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長風,你平日的精明哪去了?為什麼和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唯唯諾諾的?你不是遇到事情最冷靜的麼?你強幹的氣魄在那裡?你打我一掌時那種男兒氣概在那裡?為什麼遇到我就像個女人一樣婆婆媽媽的?我都看不過眼!你!余文傑!你的豪爽呢?還是最初見面那喜歡武功,喜歡直來直去的余文傑麼?我告訴你,你再怎麼裝的溫柔體貼也不像!會在馬車裡準備幾層棉被,裝上水果糕點,這樣細心的活計不是你能想到的,有人支招吧?你奶奶還是你娘?還有你!冷幕白!你別在那裡嬉皮笑臉的,一幅不正經的樣子就能掩蓋花花腸子和滿肚子壞水?誒?又擺出委屈的樣子給誰看?我還能冤枉了你?你那些背後的小動作瞞不了我!你也就糊弄這兩個,」方拓手中的扇子向旁邊點了點「糊弄這兩個傻帽的能耐!什麼為朋友追老婆!狗屁!你是巴望著他們被我反感後你好分一杯羹吧?你搖頭幹什麼?不是?那我看錯了,你才是天底下最傻的混蛋!」
方拓頭向後靠在椅子上,悠悠地說:「人都說青葉公子穩重,泰山崩於頂而不亂,做生意能把石塊變金山。馭風公子豪爽,為朋友兩肋插刀義氣為先!惜花公子灑脫無拘,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可看看現在,一個學得優柔寡斷成了十足的應聲蟲,一個呢?武功也不練了,為了什麼母命,奶奶命的專想著怎麼討好女人,最後一個更過分,搖身一變,成了狗頭軍師,女人不碰了,妓院也不進了,淨在背後出壞主意!別狡辯!在余府,你提議先除掉裴冷對不對?睦州的懸崖上,也是你打手勢讓柳長風不幫我忙的對不對?還好他是自己發瘋跳崖死的,要不然你會讓我更討厭!我的修為可比你們都高,下次想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記著找僻靜的地方商量!」(憐香這時候插嘴道:「那都是我的功勞啊!」)
方拓的嘴角向上翹了一下:「其實我也不是怪你們!只是不希望因為我一個人而給你們帶來不便,那樣我會良心不安!我是方拓,是你們的兄弟,你們記住這一點就對了!就像今天這樣,四個兄弟在妓院幹什麼你們就幹什麼?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大家都是『男人』不好麼?」他站了起來:「我不瘋不傻,不癡不呆,你們的心意我何嘗不明白,只是,這世上,有些事情,勉強不得!如果你們再不醒悟,我只有離開!」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內心卻做著掙扎,如果他們依然這樣,他將來怎麼面對這幾個人,明知道不可能還要給他們希望麼?難道真的離開永不見面?雖無男女之情,但朋友的友誼還在阿!
「我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想你們都應該明白!具體該如何,好好想一想吧!」方拓打開窗子,外面夜色正弄,涼風吹過,帶進幾份清爽。
過了很長時間,方拓才吐出一口氣:「憐香,你說到時候我這麼說好不好?是不是特別有那種氣勢!」原來室內根本就只有他一個人,不,還有一個鬼!
「不好!真要是這麼說,你怎麼相處?難道真要離開?」敞開的窗戶外就是皎潔月光下那妙蔓的夜色江景,室內沒有點燈,憐香以輕煙的形象出現在白茫茫的月霜上,將這個空間帶進一種濃重的,異樣的美麗氛圍之中。
「我也沒辦法啊!你沒發現自從我那次受傷之後,他們一個個變了很多嗎?如果在這樣執迷不悟下去,我怕,到時候會傷害他們更深。」方拓強自笑了笑,冷汗卻從他蒼白的臉上冒了出來,一刻也沒有制止過,放在胸口的手更加用力:「不是時間越長我體內的毒素越少麼?可我怎麼感覺身體更差了?現在心口疼得厲害!」
「毒素是越來越少!」雖然沒有身體,憐香還是作了一個歎氣搖頭的動作:「但我沒說你的身體會好起來啊!」
「什麼?」方拓驚呼道,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耕耘哪來的收穫?一切選擇皆有代價。你能這麼快恢復功力甚至還提升了一倍不只,如果沒有一點犧牲,根本不可能做到!要知道循序漸進才是自然之道,以劇毒激發潛力打通心脈原本就是旁門左道的事情,只是和其他人比起來他們是自願選擇捷徑,而你只有一條路可走。」憐香幽幽地說:「當初向你隱瞞這點,就是怕你分心而走火入魔發生危險!」
「天下間果然沒有白吃的午餐!我其實早該想到的!」方拓苦笑著說:「那我今後就是這個樣子了?這麼虛弱,偶爾還會心口疼,這要在關鍵時刻,不是死的很冤枉?」
「是啊!不過你放心,這些其實只是表面症狀,絕對不會影響到你的武功和心智的發揮,下感,每當這時候,你的反應會更快,功力更精純!」憐香勸慰道。
「竟然有這種事情?」方拓睜大眼睛覺得不可思議,這簡直比童話故事還要離譜。
「你現在的頭腦不是很清醒嗎?」憐香的話裡帶著笑意:「這其實與放血的道理相同!」
「可我還是不甘心呢!」聽憐香如此說,方拓有些放心:「我現在功力是高了,但與高手比起來還差了一大截,用我一生的健康換來這些,太虧了吧?」
「不只,原本你的資質平凡,注定不會有什麼成就,但在溫玉的幫助下,你現在可謂是脫胎換骨大有可為,而且還擁有了特殊的能力!」
「特殊能力?我怎麼沒感覺出來啊?」不會是超能力吧?
「慢慢就會體現出來了,反正前途不可限量,人家還真羨慕你呢!」
「那我就放心了!」方拓坦然笑道,雖然還不清楚那特殊的能力是什麼,但憐香提起來一定不會是普普通通的,只要身體不影響今後的行動,那他還是大有作為的。
「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接受了這件事情,我還以為你會失落一陣子呢!」憐香可是準備了好多安慰的話,現在看來沒有用武之地了。
「你不是說了嗎?我沒有選擇的餘地,既然這樣我不放寬心接受事實還能怎麼做?大哭一場?」方拓笑了笑,自己像是那麼想不開的人嗎?再說能擁有更多更奇妙的能力,更高的武功,對他今後的生活非常有利,說實話,即便他當初沒有失去武功,面對這樣的誘惑,他還是抵制不住的。
「你也要小心啊!你的身體會越來越差,到了一定的零界點那可就危險了!」憐香不無擔心的說。
「那沒什麼,只要湊齊天魔珠,找到軒轅寶典就沒事了對嗎?」方拓無所謂道,反正今生找不到那種東西的話自己或者也沒什麼意思。站了起來,走了幾步,將雙手支在窗台上,外面,太陽早已露出了臉,染的天地間一片緋紅,早晨的涼爽空氣通過毛孔進入身體,說不出的舒暢,他閉上眼睛,將全身放鬆在這又如新生的氣氛裡,深吸口氣:「人生短短幾個秋,生死福禍兩無常,人生百年,其實不過彈指一揮間,碌碌無為好,逍遙自在也罷!還不都是個是個活法?不管我是男人還是女人,捨棄情愛,這世間還是有很多美麗的事物等待我去發掘體會。江湖人送我踏歌公子的綽號,不就是因為我踏歌而行狂放瀟灑麼?就算我不能活的灑脫而輕快,我也可以活的認真而坦蕩啊!我要精彩的活!快樂的活,幾年壽命都沒關係!」又扭轉過頭:「憐香,你明白這種感受麼?」
「不太明白!」憐香的聲音帶著猶豫。
「算了!」方拓挫敗的歎口氣:「出去走走!」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就在一隻腳成功跨出客棧門檻的那一剎那,腦中卻響起憐香的聲音:「真的能忘記一切煩惱?」
方拓身體頓了頓,繼續跨出客棧,抬頭看了看天,然後,大步走在晨光照耀的街道上,腳步異常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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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拓心不在焉的咬著油餅,心裡盤算著銀子的事情。上次向余文傑借的銀子還了回去,自己就留了幾十兩金子,昨天妓院用了十兩,今晚去赴隆雲的約會,總不能穿著這件有些破損的衣服去吧?那還得買件衣服,這樣算來,就只有二十兩了,這些錢說少不少,但也不多阿!如果再找不到掙錢的營生,恐怕就真的沒法活了,難道要靠余文傑他們接濟下去?望向那冒著熱氣的各式早點,禁不住又想到,今後開個麵店生意也許會不錯。
他正想得入神的時候,旁邊又坐下一個人。「這生意可真好!」方拓歎口氣,將身體向一邊挪一挪,卻聽的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老闆,來碗粥!」有些熟悉,於是循聲望去,正好與一雙美麗的眸子相對。
「是你?」那人驚呼一聲,隨後又輕蔑地說:「下流鬼!」正是昨天在妓院門口的粉衣女子。
方拓歪歪鼻子,決定不理她。轉過身去,看向手中的油餅,這餅做得真好,咬上去,油都能冒出來,真才實料,而且有種清香味,真好吃。
「壞胚子!」又一聲謾罵傳進他的耳朵,他放下餅,抬頭看了看天,這天真藍,一片雲彩沒有,今天一定是個好天氣,不會下雨。
「好色之徒!」那女子還是不肯放過他,方拓咬住嘴唇,使勁扭頭向街道另一頭看去,那賣菜的中年漢子的真早,而且吆喝聲像烏鴉叫似的,好聽極忍不住了,他猛地回頭,惡狠狠地瞪著打擾自己吃飯的人:「我說小姐,你有完沒完?我在這吃飯礙著你了?值得這麼整我麼!」
那女子看他回頭,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對你這種下流鬼有什麼好客氣的?」
「嘿~」方拓揚眉道:「我怎麼下流了?不就是到妓院叫幾個姑娘麼?」又上下打量了那個女子,長得挺漂亮,就是脾氣刁蠻一些,臉上換了一副笑容,帶著異樣的腔調笑道:「有能耐你也去呀!百花樓的姑娘,各個溫柔體貼,忍不住的就想去疼惜,哪向你,要胸沒胸,要臀沒臀的,沒個女人味兒!」
他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到四面射來的鄙視的目光,更有幾個酸秀才低聲罵道:「有辱斯文!」
方拓一陣氣結,白了那女子一眼,扔下早點的五個銅板轉身就走。今天的好心情是全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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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跟著我好不好?」方拓苦著臉,無奈地回頭說道。那女人一直跟在後面,已經走了兩條街了。
「誰跟著你啦!這道又不是你家開的!」那女子撇撇嘴說道,眼睛一直向上瞟。
方拓又走了幾步,猛地回頭,正好對上她的臉,沒好氣道:「小姐,我和你沒仇吧?我認識你?」
「我才不認識你這個下流鬼呢!」女子翻了翻白眼。
「好!」方拓恨恨地點了下頭,轉身走向一幢小樓,就不信制不了她?
「喂!」果然,那女子看到頭上的牌子,終於挺不住說話了。
「呦!」方拓暗笑一下,面向那女子,裝作之前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小姐,有什麼事情要在下效勞嗎?」
「你!」那女子指了指招牌:「你大清早去妓院?」
「誰規定必須晚上去妓院啊?」方拓拿出扇子扇了幾下,得意的說,又向四周看了看,早上的花街果然冷清:「一半女子根本不涉足這裡,難道小姐也住在這裡?」說完還盯著她猛瞧。
「你才住這裡呢!下流鬼就是下流鬼!」那女子被他看的不自在,嚥了口口水,口中依然強硬道。
方拓冷笑一聲:「小姐既然沒什麼事情,還是早些回家為好,在下可要敲門了!」做勢就要轉身。
「你等等,我有話問你!」那女子猶豫一下,低下頭輕聲的說。
怎麼不嘴硬了?方拓笑道:「什麼事情?」
「我」那女子偷偷抬頭看他一眼:「我哪點沒有女人味了?」
「」方拓聽了她的話,瞬間呆住了,什麼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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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沙渡的某間酒樓,方拓等人正坐在那裡,為著一桌酒菜,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曹天道走了,雖然臨走的時候約定要在瀘州會合,但大家就是高興不起來,雖然相處時間不長,曹天道卻已經在眾人的心裡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咋一分別,當真捨不得!
「呦!沒想到在這裡會遇見老朋友!」一道聲音響起,眾人轉頭看去,只見樓下不知何時上來一群人,為首的相當年輕,臉上帶著頑皮的笑容,身旁站著一個亭亭玉立的婢女打扮的女子,在他們身後還跟著七八個保鏢。
「你小子不是在京城混的挺舒服嗎?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冷幕白顯得相當意外,那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身為監察御史的朱瑜朱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