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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九二章 英雄會(三) 文 / 格子裡的秋天

    敗即意味著死亡,意味著再也不能見到,再也不能與她一起快快樂樂地談論斗師。

    這一剎那,離別時的那一夜在秦天的腦海中升起,他手臂本能地展開,身體如大鳥般在空中一折,手中古劍帶著龍吟般的嘯聲,幻作一片光瀑。

    劍光青冷,像是秋夜裡自蒼穹中墜落的星河,像是萬仞高山上飛落的瀑布。

    森森的劍氣在空氣中激起一層層寒風,切金碎玉一般的劍擊聲連綿不絕,圍觀者只看到騰空而起的秦天揮出一片星河瀑布一般的光芒,與上撩的狄奧的劍擊在一起,悅耳的劍擊聲過後,那炫目的光華不見了,秦天緩緩向後飄去落在地上,而孫建空手中卻只餘一隻空空的劍柄,他身上衣裳千創百孔,映出十餘處血痕,雙目瞪得老大,滿臉都是驚愕與茫然。

    「僥倖。」秦天臉上的神情還沒有完全掩去,他抱劍向狄奧真摯地道,方纔他勝的,確確實實是僥倖。

    「怎麼回事,方才怎麼回事!」圍觀這一場比鬥者紛紛叫嚷起來,明明秦天已經陷入必死的危局中,卻是如何在最後一剎那反敗為勝的?

    「哼,有什麼可以炫耀的!」奧利維亞撇了撇嘴,用秦天能聽見的聲音道,「原來開始故意引對手上當,好來炫耀這破爛劍式是不是?」

    「破爛劍式?你不就敗在他的破爛劍式下麼?」奧利維亞的注意力完全在秦天身上,因此連歐尼斯特來到他身邊他也沒注意到。

    「你來幹什麼?」奧利維亞怒目而視,「你有辦法破他那一式?」

    「現在沒有,但到他與我對決時,我就會有了。」歐尼斯特熱烈的目光盯在秦天身上,「這樣一劍,才配得上擊敗你奧利維亞的榮耀。」

    秦天惟有苦笑,方才在最後時刻,他想起臨別那一夜傳的劍式,正好是騰空飛擊。的劍式,最講究心、氣、劍、力合為一體,那一瞬間他連著下劈了二十四劍,劍光連成一片有如星河瀑布一般,劍劍都擊在狄奧劍脊之上。或者是生死悠關的緣故,他這二十四劍力道用得恰到好處,每一劍都擊得孫劍安的劍彈一下,到最後一劍這些彈力匯在一起,生生將狄奧的巨劍震斷,凝在劍上的劍氣在巨劍震斷時迸發出來,又在狄奧身上留下無數傷口。而秦天自己,則借狄奧劍上的彈力避開了他上撩的劍氣,安然落在地上。這一瞬間的變化,不要說旁觀者,就是狄奧也莫名其妙。

    「魔劍……」在那癡立了半晌,狄奧喃喃吐出這二字來,秦天那劍式,根本就不是人所能施展的,如此怪異的變化,不是妖,又是什麼?

    「魔劍!」看熱鬧的卻不明白狄奧所想,只道秦天方纔那一式叫作魔劍,紛紛傳了起來。

    「走了,該去準備第二戰了。」見了秦天這一劍式,奧利維亞與歐尼斯特嘴中不服,心裡卻凜然。兩人默默回想秦天剛才出手的姿勢,那招式雖然可以記住,但心、氣、力的使用卻不是見一遍就能弄明白的。

    「你們兩個,是來看我的嗎?」

    一個驕傲的女子聲音在二人耳邊響了起來,奧利維亞撇了撇嘴:「古月明,你那兩下子我早看夠了,沒有什麼值得炫耀的。」

    「奧利維亞,你記著,我會讓你說不話來的,就在這次英雄會上,我要讓十二秦王殿下和天下劍客都知道,誰才是潘古城年輕第一劍!」

    「誰,誰?」奧利維亞與歐尼斯特同時東張西望,故意四處尋找。

    「誰是潘古城年輕第一劍?是你嗎,奧利維亞?」

    「我才沒那麼蠢,這個名號難聽死了,比我劍癡差得太多。」奧利維亞如是回答歐尼斯特,「是你吧,歐尼斯特?」

    「胡說,你看我像是那麼沒品味的嗎,依我看來,只有那些長得醜醜的人又傻傻的黃毛丫頭,嗯還要加上一句嫁不出去的才會想當什麼潘古城年輕第一劍吧。」歐尼斯特話一說完,二人相視大笑起來。

    那個叫古月明的少女氣急敗壞,其實歐尼斯特是有意氣她,她雖然算不得傾城傾國,但倒也秀美聰慧,只是她爽朗有若男子,向來不為心高氣傲的奧利維亞與歐尼斯特所喜,二人有意捉弄她罷了。

    「你們兩個記住,不要輸了,一定要撐到讓我來打敗你們!」古月明指著二人鼻子,「你,還有你,我定然要你們為今天說的話後悔!」

    「算了吧,古月明,你是癸酉組是不是?」歐尼斯特道。

    「算你們走運,不曾與我分在一個組中。」

    「癸酉嗎?」奧利維亞若有所思,「那麼取得這一組優勝之後,緊接著就是迎戰壬申組的優勝了。」

    兩個少年對望了一眼,都露出頗為複雜的神情來:「秦天!」

    古月明莫名其妙:「秦天?壬申組的那一個嗎,你們兩人臉色為何這麼難看?」

    歐尼斯特與奧利維亞搖了搖頭,若是秦天對上這個曾在劍宗座下學劍的古月明,二人之間必然會有一場好鬥,誰勝誰負,還真難以預料。

    古月明,能擋住秦天那妖異之劍麼?

    見這二人沒說清便溜走,古月明還等問明白,她師叔卻把她喚過去。古月明師父周恨水是西峰劍派的高級斗師,她師祖宋星河更是當今有數的劍宗之一,她曾隨師父在宋星河座前習劍,因此在年輕一代中,她雖是女子,卻也是少有的高手。

    秦天勝了第一場,回到自己位置處歇了會兒,朱順替他端了一杯茶水,頗為羨慕地道:「秦天,我看到你那一劍了,真漂亮啊!」

    秦天微微笑了下,覺得有些疲倦了。雖然決定勝負的是那最後一劍,但這一劍耗卻的體力與心力,比起初連攻六十餘劍還要多出許多。見他累了,朱順不敢再說什麼,悄悄地離開。

    「原來以前我與旁人試劍,旁人都不曾使出全力,所以我勝得輕鬆。」他心中想,「到了英雄會這般正式的比鬥中,沒有人會不盡全力出手,我方才只是一時急躁,便險些喪命,英雄會之前,人人都簽了生死狀……原來,原來這不是為防萬一,而是真的會死人的!」

    想起自己方才險些被狄奧殺死,秦天背後依舊是冷汗涔涔。

    「你希望我能獨立自主,希望我能不信賴他人,可是你知道麼,方纔如果不是依賴你傳我的一劍,我就要當場死去……」

    「秦天!」

    喚他的聲音讓他從自己的遐想中驚醒,他啊地站了起來,遁聲望去,只見他這一組的仲裁微笑著向他點頭:「方纔那一式妙絕,妙絕。你準備好了麼,第二場便要開始了!」

    秦天深深吸了口氣,站起身來,微垂下頭道:「我好了。」

    第二個對手叫應曉炫,是外地來潘古城的好手,他在第一戰中輕易擊敗了對手,因此也有空親眼目睹秦天那凌空飛擊的劍式。

    秦天此刻心中已平靜下來,生死關頭的經歷,讓他對劍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層。

    「我方才耗力太多,這一戰必須速戰速決,以養足精力等待下一戰。」秦天直視對方,兩人目光撞在一起,對方似乎不太適應秦天咄咄逼人的氣勢,微垂下了眼睛。

    「是了,他方才見了我那一劍式,心中頗有畏懼,因此不敢正對我,這便是我可乘之機。」秦天暗自想,方纔他凌空撲擊的那一式,稱之為「銀河落九天」,極為消耗心神與氣力,不是合適時機不宜使出,秦天心中知道這一點,而對手卻不知道。

    「請指教。」二人抱劍行禮,在斗師公會的正式比劍中,這種禮節是必不可少的。

    應曉炫微退一步,看似縮回去,手中劍卻有如靈蛇吐芯,直指秦天面門。秦天回劍一格,但不等兩人劍相遇,應曉炫立刻變招,劍尖下指,刺向秦天小腹。二人比鬥恰如方才秦天與狄奧對決,只不過一昧快攻的如今換了應曉炫,原先搶攻的秦天反而處於守勢。

    應曉炫想來想去,也想不出秦天方纔那式如何破法,因此打定主意要通過搶攻讓秦天無法從容施展那一劍式。秦天師從快劍門,單論快劍實在是世上一等一的劍門,在他面前搶攻正對了秦天胃口。

    應曉炫攻了十餘劍,卻給秦天抓住變劍的空隙反擊迫了開來,他向後一退,忽然發覺秦天作勢要騰起,心知不好,原來的一步輕退變成連步疾退,哪知秦天騰起只是樣子,實際上卻是向前掠過,手中劍刷刷連綿不絕,一口氣間便攻擊十一劍。應曉炫為了避開秦天那臨空撲擊的劍式,全力後退防守便不穩固,在秦天猛攻之下只覺肩臂與前胸都是一冷。觀戰的仲裁噹一聲敲響銅鑼,秦天止住攻勢收劍而立。

    應曉炫神情沮喪,若是敗在秦天那凌空撲擊之下還情有可緣,但這一閃秦天只是憑借快劍門的快劍便擊敗了他。他長歎一口氣,看了看自己身上衣裳被秦天劃破之處,無奈地搖了搖頭。兩人這一戰由於雙方都是用快劍疾攻,因此交手二十餘劍,耗時卻極短。

    為自己爭得更長的休息時間,讓秦天略喘了口氣。他回到自己位子上,朱順又給他端來茶水,他稍稍飲了口潤喉,向朱順感激地笑了笑。

    「我就知道你會勝的,所以我都沒看這一場。」朱順嘿嘿笑道,「我去看了你在壬申組勝出後的對手,極有可能是個美女啊!」

    秦天對高明的美女劍客全然沒有朱順那麼興奮,他見過奇特以比自己還小上一兩歲的年齡輕易擊敗斗師丁垂雲。他站了起來,道:「我也去看看別的場子比鬥。」

    他想看的並非奧利維亞,而是賽波動的弟子柳孤寒。他必須要收回賽波動偷學去的神奇劍式,但賽波動在師父組,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看看他的弟子柳孤寒是否也學得了那一劍式了。

    柳孤寒被分在丙子組,若是順利的話,秦天可能與他在第六戰中遭遇。秦天來到丙子組前,卻聽到圍觀者都在起哄。

    「上啊,上啊,膽小鬼!」

    「笨蛋,別作烏龜,主動搶攻啊!」

    秦天微微怔了一下,圍觀者大多是潘古城的尋常百姓,對於他們而言,這種斗師大會是難得的消遣,按理不應如此生氣才是。他從人群中向場裡看過,只見一個少年抱劍垂首,屹立在場中紋絲不動,而另一個少年則圍著他狂奔,手中劍寒光閃閃,卻不曾攻出一劍。

    「這兩位誰是誰啊?」秦天心中一動,莫非在首場,柳孤寒便被擊敗了,因此他問身旁的圍觀者。

    圍觀者看到他手中的劍,知道他也是鬥劍者,打量了他幾眼後道:「那個抱著劍像個木頭似的,叫柳孤寒,那個跑個不停象傻瓜似的,叫彭透。說起來你們這些練劍的,可都是腦子有問題,這個時侯什麼不好學,要去學劍,劍能讓你們有吃還是讓你們有穿……哎哎,你別走啊,我還沒說完呢!」

    秦天狼狽地從那人身邊逃走,來到了另一側,這次他問的人倒不那麼囉嗦,很簡潔地告訴他,柳孤寒上一場也是抱劍不動,對手衝上來便被他一劍刺死了。這個對手也知道他那一劍過於凶狠,因此不敢進攻,甚至不敢停下來。

    「一劍刺死!」秦天微吸了口氣,到現在為止,他都盡量避免傷人,而這柳孤寒竟然一劍將對手致於死地!

    他仔細打量著柳孤寒,這少年黝黑精瘦,一雙細長的眼睛閃著充滿仇恨的光芒,臉上有著三四道明顯的傷痕,其中有一道自下巴延伸到脖子上,看起來不是劍傷。他身上的衣裳有幾處補丁,針線活兒極為蹩腳。他抱在懷中的劍不曾配鞘,長三尺,卻僅有一寸五分左右寬,狹長有如毒蛇。

    給秦天印象最深的,就是柳孤寒那雙眼睛,透著憤怒仇恨與狠毒的眼睛。似乎映入這雙眼中的一切,都是他的生死仇敵,似乎他看見的所有,都會被他毀滅。這不是一雙簡簡單單憤世嫉俗的眼睛,而是一雙瘋狂殘忍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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