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東東見拓哉手一揚,也手急順手接過,沒有看就說道:「謝謝拓哉。」說罷手上一甩傳來清脆的金屬聲,接著「啪」的一聲,一團火苗在手上亮起,原來是一支打火機。在場的男人們一聽那聲音,就知道是zippo打火機,大家都是心頭一熱。
世界上從來沒有第二個牌子的打火機可以像zippo那樣擁有眾多的故事和回味。對於男士和軍人來說,zippo打火機是他們的至愛和樂此不疲的話題,是他們值得信賴並可以伴隨一生的忠實朋友,更重要的也是他們邁向成熟男人的標誌。
櫻子在旁又一次眼角濕潤,她自然懂得,好兄弟之間才可以互贈zippo打火機。而且男人在自己生日的時候能收到心儀的女人送來一款zippo打火機,那就意味著得到了這個女人芳心和關愛。
占彪是向正東的達州方向,在四十公里處的一個村子有一名高連長帶回來的少尉,叫魏士。他在**抗戰時兩條大腿都受過鬼子三八槍打的貫通傷,到抗日班後任聶排長連的班長,曾在天府山頭與松山決戰時用重機槍打下一架日軍零式戰鬥機。在前幾次的走訪中,魏士在抗日班回川的人中境遇算是最好的,他家被評為貧農,又被成義辦成革命殘廢軍人,在家安心侍奉父母和爺爺奶奶。
占彪剛出發了二十多公里就發現了異常。只見茫茫田野,雲霧瀰漫,四處無聲,死一般的寂靜。路過的村莊也都死氣沉沉,一點動靜都沒有。這裡的土地已經一片荒蕪,所有的樹木已經全部砍光,有的樹根已經被挖走。地裡沒種莊稼,大部分已經撂荒,有的只是一座座新墳丘。汽車又開進了一個村子,看到很多房子都已倒塌,有的只剩下殘垣斷壁。村子裡聲息皆無,一片寂靜。這種情景與農村的雞鴨成群、犬吠雞鳴、人歡馬叫的農家景象形成了鮮明對比,讓人頓感荒涼淒慘。
占彪下令不停車直奔魏士的村子而去,找到魏士就可以瞭解這裡的情況了。到了魏士的村子也是一片寂靜,在村子中間汽車按了幾下刺耳的喇叭沒有一點回應。占彪有些緊張地下令:「下車,到各家去看看,有點不對勁,怎麼連狗都不叫了。」這種緊張是在他抗戰八年中從未發生過的,在非戰爭年代的大白天出現這種情況給占彪和大家的感覺是恐怖的。
果然是恐怖的情景,樊剛從一個院子跑回來大喊:「裡面有三個老鄉屍體,皮包骨啊,是餓死的。」程老師也跑回來顫著音說:「四家空無一人,一家的炕上躺著母女兩人——看樣子也是餓死的!」其它抗日班老兵也紛紛報告屋中無人或是有餓死屍體。
占彪心中暗叫如何得了,怎麼這等慘烈,連打聽魏士在哪兒都沒人問了。看來周圍的村子的人也是都被餓死了?!這時村東頭傳來雷科長的喊聲:「占場長,這家還有活的人——」接著又一抗日班老兵喊道:「彪哥,是魏班長!」
占彪聞聲飛跑過去,汽車跟在身後。一進院子,看到兩名老兵正扶著搖搖欲墜倒的魏班長,已經是皮包骨了輕飄飄的。魏班長眼裡流著淚,顫抖的手無力卻努力地敬著禮:「彪、彪哥,我、我要挺不住了……」旁邊一老兵說:「你傻呀老魏,怎麼不去我們農場呢,也不遠。」魏班長顫著手指向屋裡:「我爸媽、爺爺奶奶……我不死,就得養他們活著。」占彪進屋一看,炕上躺著四位老人,都餓下不了地了,瞪著茫然的眼神。程科長嘴裡說著「快熬粥,快熬粥」邊找著廚房的鍋。
魏班長打著精神跟進來說:「不用找了,現在家家戶戶都沒有鍋了,都砸了,家裡不讓煮飯冒煙……」占彪忙令樊剛用水泡漠餵給他們。魏班長抹去眼角的淚對炕上的父母和爺爺奶奶說:「我們得救了,他就是我說過的彪哥,來救我們來了。你們少點吃,慢點吃啊。」
吃了東西的魏班長和占彪介紹著大致情況,他搖著頭歎息著說:「這村上人都死光了,逃光了。三百多戶人家,每家都死了幾口子,春節前後死得特別多,過年連餃子都沒吃上,我天天幫人起墳頭了。還有一部分活著的,和守村不讓逃荒的民兵打了起來,後來連民兵都跑了。我一大家子二十三口,餓死了十六口,我記住俺抗日班的要孝順老人的軍規,拚命養活四個老人,我讓我老婆帶一個女兒改嫁了,也不知她們還有沒有命了。」
樊剛問道:「那你,你怎麼領著老人挺過來的?」魏班長閉著眼睛說:「我打去年秋天就抓老鼠,都沒吃,養了一百多隻,餓急了就吃一個,我和他們說是兔子肉,拆了一間房子烤著吃的,一直挨到了現在,最後一隻是三天前吃的……」
程老師急切地又問:「去年秋收時沒有分糧嗎?還有今年的冬小麥怎麼沒人種?」
魏班長搖著頭說:「去年收成還不錯的,我們還想能緩過來了。可是秋糧剛一落地就被縣里拉走了,有的稻穀還沒曬乾呢。還動用了武裝民兵,誰不交糧誰就是右傾分子反革命。後來縣裡又來了搜糧隊、打虎隊,說什麼反瞞產私分,把護著我們的生產隊長打了一頓,村裡的口糧和種子糧都搜走了,說是顆粒歸倉,我還多虧在尿罐裡藏了幾把米多挺了幾天。你問冬小麥,根本就沒長出來,剛播了種就被老百姓挖出來吃了。隊裡怕種子被扒出還絆上了農藥,可大家也擦擦洗洗吃了。有長出來點麥苗的,你想想樹皮都吃光了,麥苗還能剩下嗎。」
說到這裡,魏班長對占彪說:「彪哥,是不是黨中央**不知道這裡的情況啊,是他們解放了我們,分我們土地讓我們好好生活,可是現在怎麼會變成這樣了呢?這一大二公、一平二調,把老百姓往死裡逼呀,小日本和國民黨的時候也沒讓我們全餓死呀……這老百姓還有啥盼頭了。」
那時的「一大二公」,「大」是指公社的規模大,「公」是指公社的公有化程度高。「一平二調」的「平」是指「平均主義」,「調」就是「無償調撥物質」。實行「一大二公」、「一平二調」的直接後果,就是首先收繳了農民的私有財產,然後把原來合作社集體所有的土地、農具等生產資料隨意無償調撥和分配,把農民的房屋、農具、家禽牲畜都收歸集體所有,對個人生活物質實行平均主義分配,取消了按勞分配原則。
魏班長又解釋著說:「我們老百姓都編出了順口溜:『大隊有啥,公社要啥。公社用啥,就來調啥。輕的調一半,重的連根拔。辦工廠,調原料;調車馬,帶繩套;辦食堂,調鍋灶,大搞水利調木料』。唉,小日本時是『三光』政策,我們的『一平二調』是『五光』政策,糧食光、傢俱光、雞鴨光、秤鉈光、樹木光,真是斷了老百姓的活根啊。」
程老師有些不相信地問道:「報上不是說大食堂怎麼怎麼受老百姓歡迎嗎?還有,歷代災荒都有賑災放糧設粥廠,縣裡和公社就不管你們死活嗎?」
魏班長苦笑道:「公共食堂禍害了幾個月的糧食早就散伙了,沒糧了還咋食堂。縣裡還賑災?直到現在還有到處打擊偷糧盜糧完成任務呢。」
樊剛聽到這裡實在忍不住,衝到院子裡仰天大叫:「**你們在搞啥子呢?!我要問問你們,蔣委員長給你們留下這大好河山你們、你們憑啥子禍害成這個樣子!」此話一出,眾人皆驚,樊剛也自覺失言,愣在當地,這位**上校團長的話足夠被政府槍斃十個來回了。屋裡頓時靜悄悄的,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占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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