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揚手捧香茗一杯,坐在旁邊默默地打量著談笑風生的兩位老人,心裡面是思慮萬千:人這一輩子說長很長、說短很短,就像剛才呂老將軍所說的一樣,晚上夢到的還是少年之事,睜眼醒來怎麼就八十多歲了呢?
人生不過百年,究竟如何渡過才算不虛?
對於這個問題,周揚其實還並未認真地考慮過此事,畢竟風華正茂、青春年少,大把的時光在手中、無限的誘惑在眼前,根本用不著多費心神、杞人憂天!
但是,今天面對這位曾居高位、臨終懷舊的老將軍,周揚不禁觸動了心中那一縷靈根,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兩位老人閒聊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的樣子,又憶起當年他們在一塊走車跳馬的象棋趣事,於是一時興起,邀請周揚在旁觀戰作裁判,非要再次佈兵楚河漢界、一決雌雄不可。
周揚欣然隨同,再次來到花園邊的石桌前面坐下,看著兩位返璞歸真的老頑童認認真真地「馬走日字象走田車走直路炮翻山……」和小孩似的一步不讓、拚殺起來。
「呵呵,老盧這套棄馬十三殺果然威力不減當年,老夫一時大意又輸了!」呂將軍不甘心地說,「來,再戰一盤,這次我絕對不再搭理你那匹誘餌之馬了!」
「難啊,任何人對送到嘴邊的肥肉都是想要咬上一口,只怕自己吃虧一樣,何曾想到吃虧是福、馬後有炮!」盧老意味深長地說0
正在這時,呂老將軍身邊的一位工作人員進來報告說,前來會診的專家們已經到了,是不是請他們過是.
「不見不見今天除了老盧和小周以外老夫我今天是概不見客……」呂將軍不耐煩地安排道,「小陳啊也別讓那些專家們等我了,老夫是不會再麻煩他們啦!」
「可是,呂老,這都是國務院機關事務局特地安排的,中堊央保健委員會的崔主任親自帶著專家們過來了。您老看這次是不是」那位小陳為難地看著呂將軍。
「咳,都檢查會診一百遍了,又沒有發現任何問題,還折騰什麼嘛折騰!」呂將軍擺了擺手「就這樣,別再麻煩他們了,老夫我快活一天是一天、管他哪天會上天!」
「慢著!」盧老見狀不對,立即開口說道「老呂啊,你得實話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咳,也沒有什麼大堊事兒,不要聽他們那幫人瞎說,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呂將軍滿不在意地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說「就這樣,小陳,你打發他們忙去吧,我今天要和老盧痛痛快快地殺上幾盤兒!」
「等一下,小陳!」盧老連忙招手示意小陳暫且別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這個?」那位小陳看了看呂將軍,可能是園於工作紀律的緣故吧,他並未敢開口說些什麼,只是充滿請求地看著盧鶴亭,「盧老,要不您勸勸老首長,還是請專家們再次進行會診會診吧!」
「嗯,這件事兒老呂你得聽我的,不管如何,檢查一下身體並無壞處!」盧鶴亭點了點頭,自作主張地對小陳說,「小陳啊,去請那幫專家們過來吧,愛護首長有時候並不表示一定要完全聽首長的!」
對於盧鶴亭這位莫逆之交,呂老將軍也只得無奈地點了點頭,表示接受他的說法。
那位小陳見狀,立即說了聲謝謝,急急忙忙地離開去請專家們前來。…
過不多時,小陳和一位領堊導模樣的胖子帶著幾位專家就走了過來……那位領堊導就是中堊央保健委員會的主任崔尚天。
「首長好!」那位白白胖胖的官員見到呂老將軍,連忙快步上前,啪地一個立整,恭恭敬敬地行了個軍禮。
「咳,一把老骨頭而已,有什麼好的?要是真的一切都好,就不用你們跑前跑後地忙活啦!」呂將軍起身招呼道,「走吧,這兒人多座兒少,大家都到裡面去坐吧!」
呂將軍特意招呼盧鶴亭和周揚一塊進去,畢竟他們兩個才是呂老今天邀請而來的貴客嘛。
「崔主任啊,我說你們中堊央保健委那麼多事,怎麼老是圍著我這個老傢伙轉呢?而且查來查去也沒有發現什麼具體問題嘛!」呂老將軍一席話,說得崔主任和幾個專家都有些惴惴不安、面現赧顏。
「是是是,首長批評得對、批評得對!這次我們組織了中健委最權威的專家,前來給首長進行檢查會診,相信這次一定會確認問題的癥結所在,哦,不不不,最好是確認首長身體健康,沒有任何問題!」崔主任連忙岔開話題說,「我先給首長介紹一下,這位是」
崔主任充滿信心地將前來會診的專家們簡單地介紹了一遍,特別是介紹到那位姓吳名中坤的老先生時,催主任更是信心十足。
因為,那位吳老先生絕非等閒之輩,一般的高官還真是難以請得動他口他就是中堊央保健委最為資深、最為權威的專家吳中坤、吳老先生。
一聽說眼前這位老先生就是吳中坤,就連盧鶴亭盧大師也情不自禁地多打量了對方幾眼……盧老雖然未見其人,卻是早就聽說過他吳中坤的大名,人家可是真正的「首席御醫」平時主要負責黨和國家最高領堊導人的醫療保健工作!
吳中坤老先生雖是醫道中人,但在中國自古以來就有丞相家人七品官的傳統,加上人家負責的對象可是黨和國家的最高領堊導人,所以在他身上除了學術權威之外,尚有官威暗隱,讓人感到其氣場非小不同凡響。
「那行,既然各位已經來了,那就麻煩你們大家嘍!」呂將軍見事已至此,只得點頭同意專家們給他進行聯合檢查會診。
吳中坤早年埋首傳統中醫,後來又鑽研西洋醫學,真可謂是學貫中西、醫道絕倫……當然,這樣的高手也是輕易不肯出手的,所以同行的其他專家們先是對呂將軍進行了一次全面的身體檢查,然後由吳中坤進行總結確認。
一幫人忙忙碌碌了好一陣子,按照西醫的標準,檢查結果與標準數據並無明顯差別,實在是無法判斷呂將軍到底是哪個地方出了問題。
最後他們只得一個個將檢查結果彙集到了吳中坤的手裡,由吳老先生進行定奪判斷。
吳老先生掏出一幅折疊式眼鏡,架到鼻樑上推了推,看完了那一番檢查報告,古井不波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蛛絲馬跡。
「呂老將軍,您看這樣如何,還是由我來給您老把把脈?」吳中坤看著呂華清,謹慎地說。
很顯然,吳老先生在那些檢查報告中也是沒有發現什麼地方有問題,這才想要親自動手,拋開西醫那套標準模式,想要從中醫的角度尋找病根兒。
呂將軍點了點頭表示配合。
周揚與盧鶴亭坐在一邊,覺得吳老先生人家真不愧是首席御醫,雖然頗有架子氣勢,但人家一搭手從事老本行,立即和剛才判若兩人,動作中規中矩、神色淡然從容,把脈過後,連同舌苔、眼瞼、指甲、氣色細緻入微,一邊檢查一邊輕聲詢問著。…
「近來睡眠狀況如何啊?」
「胃口呢,飯量和平時一樣嗎?」
「生活規律一直保持不變,是這樣吧?」
盧鶴亭坐在旁邊看著這一切,感到非常奇怪,這幫醫學專家們個個一絲不苟、謹小慎微,望、聞、問、切隻字不漏,檢查得非常細緻全面,但他們為何偏偏不約而同地略過了一個最為重要的問題呢「呂老將軍他到底哪個地方不舒服啊?
按照正常程序來講,醫生們總得先問問病人是疼是癢、是酸是麻,是失眠多夢還是飲食不下,然後按圖索驥、由表及裡,根據病人的症狀結合檢查報告進行確診,然後進行對症治療……
但是,這幫醫學權威們卻是對此隻字不提,這是為何呢?
「小周,我看呂將軍身體硬朗、精神矍鑠,不像是有病在身的樣子啊?」盧鶴亭瞧了半天,也沒有發現呂華清哪個地方有所不對,於是就小聲問周揚說,「但他們這些專家又不像是進行常規體檢,真是有些奇怪,你看出來什麼問題沒有?」
「呂老將軍確實是有病在身,而且看樣子病得還不輕呢!」周揚小聲回答盧鶴亭說。
「什麼?真是這樣嗎,小周?」盧鶴亭挪了挪身體,盡量靠近周揚,壓低嗓門兒追問說,「你認為他究竟哪個地方出了問題?到底得的是什麼病?要緊嗎?」
盧鶴亭與呂華清是莫逆之交,當他聽周揚說老朋友確實有病而且病得不輕時,自然是感到一陣緊張。
「呂將軍的病我暫時還未看出來病根兒在什麼地方,但是,我估計情況很嚴重」周揚張口頓了頓,還是忍住沒有把話說完。
「有多嚴重?」盧鶴亭神色一動、緊追不放。
面對盧老的追問,周揚略一遲疑,凝重而小聲地說出了幾個字:「油盡燈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