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士見馬周落淚,停住腳步,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指著馬周竊竊低語。王校尉怒道:「一哭二鬧三上吊,書蟲都是這般出息,你們理他作甚。」身後的中年人走上前,就著明滅的火光向馬周望去,見他一身的冰雪,臉色灰白,淚水劃過面頰,留下兩條細長的冰溜,手臂虛垂在身側,絲毫沒有動手擦拭的舉動,心中當即明瞭,俯身探看他的傷勢。
那姓王的校尉見那中年人行止古怪,怒道:「張華,你和他蘑菇什麼,我們還要趕路哪,你到底走不走。」
這王校尉正是吳晨的第一任親衛長王霆。去年四月吳晨率軍南征,王霆隨梁毓轉戰隴坻,將親衛長的位子交給了李卓。隨後李卓奉命調梁毓支援圍攻陳倉的大軍,就由文援接替了李卓的職務。而當李卓到達隴坻時,梁毓卻已接到徐庶和翟星聯名發出的「屯駐隴坻,靜觀待變」的急令,梁毓因此終於沒有增援。不久就傳來吳晨大軍被水淹下落不明,涼州牧韋端大舉來攻的消息,梁毓等人就一直屯駐隴坻,伐木塞道,和出陳倉的韋端以及後來屯駐陳倉的杜畿相抗。
文援身死,徐庶以署偏將軍府事的名義,調李卓接任文援的職務,王霆不顧反對定要跟著來。李卓、張華扭他不過,只好任他同行。到了沮陰附近,王霆突然變卦,非要到直路找馬遵報仇,李卓、張華拿他沒辦法,只能由李卓星夜兼程趕往泥陽,向吳晨報告此事,張華則留了下來在旁邊提點王霆。
張華向馬周笑了笑,轉身走到王霆身旁,低聲道:「王校尉,我看他是捨不得你手中的銀狼。你強搶他人財物,若被主公知曉,一頓棍棒是難免的。到時棒傷難癒,你就不能替那些親兵營的弟兄報仇了。」
王霆望了望手中的雪狼,又瞄了瞄一身襤褸的馬周,嘟囔道:「奶奶的小氣鬼,不就是匹狼嗎,老子不要成不成?」正要甩手丟回去,但看那狼毛色純白,沒有一絲雜毛,明滅的火光下,色澤如緞如綢,心中著實捨不得,一時之間又有些猶豫不決。王霆的神色,張華盡看在眼中,低聲道:「王校尉,這還是其一。其二,如今風大雪大,若沒有本地人領路,我們很容易迷路。我看他深夜墜下懸崖,應當是本地人,有他領路我們才可以順利趕到直路,否則在雪地上大繞圈子,主公奇襲直路,王校尉恐怕會趕不及替弟兄報仇了。」
王霆一愣,突然用力在張華肩膀上拍了兩下,哈哈笑道:「賊廝鳥的,書蟲說的話有時候還是蠻中聽的。好,你去問問他,願不願當我們的嚮導。」張華苦著臉,用手揉著肩膀,走向馬周。
馬周苦笑道:「不用說了,我兩手兩腿盡皆斷折,倘若沒有遇到你們,必死無疑。嚮導,我可以當。這雪狼不是我的,只是適逢其會,和我一同跌下山崖,你們要就拿走吧。」
王霆咧嘴大笑:「哈哈,老子就知道你夠爽快,這個朋友老子交定了。你們……」抬手指了幾個人,道:「做個雪橇,將他抬上去。」幾個兵丁齊應一聲,從糧草堆中取出幾條硬柴,再用麻布條在各個連接處紮穩綁好。涼州一帶冬季漫長,風雪又大,雪橇是主要運輸工具,尤其當年吳晨從小安定起軍,就是從雪橇開始,軍中老兵引以為榮,新兵訓練,最先也就練扎雪橇,所以那幾人手腳極是麻利,不過片刻一個雪橇就已紮好。
王霆和另幾個兵丁一起抬起馬周,放在雪橇上。幾個善於跌打推拿的兵丁走上前,將馬週四肢斷骨接好。接斷骨原本極痛,馬周咬緊牙關,任憑豆大的汗珠不住從額頭滲出,竟是一聲不吭。王霆見他如此硬氣,心情舒暢,哈哈笑道:「好,好漢子,看在你這麼硬氣的份上,我就幫幫你。」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取出藥膏抹在馬周斷骨處。
馬周只覺肌膚傳來一陣清涼,斷骨處火辣辣的疼痛大是減輕,鼻中隱隱傳來龍澹香的香氣,知這藥必然極為名貴,不由怔怔的望向王霆。王霆笑道:「賊廝鳥的臭花子,這回可便宜你了。這藥膏是梁毓家祖傳的跌打藥,那老小子小氣得緊,老子磨了他一年才給這一瓶,老子還沒用過,先給你小子用了。」
一日之前馬周還是半個北地說一不二的人,如今卻四肢皆斷,形同廢人,落魄至此,原本就自憐自艾,王霆對他的稱呼雖不中聽,但說的話卻露出一絲真誠,馬周心頭一暖,淚水差點湧出眼眶。強壓下流淚的衝動,馬周沉聲道:「我可以保證,以後你再不會用到傷藥了。」王霆一愣,道:「說什麼?」馬周微微一笑,沒有回話。王霆哈哈大笑:「書蟲就會胡說八道。」接過兵丁遞上來的麻布,在斷肢上纏了幾圈,取過硬柴,在斷肢兩側固定好,再用麻布用力纏上,對馬周的話絲毫不以為意。馬周不由的苦笑,心道,馬周啊馬周,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還是那個智深如海,叱吒北地的那個馬周嗎?你現在只是一個叫化子,只是一個誰也看不起的殘廢、可憐蟲。心中這般想,不免有些意興蕭索,只覺剛才還不如直接從崖上摔死,就此什麼也不知道的好。
王霆將馬週四肢固定好,又將斷折的肋骨接上,這才站起身,跺了跺腳,抖落身上的積雪。仰頭望去,昏黃的火光中,只見漫天大雪,紛紛揚揚飄落而下,心中一陣煩悶,猛啐一口痰,罵道:「奶奶的賊廝鳥,下,下,下,下個沒完沒了,哪天看不把你下個大窟窿。」張華搖頭苦笑,走上前道:「王校尉,大雪不停,道路濕滑,不如在此停一宿,明日再上路。我們趕了七八日路,兵士也有些疲憊了。」
王霆冷哼一聲,大步向前邁去,兵士都不吭聲,拖橇跟在王霆身後向西北而去。雪橇晃晃悠悠,馬周在其上不住搖擺,原本和雪狼打鬥已令馬周渾身酸痛,精疲力竭,再晃得幾晃,終於沉沉睡去。
再醒來時,已是天色大明,雪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從兩旁高聳的崖壁向上望去,是一線碧藍的天空,光影流動,昨晚的經歷已變得極為遙遠,如今想起,恍如隔世。
身下的雪橇仍是不住顛簸,馬周動了動,這才驚覺身上不知何時蓋了一個皮毯,一直蓋到下巴。長長的絨毛隨著雪橇的顛簸,在鼻尖不住搔刮,有種麻酥酥的感覺,一陣奇癢,馬周禁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身旁隨即傳來一陣哄笑,笑聲中,一個兵丁道:「喂,醒了,餓不餓?我這裡有些吃的。」馬周轉頭向那人望去,那兵丁大約十五六歲,一幅憨憨厚厚的模樣,雙頰此時被北風吹得通紅,見馬周轉過頭,將手中的大餅向馬周晃了晃,道:「吃不吃?」馬周微笑著搖了搖頭,那兵丁咬了一大口餅,俯身抓了把雪塞進嘴中,用力咀嚼起來。拿餅的手紅彤彤的,十根手指腫得像小蘿蔔,左手背上一塊拇指肚大小的凍瘡,隱隱間滲出黃膿,想來已在如此嚴寒的天氣中行了多日。
那兵丁見馬周盯著自己,睜了睜眼,將大餅遞向馬周。馬周微微一笑,仍是搖了搖頭,啞聲道:「我不餓,你吃吧。」那兵丁憨憨一笑,道:「我叫何平,你叫什麼?」馬周張了張嘴,澀聲道:「我姓……高,叫高柔,你叫我高柔吧。」瞥了眼身上的皮毯,道:「這是……」
何平咬了一口大餅,邊吃邊笑道:「是張使節的,聽說這是他出使羌氐部落要來一大堆糧食後,咱們主公送給他的。」馬周長哦一聲,心道,原來那中年人就是張華,看他憨厚老實的模樣,竟然可以挑撥像舒至與符彤多年的交情,實是人不可貌相。笑了笑,道:「咱們那位校尉叫什麼?」何平向嘴裡塞了一口雪,嚥下嘴中的大餅,道:「王霆。不過你可千萬不要當他的面喊他官職,他會踢爛你的屁股的。」馬周聽何平說的有趣,低聲笑了出來,何平也憨憨的笑了起來。馬周笑道:「為什麼?難道是嫌小?」何平搖了搖頭,道:「不是。咱們校尉平生最佩服的就是他的堂哥王樂。王樂大哥本來是長水校尉的,漢陽之戰時正是他鎮守漢陽,由於疏忽導致被夏侯淵偷襲,因此就被主公貶了一級。算官職,咱們校尉反在王樂大哥之上,所以他聽人喊他的官職就生氣。」
馬周啞然失笑,心道,怪不得王霆對張華一副要生吞活剝的模樣。
前方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哨聲,何平皺了皺眉,一把拉住拖動雪橇的戰馬。馬週一愣,向四周看了看,發覺整支隊伍已停了下來。
馬周驚道:「前面怎麼了?」何平低聲道:「有人來了。」馬周瞥眼望向四周,身周的兵丁早已六人一組的站到了一起,如花瓣一般,分守一角,而六個小組又隱隱組成更大的花瓣。心道,這就是吳晨賴以成名的「六花陣」了,只不知道它是如何變化的,竟能令縱橫涼州近二十載的韓遂和老奸巨猾的鍾繇畏之如虎。
前面又傳來一陣尖銳的哨聲,在崖壁間低沉回鳴。安定兵丁的神色愈加凝重,四周的氛圍漸漸沉悶,馬周拚命仰頭想向前看,只恨卻什麼也看不到。
驀的遠遠傳來一聲號角的低鳴,何平等人臉上喜色一閃而過。何平長舒一口氣,笑道:「是自己人來接我們了……」話還沒說完,前面一陣馬蹄聲響,地面輕輕的顫動。根據地面的顫動,馬周估計人數起碼有上千人。馬蹄急響,何平拉著馬周避向一邊,數十匹馬掠過二人,向山上奔去。低沉的號角此起彼伏,在整個山谷間迴盪,身旁湧過的騎兵越來越多。
何平等人避在一旁,凝神傾聽,臉上的喜色越來越濃。半晌,何平轉身向馬周道:「是主公親自領軍,咱們有大仗要打了。」
馬周急忙道:「何平,帶我上去看看。」何平搖頭道:「不行,你的骨頭才接好,如果亂動,以後會變殘廢。我負責照看你,你出了事,王三哥會把我的屁股踢爛的。」
山東面戰鼓擂得更響,大地劇烈顫動,數萬隻馬蹄踐踏地面的隆響,震得人耳鼓生疼。馬周知必是吳晨和馬遵在直路城外交戰,心癢難搔,大聲道:「何平,我知你是遵守軍紀,但錯過這一場大戰,下次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看見了。」何平還未答話,身旁的兵丁道:「何頭,他都不怕殘廢,你還替他擔心什麼,咱們上去吧。」另外數人齊聲催道:「上去吧,上去吧。」何平的臉漲得通紅,咬了咬牙道:「你們小心抬他,等看過了,咱們悄悄的下來。你們誰也別給我添事。」眾人喜形於色,悄悄向山坡上移去。此時千餘兵馬埋伏在山坡上,再無空地容納這幾人,這些人只得慢慢向兩山夾峙處走去。走到一處山側的一塊巨石下,何平作了一個手勢,叫眾人放下馬周,自己轉身爬上山石,剛探出頭,「啊」的一聲輕呼,僵在當場。另幾人紛紛撲了過去,也是一聲輕呼。
馬周仰頭只能看見這幾人的背影,耳中戰鼓雷鳴,心中著實難受,狠了狠心,一個側身翻下雪橇,用手肘托著前行,爬上山崖。眼睛慢慢探出山石,入眼是數里外萬餘兵馬組成的方陣。
那方陣密密層層一排接一排,如林的長矛在陽光中閃爍著刺眼的寒光,一股巨大的壓迫力,凌然直衝胸臆。方陣對面是數千身披皮毛的先零羌戰士,如河中蘆葦般密集的彎刀,斜舉向天,威勢也是極為驚人。
馬周心道,原來是先零羌人增援馬遵了,這場戲有得看了。
戰鼓越敲越急,如悶雷在九天不住滾動,激得人血脈賁張,就在鼓點最雄渾的一刻,喊殺聲震天而起,密密麻麻的羽箭飛蝗般撲出軍陣,無數彎刀在寒光中閃動。鐵蹄踐踏,雪塵急揚而起,如銀山雪嶺,噴薄而來,聲勢雄偉之極。
尖銳的號角聲一絲鐵線般飆向半空,旌旗揮展,方形軍陣立生變化,一排排戰騎由內向外層層翻滾,陣形兩角迅速延伸,中軍向後退卻,形成一個中間凹陷,兩翼外張的偃月陣。鐵騎奔踐,雪塵滾滾湧動,整個陣形瞬即沒入滔天的雪潮之中。遠遠望去,安定的陣形猶如一隻兩翼張開,振翅沖天的碩大無朋的飛鳥,兩翼包夾處正是以錐形陣奔突而前的數千先零羌人。安定軍陣變化過程中,弩箭始終沒有間斷,黑壓壓烏雲一般竄入奔襲而來的先零羌人陣中。馬周心中歎服,如此眾多的兵丁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如此流暢的完成陣形的變幻,已是難能可貴,但更難得的是,陣形變換中始終保持騎射,阻住敵人進攻,為完成陣形變幻贏得了時間。安定軍中確有不世出的奇才,軍陣得他調教,難怪會縱橫關內,所向無敵了。
馬周心中雖然念頭百轉,眼睛卻是緊緊盯著戰場上的變化。安定雖然完成軍陣變幻,但兩翼並沒有繼續延伸以形成包圍合擊,而是依舊保持中間夾擊的陣勢,全軍隨著先零羌騎兵的奔襲,不住向後退卻,通過分層阻擊撤退,和錐形陣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依仗安定強弩的遠程射擊能力,不斷射殺逼近的敵人。但安定後退的速度終不及先零羌人正面突擊的速度,因此兩陣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激戰揚起的雪潮匯聚在一處,再難分出彼此,只能根據滾動的潮頭和潮尾的距離判斷是否已短兵相接。只見那在後湧動的潮頭急速迫近,眾人看的驚心動魄,心越提越高,驀然間,強風裹著驚人的寒意刮面而過,口鼻之間立時被氣流堵塞,胸腹更是如遭重錘,齊齊被掀翻在地,還未明白發生什麼事,雪潮已急湧而上,將眾人捲入其中。一時間,眼前白茫茫一片,恍如置身雲霧之中。
山谷中號角尖鳴,鐵蹄踢踏,山脈劇烈顫動,埋伏在山坡的伏兵催馬竄上上崖,隨即俯衝而下,金戈鐵馬,高山滾石,如雪龍破浪,氣勢雄渾至極點。金鼓齊鳴,中間夾雜著號角的尖鳴,刀槍碰撞的脆響,刺得人耳鼓欲裂。雪霧滾滾,山石崩裂,混著泥沙雪層急墜而下,震倒在巨石下的幾人雙手抱頭,緊緊趴著地,任憑雪塊泥沙擊打在身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山闕的顫動漸漸變小,震天的嘶喊越來越遠,下滑的沙石雪塊慢慢停止,何平立即從半人高的積雪中一躍而起,撲向那塊山石,探首望去,滾滾的雪潮向東而去,顯是山下的大戰,以本部軍馬大勝結束,此刻大軍正在追擊殘餘的敵人。何平長舒一口氣,舉手揉了揉太陽穴,剛才的大戰看的目眩神馳,至今還未緩過勁來。驀地發覺雪橇半豎著紮在積雪上,原本應當在其上的馬周竟然已不知蹤影。心中大急,高聲喚道:「高柔,高……」一把微弱的聲音從身側傳出:「我,我在這兒……」
何平循聲望去,只見馬周夾在巨石與山巖的縫隙中,身子深深埋在積雪下,頭顱雖然露在外面,卻是掛滿冰雪。何平急忙走上前,和另外幾個兵丁將馬周挖了出來。馬周雖是狼狽不堪,臉上卻是帶著愜意的微笑,哈哈長笑道:「痛快,痛快。」安定軍從變陣,誘敵,出伏,合圍,破敵,追襲所有環節猶如行雲流水般流暢,雖然大大小小經歷過數十戰,馬周仍是看得如癡如醉。何平等人見他如此,心中更是自豪,邊將馬周抬上雪橇,邊爭論剛才的戰事。此時山下號角響起,何平等人急忙抬著馬周向山下奔去。
留守的兵丁大部分都找了個地方觀看此次大戰,聽到號聲都向下趕,何平他們抬了個半殘廢的馬周,腳步有些慢,成了最後一個歸隊的小隊。王霆高踞馬上,沉著臉道:「奶奶的賊廝鳥,你們死哪兒去了,怎麼這麼慢?」何平道:「我們……抬他去解手了。」王霆掃了一眼滿身冰雪的幾人,冷哼一聲,沒再說話。何平轉身,向馬周吐了吐舌頭。馬周亦向何平眨了眨眼,餘光從何平身側掠過,瞄向王霆身後那人。那人一頭漆黑的長髮,鬆散的披了下來,只在頸後將長髮紮了扎,眉目清秀,只看側面已知此人極是英俊。身後背著一把大弓,足有一人多高,弓柄處的楊木色呈暗紅,隱隱有層潤澤之意,顯然是不知被摸索過多少次,汗水早已浸潤其中。馬周心道,此人想來就是號稱安定第一神射手的「小李廣」雲儀了。王霆揮手道:「賊廝鳥的,呆著幹嘛?難道還要老子請你們回陣。」
何平等人急忙拖著馬周走進隊中,眾人催馬前行,王霆轉身向雲儀道:「雲儀,你說大哥已經知道老……我來了,那大哥怎麼說?」雲儀道:「主公說『他來才是王霆,不來我倒要懷疑是另一個人了。』」王霆哈哈大笑:「老……我就知道大哥最體諒我了。」雲儀微笑道:「你來,主公不怪你,不過你要挾軍隊,不從調令,主公可是很生氣,昨晚還徵詢要怎麼處罰你。」王霆嘿嘿笑道:「不就是軍棍嗎?老子皮糙肉厚,打二十給老子搔癢,打四十舒坦筋骨,打六十活絡經脈。」雲儀笑道:「看來你是有備而來,但我聽贏天說,此次主公不但要打你軍棍,還有另一樣刑罰等著你,保準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王霆一呆,急忙道:「喂,小白臉,你可不能見死不救,究竟是什麼刑罰,先給老子透透氣。」雲儀笑道:「我也不知道,反正看贏天提起那刑罰,就吊起一副苦瓜臉,想來輕不了。」王霆臉色一變,喃喃道:「不會是『凌遲』『腰斬』吧?」雲儀哈哈大笑:「你把主公想成什麼人了。不要多想了,此刻主公只怕已在直路城下,再想也沒什麼用了。」
王霆心下惴惴,極想就此調頭而去,卻不好在兵丁面前丟這個臉,只能硬著頭皮向前走,但馬速卻是壓了下來,一行人趕到安定大軍在直路城下的大營時,已是未時時分。極目望去,茫茫雪原上,營帳一座連著一座,繞城而建,看架勢似已將整個直路團團圍住。主營建在直路西門外,只見股股黑煙從營帳深處滾滾而上,隱約可見火苗不住竄動,但直路城西門卻是大門緊閉,吊橋高鎖,完全沒什麼動靜,氛圍有些詭異。眾人匆匆趕到大營外時,王樂已等在營門處。
王霆近一年沒見王樂,此時相見分外高興,一把抱起王樂原地轉了十來個圈。王樂也是極為欣喜,在王霆肩上擂了幾拳,眾人見他二人兄弟如此情深,臉上不由都掛起了微笑。
王霆拉著王樂,大聲嚷道:「堂哥,聽小白臉說你官復原職了,是不是真的?」王樂微笑道:「是啊,公子讓我官復原職了。」王霆哈哈大笑,道:「如今你是校尉,老子也是校尉,咱哥倆終於又平起平坐了。」王樂點了點頭,轉向雲儀道:「雲儀,此次大戰,添了些傷兵,公子要我帶王霆去見他,那邊的事就有勞你了。王霆帶來的兵丁也暫時安排在傷兵營。」雲儀應了一聲,帶著兵丁向大營深處走去。
王樂一把抓住想趁機偷溜的王霆,王霆拚命後退,嚷道:「堂哥,堂哥,我受傷了,真的受傷了,我看我還是先去傷兵營,養上一年半載的,等把傷養好了,再去見主公。」王樂笑道:「我聽你中氣充足,就算有傷也重不到哪裡去,公子又不會吃了你,你往後躲什麼啊?」巡營的將士遠遠望著這二人在營間空地拉拉扯扯,都抿嘴偷笑。王霆瞪大眼睛,怒道:「笑什麼?再笑,信不信老子把你們屁股踢個稀巴爛。」向王樂嚷道:「堂哥,他們取笑我,我收拾完他們再去見大哥。」王樂大笑道:「王霆,你到底在怕什麼?」王霆直著脖子道:「我怕?老子怕什麼,走就走。」大步向前走去,歪斜著就要繞向一邊,王樂搖頭微笑,緊走一步,拉住王霆,道:「走錯了,這邊。」扯著王霆向帥帳走去。李卓立在帳外,見二人走近,急步迎上前,道:「公子領著徐軍師、彭治中以及張華等人到城下去了,公子特意讓我留下來,說如果你們來了,就帶你們去城下見他。」王樂喜道:「已想出破城之策了?」
李卓點了點頭,領著二人一邊走,一邊笑道:「彭治中說,如今天寒地凍,可以結水成冰,築出幾座高台,居高臨下,壓制住馬遵埋伏在女牆下的弓兵,那時攻城就事半功倍了。」王樂心中大喜,足下加力,向西門跑去。王霆和李卓跟在王樂身後,三人到達大營與直路西門之間的空地時,就見空地上早已支起了百餘口大鍋,數百兵士鏟雪入鍋,鍋下火舌不住躥越,濃煙從下滾滾冒出,遮天蔽日。王霆心道,原來剛才看到的濃煙是在燒雪水,老子還以為是埋鍋造飯呢。
指揮兵士挖雪燒水的段明,遠遠見三人走來,向三人揮了揮雙手。三人急步上前,王霆探眼望向一隻鐵鍋,見鍋中熱氣翻滾,水色一片泥黃,驚異道:「小段子,你怎麼把沙子也混鍋裡了?」段明笑道:「單用雪水築出的高台可不容易上去,所以彭治中要我將泥水和砂石混合在一起,鍋裡有些沙子沒關係的。」向後指了指,道:「那邊贏天率隊在挖泥沙,大哥剛才在這裡,現在去那邊了。王鬍子,你來了就好了,我們正缺人手呢。」
王霆衝著王樂說道:「堂哥,你也聽見小段子請我幫忙了,你先和大哥說一聲,等破了直路城,我再去見大哥。」段明一拳擂在王霆胸口,笑罵道:「早先犯軍規的時候幹嘛去了?現在倒來拉我當墊背的。」王霆揉著胸口,唉聲歎氣道:「虧我當你們是好兄弟,臨到事頭,個個往後躲,竟然都不拉兄弟一把。」身後一把聲音道:「王霆,你要他們拉你做什麼?」王霆悚然一驚,暗暗吐了吐舌頭,低垂著頭,轉過身,突然跪下來,大聲道:「大哥,我這次來就是為弟兄們報仇的,我也知違犯軍紀,沒臉見你,你怎麼罰我都成,但一定要等我手刃馬周馬遵這兩賊廝鳥。大哥,我給你磕頭了。」通通幾聲,連著磕了幾個響頭。
吳晨歎了一口氣,道:「上次遇伏全是我的錯,如此多的兄弟因我而死,要說沒臉見人,是我才對。你起來吧。」王霆想起那些自己親自挑選的弟兄,鼻中一酸,哭道:「大哥如果不同意我手刃那兩狗賊,我……我就不起來了。」吳晨道:「好了,好了,我同意你戴罪立功,肯起來了吧。」王霆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站起身。吳晨向王樂道:「王霆違犯軍紀的四十軍棍,就先記在帳上,等攻下直路,功過一起算。」王樂,王霆連連點頭。吳晨道:「我知道軍棍打了你,你也記不住,這樣吧,再罰你抄寫十份『安定軍規』,攻下直路後交給我。」王霆臉色立時漲得通紅,旁邊的贏天段明李卓等人噗嗤一聲,噴笑出來,彭羕張華背過身,肩膀急速聳動,顯是正在偷笑。王霆狠狠瞪了幾人一眼,苦喪著臉向吳晨諾諾點頭。
吳晨向王樂道:「剛才接到任曉傳來的急信,韓遂張猛聯兵已攻下勇士縣,李文、馬岱、尹默退守祖厲。如今三方聯軍正大舉向祖厲而來,你率四千騎兵星夜兼程增援高平第一城,護住祖厲右翼。」王樂聽得消息,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大聲應是,急匆匆跑了下去。段明道:「如今我們圍住直路,馬遵困守孤城,正是我軍一鼓作氣之時,應該等攻下直路才……」彭羕道:「今日大破先零羌和馬遵的聯軍,據俘虜所說,城內守軍只剩下不到六百人,若計策成功,明日我們就可以在直路太守府休息了。」王霆鄂道:「什麼計?」彭羕道:「嘿嘿,城內守軍不過六百人,四門均守,每門只有一百五十人,何況我們明顯是以西門作為進攻重點,馬遵防禦重點自然也會放到西門,此時其它三門必然空虛,我大軍就可趁虛而入。」
眾人連連點頭,贏天忽得高聲喝道:「大哥,馬遵出來了。」
吳晨等人順著贏天的手指方向看去,城內濃煙滾滾而起,煙塵中馬遵和傅干依著護板向下探望。
馬遵指著城下忙碌的安定兵丁道:「此計有用嗎?」郡丞馬成躬身施禮道:「徐庶曾以此計大破夏侯將軍屯土成山的計策,想來應當有用。他們在城下築城,我們在城上築城,築來築去總比他們要高。」馬遵點了點頭,憂心道:「鍾大人何時才能來增援?」另一旁的傅幹道:「我已將信鴿放出去了,估計這幾日就到。」馬遵鬆了一口氣,雙手緊緊抓住城牆,喃喃道:「我現在什麼也沒有了,只有全靠你了。」傅干望著一夕之間蒼老了十餘歲的馬遵,心中閃過一絲惻隱,數千精銳片刻就被掃平殆盡,任誰也受不了如此打擊。馬成道:「太守儘管放心,屬下就是粉身碎骨,也會護直路周全。大人累了,我扶大人下去休息吧。」馬遵搖了搖頭,抬眼望向西邊。此時日頭西沉,照得天邊血一樣紅。望著城下綿延數里的大帳,馬遵只覺滿嘴的苦澀,心道,或許這已是我見到的最後一次日落了。長歎一聲,轉身向城下走去。
走在街上,見街上巡邏的兵丁亦是滿臉的驚慌,馬遵更覺身心俱疲,今早的一戰,似乎已耗盡了自己所有的精力,恍惚間踱進書房,鎧甲也不及除去,倒頭便睡。也不知睡了多久,忽聽得城內喊聲大作,急忙跳起,跳上戰馬,匆匆趕到街上,只見東門處火光嗜天,到處人喊馬嘶,再往前奔了一段路,殘兵敗將飛奔而來,馬遵大驚失色,探手抓住一個失魂落魄的兵丁,大聲問道:「發生什麼事?」那兵丁驚道:「馬……馬超,馬超殺進城了……」馬遵怒道:「馬超怎麼進城的?」遠遠就見馬成率這一隊兵定跑了過來,馬遵甩手將那兵丁擲在牆上,縱馬向馬成奔去,大聲喊道:「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馬成瞧見馬遵,臉上露出狂喜的神色,大喝道:「殺了馬遵,殺了馬遵咱們就有活路了。」兵丁大喝一聲,齊齊圍了上來,馬遵一刀劈翻數名兵丁,厲聲喝道:「馬成,你瘋了?」馬成哈哈笑道:「馬超已殺入城中,你說弟兄們跟著你還有什麼活路?跟著你一起死,不如將你宰了,獻給吳晨領功。」馬遵厲聲喝道:「你,是你放馬超進來的?」馬成獰笑道:「早知道安定會打破城門,真不如早些放他們進來,不然今日也不用落得要宰了你去獻功。馬遵,反正你已經日暮途窮了,弟兄們跟你這麼長,也沒落下什麼好處,不如就用你項上人頭成全我們吧。」
馬遵氣得吐血,厲聲咆哮道:「背主家奴,我成全你,我成全你去死。」縱身而上,一刀向馬成劈去。嗤嗤數聲疾響,數只羽箭電射而至,馬遵心神一懍,空中一個側身,向旁橫移數丈,伸腳在牆壁上一撐,越過圍牆,沒入黑暗中。
馬成率眾奔上前,見牆壁上一癱鮮血,大喜道:「馬遵受傷了,大家分頭去搜。」眾人皆以為馬遵必然疾速遁去,呼喝著跳過圍牆向馬遵逸去的方向追去。聽得兵丁遠去,用壁虎功趴在牆壁上的馬遵這才跳了下來。左大腿上一根羽箭深深扎入骨中,微動一動都覺得疼痛異常。
一陣馬蹄聲響,數十騎從一牆之隔的大街上飛馳而過,馬遵閃身貼在牆上,只聽傅干尖利的嗓音在牆外響起:「想活命的就點燃附近房屋,用火阻住他們。」馬遵正待翻牆出去,遠遠聽見一把高昂激越的聲音道:「抓住傅干馬遵的,以功免罪,死活不論。」馬遵聽出那高喝之人正是馬超,驚得魂飛魄散,緊緊貼在牆上一動也不敢動。傅幹那數十騎飛奔而過,數百騎跟著奔馳而來。馬遵望著翻捲嗜天的火焰,心知大勢已去,逃命要緊,從前襟上撕下塊布條,將大腿狠狠匝住,雙手扶住羽箭,用力上拔。「嗤」一聲,血箭噴出半尺來高,馬遵「啊」的一聲慘叫,直是痛徹心扉。此時蹄聲隆隆,戰馬鳴嘶,馬遵的慘叫淹沒其中,絲毫沒有引起注意。馬遵咬緊牙關,將金瘡藥撒在箭瘡上,從前襟上再撕下一塊布條,將傷口包上,辯了辨方向,騰身向自己的宅邸奔去。一路只見火舌躥躍,百姓湧出被火點燃的房屋,紛紛向四處城門湧去,一時間慘呼響徹整個直路城。安定大軍被人流堵在各條街道上進退不得,只得下馬滅火,疏導難民。馬遵心中暗讚傅干手段了得,天賜如此良機。縱身躍得幾躍,翻身躥上太守府府第後院的高牆。馬遵隱身在一株柳樹之後,向園中望去。
此處正對後院的一處池塘。塘前一座小二樓,樓上透出昏黃的火光,在四周嗜天的火焰的映襯下,顯得無比靜謐。馬遵雙臂一振,飛撲而下,腳尖輕點,在池中假山上微一借力,一躍數丈,撲到閣樓的窗漏之外。微推開窗,正見如玉夫人正在對鏡梳妝,流光之下,分外明艷動人。馬周心頭一暖,暗道,那些人都是忘恩負義的背主家奴,只有如玉才是真正對我好,不管我窮也罷,富也罷,貴也罷,賤也罷,只有她是真心對我,知道我會回來接她,早已經梳妝打扮了。正待現身相見,忽聽一陣腳步聲響。馬遵瞬即側身,貼在牆上。
只聽屋中響起小紅的聲音:「夫人,你要的珠釵我拿來了。」馬遵心道,原來她一直記得我說最喜歡她帶珠釵的樣子的話。心頭更覺溫暖,轉身就要撲入屋中,猛聽得小紅笑道:「夫人戴上這支珠釵,才真的像州牧夫人,并州牧見到你,一定會寵你寵的發狂的。到時候,夫人一定不要忘了我呀。」這話就像兜頭一盆冰水,澆得馬遵從頭一直涼到腳底。
如玉夫人望著鏡中的面容,微笑道:「小妮子嘴這麼甜,我怎麼會忘了你呢。我聽見馬隊的聲音了,小紅,你去看看,是不是并州牧的軍隊來了……」猛聽得砰一聲巨響,窗透四分五裂,馬遵縱身撲了進來,如玉夫人尖叫一聲,轉身向房外奔去,卻被馬遵一把抓住髮髻,硬拖了回來。如玉雙手護住髮髻,大聲哭喊。馬遵咬牙切齒的道:「賤人,賤人……」甩手一掌摑在如玉的臉上,反手正要再甩,猛得慘叫一聲,一個踉蹌撞在牆壁上,飛灰撲漱漱急墜而下。馬遵右手捂著大腿上的玉釵,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瞪著玉夫人。原來如玉被馬遵打得忍受不住,拔下玉釵就向後插,正插在馬遵的箭傷上。
小紅飛奔過來,扶起驚魂未定的如玉,驚聲道:「夫人,夫人,你沒事吧。」如玉望著滿面猙獰的馬遵,在多年積威之下,驚得幾乎軟癱到地上,只能在小紅的拉扯下向後退去,嘴中嘶聲喊道:「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馬遵暴喝一聲,縱身而上。馬遵這一撲勢如瘋虎,如玉尖叫一聲,將身旁的小紅向馬遵推去,反身奔向屋外。小紅被馬遵含怒一擊擊中胸腹,噴出一口鮮血,屍身撞破另一邊窗透,摔下樓去。馬遵毫不停留,足下一點,撲出房門。「彭」一聲悶響,勁氣飛濺,馬遵倒飛而回,脊背狠狠撞在牆上,接著緩緩癱到地上,臉上紅暈急湧,「哇」的噴出一大口鮮血。
一個全身素衣的少女,扯著如玉緩緩走入房中,昏暗的火光照在那少女絕美的容顏上,整個廳堂似乎都亮了起來。馬遵雙目狠狠地瞪著二人,胸腹間急速起伏,緩緩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賤人……」
那少女微微一笑:「我們是賤人,你呢?你只是條喪家之犬。」馬遵咆哮道:「沒你們這些賤人,我不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我恨不得食你……」那少女淡淡的笑道:「荀諶是你逼走的,盟約是你要和三輔定的,軍戰是你指揮的,關我們什麼事。」馬遵心頭驀然閃過馬周說的那些話,心中又痛又悔,仰天長嘯道:「恨不聽馬賓載的話,以至於落到今日這步田地,」彈身而起,向那少女撲去。那少女輕笑一聲,一掌迎向馬遵。「彭」一聲悶響,馬遵向後跌退,踉踉蹌蹌連退十餘步,砰一聲跌坐在地上,那少女逆風飛退,經過如玉身邊時,提起愣在一旁的如玉,纖足輕點,奔出門外,風動冰凌般的聲音隨風遠遠傳來:「馬遵,像你這樣的廢物,不值得我殺……」
馬遵泣聲長笑,猛地彈起身,撲向妝台,一把將上面所有物事掃到地上。燭台跌落地上,立刻點燃紗幔,火苗躥躍,向上燃去。房中紗幔極多,遷延縱橫,火勢沿著紗幔迅速蔓延,霎時在整間房中燒了起來。馬遵望著身周越來越大的火勢,仰天狂笑:「燒吧,燒吧,都燒光吧……」
火勢越燒越旺,瞬間將整個小樓捲入火舌之中,遠遠望去,如血色的浪潮不住翻捲排擊,火舌吞吐撩燒到附近宅舍。火勢蔓延,太守府熊熊燃燒起來,漸漸和府外的火焰匯合在一處。整個直路陷入一片火光之中。吳晨仰天望著天際一明一滅的火光,長長歎了口氣,道:「北地號稱秦地糧倉,如今被一把火燒光,難民安置又是件頭疼的事了。張華,主薄在漢陽安置流民的事進行的怎麼樣?」張華道:「進行的還算順利,只是安置流民時日尚短,而且如今已是初春,漢陽已開始春耕,此時正是農忙時節,安排春耕,修復水利等等,都需要沈別駕操心,只怕沈別駕難以分身到北地來。」辛毗躬身施禮道:「并州大人如果信任我,我願擔任北地太守,我可以保證在一年之內,重現北地昔日秦地糧倉的盛況。」荀諶心道,不想你見機比我還快。吳晨笑道:「佐治願承擔治理北地的重任,我真是求之不得,客套話我就不說了。」辛毗放聲大笑,深鞠一躬道:「多謝并州大人。」吳晨向李卓道:「北地郡仍有少數匈奴肆虐周圍縣鎮,李卓,你留下來輔佐辛太守。」李卓點了點頭。
彭羕道:「鍾繇和呼廚泉在左馮翊相持不下,我軍應當趁此時機西征韓遂,將這個龜兒子一舉拔除。」張華道:「鍾繇不敢全力圍剿呼廚泉,是因為我軍一直囤駐涇水上游,如果此時大舉進攻韓遂,恐怕就會給予鍾繇機會,圍殲呼廚泉,那時局勢恐怕不利於我軍西征。」
吳晨和彭羕相視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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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七年(公元202年)三月,并州牧吳晨在平定北地三日後,向司隸校尉鍾繇上表,以調解三輔和南匈奴之間的爭執為名,命安定大將軍馬超率兵大舉進駐漆縣,做出順涇水而下的姿態,而安定的主力共一萬三千人,卻在吳晨率領下,頂著漫天飄飛的大雪,踏上了西征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