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劍心抬眼望著滿天亂舞的雪花,忽然歎道:「這雪自然是真的雪,但卻是有人操控天氣所形成。」頓了頓,又道:「現在是隆冬臘月,龍虎山八成今日本就有一場小雪,只不過被人操控風雲變化,這雪便大了起來,他在其中加入了白色的奇異花朵,讓人不易發覺,語兒,若非你一言驚醒,恐怕我也被蒙騙了過去。」
葉輕語咯咯一笑,道:「瞧來我的猜測還是有用的。」頓了頓又道:「花仙谷行事果然不似常人,他們這麼做無非便是下了一種通告,但這通告卻讓人不易發覺,若他們真是殺了過來,上清宮淬不及防,只怕難以抵擋,但偏偏他們早已留下了預警的雪花,日後傳揚出去,上清宮敗得固然淒慘,花仙谷也勝的光明正大!」
劉劍心歎道:「好毒的計謀,不行,我得趕快通知張天師!」
他話聲一落,張正言的聲音已傳了過來;「多謝劉公子掛心,我已經知道了。」
劉劍心喜道:「天師來了?」
張正言道:「我在三清殿之中,你們速來!」
原來這道藏室的變化,卻也全部被張正言知道了,不過想也難怪,這道藏室可謂整個上清宮最重要的部分,這裡被人攻擊,豈會瞞得過張正言?
三清殿之中已經劍拔弩張,暖酒賞雪之人,總算也預料到事情不妙了。
劉劍心與葉輕語到來之時,還有許多人沒到,顯然張正言也是臨時召集人的。
張正言見到他們過來,也站了起來,迎出來道:「劉公子,今次可多虧了你們二位,否則這場大雪不但讓上清宮諸人變懶,還得讓他們爛醉如泥,到時候花仙谷來襲,唉……我已不敢想像!」
劉劍心微微一笑,道:「天師無需客氣。」心中卻也不禁一震,原來這場大雪居然還有這等妙處,只不過仔細一想,卻也恍然。便是自己看到這場大雪,也忍不住想要待在房中,暖上一壺酒,待喝到微醺之時,去雪地之中,耍上幾路拳法劍法。
說話間人眾越來越多,這隆冬臘月,也正是要過年之時,許多出外的弟子,也都回來了,所以上清宮之中,可說在這酷寒的時候,反而是人最多最熱鬧的時候。
不過仔細一想,天下只怕無一處不是如此,外出的遊子,到了過年之時,哪能不思鄉的?
眾人到來,似乎都不知張正言召喚他們有什麼要事,疑惑的望著他。
葉輕語但覺酒氣撲面,忍不住掩上了口鼻,心想:「張天師所言果真不錯,若是再晚些時候,到了下午,只怕許多人都要睡了,唉……只怕這一睡,便永遠也不能醒轉了。」
忽聽一人問道:「天師召喚,不知所為何事?」
劉劍心見來人雖多,卻無人敢發問,忽然聽到這麼樣一聲,不禁一怔,暗道:「此人要麼和天師關係極好,要麼便是關係極差!」他抬眼望去,只見道人之中一個身長九尺之人,恍如鶴立雞群,高出了一大截,相貌威武,但眼神卻甚是精明,此時正一眨不眨的盯著張正言。
劉劍心從前從未見過他,料想是遊走江湖歸來的道人。
張正言笑道:「原來是龍虎道人,劉公子,他可是咱們上清宮掌管刑法的天心正.法派中的高手。」又對龍虎道人說道:「其中種種,此時只怕也來不及說了,總之你們做好大戰的準備吧!」
此言一落,殿中頓時有些熙攘起來,但卻也並不嚴重,只不過眼神之中,也有了一絲輕蔑。數百年來,敢於向上清宮出手的敵人,幾乎已經沒有了,難道今日有人送死?
劉劍心與龍虎道人雙眼一觸而過,心中猛然一震,暗道:「此人的修為只怕比之黃冠道人冷謙也不過弱了半籌,比之那趙宜真只怕也差不了多少。」
正想著,便見到趙宜真在一群人擁簇之下來到,身後顯然都是清微派的道人,他走在第一位,身份地位,頓時凸顯出來。來到近前,見到劉劍心,點了點頭,又對張正言說道:「天師,外出巡查的弟子只怕回不來了。」
張正言點點頭道:「意料之中,唉……」歎了口氣,情緒頓時低落下去,忽聽一人叫道:「大哥,不管來人是誰,難道真能封鎖整個龍虎山,將上清宮圍困起來?」
他這句話一落,便聽到外面一個清朗的聲音道:「龍虎山是圍不住的,但上清宮要圍困卻也不難!」
這聲音來的極為突兀,眾人居然誰也不知道來人居然已到了如此之近的距離。
門口幾個弟子當先衝了出去,忽然間驚叫一聲。
張正常雙臂一震,恍如大鷹一般從眾人頭頂飛掠而過,落往門外。
劉劍心叫道:「張兄小心!」說著也提氣飛掠過去,半空中,只聽張正常也是發出一聲驚呼。他落在門口,只見張正常背對自己,靜靜的站著。
劉劍心走上幾步,抬頭望去,卻見四下無人,這才往他前面看去,忍不住也張開了嘴,一聲驚叫險些也吐了出來。好在他聽聞眾人驚呼,早已做了最壞打算,硬生生將那驚呼嚥了下去。
只見地面之上,雪白的地板已是血紅一片,前面血肉模糊,躺著幾具屍體。但此時看來,這幾具屍體,簡直已不能稱之為「人」了,他們身上血肉模糊,居然都被雕成了花!
六瓣的花,雪花!血花!
他們的頭顱早已不見了,六個人,六個頭顱,在中間擺成一朵六瓣花,恍如一個六芒星一般,讓人瞧著渾身起雞皮疙瘩。
劉劍心只覺一股涼意從心中直湧而上,忍不住背上出了一身冷汗。
漫天雪花落下,落在被雕刻成花朵的六具屍體之上,有些消融了,有些卻被血染紅,這六具屍體,到了此時,體內的鮮血居然還沒有涼,居然還是熱的!
雪白的世界之中,忽然似乎籠罩了一層又厚又重的黑暗,一種鋪天蓋地的恐怖氣息,緩緩瀰漫而出。
此時許多人都已走出了三清宮,有些膽量稍小之人,居然就此嚇得暈了過去。
劉劍心身子「嗤」的一聲,後退到葉輕語身邊,一把將她摟入懷中,道:「莫要看!」又一揮衣袖,地面上雪花飄飛,不能融化的雪花,將屍體鮮血都掩蓋起來,反手拔出無鋒劍,走到一旁,挖了一個坑出來。又張開嘴來,鼓起腮幫一口真氣吹出,頓時起了一陣大風,將那一團物事吹了起來,落入挖出的深坑之中,埋了起來。
張正常這時才反應過來,打叫道:「何方鼠輩,藏頭露尾,專幹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有本事出來跟你家爺爺決一死戰!」他仰頭大叫,顯然被刺激的不輕。
劉劍心放開葉輕語,走到他身邊,歎道:「你們派出的弟子,想必便是那幾位了。想不到西天花仙谷這名字倒美得很,做起事來,居然如此狠毒,將活生生的人雕刻成了花!」
張正常冷笑道:「他們只會對尋常弟子下手,咱們這麼多人聚在一起,便不敢來了,哼,拿這個東西想要嚇人麼?可惜嚇不倒我!」
忽聽一人咯咯笑道:「你若是沒有嚇到,大呼小叫幹什麼?」
張正常大怒,叫道;「誰?滾出來!」
但聲音渺然,居然無人應答。
劉劍心忽然縱身躍起,手中無鋒劍一拋,已站了上去,御劍飛空,眨眼間在三清殿周圍轉了一遍,眾人正覺他此舉有些突兀,忽然天空傳來一聲慘呼,緊接著又是一聲驚呼,還有一聲女子的嬌嗔:「哎呀!」
緊接著眼前一花,「砰砰砰」三聲,從天空跌下三個人來,兩男一女,一個直挺挺躺在地上,居然已經死了,還有一男一女,男的英俊瀟灑,女的清麗脫俗,簡直不似凡人。
劉劍心御劍落下,向張正言拱手道:「張天師,這三人必定便是殺人兇手之一,他們來到這裡,擺下這血腥的人體雪花,必是為了擾亂咱們的心神。如今這三人已有一人死了,還有兩人,如何處置,還請天師示下。」
他畢竟乃是外人,儘管出手擒下了這兩人,卻也不便越疽代苞,只有將這山芋拋給了張正言。
張正言卻搖了搖頭,心中也不知想些什麼,忽然對張正常道:「此時如何處置,你可有妙策?」
張正常頓時愣住,從未想過兄長居然會在如此緊要的大事關頭,問他這麼樣一個問題,頓時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張正言歎了口氣,道:「劉公子,以後還請你多多照顧我兄弟,他天賦是不弱的,只可惜就是不願動腦筋。」
劉劍心拱手道:「實不相瞞,在下以往也是如此,現今還不是修正了過來?」這句話雖有當著張正常之面打臉之嫌,但他從張正言口中聽出了一些不尋常,忍不住便答應下來,道:「天師放心,只要以後張兄有用得到我劉劍心的地方,我必定不會推辭。」
張正言走上兩步,拉起他的手,道:「如此,多謝了。此事如何辦理,依照劉公子的意思……」
劉劍心皺眉道:「這三人既然是來擾亂人心的,不如便將他們扣留起來。敵人眼見他們不回,必定也有些心亂,如此一來,咱們可就又與他們扯平了。」
張正言點了點頭,道:「來人,將他們壓下去,好生看守!」
立時便有幾個弟子走出,將這一男一女壓了下去。
張正常呆呆的看著張正言,心中覺得有些不妙起來,他的模樣怎麼似乎在交代後事?可他如此年輕,哪裡會有什麼生命危險?難道是要飛昇了?這也絕不可能,張正言修為雖高,但比之張三豐還大有不如,張三豐還未飛昇,他豈會飛昇?
張正言正要對他說些什麼,忽聽天空健馬長嘶,鞭聲呼嘯,雪白的天地之間,忽然衝過來一匹白馬,在這白雪之中,幾乎融為一體,成了一幅畫一般。
好在眾人修為都不弱,眼裡也大為高明,聽到這一聲馬嘶,抬頭望去,也都瞧見了這一幕。
四匹雪白的純種馬拉著一輛大車,橫空而來,大車之前,坐著一個英俊的年輕人,手中銀鞭呼嘯,辟辟啪啪直向,卻無一鞭是打在馬身上的,顯然並不懼怕眾人發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