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那明月漸漸的高昇,銀輝如水,灑滿院落。佇立窗邊很久的方拓收回目光,旋即又笑了起來,那是自嘲的笑。自己怎變得如此多愁善感了?搖了搖頭,她退至床邊,開始收拾明天上路準備帶的行李。
「你在害怕什麼?」聲音低沉,打破了房間的寂靜。
方拓沒有回頭,不用想也知道,會在這時候突然出現的,就只有
「我說憐香!」將包袱使勁的緊了緊,方拓直起身,有些無奈的歎氣道:「你怎麼總是這樣神出鬼沒的?」
「我是天魔啊!」赤邪哈哈大笑道:「難道讓我先敲敲門再進來?」接著又馬上說起笑容:「告訴我,你在害怕什麼?」
「害怕?這是從何說起?我武功雖不是天下無敵,但自認縱橫中原也勉強可以,仇家雖多卻沒幾個厲害的角色,我有什麼好害怕的?」說這話的時候,方拓的手臂張開又揚起,不可一世的態度顯露無疑:「若說害怕」她停頓下來,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這飄在半空中,宛若幻影的軀體:「也就是怕你,你這傢伙藏著太多的秘密,讓我不能放心,弄不好那天就被你賣了!」說完,還瞪了對方一眼。
赤邪嘿嘿一笑:「你在害怕你那個師弟對不對?」
「他有什麼好害怕的?」方拓的眉毛抖了抖。
「突然長大了,不聽你的話了!甚至」赤邪靠近她,壓低了聲音:「對你構成威脅了!」
「呵!錯了,不是害怕,而是不適應!」方拓苦笑著搖搖頭:「變化太快了,快到來不及反應!」
「用不用我幫你?」
「幫我?」方拓愣了一下:「怎麼幫?」
「讓他在這世上消失!」赤邪的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放心,我保證他突然得大病而死,不留任何痕跡!」口氣雖是玩虐,卻依然能讓人聽出些許的認真來。
「那我就先讓你消失。」方拓心頭一跳,氣惱的站起身,眼神凌厲地射向赤邪:「這件事情以後休提,你也別做任何多餘的動作,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開開玩笑嘛!」赤邪狀似無辜地聳聳肩。
「算了!」方拓坐了回去,無奈的擺了擺手:「你這次來得正好,我有很多問題要問你吶!」
「我聽著呢!」赤邪笑道。
「為什麼殺不了方復那混蛋?」方拓問道,這個問題她想了很久。
「這個」赤邪有些猶豫地看著她:「我現在不能告訴你,反正你就是不能殺他!」
「你這算什麼答案?」方拓氣憤道:「每次都這樣搪塞我!」雖這麼說,但赤邪的態度卻讓她的心裡蒙上了一層名為不安的陰影。眉頭緊皺著,她拿起床邊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有些心不在焉。
「為什麼非要打打殺殺呢?大家和平相處,相親相愛不好麼?」赤邪拍拍手,姿勢誇張的說道:「如果少了一些血腥的殺戮,這個世界會變得更美好!」
這一番話,讓方拓喝到嘴裡的茶水全部噴了出來,稍微平復一下胸口,她艱難的開口道:「老大,你是魔啊!正經點好不好?」她就弄不明白,明明是古代的天魔,為啥說的話這麼現代呢?越聽越像痞子。
「我就是說正經的!」赤邪卻沒笑,他板起面孔,上上下下打量著方拓:「雖然你身上的魔氣被隱藏了起來,但這麼殺下去,到最後誰也救不了你!」
「這不是你最希望看到的麼?」方拓不在乎的撇撇嘴。
「你變了!」赤邪歎氣道:「變了好多,性格也更加讓人難以琢磨了!這不是好現象啊!」
「我還是我!」方拓淡然道:「只要知道這一點,就足夠了!」
赤邪抿起嘴角,神色複雜地看著她:「我是怕你到最後難以脫身阿!到時候,最難受的還是你自己!」
「行了!」方拓擺擺手,不想在這個話題糾纏下去:「再問一個問題,你究竟是男是女?」這個問題她可是惦記好久了。
「這個啊!」赤邪的手摸著下巴:「你知道我是天魔,同真正的魔有著很大的差別,生來就有著自己的宿命!」說到這裡,他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我也想了很長時間,卻沒有找到答案,不久之前,我曾親自找過掌管命運的大神,結果他也不知道!」他的手握成拳頭緊緊撰在一起:「卜印縝那傢伙,被問急了就丟出那樣一番話來,真恨不得掐死他!」
「掌管命運的神?」方拓的眼皮跳了跳:「他怎麼說?」
「他指著我的鼻子說」赤邪火大道:「我靠,老子說你是男的,你就是男的,說你是女的你就是女的!要說你不男不女,那你這人妖就當定了!」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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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丈餘寬的山道在從山峻嶺中蜿蜒盤旋,一頭通向太平,一頭通向旌德.
在一處小山腳下,長有一帶竹林,山道穿林而過,轉入後山.路旁,齊齊的排開兩間竹屋,建造的極為精緻,外搭一個涼棚,簷角上用竹竿挑出一長條牙邊布旗,白底黑字,上書「興隆茶舍」四字。
此時正當午後,秋陽似火,枝頭蟬噪不已,正是人們消閒避暑之時。肥頭大腦的店主靠在門邊打盹,幾位過路的客商坐在涼棚內,懶懶地搖著扇子,飲茶納涼。
陡然,聽得一陣馬蹄聲,得得,清脆而急促。眾人展眼望去,烈日下,遠遠的只見黃塵起處,兩匹快馬從旌德方向,風馳電掣般的趕來,跑在最前面的是一花斑馬,轉眼便到跟前,猛然勒住韁繩,花馬前蹄揚起,一陣嘶叫,山谷合應。一青衣公子坐在馬上,此時也不急著下來,而是面帶微笑的看向身後,那裡,一匹白色駿馬隨後而至,來到他的旁邊。
「怎麼會這麼快?」這白馬上的,卻是一青紗蒙面的白衣女子。
「人不可貌相,這馬也是如此啊!」那青衣公子嘿嘿一笑,一手執韁,一手撫摸自己坐騎的耳朵:「我這踏雪長得雖然不怎麼樣。但絕對是寶馬啊!」這人正是離開杭州的方拓。那另一個自然就是喬碧心了!
「我這馬也不差啊!」喬碧心有些挫敗的下的馬來。
「你那是良駒!而我這個是神駒!」方拓的口氣非常得意:「按規定,中午的飯錢你請了!」
「請就請!」喬碧心又有些不甘心的看了看踏雪,真是好馬,就是難看了一些。
「這位姑娘,喝茶還是吃飯啊?」店夥計利索地結果喬碧心手中的韁繩,口中還招呼道:「小店雖地處郊外,但各種吃食應有盡有啊!」
「有什麼好」喬碧心掏出一錠銀子,放到夥計手裡,剛要說話,又有蹄聲傳來,順著聲音望去,卻只見遠處黃塵滾滾,顯然是有大批人馬到了!
「都讓開,都讓開!」人馬未到,但呼喝聲業已傳至,夾雜著跋扈氣焰。
方拓與喬碧心二人聞言具是大皺眉頭,不知道是何人這麼囂張。
這時候,那隊人馬已經到了很近的地方,卻絲毫沒有準備減緩速度的意思,而是直直的向這裡衝了過來。
「閃開!」為首的一個黑衣漢子揮舞著一隻手臂,依舊用那令人討厭的聲調呼喊著:「快給老子讓開!」而他的正前面,就是還沒下馬的方拓。
方拓以為他們是要這麼衝過去,無奈下只好掉轉馬頭,稍微避開,打算將他們讓過去。
「吁!」十幾匹高頭大馬,夾帶著滾滾黃塵,竟然就在這涼棚外硬生生的將馬停住。
為首的,也就是剛才呼喝的人是個胖子,生得方頭熊腰,五短身材,寬臉無須,卻短眉小眼,五官全擠到一處,身體顯得十分黑壯。他下得馬來,嘴角微微翹起,犀利的眼神掃了掃四周,用懶洋洋的語氣道:「就這裡了!」
「是!」他身後的十多名大漢齊聲應了一句,立刻分散開來,抽出武器,在涼棚四周站定,隱隱間竟守住了所有的通路。
方拓與喬碧心對視了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疑惑。從這幫人剛剛的表現來看,身手頗為不俗,卻不知此番動作有何用意。
此時,那胖子見手下們各就各位,他微微一笑,向四周抱了抱拳,對在場的客商道:「各位朋友,敝主人要在此歇息片刻,各位行個方便,早早趕路去吧!」雖說的是客氣話,但語氣卻非常俱傲。竟然是要清場,趕眾人離開。
他的這番話,說得非常不客氣,但那些客商瞧見這十幾人手中明晃晃的兵器,就算再怎麼不忿也沒的發作,沒用多久,已經有人收拾行李離開了!那夥計和剛剛醒來的店主哪見過這等場面,個個嚇得,個個畏畏縮縮,臉上掛滿了懼怕。
那胖子見他們三三兩兩的走出涼棚,滿意的點點頭。
「夥計!先給我們上壺茶,然後來兩碗素麵!」喬碧心開口了!
那胖子聞言眉頭抖了抖,眼睛瞪向這邊,待看到方拓兩人的相貌,微微一愣,道:「二位,行個方便好不好?敝主人在此實在容不得打擾!」,也許是看出方喬二人不是一般人,口氣卻比先前要客氣很多。
「我們剛到這裡,還沒喝口茶水呢!豈有離開的道理?」喬碧心看都沒看他,語氣很冷,顯然對他極為不滿!「這茶舍原本就是供行人歇腳喝茶的地方,隨隨便便就趕人離開,這不是土匪行徑麼?」接著又極小聲的說道:「我最看不得這些仗勢欺人的東西!」當然,這句話極其細微,只有他身旁的方拓能聽得到。
「這位姑娘!」胖子臉上的肌肉顫了顫,覺得自己的面子有些掛不住,說的話也就強硬了起來:「我家主人的身份何等尊貴,豈能同凡夫俗子共處?老在下恭恭敬敬得請你離開,是給你面子!不要敬酒不吃」
「等等!」一直未說話的方拓這時候擺擺手,打斷了胖子下面的話,她自然知道接下來的詞是什麼:「敢問罰酒是什麼?我們就算不離開,你又想怎麼辦?」看到這麼目中無人的傢伙,她心頭的火也起來了。
「哼!」那胖子冷哼一聲:「為了敝上的安全,兩位若是不離開,在下也就只有得罪了!」說完,抽出自己腰間的長劍。
方拓冷冷一笑,負起雙手,一副不在意的表情,顯然未將這人放在眼裡。
那胖子看了看四周的下屬,更覺得掛不住顏面,握著武器的手緊了緊,就要上前。
眼看一場爭鬥在所難免,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呵斥的聲音:「住手!」
眾人轉頭望去,只見涼棚不遠處迎來一個騎馬的人,駿馬銀鞍,馬上的騎士身著華服,肌膚白淨,儒雅瀟灑,氣勢非凡,卻是個20多歲的年輕人。
「主人!」那胖子見到來人,原本臉上的高傲瞬間轉變成謙卑的神情,恭身行禮道:「屬下屬下」確實唯諾半天,說不上一句完整的話來。
「秦鷹!讓你探路,可不是讓你與旁人來爭鬥的!」
「屬下該死,屬下該死!」秦鷹聞言嚇得俯首於地,磕頭像搗蒜一樣。
那年輕人冷冷的眼睛掃視了一下四周,目光掠過喬碧心時,愣了一下,等再落到方拓身上,卻睜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輕咦出聲。
這邊喬碧心看到那年輕人的相貌也是一驚,又轉頭仔細的打量方拓一番,接著湊近她,輕聲道:「這人同你有幾分相像啊!你在外面沒有什麼兄弟姐妹吧?」
「相像?」方拓的眼睛眨了眨,她也看清了那年輕人的模樣,卻怎麼也沒覺得有什麼像的地方啊?
「是啊!眼睛像,眉毛像,鼻子更像!雖然分開看一點都不覺得,但你們要聚在一起,那就看出來了!」
「這位仁兄,能否到店裡一敘?」年輕人在手下的攙扶下下了馬,朝方拓這裡走來,還未走進。,就迫不及待的報拳道。
「當然!」微微一笑,方拓的目光與那年輕人相對,卻在這時候,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她大概能猜測出眼前這人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