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瞇起眼睛,瞥了眼胸前撰緊的手:「姑娘如此對待真心關心自己的人?實在讓人心寒啊!」他以一種極端冷淡漠然的語調說出這番話,充滿了嘲諷的意味。
方拓愣了一下,慢慢的鬆開了揪住對方衣領的手,其實她並不想將秦王怎麼樣,只是今日心情煩躁,再加上對方言語的刺激,難免有些失態。
「姑娘的事情孤早有耳聞。」秦王見她殺氣收斂,緩平了心緒道:「到了這種地步,姑娘還是執迷不悟麼?」
「王爺說的那裡話,在下現在很好。反倒是……」方拓不自然的笑了笑,走到桌前坐下:「反倒是王爺您,與皇上的近臣對立,只怕不會好過吧?這可不是聰明之舉啊!」
「原來你知道!」秦王愣了一下,舔了舔嘴唇,臉上滿是苦澀的情愫:「在下只是想為姑娘出口惡氣而已,別無他意。」說完,又自嘲的笑了笑,坐到了她的對面。
「多謝王爺好意了!」方拓苦笑搖頭。
秦王見她這副模樣,卻是誤會了,惱火的站了起來:「看來你見過方俊,他是不是將火氣撒到你身上了?」
「我和他再無半點關係!」方拓眉毛顫抖一下:「麻煩王爺不要提起這個人!」
「哦?」秦王的眼睛驀地放出一道毫光,瞬間又收斂了回去,他坐回椅子上,嘟囔道:「這樣也好,方……這老東西平時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其實心裡面齷齪得緊,當年他就……」旋即又醒悟了什麼,停住不說了。眉目間卻帶出不忿來。
「還好!」方拓臉色白了一下,接著緊緊的望向他,似乎打算在他的臉上發現什麼,過了好半天才遲疑道:「現在我有些糊塗了!我實在不值得王爺如此關心啊!」看向對方的眼光也帶上了探究和詢問。
「姑娘為何如此問?」秦王的眼睛眨了眨,他撣撣衣衫,悠然道:「姑娘難道仍在懷疑小王對你的一番心意麼?」此時,他應對自如,已然恢復了之前的儒雅高貴。
「王爺還是不肯說實話麼?」方拓冷冷一笑,她才不相信,對方為自己做了這麼多,甚至不惜同方俊對立,只是因為……
「姑娘若是不信,孤也無法!」秦王攤開雙手做出了一個無辜的表情,沉默了片刻,突然又道:「姑娘甘心麼?」
「甘心?」方拓沒想到對方突然來了這麼一句,遛到嘴邊的詢問也不覺又嚥了回去。
「姑娘失蹤了四年,一現身便遭到不公平的對待,在金縣更是險些被鎖起來。尤其到了京城,若非那對神秘父女上門胡鬧又莫名其妙的死去,方俊方大人又有什麼理由往你身上潑髒水?之後更是……」說到方俊的時候,秦王加重了語氣且滿面的譏諷,接著更是將方拓在京城的遭遇道了出來,竟好似親身經歷過一樣,說得半點不差。
方拓忍不住倒抽了口涼氣:「王爺知道的可真多啊!」有些事情,除了當時在場的冷幕白余文傑等人,旁人根本就無從知曉,這時聽到對方說起這些,她怎能不心驚?呆愣半晌,猛地立起眉毛,高聲道:「是誰告訴你的?」
「姑娘太小看孤了!孤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秦王的眼睛驀地放出一道毫光,瞬間又收斂了回去:「先不說這些,姑娘真的甘心麼?」
「王爺問這些做什麼?」
「孤對姑娘的遭遇實在氣憤得很啊!可是……」瞥了眼內堂,秦王頗有些無奈的搖頭,換了自我稱呼道:「契丹的事情在下也聽說了,只希望姑娘不要怪我!我沒想到你會插手。」
「果然是王爺的安排啊!」方拓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時目中帶上了無限的矛盾:「過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畢竟王爺也是出於好心,只是……」她停頓一下,緩聲道:「既然我未死,是非恩怨自然要親手解決!」
「親手解決?希望你真的能做到吧!不過……」秦王眸光一顫,接著長身而起,又轉向方拓:「孤已經與方俊勢不兩立了,到時候,希望姑娘……」
「我早說過,他同我再無半點關係。」方拓也站了起來,眼中閃動著堅決的神色:「他是死是活,都不是我能管的了。」
秦王瞥見她面目中流露出的滄桑,長長的歎了口氣:「依姑娘的性情竟也能說出這番話來,看來方俊那老匹夫真的傷你不輕啊……」
方拓一直將秦王送到客棧門外,等他的身影在街邊消失,重重的吐了口氣,突然覺得風吹在身上開始有點涼,不由得緊了緊領子。目光掃了眼身後,搖了搖頭,語氣無奈道:「還不出來?」
「呵呵!」淺笑聲起,顧文宇從客棧現身出來,走到她的旁邊,問道:「秦王走了?」
「明知故問!」方拓翹起嘴角,戲虐道:「自打我們走出屋子你不是就跟在後面麼?」
「就知道瞞不住師兄……」顧文宇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
方拓幽幽道:「你不恨他?在上京派人下毒刺殺你的弄不好就是他啊!」如果她沒猜錯,顧文宇應該知道秦王做過什麼。
「師兄竟然懷疑他?」顧文宇彎起眼睛笑了起來:「我倒覺得那些想娶隆雲妹妹的競爭者更有嫌疑!而且,我也猜出是哪個傢伙了!」
「你這麼說是不錯!」方拓稍稍釋然,若那個殺手真是秦王的手下,她可就兩難了。想了想,又不放心的問道:「你怪他麼?若不是他安排你去契丹,你也不會受傷!」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眸子顫了顫又恢復了正常,轉向街上,惆悵道:「秦王這人,其實不錯!」
顧文宇愣了一下:「不會,如不是他,我又怎能這麼快見到你?」停頓了片刻,又補充道:「他可能在為師兄出氣啊!」說到這裡,面色卻白了一下。接著便低下頭,讓人看不出他的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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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方拓和顧文宇重上天目山複查傷情,卻得到了一條意外的消息。
「什麼?就這麼走了?那我師兄的傷怎麼辦?」顧文宇不滿叫道。
方拓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接著對一臉無奈的理清歉意的笑了笑,問道:「無難神尼什麼時候離開的?」
「家師十天前便已動身了!」理清看著她,眼神十分複雜。
「十天前?」方拓吐出口氣,頹廢的低下頭,盯著腳面看了半天,幽幽道:「那不是我從這裡離開的第二天?」又懊惱得握緊了拳頭:「當初真該留下來!」她自然不相信事情會這麼巧。想了想,又明知故問道:「她為什麼走得這麼急?快過年了啊!」
「家師收到了飛鴿傳書,據說是一位朋友受了重傷,她便匆匆下山去了。」
「這樣?」方拓的話裡除了意外還夾雜著一絲失落,那無難神尼竟然不是特意的避開自己。長歎口氣,她又道:「你知道她的朋友在那裡麼?」
「家師多年來活人無數,廣施恩澤,更是相識滿天下,我怎知她會到哪裡?若不是因為要察看你的傷勢,我也跟著去了呢!」理清翻了翻白眼,似乎對於自己留在這裡頗有怨言。
但她的這些小女兒神態,方拓卻是根本沒心情注意了……
昨天,杭州城下起了罕見的大雪,如今停了下來,
「師兄,你看這景色多好?」顧文宇指著遠處清秀纖細的西湖,大聲的道。他們從天目山下來,已經臨近了西湖邊的住處,隆冬的杭州,一片銀裝素裹,西湖變雪湖。孤山,葛嶺一帶樓台縹緲,如鋪瓊砌玉,晶瑩朗澈。
「嗯!」方拓點了點頭,兀自低頭量著步子。
顧文宇斜斜的瞥她,見她依舊心不在焉,極輕卻又極長地歎了一口氣:「師兄為何不開心呢?理清師太不是說你的腳傷只要年後就好了麼?」
「我不開心?」方拓這才回神,解釋道:「不,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顧文宇見她有了回應,總算放下心來。忍不住問道:「師兄在煩什麼?能不能跟我說說?」
方拓自嘲的笑了笑「不想了,不想了!」她擺了擺手:「有什麼事情,過年之後再說不遲……」
這時候,他們已經拐進了巷子,百姓家的青磚黑瓦隨著低矮的天空一起陰沉了,空氣干冷,鳥雀們飛起又落下,啄食著那些屋脊草桿上剩下的草籽,嘰嘰喳喳的叫著,在這隆冬的季節,也許他們是最有活力的。
「又要下雪了吧?」方拓輕輕撫摸著他的肩膀,眼睛望向了灰白黯淡的天空,卻露出了一絲的笑意。
卻在這時,腳邊突地爆起一聲巨響,將出神的她嚇得跳了起來。緊接著便是一陣開心的大笑聲。她慌張朝腳下看去,才發現那嚇得她如此狼狽,驚心動魄的一響竟是源自一根炮竹。而罪魁禍首是幾個穿著棉衣,手提炮仗的孩童,他們沖這裡吐舌頭,做鬼臉,嘻嘻哈哈的。顯然,是幾個小孩等不及過年,便將家中的鞭炮拿出來耍了!
「喂!你們怎麼這麼缺德?」顧文宇睜大眼睛,呼喝道。
「哈哈哈!」那些孩童卻不怕他,依舊肆無忌彈地指著方拓,比劃著:「跳得好高哦!」甚至還學著方拓的樣子又跳又叫。
「幾個小混蛋!」顧文宇的眉毛也彎了起來,旋即又恢復了凶巴巴的態度:「看我不收拾你們!」說著便要走上前去教訓他們。
「算了!」方拓一把拉住他,卻也是滿面的笑意:「誰讓我不小心呢!」
「就這麼饒了他們……」顧文宇要說什麼,但身子卻被方拓拉著往後走,疑惑起來:「師兄,方向錯了!」
「沒錯!」方拓拽著他,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咱們也去買炮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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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拓走出租來的小宅院,按習俗將早已經宰殺好的公雞掛到了門上。見位置適中,滿意的點了點頭。剛要走進去,卻有一陣熟悉的笑聲傳入耳中。轉身便見冷幕白笑嘻嘻的站在身後。
「過年好,幕白兄!」她回了個大大的笑臉,抱拳施禮,接過他遞過來飛片,好奇的看了看,才曉得是古代拜年用的。將他讓到院子裡,口中意外道:「你不是回老家了?」
冷幕白嘿嘿一笑:「我可一直在杭州呢!」抬頭看了看房屋兩側掛著的桃符,打岔道:「春來千枝秀,冬去萬木蘇!你寫的?真不錯!」
「多謝誇獎!」方拓將他請進屋裡,這時顧文宇也趕了出來。見到冷幕白愣了一下:「冷大哥過年好,祝你四季如意!」
「好!」冷幕白連忙回應,禮數周全,卻熱情得過火。
方拓的眉頭幅度很小的抖了下,緊接又展顏沖顧文宇擺了擺手:「開門炮還未放呢!快去快去!」
而冷幕白的眼睛卻盯著顧文宇出門的身影不放,等房門關嚴,他眼神一變,眸底透出了一抹森寒陰冷的光,又在下一刻不著痕跡的收了回去。
「他不是一家之主麼?怎的吉日驅邪的事情要由你來?」長長喘了口氣,他找椅子坐了下來。
聽到那「一家之主」方拓臉色白了一下,接著呵呵笑道:「我們又不懂,哪能事事講究?」一邊取出乾果點心招待他。
冷幕白臉上換上笑容燦爛,竟是看不出絲毫的異樣。拿起千層餅咬了一口:「好吃,從哪買的?」
「滿街都是!」方拓翻了翻眼皮,又問道:「怎的巧兒姑娘沒有跟來,大家一起過年豈不熱鬧?」
「她早回江寧了!」冷幕白答道。
「什麼?」方拓吃驚道:「你還沒給她贖身?」
「贖身?」冷幕白反倒是睜大了眼睛:「我為什麼要給她贖身?」
方拓氣結:「你們在一起這麼長時間,總該有感情吧?我還以為你們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
「談婚論嫁?」冷幕白好像聽到笑話般:「你在說笑麼?與我有過關係的女人我都記不清了,每個感情都很好,難道都要成親不成?」見她神色沉下去,他歎了口氣:「我胡鬧可以,但成親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上面還有人管著呢!」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再者說,她還是那種身份,更是不可能了!」
「我不知該說你什麼好!」方拓又一次見識了古人的這種門第之見,心中仍是不自在。
這時顧文宇放了鞭炮回來,冷幕白卻撣了撣衣衫起身:「我該走了!」
「這麼快?」方拓愕然,沒想到他只打個轉便要走。
冷幕白做作的歎了口氣:「杭州認識的人不少,我實在不敢耽擱啊!」
「我看你是紅粉知己太多,安撫不過來吧!」方拓忍不住諷刺道,她身後的顧文宇也跟著嘿嘿怪笑起來。
冷幕白竟是毫不在意,笑了下,便轉身往外走。
「這次就算了!下次可要罰你幾杯!」方拓一直將他送到大門,清脆的鞭炮聲一陣響過一陣,大年初一的杭州年味濃烈。清冷的風中,飄溢著一絲甜甜的硝煙味兒。
她往左右看了看,突然說道:「幕白兄,你今日來此不是單純為了拜年吧?」
走在前面的冷幕白聞言,身子抖了一下,轉過身,面上笑容依舊,卻顯得有些僵硬了,似有意又似無意的掃了眼門內的院子,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我初五過來。」說完,便快步的朝遠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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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寫作遇到瓶頸了,又因為家裡的事情,所以更新緩慢!
倒不是說不知道該怎麼寫,情節都已經安排好,要麼懶得打字,要麼寫了文左看右看就是不順眼,刪了寫,寫了刪,著實苦悶!過去也遇到過這種情況,不過很快就恢復了!現在不知道能持續多久~~~鬱悶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