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揚州最大的珠寶行仙客來的後院,已是張燈結綵,婢僕全體出動招呼來客。今年五月,北漢亡,中原已成大宋江山。天下初定,一派和平景象,而揚州這千載煙花聖地,更是繁盛。曲聲裊裊,歌聲悠悠,是那般令人陶醉。
經過五代十國的戰亂,女子受到的限制大大鬆懈了,雖然遠不及唐朝中期以前的開放,但比之以後的一千多年,風氣也算開放很多了!單在去仙客來的途中,方拓就看到好幾對偎依在一起的男女,不禁感歎:「誰說古代保守來著?」
一身男裝的方拓對任何人都是不卑不亢,江秋水溫婉地跟在身邊,一路上輕笑著施禮,體態盈盈,仿若清梅綻放。旁人先看到江秋水已是魂不守舍,再見到身後英俊的方拓更是眼前一亮,兩人出眾的身影立時吸引了全場的目光,走到哪兒都引起小小轟動。托江秋水的福,方拓能處處受到警惕目光和濃濃敵意的款待,讓她心下苦笑不已。
等兩人走進大廳,在場的人全部加入迎接的行列,看那老老少少流著口水又奮力巴結的噁心模樣,旁邊的方拓都會忍不住想踹上幾腳,江秋水卻能妥善地應付自如,游刃有餘,直叫她佩服不已。
方拓已經被那些蒼蠅攪得煩躁了,正想找個清靜的地方坐下,不遠處一聲親切的招呼傳來:「秋水,方兄!」角落裡,一位錦衣公子長笑起身,向他們招手。正是下午見過面的冷幕白。
看到對方身旁那許多空著的座位,方拓微微一笑,在江秋水耳邊小聲道:「去那裡坐吧!」在這種嘈雜的環境中,自然得找個認識的坐在一起。
江秋水微微頷首,對圍著她的眾人輕輕施禮,拉著方拓走向冷幕白的方向。
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在翩翩入座的江秋水身上,她落座的姿態,已稱得上風華絕代,每個動作皆是完美動人,看得人賞心悅目。有不少登徒子癡迷的一路跟上,甚至打算一直站在她的身邊,可都被冷幕白帶來的保鏢當了回去。
「還好冷公子來的早,否則今晚真的不能清靜呢!」江秋水看了看站在四周,隱隱將此地護住的八名壯漢,掩嘴笑道。
冷幕白聞言,微微一愣,苦笑道:「你不說我誇張便好!」隨即又提起精神,看向方拓:「方兄,秋水可從未跟著其他人出入公開場合,唯獨你例外,真是讓我妒忌啊!」
「公子說哪裡話?」一個身著紅衣,容貌不下江秋水的嫵媚女子款款而來,雙手纏上冷幕白的脖子,嬌聲道:「奴家和公子在一起也不遜色啊!」說完還示威似的瞟了江秋水一眼。看她能通過旁邊的保鏢直接走進,顯然與冷幕白的關係不一般。
「那是,那是!」冷幕白有些尷尬,摟住身邊美人,柔聲說道。兩人曖mei的動作像是熱戀的情侶,一切都很自然,但方拓卻看到冷幕白那一瞬間皺起又舒緩下去的眉頭。心裡猜測這兩人並不簡單。
「她是滿月樓的月楣兒,今年也要參加賽花大會!」江秋水貼近方拓的耳朵,小聲說道。
「確實是美女!」如果江秋水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聖潔青蓮,那月楣兒就是鮮美艷麗的牡丹了。她剛說完卻感覺腰間一痛,「你擰我幹什麼?」
「我在你身邊呢!你就不會收斂點?」江秋水白了她一眼。
「大姐,我是說實話嘛!」方拓苦笑,又靠在她的耳邊細語:「你不是知道我的身份嗎?若是旁人,還以為你對我有意思咧!」
「反正我在身邊的時候,你看別人就是不行!」江秋水強詞奪理道,心裡卻也有些吃驚,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想法,真的把方拓當成男人,而且下意識的受到吸引。其實她不知道,方拓的骨子裡可是男人,自然會有女人受到那股魅力的影響。
真把我當成你包養的小白臉了?方拓剛要反駁,卻為走向他們的一個身影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個很有精神的男人,皮膚略黑,長得甚是雄偉,渾身透出懾人霸氣,卻又不惹人厭,反使人生出願意臣服於下的感覺。可惜,他有稜有角的陽剛面貌上卻生著一對彷彿能勾魂奪魄的,異常「美麗」的鳳眼。如果加在女子身上不知道要迷死多少男人:「可惜啊!可惜!」她有些遺憾的感歎道。
「你小子真在這。」那人直接走到冷幕白的旁邊,照他肩膀狠狠的拍了一下:「也不叫我一聲,害我枯等許久,你倒好……」這時才看到方拓二人,愣了一下,訝然:「沒想到秋水小姐也在這裡啊!」又轉向方拓,疑惑道:「這位是?」卻權當他旁邊被嚇到的月楣兒是空氣,不理不顧。
「這是方拓方公子!就住在流芳閣!」冷幕白微笑介紹:「方兄,這傢伙是余文傑,因為用的是名為『馭風』的寶刀,所以在江湖上有個『馭風公子』的稱號,不過朋友們都稱他武癡!」
聽到流芳閣三字,那余文傑為之動容,細細的打量起方拓,半晌才笑了起來:「那難怪,難怪!方兄真是出色,難怪會得到秋水小姐的垂憐!」又盯著方拓拿著茶杯的手,雙目一亮:「方兄長得細皮嫩肉的,沒想到這手上繭子倒厚,是練武的吧?用劍還是用刀?」
方拓呆了呆,看了看對面搖頭苦笑的冷幕白,才答道:「在下用的這個!」說著,抽出了腰間軟劍,放到了桌上。
「雲瑤」冷幕白看到軟劍,首先驚呼出聲,將劍拿在手裡,細細觀摩,喃喃道:「劍身柔而不失鋼性,色澤發黑卻顯得乾淨,無鋒卻犀利,吹毛立斷。劍柄與劍身一體,上纏百年蛛絲,真是雲瑤!」他看向方拓,目中精光如電:「這等寶劍可不是一般人用得來的,需要很深厚的火候和技巧。不知方兄師門為何?」
「雲瑤?」說實話,方拓還是第一次聽到「愛劍」的名字,愣了一下,才答道:「方俊是我師伯!」卻對師門避而不談,她也真的不知道。可能吳蓮曾說過,但那也是對蘭若冰說的,此後再未提起,她也沒有問,如何能答得出來?
「方俊?當今樞密使方大人?」冷幕白笑道:「方兄還真是不一般啊!」
當聽到「樞密使」的時候,方拓腰間又是一痛,轉頭,江秋水正瞪著她,眼中的意思再明白不過。方拓暗自苦笑,師伯方俊在李煜被殺後,他也站到檯面來,倍受重用,現在是位高權重。但她真的不想借助別人的名頭,江秋水問她來歷的時候,也就搪塞過去,沒想到在這裡一個不慎被揭穿。
那余文傑卻是更加興奮:「方大人的青蓮劍法為天下一絕。我早就想見識一下了!來日咱們切磋一場如何?」
方拓終於知道冷幕白那抹苦笑的意思了,這余文傑還真是武癡啊!不過,她也很想找人練練。當下點頭道:「若是余兄看得起,在下願捨命奉陪!」
「好!」余文傑拍了拍大腿:「奶奶的,成天跟那幾個兄弟對練,路數都摸透了,就跟自己打自己似的,實在無聊得很!這下好了!」又湊到方拓跟前:「明日如何?」
「去!」江秋水嗔怪了白了他一眼,怪他言語粗魯。
好!隨性而為,真是直爽的人。方拓感受到余文傑的真誠,心中大生好感,點頭道:「明日小弟正好有時間!」
「那我明日早上便去找你!」余文傑樂呵呵的說。就在這時,場中鑼聲響起,拍賣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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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又一件的珍品首飾展示出來又被人高價買走,方拓起初還興致勃勃,但久了便厭倦了,陪同樣不喜歡這些玩意兒的余文傑聊起了江湖的事情來,那余文傑見識非凡,說起各派武功如數家珍,越到後面越是眉飛色舞。方拓聽得只感大長見識,旁邊冷幕白偶爾也插上幾句,不過多數的時候還是同在場大多數人一樣,算計著那些珠寶首飾的真正價值,遇到合意的便著身後隨從拍下來,不一會兒便也收穫頗豐,只不知他買這許多女子首飾要送給哪位紅粉知己。想來他既然有「惜花公子」的美名,這些東西也送出去,也是不愁的!
江秋水則同月楣兒聊著各款首飾以及化妝心得,台上的物品,卻一樣沒買,只是在聊天的間隙,柔情得朝身邊的方拓看上一眼。月楣兒雖談笑不忌,臉上卻帶著濃濃的失落,顯然不滿冷幕白的冷落。
而這時,場中突地靜了下來,「來了來了!」不知誰說了一聲,把眾人的注意力又引了過去,便連方拓等人也不例外。只見一個妙齡少女捧著個盒子款款走進大廳。
此次仙客來主持拍賣的是,一個中年總管,他滿臉笑容的站起來,接過少女手中的盒子,向四周宣道:「這就是玉琴吟霄!小店幾經周折才自蜀中一農家購得,起價五千兩!」當下打開盒子,一張精緻的玉琴出現在大家眼前。
「這吟霄出自製唐代雷氏的一位子弟,據說,他的妻子酷愛玉石,後來莫名其妙的突然去世,他把妻子生前收集的玉石製成了這張琴,每日彈奏以訴哀思。琴聲低沉渾厚卻又不失清脆,在所有名琴中是最特別的一個,而且以後再無人製成類似的琴,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江秋水目光縹緲,悠悠的訴說著吟霄的故事,眾人被她磁性溫婉的嗓音吸引,沉醉其中。
方拓卻有異樣的感覺,頸上的兩個玉珮一個透冰寒,一個散發著火熱,一冷一熱的感覺充斥胸前,異常難受。她肅然一驚,眼前的玉琴吟霄一定和自己懷裡的玉珮有著莫大的聯繫。一定要將這玉琴買下來,好弄個明白。可是……她皺起眉頭,自己身上的錢加一起還不到一百兩,想買下這張琴,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啊!
身畔江秋水感受到了她的異樣,伸手攬住她,關心的問道:「阿拓,你不舒服麼?」這琴若是不趁現在買下來,將來不知要流落到哪裡去,那就麻煩了。
方拓苦笑,現了半天,聽著場中越來越高的叫價,終是忍受不住那玉琴的誘惑,小聲道:「秋水,你有多少銀子?借我一些可好?」
江秋水瞇起眼睛,似乎遇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你要這琴?沒問題啊!我有很多積蓄,足夠買下來!」
「這銀子便算是借我的可好,來日定當奉還!」方拓的臉色越來越紅:「這琴對我真的很重要!」
「你當我是朋友麼?」江秋水又捏了她一眼,不悅道:「既然你喜歡,那我幫你也是應該的,銀子的事情今後休提!」隨即又笑起來:「人家很高興能幫助你呢!」伸出手,又將吟霄的叫價提高了一千兩。
兩人的對話聲雖然不大,卻足以讓身旁眾人聽清了,聽說師方拓要那琴,余文傑和冷幕白臉上都掠過一絲狐疑,而月楣兒則眼珠一轉,探手纏住冷幕白:「公子,奴家也要這琴!」但冷幕白卻拍開她的手,對她的糾纏絲毫不予理會,只是微笑的看著方拓二人。
月楣兒深感不忿,打算憑自己之力買下那玉琴,剛要舉起的手卻被人摁了下去。
「你這是為……」她瞧見冷幕白對自己的警告目光,那眼神冰冷,直凍得她打了一個哆嗦,被這麼一嚇,原本滿肚子氣憤的話也硬生生的嚥了下去。這時,那玉琴已經被江秋水以三萬兩的價格買了下來。
「公子為何如此對待奴家?」月楣兒緊緊的撰住雙手。神情沮喪的低下頭,小聲道。
冷幕白收回冷厲的目光,向月楣兒的耳唇呼氣,並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看下面?一會兒要拍的可是今晚最昂貴的物品了,這琴可比那玉琴好多了,方兄是我朋友,你怎麼能同他搶東西?」
「公子剛才那眼神好嚇人啊!」月楣兒扭動著腰身,動情道:「你嚇著奴家了!」
下面那中年總管的聲音又響起來:「這是張千年古琴……起價一萬兩……」
「哈哈!我出十萬兩!」冷幕白放開滿面赤紅的月楣兒,展開手中的折扇搖晃起來,看似漫不經心的直接報出一個天價,立時引得周圍驚呼不斷。他哈哈大笑,對月楣兒道:「這個便送給你當作賠禮如何?」
月楣兒一掃方纔的陰鬱,抱住冷幕白連連道謝:「謝謝公子!」看了江秋水一眼,又嫵媚道:「奴家一定用公子送的琴贏得揚州花會!」
「真是死性不改!」旁邊余文傑連連搖頭歎氣,輕聲嘟囔道。就是不知道他說的是風liu成性的冷幕白,還是只會吃醋的月楣兒。
而這一切方拓全然沒有留意,因為那玉琴吟霄已經被送過來了……——
北宋有沒有拍賣會?咳咳!小說嘛!我說有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