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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一四章 空桑三 文 / 神之審判

    第一百一四章空桑(三)

    鬼厲眨了眨眼睛,揉了揉有些酸困的面部,忽然間感覺有些累,身心一陣虛脫,有些人會一直刻在記憶裡,化為灰燼,可她一直在那裡,即使忘記了她的聲音,忘記了她的笑容,忘記了她的臉,但是每當想起她時那種感受,是永遠不會變的。

    也許是精神恍惚,也許是真的有些困了,先前竟一點沒有察覺幽明聖母石像下居然還有一個人,上前幾步,他使勁兒集中神念瞅了瞅果然是金瓶兒無疑。活脫脫地見了鬼一般,就像突然間蹦出來一樣,已無暇去細究先前之事。

    他俯下身子細聽她的呼吸,方才海上還有的微弱呼吸,這會兒完全沒有了。精緻的臉頰之上血氣消退,白皙之中略顯蒼白,白淨的有些不自然,卻無疑增添了幾分近乎於妖艷的美。臉色平緩,並無太多的驚詫於惶恐,或者依依不捨,很平靜,彷彿宿命一般早已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不介意隨時離開,只要她的心還是溫暖的,沒有太多的臆想,高傲而又卓立不群。

    她的耳朵白裡透紅,小巧玲瓏,很精緻,外在的輪廓線條柔美,看上去很舒服,完美地與五官湊在一塊,神靈造她時必是匠心獨運,勾勒出這麼一對精緻的耳朵。鬼厲從沒如此細膩地去注視一個人的耳朵,神經兮兮地竟是多看了兩眼,只見耳朵內輪廓也是很清晰,脈絡和諧地分佈著,輕柔纖細的毛髮悠悠地晃動著,散發著陰柔之美。耳垂不大,恰到好處,有多少嬌柔,就有多少不可名狀的美。僅有的一點光亮射了下來,在綠水悠悠的池塘中一棵睡蓮,含苞待放,陽光射過荷葉,晶瑩透明的水滴滑落,撩動了一地的剎那芳華。美的自然,美的令人心動,忍不住想要去撫摸一下。

    鬼厲往旁邊挪了挪,光線折射之後,整個臉頰映現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之中,美到了極致,一切都那麼鮮活,靈氣盡顯,彷彿是消失前綻放最後最真的美,催人淚下。

    是迴光反照嗎?

    魂兵,當真是奇妙無比,生者為無上利器,只附有陰陽其中一種極致的力量,無聲無息地便可置人於死地,見者如見鬼斧神工的精緻,不見者如夢魘一般,難顯具體的形狀,端的是詭異之極。可是一旦魂兵入體,放佛消失了一般,消融在靈魂裡,無可遁形,無處不在,卻難見其全貌,顯與不顯存乎一心。

    她胸口處,小腹處利刃早已消失,只餘下兩團殷紅的血塊,略微有些凝滯,但還是不時有鮮血滲出,那兩處傷口透著詭異,雖然沒有黑色的氣息竄出,那股子妖邪之氣卻是顯而易見的。氣焰囂張,叫喧著,群魔亂舞,百鬼齊出,剝奪最後的生機。

    生命一點點的流逝,鬼厲的心糾結的打了幾個結,有無數個理由可以不去救她,不想再生波瀾,可他無法說服自己袖手旁觀,任憑生命的最後焰火消失。

    那是在天音寺的一段日子,他曾聽過的一段公案,記憶猶新。

    老和尚小和尚在過河的時候,遇見個婦女要過河,卻過不去。老和尚沒說什麼,背起婦女過了河,然後放下了婦女就走了。

    一路上小和尚想不通,就問老和尚:「怎麼能背婦女過河,不是不近女色的嗎?」

    老和尚只說了一句:「我已經放下她了,你卻還沒放下。」

    想到此處,他的眸子裡升起一片佛光,充滿睿智的光彩,心底澄明似一泓清水,經絡平緩地流動著佛的印記。

    他不在猶豫,躡手躡腳笨拙地輕輕鬆動頸脖下第一個扭結,輕輕地一拉,有些褪色的細布條滑落,頸脖處冰雪般白皙、凝乳般光潔的肌膚luolou出來,晶瑩潔白、光澤動人得如同皎月一般。周圍放佛也被這玉質般的乳白照亮了,變得溫柔、細膩起來,夜色之中的梔子花香釀在稀薄的月色裡,那縷處子的幽香激發了夜色的溫柔,馨香四溢,艷而不俗,媚而不妖,若有若無,撩撥著神靈jimo的心魂。

    顛倒眾生,妖冶天下,禍水的紅顏大多命薄,她的一縷體香逸散,就連蕭瑟的冷夜也變得溫婉多情,凶神惡煞的石像莊嚴肅穆看起來不再那麼嚇人。神閒氣靜的守護著她,就像千年來守護著另一尊少女石像一般堅定,黝黑滄桑的眼睛眨了一下,空洞地盯著地面上的兩人。

    鬼厲若是見了定然驚詫不已,石像就像是活了一般,隔了很久,居然又眨了一下,毫無徵兆。

    他忽然驚慄,一雙眼睛盯著他,無所不在,抬起頭巡視時,一切重新回到了寧靜悠然,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

    狐疑地搖了搖頭,目不邪視,又解開第二枚盤扣,輕柔地一扯,嘩啦一聲衣衫從羊脂玉肩膀滑落,大塊的雪白晃悠花白了夜的清醒,如癡如醉地凝視著一具美麗的**。尚有三枚盤扣繫著薄薄的衣衫,這時,別樣的金色闖進他的眼內,一冊透著墨香的畫冊露出一角,正色的金光純而不雜,完全不像鬼厲以往所見,說不出的神秘。

    躡手躡腳地拽了一下那冊子,悉悉索索的動靜貼著衣衫發出,小心翼翼地choudong著冊子,一直沒有反應的金瓶兒呻吟了一聲,一抹新鮮的血色從冊子背後滲出,血色順著扉頁上升,金色裹著血氣快速的融匯,不一會兒紙張泛著異樣的金色。

    手指動了一下,竟是無意間撕掉了一頁,怕金瓶兒在出血,鬼厲沒敢在動,將那頁別緻的殘紙放在手掌,皺起的張說也奇怪當他落在鬼厲手掌之上時,放佛找到了宿主。悠閒的舒展,一行行古篆流動著,雖認不全,大約也能認得幾個,原來是「**經」。

    須臾之間,異變突生,手心一疼,那紙妖冶地xi允著鬼厲的精血,有了生命一般,悠然騰起,飄飄蕩蕩的晃悠著,月色清輝透過,紙張像是被點燃了一樣。金色的古篆活生生飛起,紙不見了,一串古篆嗖地一聲落下,恰好散落在傷口周圍,血色之氣混合平允,奇跡般鑽進了她的體內,那片有些烏黑的肌膚恢復了本來的膚色,莫名其妙的癒合了。

    簡直匪夷所思,但是確實治癒了,她的臉色紅潤了些許,多了一絲經驗。

    鬼厲沒敢再去動**經,規規矩矩繫上兩枚絲織物的扭扣,心裡突發湧動著欣喜,可到底如何救治,他心中十分沒有著落,這也是他遲遲不敢動手施救的原因。

    也許是方纔那一幕過於詭異,鬼厲冥冥之中抓住了什麼,指引著他,究竟是什麼呢?告訴我,告訴我,執拗的在心底吶喊,不屈地吼叫著,指天問地。

    也許是感動了神靈,也許千年的夙願,石像的眼睛真的動了,黑乎乎空洞的眼眶之內多了一絲光彩,就那麼輕輕眨了一下,鬼厲的魂兒不由自主地被捲了進去。蒼茫混沌,一粒塵世攝入,整個天地羅盤開始了新的運轉,往日的種種正在回流。

    他像木偶一樣定在那裡,完全沒了知覺,身體之中彷彿闖進了另一個靈魂,操縱著他的身體,木然地做著一些奇奇怪怪的動作。

    手指在虛空之上任意遊走,大筆揮毫,如癡如醉的勾勒著某些神秘的圖案,不時曲筆,轉眼間又換直筆鬼斧神工的運筆,信筆、隨筆、側筆各種神乎其技的筆法縱橫,不多時他的臉上已是大汗淋漓,大是耗盡心力,儘管如此,可是虛空之上仍然一片空白,讓人完全莫不著頭腦。

    就在這時,最後一筆緩緩收尾,筆尖粘連,停了一下,整個龐大的畫卷收勢,雙手交叉結上古巫族祭祀法印,手腕靈活地轉動,一圈連著一圈,至始至終手腕未曾鬆動,最後成看似與蓮花法印相似的咒印,雙手指尖同時彈動,一滴殷紅的精血飛出,落在那虛空之上。

    突然,鬼哭狼嚎一般,風雲咋變,陰風驟起,天邊新月退散,遮天蔽日將整個小小的區域封閉了,東南西北四角豎起四面小旗,天地風雲撲來,風沙滾滾,狂暴的氣息被束縛著,隨時都有脫韁的危險,那一滴精血落下之後,稍稍調和,生動的咒印開始顯現。青龍、白虎、玄武、朱雀四種鳥獸的虛影漸漸地清晰,被鎮壓在四角方位上。

    隨著精血一點點的抽取,那虛空的咒印更加鮮活,鬼厲的臉色就在這一瞬之間變得煞白,可是那咒印無休止的貪婪地吸取著,他的生命與她的姓名奇異地糾結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咒印攝取兩人的魂魄往中心點彌合。

    金瓶兒彷彿意識到了什麼,幽怨地再次呻吟了一聲,凝霜皓腕動了一下,切實碰到了幽明聖母的石像,幾千年不曾悸動的石像,在金瓶兒觸碰的剎那間動了。石像一陣搖晃,已經被歲月磨平痕跡的眼睛,濕潤了,一行血紅的淚花順著石像的脈絡淌下,無可名狀的悲痛充斥著這間石室,那血淚凝結在石像的底部,如一劑可怕的毒藥腐蝕著歲月。

    終於兩道靈魂融在一起,團團抱住,水乳交融,石室之中的散亂的物事全都通靈了,辟里啪啦的作響,迷糊之中從石像之中走出一個人影。

    慈眉善目,微笑而立,一身衣裳被刻的如風吹拂般栩栩如生,倒有點像是佛門的觀音菩薩。凝視著金瓶兒,細細地端詳著,良久,眼神才回到另一尊石像,梨花帶雨,以淚洗臉。

    不知何時,虛天咒印不在吸取鬼厲的精血,陣圖穩定了下來,他的手緩緩地搭在金瓶兒的小腹之上,那一刻虛影不見了,隨著拗口的祝祭頌詞響起,陣圖飛快的旋轉,血氣重新逆轉,回流到兩人體內。

    一切重新回到qi點,金瓶兒呻吟之聲越來越急,頻繁起來,當最後的清和之聲飛出,她醒了過來,完好如初,反而愈發地嬌艷。

    啪的一聲,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落下,鬼厲突然驚醒,神識從石像返了回來,半邊臉頰紅腫,酥麻的感覺佈滿臉部。

    金瓶兒醒來,只見衣衫有些凌亂,正好鬼厲的手掌攤在她的小腹之上,傷勢痊癒,死裡逃生。料想大約便是眼前男子之勞,出於女兒家的嬌羞,還是一巴掌揮去。臉色酡紅,直紅道頸脖之下,白裡通紅,分外的誘人,不爭氣的淚珠盈眶。

    「拿開你的髒手,女兒家的清白可是任由你們這些臭男人玷污的!」

    她的話很冷,冷到骨子裡,不可觸動的逆鱗,恨意只讓人驚懼,不寒而慄。

    鬼厲木然地縮手,臉上一片火辣,酥麻的感覺瀰散到耳邊,想伸手去撫摸一下,金瓶兒那很意突生的眼神涼嗖嗖的,咽喉噎了一下,那手始終沒有抬起。

    氣氛很尷尬,鬼厲多少有些意外,沒想到金瓶兒那般剛烈,不容違逆,毅然決然地那般說道。

    良久,誰也沒在言語,鬼厲愣著那尊石像,全神貫注,生怕放過一點蛛絲馬跡。

    嘴裡喃喃而道:「不動了嗎?」

    金瓶兒那魅惑眾生的絕世容顏幽幽綻放,嫵媚地笑道:「誰讓你那般對人家,縱使你……也不能……」

    欲說還休,嬌羞不已,半是嫵媚,半是毒辣,只將其本色展現的淋漓盡致。

    鬼厲沒有應聲,死死地盯著石像,神叨叨地又道:「果然還是死物啊,怎麼會呢?」

    金瓶兒見他徑直不理,一個人自言自語,彷彿自己不存在似地,不由得氣惱。

    「呆子,什麼動不動的,若是你想……奴家也是願意的……」

    一副小女子的情態,羞答答地說道,媚眼如絲,只將人的魂兒都勾了出來。

    鬼厲一陣惡寒,臉色鐵青,啞然無語,微微有些厭惡,身子動了動,轉過去,背對著金瓶兒。對金瓶兒一前一後的變化也是驚詫不已,一會兒是逆鱗撥動,那般的剛烈,不容一絲的褻瀆;一會兒是憤世嫉俗,輕浮地調笑,毫不掩飾。那個才是真實的她?

    金瓶兒下意識的摸了一下石像,剛剛準備起身,轟然一聲,幽明聖母的石像從底部陷落,整個石像化為齏粉,差點將金瓶兒覆沒。

    匆忙之間,金瓶兒也是嚇的花容失色,閃身連連急退,飛了出去,落在石室的另一邊。

    喘著氣,玉手不知又碰到了何處的機關,只聽見稀里嘩啦的碎石聲,一行文字顯現了出來,滲出血色的字來……

    芳心苦,忍回顧,

    悔不及,難相處。金鈴清脆噬血誤,一生總被癡情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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