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話,你波希的幾個徒弟我不是沒見過,都是些上不了檯面的東西,快劍門的絕技,在你波希這一代要變成八臂磚場的磚頭了。」盧發不中他的激將法,「你這個徒弟比他幾個師兄要強也強不到哪去,才學了兩個來月的劍,就敢帶到我面前來獻醜?」
「我徒弟可不像某些人,要花三十年功夫才能成為斗師。」
這二人天生冤家,鬥起嘴來反倒把正事忘了,秦天頗覺有趣地看著二人,卻發現波希或許是真地在與盧發爭吵,而盧發眼中卻不時閃出快樂的光來,顯然,盧發本人將這種爭吵當作了一種樂趣。
兩人爭了足足有半個時辰,秦天甚至從這二人的爭吵中聽出他們原來都是這東都本地人,兩人還自幼都認得。
吵到後來,波希說盧發從小就是膽小鬼,曾被一隻吧兒狗追過六條街,盧發則反唇相譏波希從小就死要面子,明明家裡窮得叮噹響卻仍在外吹牛說大魚大肉吃膩了。這二人爭得面紅脖子粗,似乎他們又回到了三十年前,他們同秦天差不多年紀之時。
當他們總算又將注意力集中在秦天身上,意外來的打擾卻來了。
盧發的管家跑進劍室道:「老爺,西城的觀禮斗師師徒來訪。」
「啊?」盧發與波希對望一眼,盧發眼中是羞怒,而波希則是興災樂禍,他們二人一猜就知那個無極劍門的觀禮來的目的與波希定是一般無二。
「讓他進來。」
觀禮與他的弟子,一個高高壯壯二十出頭的年青人進了劍室,見到波希二人也是一驚,東都雖大,但像他們這樣劍藝圈子中的人大多相互認識。
「盧斗師,今日拜訪,是攜小徒王修來請呂斗師指點一二的。」觀禮比波希要禮貌得多,在短暫的寒暄之後,他平靜地道。
「看來十二秦王的英雄會,讓大伙都著急起來了。」盧發這時倒不慌不忙了,他端坐在椅子裡,微微一哂:「十二秦王若是挑個劍技最強斗師那我們就少了好多麻煩,偏偏他不僅要劍技強,還要會帶徒弟——哈哈……」
聽出盧發是在嘲笑他對自己的劍技所乏信心,所以寄希望於弟子身上,觀禮不慌不忙地欠了欠身:「我有自知之明,東都城中高級斗師就有二十餘位,再加上各門斗師與外來的使劍好手那就更多了。我自己這一世花了二三十年用在劍上,卻一直不見成就,幸好還收了個不錯的徒弟,就指望他能光大門戶。如今他習劍已八年,難得有個能向天下劍客學習的機緣,所以才領他來請呂斗師指點。」
「我也不過是一個斗師,怎麼配指點你的高徒,況且波希和他徒弟也找上門來,我看不如這樣,你們兩家的弟子借我這地方先試試劍。」
盧發狡猾地道,「這樣波希你弟子有個合適的對手,而觀禮你弟子也可以得到高級斗師指點,兩全其美,如何?」
兩位師父對望了一眼,出於各自的考慮,他們點頭同意了盧發的提議,但波希見到盧發臉上堆起的笑容便有氣,還補了一句道:「若是我徒弟勝了,少不得還要向你盧發討教討教。」
踏在盧發劍室的地面,秦天心中湧起一種緊張,這是他正式學劍以來,首次與外人比劍。
對手年紀比他要大五六歲,看起來沉默寡言,兩人行了禮後,秦天搶先出手,快劍門的起手式向王修臉部刺去。
波希劍技修為比盧發與觀禮都高出許多,見秦天第一劍心中便沉了一下,這一劍秦天急於攻擊,看起來雖然快,但實際上卻沒有運上力道。
快劍門的劍技除去劍式奇快外,對於每一劍的力度要求也極嚴,這些日子秦天練得已經頗為得心應手,但正式鬥劍一起手便出了問題。
果然,那王修挽劍蕩起一道光弧,格開了秦天的劍,因為秦天劍上力量不夠,被他將劍震開後前胸門戶便露了出來,那王修則早有準備,腳步迅速前移跟上,手中劍連環刺出,直指秦天的四處要害。
王修劍如其人,簡潔而沉穩,連環四刺,逼得本來就有些心虛的秦天手忙腳亂,一面拚命格擋一面全力後退,只是一個照面,他便被逼得退了七步。
即便如此,他仍未脫開王修劍下,因為慌亂,他那套快劍門的入門劍式幾乎忘了大半,翻來覆去,還是早先教他的那幾式最基本的。
「你這徒弟可不怎麼樣啊。」盧發哈哈一笑:「波希,我看他根本就是個沒習過劍的外行,你怎麼把他帶出來了?」
波希又羞又氣,他原本想讓秦天在實戰中積累經驗與自信,卻不料他卻陷入這般窘境之中。那觀禮見他一張口,搶先道:「兩個小孩子比鬥,我們身為師長的不去摻合。」
波希本想出聲提醒秦天,卻被觀禮搶先道破了心意,老臉禁不住一紅,心中暗恨:「這無極劍門的觀禮總是陰陽怪氣的,心機深沉只怕在東都劍藝界數一數二了。」
「錚!」
「錚!」
「錚!」
場中傳來連綿不絕的劍擊聲,戰到這時,秦天敗像已很明顯,本來劍是輕靈的兵刃,一般不會與對手兵刃交擊,以免傷了劍,但秦天這時只覺得腦中一片混亂,什麼劍理劍技都忘得一乾二淨,只知道拚命亂舞他手中的劍。王修一時間拿他胡亂揮舞的劍沒辦法,又見自己穩佔上風,也就沒有加緊去逼他。
「噗!」
王修的劍自秦天左臂上擦過,帶下一塊衣袖來,秦天只覺臂上一痛,再看王修劍上,血珠飛灑而下,原來他左臂上已經受了傷。
這一痛,反倒讓秦天冷靜下來,他疾退了幾步,王修見他受了傷,也不追擊過來。
觀禮咳了聲,臉上沒有喜怒之色,道:「承讓,承讓,小徒小勝一場。」
「慢!」
聽到一個勝字,秦天猛然想到,自己為了不被暴露身份,只有如此隱忍,今天還是是要為了求一勝的。
若是連這個斗師之徒自己都慘敗,那還憑什麼去向身為斗師的主人盧發挑戰,怎麼去收回賽波動偷學去的絕技,怎麼樣讓回到自己身邊來!
被王修攻勢壓制住的求勝之望,猛然騰了起來,秦天彷彿覺得有團火在自己胸中燃燒,這火燒得他全身都鼓鼓的充滿著戰意,但他的眼睛卻更明亮,他的心卻更冷靜。
「我還能戰,我還不曾輸!」他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吐出這幾字,對左臂上的傷口根本看都不看,挺劍一步一步逼向王修。
觀禮臉上依舊喜怒不現,他微側起頭來對波希道:「波希斗師,你看……」
盧發卻有些擔心,若是秦天無論如何也不肯認輸,那麼今天在他劍室中可能就有人要殞命了。他插在波希之前道:「小孩子試劍,又不是生仇死恨,用不著再戰了吧。」
波希心中盤算,自覺若是秦天遇著危險,自己仍可以憑借自己的速度加以援手,到時瞅機會給觀禮那徒弟一記陰手,讓他十天半個月無法下地就是。因此他搖頭道:「我徒兒說他沒敗,不分出勝負,怎麼就停下來!」
觀禮木然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只是向王修點點頭,王修再次舉劍,向秦天一伸,示意讓他攻來。
秦天一步一步走向他,腳下並沒有擺出出劍時的步子,但正對著他的王修心中一動,他感覺到秦天身上的巨大不同了。
「用這柄劍……我是不會輸的!」秦天在心中默默道,手中劍前挺,依舊是快劍門入門劍式中的起手式。但這一次起手式與第一次使出相比,卻明顯不同。那一次起手倉促,這一次則沉穩有力。
觀禮揚了揚眉,波希這徒弟看來還是第一次正式與人比劍,因此才會露出方纔的緊張來,他調整得倒挺快,看看他恢復常態能在自己愛徒手下走幾式吧。
他對自己這個徒弟極有信心,因為他明白,若單以劍技論,自己這個徒弟已經可以達到與自己同等的斗師水準了。
王修依舊揮劍格擋,但這一次沒能將秦天劍崩開,秦天劍貼在他劍之上,手腕一轉,將他劍粘開,緊接著又是一劍刺了出來。
快劍門講的就是「巧、快、靈」三字,這一下變化一氣呵成,讓王修準備好的反擊招數不得不收回來,縮身推劍,將秦天的劍推開來。
但秦天不等王修出劍,手中劍式連綿不絕,動作也是越來越快,劍幻作一團光影,始終圍著王修的破綻。王修每每想反擊,卻被他攻其必守,只得一面退一面擋。
方纔他連將秦天逼退了七步,這片刻間,秦天不僅將這七步扳了回來,而且還將他逼到劍室門邊。
「咦,波希,你這弟子真只隨你學了兩個來月?」眼見秦天這一連串攻擊將快劍門迅捷無朋的特長髮揮得淋漓盡致,盧發微微動容,他自問換了他面對這樣毫不間斷的攻勢也不得不先穩住防守才能伺機反擊。
「哈哈哈哈……不過是學了我一些皮毛而已,便將你驚成這個樣子。」波希得意地笑了,「說起來,這還是小凡第一次正式與人交手,難免有些心虛。」
他臉上雖然高興,心中卻隱隱擔憂,秦天手中的劍有一斤八兩重,短時間舞得飛快還可以,若是長時間舞動,秦天的臂力與耐力只怕都不能支撐。那王修雖然取的是守勢,看起來左支右撐,但實際上卻有驚無險,還留有餘力反擊。
若是秦天力盡仍未逼得他認負,那麼他的反擊卻是秦天無法防守的。
秦天將一套快劍門入門劍式中所有攻擊招式都施展過,額頭微微出了汗來。自己能將這方纔還極為厲害的對手逼得無法反擊,他心中也有些興奮。但他心中又隱隱覺得,對手是敢向斗師挑戰的劍手,應當不會這麼輕易被打敗才是。
他目光掃過王修的臉,在他臉上看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笑來,他心中一動,頓時明白過來:他並非真的如此狼狽,而是在等待最後的反擊機會!
心中揣測出對方的意圖,秦天立刻有了主意,他手中劍式一緩,又將快劍門起手式使了出來。
王修退了這麼久,等的就是這一式,他大喝了一聲,手中劍猛然一壓,將刺向身咽喉的劍牢牢壓住,他料秦天又將翻腕挑開他的劍,因此他手中劍向前一拖,等在秦天翻腕時手必經之處。
若是秦天真的象上次一樣翻腕,那麼他的手就會自己撞在王修劍刃上,他動作越快,傷得也將越重。但秦天看似翻腕,實際上劍一抹而過,由快劍門入門起手式變成他習得的第二套劍式中的一招。
這一招他還沒在方纔的攻擊中用過,突然使了出來,王修措手不及,想要回劍已是不可能,只能眼睜睜看著秦天的劍指住自己小腹。
秦天學劍不久,拿捏得還不是十分穩重,這一劍不僅劃破了王修衣裳,還刺入王修小腹半寸。
王修啊的一聲,連步後退,手中劍鐺鋃墜地。
「承讓,承讓,小徒小勝一場。」波希哈哈大笑,方才王修明明已經看破秦天劍式,反守為攻之際卻被秦天一擊刺傷,這讓他極為開懷,將觀禮開始的那句虛假的客套之話也原句奉還。只不過比之開始秦天越挫越勇,王修此刻捧腹蹲在地上,看來已不能起身再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