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禮奔過去查看王修傷口,低聲問了幾句,確信未曾傷著內腑,這才直起腰來,向波希抱了抱拳:「董高級斗師教的徒弟果然高明,我總以為斗師高級斗師不過一字之差罷了,今天總算相信,高級斗師比鬥師確實高明。」
「你徒弟也不錯,哈哈,若不是遇到小凡,他在年輕一代中也少有對手了。」波希滿臉掛笑,這讓他那市儈嘴臉更為明顯,他說到這心中一動,又道:「嗯,自亂域之南來了個叫唐玄風的小子,是白雲山門魯金斯的弟子,劍技相當不錯,等你徒弟傷好了不防去會會他。」
觀禮知道再與這市儈說下去,也不過是自取其辱而已,微微點了一下頭,又向盧發行禮告退。
盧發將他師徒送了出門,迎面是波希不屑的笑容:「有什麼好送的,這師徒二人都是陰陽怪氣,我敢說他們禮節越多,滿肚子花花腸子也就越多。」
盧發笑了笑並不作答,顯然他心中也是如此認為。自古以來文人相輕,其實練劍者也是如此,如果波希與盧發並不都練劍,以他們自幼一起長大的交情,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見面就吵了。
「你們師徒打也打了,勝也勝了,是不是該回去了?」盧發見波希在他出去時已經為秦天紮好了臂上的劍傷,便道,「我這可沒有你們吃的午飯。」
「你不要岔開話題,我徒兒今天來會的不是無極劍門的小子,而是你這堂堂斗師。」波希道。
「就知道你這臭脾氣,看來今天我不敗給你徒弟,你自己就會操劍上了。我可怕你這大高級斗師,那麼,軒轅賢侄,我們便玩一會兒吧。」
盧發拔出劍來到秦天而前,他沒劍在手時,笑咪咪的十足一個富家翁,但劍一在手,身上的氣勢就全變了,舉手投足都顯出一股剛猛來。
「小凡,不必留手了,好好教訓這老小子。」波希知道盧發不比方纔的王修,無論修為經驗,都不是才二十出頭的王修可以相提並論的,因此叮囑秦天道。
「是。」
秦天提起劍來,心中暗自盤算,盧發與師父這樣熟悉,快劍門中的劍式想來他早就知曉了,除非自己施展那神奇一式或者昨夜最後傳的那一式,否則想取勝絕無可能。
但師父早說了,無論如何也不能用那神奇一式,以免生事端。既然神奇一式都不能使,昨晚那式師父都沒見過的就更不能用,究竟如何才能取勝?
盧發站在那兒,見秦天繞著自己轉了兩圈,依舊不曾出劍,不由微微一笑:「你這小子,難道還要我這作長輩的搶先出劍攻你?」
秦天臉上一紅,挺劍便刺了過去。盧發依長輩與晚輩動手的禮節,連讓了秦天三劍,第四劍秦天才一出手,便發覺盧發劍已經等在那兒,只等他自己撞上去,用的正是方才王修的那一策。
秦天變招極快,手臂硬生生縮了回來,又是一劍挑了過去,但劍遞了一半,便發覺盧發的劍式變得比他絲毫不慢,彷彿知道他會換這一式一般,仍舊等著他。
秦天咬牙收力,臂骨發出輕微的叭叭聲,他連著攻擊十餘劍之多,但盧發卻讓他沒有一式能使全便得回招。秦天劍越來越快,收回來也越來越吃力,方纔他以快劍攻得王修無法反擊,此刻盧發卻以慢制快,讓他的快字根本發揮不出來。
波希搖了搖頭,盧發挑了這樣一個近乎無賴的法子對付秦天,明顯是有意挫秦天銳氣。若劍式是自己使出,盧發再大膽子也不敢如此,但秦天經驗火侯比他都差一截,這個法子確實讓秦天有老虎吃刺蝟,無從下口的感覺。
秦天見自己用快劍門的攻招都無法遞出,到後來乾脆用上為他打基礎時教他的一些基本劍式,這些劍式無非是讓他擺出刺、挑、劈、掃、抹、切的架式而已,但這一用來,盧發卻不得不橫劍格擋。這幾式用了兩遍,盧發便已明白,秦天再攻出去,便又遇上他的劍在那兒等著了。
「他太熟悉我的劍式,我出劍又不可能像師父那般迅捷,他自然有機會從容應對。但方纔我那幾式傳的基礎劍式,他起初卻無法逼我自己向劍上撞去。」
秦天深深吸著氣,讓自己急促的呼吸平靜下來,盧發也不反擊,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秦天心中一動,手中劍再次刺出,仍舊是快劍門入門劍式的起手式。
但這一劍刺得卻歪歪斜斜,全然不像樣子,盧發起初還將劍擺好方位等他撞來,結果卻攔了一空。盧發「咦」了聲,微退了一步,避過秦天這一式,這是秦天攻了數十劍以來他第一次挪動腳步。
秦天精神一振,那一日對他說的將劍式變化後連在一起而不要停頓的說法浮在他腦中。他劍再揮了出去,盧發見這一招又是似是而非,卻看破他劍路。
依舊將劍停在半途等他,但秦天這一次沒有收劍,而是劍遞到中途便一轉,這一轉分明是快劍門兩式攻擊招數各取一半,連在一起使出來的新招式。盧發橫劍一擋,與秦天的劍擊在一起,這是二人劍初次相擊。
秦天越使越自然,東拆一招西拆一式,將幾個招式的變化融在一起攻過來,盧發雖然對快劍門的劍式極熟悉,卻沒見過這般使法的。
如果是象波希那樣浸淫快劍門劍式三十年的老手,這些變化自然很正常,但在秦天這毛頭小子手中,這些變化讓他不得不心驚了。
起初他還是躲閃格擋,想看破秦天劍式,但秦天東拆西拼,根本無定式可言,連著搶攻讓他不得不連著後退。
波希看著秦天只是思忖一會便想出拆亂招式讓對招式極熟悉的盧發也束手無策,心中只覺興奮無比,秦天這突發奇想般的做法,讓他對劍式的理解也升了一個新境界。
越是看這個弟子使劍,他越覺這個新境界奇妙無窮,以往困撓他多年的一些使劍問題,竟然迎刃而解。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心中喃喃道,劍技到了他這般水準者,見了別人劍式,便能揣測出劍理來,而給秦天講解的劍理,在秦天這無意中的施展中展露出來,讓波希受益菲淺。
「哈哈哈哈……」他禁不住得意地笑了起來,這笑聲,聽在盧發耳中,卻是分外刺耳。
「若是這樣下去,沒準會敗給這小子。」
盧發心中暗想,秦天用的分明是快劍門的劍式,但每一式都似是而非,看上去幾乎無究無盡,若是讓他一昧攻擊下來,自己失去先機,難免會出現閃失。想到那時波希的得意嘴臉,盧發便覺是可忍孰不可忍。
「嘿!」他喝了聲,震開秦天的劍後,終於反擊刺出一劍。
秦天碎步側身展臂提劍,一氣呵成,手中劍發出淡淡的光華,不但避開他這一式,而且立刻進入凌厲的反擊。盧發劍身上挑,身形一挫,二人劍絞在一起,發出難聽的咯吱聲。
此刻秦天是越戰越有信心,奇招妙式層出不窮,盧發被他劍式逼得施展不開,也起了爭勝之心,他手中劍式蘊含的力量越來越大,到後來他劍發出淡淡的金光,溫旭如春日的劍風不斷逼向秦天。
但秦天劍上的青芒相應地也漲了起來,在他迅捷的劍式之下,那青芒有如萬箭齊發般擊破盧發的護身氣機,雖然不能對他造成實際傷害,卻也讓盧發覺得不適。兩人身上的衣裳被劍氣絞動,都露出不少口子。
波希看了半晌,心中估計秦天力氣已衰,盧發很快便會轉入反擊,鼓掌笑道:「停,停,好了!」
秦天身體倒縱出去,停劍行禮,他雖然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精神上卻愈見亢奮。盧發稀疏的鬍鬚無風自動,頭上也是熱汽騰騰,不滿地道:「停什麼?」
「小凡,你連攻七十一式,佔盡上風,就不必趕盡殺絕,放過這老小子一回吧。」波希故意不看盧發臉上的神情,對秦天道,似乎秦天真的遠勝過盧發。果然,盧發氣得吹鬍子瞪眼:「波希你這不要臉皮的,說放過誰一回?」
「嘿嘿,盧發斗師,我這拜師不過兩個多月的徒弟,方才連攻七十一式你無法還手,是也不是?」
盧發扯著鬍鬚沒有作聲,波希又道:「方纔他佔盡上風,讓你無機可乘,是也不是?」
盧發臉色發白,波希說的確是事實。波希又道:「我徒弟方纔還與人激鬥一場,現在已戰你這斗師,讓你無還手之力,是也不是?」
秦天自己臉上通紅,也不知是羞的還是大戰一場後造成的,低低叫了聲:「老師!」
但波希卻不理他,又道:「我徒弟年輕力壯,你年老體衰,我愛惜你英雄一世,不願讓我徒弟再戰下去,壞了你的名聲,盧發,你以為被一個比你年輕三十歲的孩子擊敗很光榮啊?」
「你……你!」雖然盧發有把握再拖上一會兒乘秦天氣力衰減時一舉反擊得手,但那畢竟不曾發生,而他被秦天的快劍逼得無法還手卻是事實,他指著波希怒吼了幾聲,道:「波希,來,你同我比一場!」
波希嘿嘿道:「連我教了半個月的徒弟都打不過,還同我鬥?得了,你又不管我午飯,我還得回去吃飯,小凡,向你盧世叔告辭!」
「哼,一餐飯我盧某人還請得起,就怕你從來不曾吃過這樣豐盛的宴席而撐死!」盧發大喝道:「管家,吩咐廚裡準備一席盛宴!」
「不必,不必,哈哈哈,小凡,你可知道這全是你的面子,為師有二十年不曾吃到這老小子的飯了,可惜咱師徒還得回去,姑且記下吧!」波希也不待盧發多言,一把拖過秦天便離開,留下盧發在劍室中生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