬱積的鬱悶之氣。
剛才已經嘗試過的高手之一羅長宇見王嘉緯頗為冷靜,便笑著對身邊的同伴說道,「那個年輕人看上去很沉著。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發揮出這床琴的音色。」
「開玩笑,你老羅都沒有能成功地發揮出這琴的特色,那年輕人名不見經傳,怎麼可能啊。」
「呵呵,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也許成功了也未嘗可知吶。」羅長宇笑了笑了,但顯然不是很看好。
「老羅。你見過的名琴也不少。可知道這床琴是什麼時代的?我怎麼感覺跟唐宋的制式都不太相似。」
「或許是魏晉時代的琴,總體還是歸於伏羲式,不過古味更濃郁,也許更早,畢竟古琴在春秋時期便已經大行其道,而我們最早的記載不過是《太古遺音》,要想搞明白,恐怕只有拆開才知道。」羅長宇雖然沒有真正地奏響這床琴,但情緒一點沒有收到影響。顯得頗為自信。
王嘉緯此時已經仔細地觀察過了這床古琴,心中也已經初步斷定這琴至少製作於唐代以前,雖然沒有題款與銘文,但更顯這床琴歷經滄桑——題款與銘文是唐代以後的習慣。
抬手撥了撥琴弦,依然是嘶啞的聲音。不過此時王嘉緯心中已經有底,抬手便開始調校琴軫。
看到王嘉緯調校琴軫的手法,李漢卿的眼神頓時亮了——雖然不同於柳白鶴。但之前絕對不曾見過,而是一種古法,想到這裡,心中不由有些期待起來。
而剛才嘗試過的古琴高手們,看到王嘉緯調校琴軫的手法,也感覺到了意思不一樣,雖然說不上哪裡不一樣,但卻感覺到一種大師風範,心中的輕視心理頓時收斂了起來,神色也認真了不少。
王嘉緯的動作很慢,但看上去卻是給人一種大師範兒,不過在修養還欠缺的人和小紈褲們的眼中,卻是索然無味,不由紛紛抱怨起來,「你會不會啊,不會就別佔用大家時間,待會兒還有好東西需要拍賣呢。」
「是啊,一個人佔用所有人的時間,你也好意思。」
「是不是沒有見過真正的古琴,都不知道怎麼彈奏啊。」
議論的聲音不大,但足以讓在場的多數人聽的清楚,這還是因為剛才吃了一回癟學乖了,否則的話,嚷嚷的聲音肯定更大。
就在議論正熱烈的時候,王嘉緯調教好琴弦後又隨手撥了撥,琴聲頓時大變,洪亮高昂的錚錚之聲如利劍般刺破眾人的耳膜。
聽到這琴音,李漢卿頓時興奮了起來,拍手大聲道,「年輕人好樣的,這床琴在你手裡又活了。」
李漢卿的話一落,現場眾人頓時大驚,心中無不暗自慶幸剛才沒有參與議論,否則丟人丟大了;而小紈褲們雖然聽不懂,但卻聽得懂李漢卿的話,頓時低下了頭,不再言語,心中卻是納悶無比,暗道這個混蛋肯定是故意耽擱時間讓自己上鉤,然後丟人。
一眾試過的琴師也是大吃一驚,這聲音怎麼就變了啊?難道所有的敲門都在調校琴軫上?但此時卻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
王嘉緯隨手撥了撥後,感覺這並非最滿意的音色,接著繼續調校琴軫,以便能夠最完美地發揮這床琴的音色。
接下來王嘉緯一直在調教,直到將四個八度的音色都調校出來,便抬手彈奏起來,頓時錚錚的琴音如水銀瀉地般傳入眾人的耳鼓。
琴聲響起,只聽散音嘹亮、渾厚,宏如銅鐘;泛音透明如珠,豐富多彩。高音輕清鬆脆,有如風中鈴鐸;中音明亮鏗鏘,猶如敲擊玉磬;低音渾厚有力,如擊銅鐘大呂。
王嘉緯選擇了一曲最常見的川派張孔山版本的《流水》,充分地發揮了各音區的特點,讓聽者如癡如醉,不由自主地沉迷在美妙的大自然之中。
待到一曲終了,現場頓時寂然無聲,所有人都還沉浸在音樂聲中,琴聲還在耳中纏繞,一點沒有意識到王嘉緯其實已經停了下來。
「好,好,好,好!」李漢卿第一個反應過來,起身鼓掌大笑道,「太好了,沒有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這床琴再次煥發青春,死而無憾也。」
隨著李漢卿的掌聲響起,其他人也反應了過來,紛紛起身鼓掌,一時之間整個晚會的現場便被掌聲所堙沒。
王嘉緯見狀,也起身向眾人鞠躬致謝,直到掌聲停了下來,才道,「獻醜了,謝謝各位,謝謝李老先生。」
「嘉緯先生,謝謝你,謝謝你讓這床琴再次煥發青春。」李漢卿這時候也跟著其他人一樣稱呼王嘉緯為嘉緯先生。
「青籐前輩,使不得,你稱呼我為嘉緯就好了。」王嘉緯自是不敢生受幾乎是耄耋老人的李漢卿稱自己為先生,連忙解釋道。
看著李漢卿親切地跟王嘉緯說著話,林寶兒還是在發呆,這傢伙怎麼這麼強大啊,操琴的技巧幾乎是毫無破綻,這到底是咋麼練出來的吶?一時之間,滿腦子都是王嘉緯的撫琴的形象。
剛才嘗試過的琴師,自然明白能把這床琴調校成功,並且熟稔彈奏一曲《流水》的難度有多大,即使剛開始還有點不服氣的,這會兒也是心服口服,這是真正的本事,可不是錄音棚錄音,絲毫沒有投機的可能。
榮易和盛世昌見過王嘉緯的書法以以及鑒賞方面的才華,琴曲方面也是第一次見識,這時候同樣是震驚莫名,只覺著腦海中一片空白,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王嘉緯到底還有多少神奇沒有展現?
林木山同樣是震驚,心道這個王嘉緯還真是了不起,如此多才多藝,真是妖孽一般,恐怕這才是真正的名士,只是為何選擇了從政吶?
蔡勝達跟王嘉緯不熟悉,並不瞭解王嘉緯——盛世昌一直沒有點明,但此時心中也是無比震撼,這個年輕人太厲害了,即使寶島的傳統文化保留的不錯,依然沒有如此驚才絕艷的年輕一輩,心中不由暗道大陸的底蘊還是風豐厚,心中不由產生結交的心思。
「嘉緯先生,現在是我兌現承諾的時候了,這床琴現在就屬於你了。」李漢卿依然稱呼王嘉緯為嘉緯先生,並沒有因為王嘉緯的推脫而改口,說完又衝眾人拱了拱手,「今天是個大喜日子,我的這床琴終於找到了合適得到主人,現在請各位做個見證,我李漢卿將這床無名古琴贈予王嘉緯先生,任何人不得對此有異議。」
王嘉緯聞言,心中不由苦笑一聲,要說沒有見到這床琴的時候王嘉緯可能會覺著理所當然地收下,但此時見過並親自操琴一曲後,卻是不再有接受這個饋贈的心思——這床琴太名貴了。
「青籐前輩,使不得,這床琴不是無名古琴,而是相當有名,晚輩是萬萬不敢接受。」王嘉緯倒不是覺著無功不受祿,而是覺著太珍貴,真心覺著受之有愧。
「我送出去的東西,豈能再收回?嘉緯先生,無論這琴多麼名貴,但在我眼裡他並不是一床琴,而是我國國粹的傳承,只有給後輩真正有能力的人留下,才是最有價值的,希望你能把古琴這項國粹發揚光大。」李漢卿搖了搖頭,一臉真誠地說道。
李漢卿說完,伸手從手包裡取出一份早已經準備好的文件,簽名後轉身遞給榮易等人道,「你們也簽名做個我見證,我老頭子還能活多少年,總不能帶到棺材裡去,只有留給後人並傳承下去,才有價值。」
榮易等人都知道李漢卿在圈內的名聲,向來是說一不二,而且不論做什麼都會白字黑字為憑,不留絲毫的隱患,便也沒有推辭,紛紛在見證人的位置簽下自己的名字。
「王嘉緯,你剛才說這床琴相當有名,到底多有名啊?是不是真的是焦尾琴啊?」就在榮易等人輪流著簽名的時候,林寶兒也算是反應了過來,走上前來大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