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兒像是被電了一下,回過頭來,竟也癡了,嫵媚地一笑,心道:是他嗎?
小灰呆呆地看著他,目不轉睛,心裡撲騰撲騰的跳個不停,從沒有一個女子能如此動人,一顰一笑盡得fengliu,動靜之間,無不fengqing款款,何處不撩人,滿面皆春風。
她的眼睛望著你,就像使了定身法一樣,手腳不靈。她不動,媚意卻自主地逸散,扣動著你的新房,撩起原本平靜的心弦,清音灼灼,無心撫琴,萬語千言,誰可傳?九連環從中折斷,瑤琴一曲念無限,難難難!她若動,那天地之間的秀美之色黯然無色,為其神采所奪,不肯再露半點顏色,天地造化如此,非鬼神不能與之爭。
小灰只是癡癡呆呆地的看著,也許是盯得不好意思了,赧然一笑,金瓶兒眼波才動,又惹得幾人猜疑,收回紫刃芒,瞥了一眼,只覺魂飛魄散,魂兒生生地要被這女子攝去了。
兩人眼神匆匆一匯,生出許多波瀾,此是後話。眼前凌亂地的局面,也讓小灰暗自擔心不已,看來是剛剛經歷過激烈的打鬥,曲終人散,方才剛剛趕到,不覺得有些敗興,身上的傷一時也忘記了。
尚來不及言語,那邊小環飛一般的趕來,雀躍無比,突然之間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恬靜溫婉,天真的目光望著小灰,嘻嘻一笑,比吃了mi還甜,更勝過那糖葫蘆的美味百倍。
小環乖巧地叫道:「小凡哥哥,你回來了,鬼王宗一切安好,無需擔憂,這次還真多虧了平兒姐姐,你可得好好謝她哦。」
小灰千次萬次地想像再見小環時,是何等光景,不料先入為主,錯將他認作了小凡,看她如此歡躍,也不刃掃了興致,只是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抬手輕輕摸了她的額頭。心中百般憐惜,這女子生的如此惹人憐愛,清理端莊,這一聲哥哥好自銷魂,縱使心中有多少殺伐戾氣,此刻也提不上半點來,心無雜念,一種寧靜祥和的安逸,好生舒坦。
那邊的金瓶兒見狀,抿嘴偷笑,小環終歸還只是記著她的小凡哥哥,方纔的殺伐凌厲,此刻的乖巧恬淡,很難如此完美無瑕地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好無矯揉造作之感。
小灰安靜地享受著這種寧靜,微微伸開雙臂想將之攬在懷裡,伸出了半截,又覺太過唐突,有瓜田李下之嫌,臂膀連忙收回,摸摸額頭只是憨憨地笑,不言語。幸好沒人看見方纔的窘相,回眸時金瓶兒目光已轉向他處,掃視著場中的情致。稍稍安心,鬆了一口氣,生怕露出什麼破綻,生怕被小環察覺。
轉念一想,心生一計,竊竊私語,嘀嘀咕咕念道了幾句,無比有趣,嘴邊泛起一陣邪魅的笑意。
見小灰沒有應聲,以為他剛剛回來週身疲累,輕輕掏出一方手帕,猶豫了一下,還是大膽地抬起頭來,踮起腳尖,白皙的一雙手輕輕揮動,想替他拭去身上的灰塵。明亮有光的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如水一般的柔情是小灰從未感受過的,一時間竟癡了。
當小環快要夠著他時,小灰鬼神神差地退了半步,心中一慌,小環收勢不及,一個趔趄,頓時撲倒在懷。那一剎那,兩人心中一驚,竟不知如何是好。一股處子的幽香之氣直往小灰鼻孔裡鑽,淡淡的,如蘭花的幽香,只覺腦中熱血流淌,頭嗡嗡隆隆的,手不知該往哪裡放才好。心中如打鼓一般,怦怦地亂跳,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老臉漲得通紅。
小環一時也懵了,小鹿亂撞,撲騰撲騰地的跳個不停,一股子強烈地的男子之氣襲來,更令她無所適從。努力地壓下心中的琦念,卻聽到他心中跳的更厲害,兩人如驚慌的兔子,心神崩得緊緊地,稍有風吹草動,立刻驚醒。感受到他的緊張,忐忑不安之情稍減,少女的羞se令她難以言表,只得半倚著靠著他,不敢亂動。一雙小手緊緊地揪著他的衣襟,頭埋得很低,一對月牙兒般的金蓮半躬著,有些酥麻。
斜倚著,櫻唇吐氣如蘭,一股股熱氣走遍全身,反倒是對小灰無比的煎熬,搔癢難忍。小灰只想著往日那些醉酒的日子,稍稍安定,大氣不敢喘,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分依戀,三分癡醉,四分煎熬,餘下的兩分怕是莫名的希冀。只願如此,再不鬆手,哪怕多一會兒聞著幽蘭之香,遭那煉獄之火也受得。心扉那一刻被打開了,qingai之說方自己消受才知滋味,魔念不覺間在小灰心中快速的滋長,hongfen骷髏原來自有他迷人之處,輕易如何看得破。
溫暖地的懷抱令她慌亂的心漸漸安定,壯著膽子向前靠了靠,這次真的撲個滿懷,臉色一邊酡紅,半醒半醉,更tian了幾分嫵媚。
咳了幾聲,小灰學著小凡的語氣,低聲說道:「小環,你能不能先……先……」
小環答非所問,胡亂「嗯」了一聲,並沒有鬆手,反手一擰,揪著小灰的皮肉了,清醒著的猴子分外感觸靈敏,差一點吼了出來。
氣氛有點旖旎,兩人都有些惶恐不安,默不作聲,任憑光陰一點點逝去,撒下一地的煙花……
待鬼王宗眾人開始收拾場中的亂局,金瓶兒回過頭來,頓時愣住了,看見小環撲到在他的懷中,不知怎麼地忽然間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有淚輕輕滑落,冰冷的淚珠貼著臉頰滴落,一時間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一根尖銳的刺,刺中了靈魂中某處陰冷的角落,一陣陣抽搐,痛徹心扉。
站在那弱水之畔,任憑涼風襲來,衣裳飄飄,冷了心,傷了肺,痛了肝,比那冷風更冷的是心傷,比那心痛更難耐的是莫名的惶恐。習習微風掃過,弱水竟也印不出那人的音容相貌,取一瓢飲之,是否如那孟婆的一瓢忘憂之水,飲下便再沒了記憶的傷痕?
「我這是怎麼了,應該為小環高興才是,怎會……怎會……」
想著想著,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倍覺心酸,不知名的毒汁侵蝕著肺腑,流淌的血液不知是熱的,還是涼的,有毒,還是無毒。
只是輕輕地的一聲歎息,兩人如遭雷電之擊,嘩的一下子分開了,離得遠遠地。
小灰尷尬地一愣,便看見金瓶兒眼眶有些發紅,方纔還好好地,想必是看見了,潸然淚下。
不知所措,往金瓶兒那邊再望去時,她卻惱了,躲開了,只留下一個俏麗的背影。小環臉上發燙,雙瞳剪水,眼神有些迷離,依偎著往那邊走去。
正要出聲喝道,小環瞥了他一眼,純真的笑容中帶著幾分薄怒,似怨似哀,如泣如訴。
直把小灰僵在當場,有些莫名其妙,吃了癟卻勝過mi糖一般甘甜,憨憨地只是只是傻笑,場中的鬼王宗弟子一個個恭敬地叩首,也有些莫名其妙,宗主怎麼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一瞬的光陰有多久,看你站在那裡。那一瞬對她,一眼萬年,也許是她最後的一點希冀,生怕逝去的太快,來不及牽手,卻被時光遠遠地拋在腦後,只落得靈魂的羽翼輕輕翕動,便折了。那一瞬,對金瓶兒而言,烈焰焚神,冰雪交加,身子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只落了一身的病根,難與人言。
小灰心中的魔障在那一瞬間轟然高漲,只覺得百年的歲月不及那一剎那的永恆,迷惑了。
小環挪到金瓶兒面前時,她早已察覺,黯然收起那一瞬的慌張,穩了穩心緒,靜了下來。
「姐姐,方才是我不小心才……才……你不要多心,其實真沒……沒……」
支支吾吾地說了一通,也沒說出個究竟來,臉色反而更紅了,就像聖女果那般通紅、誘人。
金瓶兒眉頭一蹙,反問道:「方纔你們怎麼了,都是說說啊,莫不成……」
只是竊笑不止,反惹得小環更加嬌羞,撒氣道:「姐姐,壞死了,不理你了,我去那邊看看。你們……」
白了金瓶兒一眼,遠遠地躲開了,招呼鬼王宗弟子收拾場中的殘局,細心入微,和顏悅色的。
待小環離去,場中雖有千人,在他們眼中卻只看到對方模糊的影像,雖不見,卻分外熬人。
小灰不知所謂,有些莫須有的憂慮,看見金瓶兒那哀怨地的眼神,楚楚動人,不覺生出幾分憐愛之心,不由自主地朝她走去。
金瓶兒找了一處乾淨的地方靜靜地蹲下,雙手抱著膝蓋,做深思狀,頭輕輕地挨著膝蓋,靜靜地坐在那裡,任憑細雨柔風撩起鬢邊的青絲,飛揚的髮絲是否如那紛亂的心緒一般,是在飛揚還是沉淪?
小灰磨磨蹭蹭了一會兒,站也不是立也不是,毛毛躁躁的,看見金瓶兒如此安詳,悄無聲息地也坐了下來,安安靜靜地坐著,也不言語,只是不時向金瓶兒喵去。她無動靜,只是安安靜靜地坐著,呼吸著清涼的空氣,敞開胸懷,作壁上觀。
夜色淒美,微風撩人,明鏡一般的朗月照亮蒼穹,孤寂的狐岐山挺俊、孤寒,鳥獸鳥鳴之聲斷斷續續的,幾株荒草在風的浮動下抖了抖身軀,彎下腰去。
「回來了,還走嗎?」
「嗯,回來了,要走的,不……不……也許不走的。」
「焚香谷隱勢利不小,日後怕是一勁敵,多加小心!」
「呵呵,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不管何處自能來去自由!」
「是嗎?」
金瓶兒這一反問,小灰頓時沒了底氣,她身上有種說不清的氣息,隱藏的很深,不易察覺。間斷地言語了幾句,又沉默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小灰率先按耐不住,道:「為什麼會留在鬼王宗?」
她哼了一聲,嬌喘連連,笑道:「合歡派已成往事,像我這樣的女子又能去哪裡呢?」
「遊歷江湖,未嘗不可。」
「人之悲哀,就在於江湖。躲不開的是非恩怨,撥不散的迷霧煙雲,習得一立身之處,暫離塵境,已是不易。」
小灰沉思了一會兒,疑惑不解地道:「這不像往日的金仙子,說來誰又會信呢?」
「呵呵,像我這樣的女子,誰又會在意呢。」
小灰沉默。
「像我這樣的女子,又有誰會憐惜?」
金瓶兒一連說了幾句,像我這樣的女子,頗有諷刺,又覺心酸,小灰始料不及,像她還有這般柔腸,再看她時,已分不清了她是否還是她,謎一樣的撲朔迷離。更不清楚好端端的為何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很安靜,誰的心在躁動?誰在迷茫?誰又懂得誰?
清雅如那空谷幽蘭透著一股清新之氣,少了幾分俗氣;媚惑如那九幽曼陀羅花,多了幾分yao氣,jimo如那天界銀河邊的水仙花,散逸出幾縷仙氣。
也許是氣氛太過沉悶,猴子嘴角一撇,心生一計,不懷好意地冷笑了幾聲,自以為得意。
「瓶兒,冷嗎?」
金瓶兒不知所以地「嗯」了一聲,如黃鶯出谷,婉轉悠揚,如水似歌,清澈動聽,呢喃ruan語,酥ruan心腸,讓人倍感舒適,心曠神怡。
小灰極力地學著鬼厲深沉的摸樣,很少言語,雙目間充斥著不可名的沉重,劍眉外撇,呼吸沉穩,一字一語微微加重了語氣,粗略看去,還有幾分神似。
金瓶兒動了動,挨著小灰坐下,將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吸勻稱,面色平和,安安靜的,似醉非醉,愜意的打了個盹。
小灰心裡直想笑,好不得意,嘴上卻輕輕地說道:「瓶兒,我給你披上我的外衣,如何?」
動朱唇以徐言,嬌鶯細語,清清凌凌,啐道:「別動!」
心中微有異樣,卻不似方才與小環那般怦然心動,驚心動魄,蠢蠢欲動。
雙雙無語,只聞獵獵風響,忽然,他開口徑直道:「三妙仙子可有跟你說過空桑山舊事?」
金瓶兒起身,輕聲歎息,臉上卻有別樣的紅潮,媚眼如絲,容貌自是極美,但看過去卻絲毫沒有yindang之意,面色淡淡,不施脂粉,反而竟有種冰霜出塵的美麗。
「先前我與小環去過河陽城,看見一樣很有趣的物事,你知道是什麼嗎?呵呵,想必你也不曾見過……耍猴」
盈盈一笑,忍俊不禁,直笑得花枝亂顫,前仰後合,猴子的屁股紅通通的,比傳言更逼真,漲紅,難堪,此時小灰老臉掛不住了,如鬥敗的錦ji,垂頭喪氣的,不明所以。
「你是如何看破的?」
金瓶兒撩起鬢邊散亂的青絲,啟齒燦然,道:「我啊,從一開始就知道不是他,只是沒想到會是你,即使山水卷贅述了種種奇地軼聞,也不曾想到此處,若非親眼相見,當真難以置信。」
小灰惆悵了一瞬,便不再用心,不怒反笑,陰陽怪氣地說道:「不過,我卻發覺了另外一件事。」
金瓶兒吃了一驚,手腳慌亂,張口便道:「莫非還有比小環糖葫蘆更美味的物事不成?」
小灰一頭栽下去,黑氣上湧,失魂落魄的,眉間浮起一條黑線,無奈地捶胸頓足,連連歎氣。
金瓶兒還要再說什麼時,忽然一道白光射來,隔著老遠也能感受到那股暖風,略有yao氣,卻掩飾的極好,輕塵tuo俗、灑tuo自然、睥睨蒼生,又有幾分九天仙子的仙骨的,不是白狐又是何人?
兩人都是一怔,暗道:今晚還真是群英薈萃,道友雲集,來了一個又一個,有些邪門。
不多時,果真便看見一襲白衣,悠悠飄飄,回眸斜視,舉手投足,自有風骨,說不出的灑tuo。
小白款款落地,沖金瓶兒笑了一下,便徑直向小灰走來,步履輕盈,徐徐走來。
小灰一陣心虛,實在有些懼怕這兩個女子,都不是善主,開罪不得,卻也不退讓,挺起胸膛。
小白掃了一眼,與場中情致便知道的七七八八,暗想:在她面前如何能討了好去,心性頑劣,且逗你一逗,殺殺威風也罷。
「小灰可是欺負金仙子了,如此豪情當真可畏,妙哉,妙哉!」
話只說了一半兒,險些忍不住笑了出來,看了看金瓶兒,又瞅了瞅小灰,問道:「小環呢?莫非小灰忘恩負義,忘了當年施捨之情,如此豈是大丈夫所為?」
小灰啞口無言,低著頭,苦笑不已,流年不利,怨不得他人,這年頭還是做猴子的好。
茫然間,頭皮一陣酥麻,癢癢的,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騷動,待抬頭望去,只見小白在輕輕fu摸著,儀態輕狂,一臉壞笑,佯作不知,與金瓶兒眉來眼去的,不知道在尋思什麼。
猴子吃癟,也不吱聲了,徒生悶氣,索性遠遠地躲開二女,退避三舍,不相往來。
二女竊笑不已,癢不可支,差點背過氣去,笑聲一浪高過一浪,直把遠處的小環也引過來了。
見是白狐歸來,小環喜上眉梢,不明所以,也跟著笑了幾聲,三女樂不可支,孤寂的狐岐山今晚彷彿更有一種猙獰的俊美,直將這笑聲小心揣在懷裡,溫暖著空虛的心智。
「這是怎麼了?難道有什麼樂事不成,小凡他人呢?」
提起小凡,剛剛止聲的二女又笑了起來,隨手一指,那可不就是喜歡糖葫蘆的他嗎?
小環愣了一下,喃喃自語,小凡什麼時候喜歡糖葫蘆了?倒是那猴子甚是貪嘴,難道……
看見金瓶兒意味深長的怪笑,忽然想到小白也是千年yao狐修煉成型的,頓時,瞭然於心,清清楚楚。直羞得無地自容,忽然臉紅,不知是羞愧還是氣惱,眼眶一紅,潸然淚下,哭聲與笑聲交雜在一起,含糊不清,淚水未絕,便如瀑布旁濺滿了水珠的小紅花一般,嬌艷之色,難描難畫……
跺腳,嗔道:原來你們都知道,只有我還蒙在鼓裡,你們……你們……都不是好人……
小灰也有愧疚之色,悔不及方才不該戲弄她,見其涕淚連連,心中有愧,ying著頭皮走了過來。
「那個,剛才……我只是想……」
小環攔腰斬斷,不容他多言,狠狠瞪了一眼,皓腕如雪,揪著他的耳朵一擰,怒道:「想什麼呢你,作死啊……」
小灰方今哭笑不得,被三女一一調教,偏生又惱不得,心道:還是做猴子的好。
就在幾人嬉鬧之際,鬼厲一行人也終於歸來了,破空之聲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