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混跡三國

第二部 涼州好大雪 第六十三章 火燒泫中谷 文 / 姜尚

    山城之下人頭攢動,滾滾煙塵遮天蔽日,震天的喊殺聲猶如洪峰咆哮。

    徐庶高聲喝道:「放箭。」

    神機弩車發出機簧攪動令人牙酸腿軟的聲音,「嗚~~~~~」的尖響,數十隻兒臂粗細的長標破空而出,空中急速旋動著狠狠扎向人群,火矢、弩箭鋪在長標之後,一時間遮滿灰暗的天空。

    長標穿入人潮,一名沖在陣前的兵丁首當其衝,「彭」一聲尖響,兵士手中盾牌被急速旋轉的長標震碎,碎木飛射,長標從兵士身後穿出,兵士慘叫一聲,前奔的勢頭卻絲毫不受胸腹被洞穿的影響,屍身向前連奔數丈,這才「通」一聲摔在地上。

    長標洞穿一人後,破空的氣勢猶未衰竭,斑駁的木質帶著淋漓的鮮血扎向人群,一名兵丁躲閃不及,慘叫一聲被長標紮住,兵丁嘶聲叫著隨著長標向後飛去,「嗡」一聲,叫聲嘎然而止,整個人被鮮血淋漓的長標狠狠紮在地上。

    如此驚人的殺人利器令結陣而行洶湧前奔的青州軍瞠目結舌,數千人馬瞬間停滯不前。此時破空的尖響厲嘯躥入耳中,火矢利箭潮水般迎頭撲至,慘叫、怒喝、哭喊聲震曠野,衝在前端的百多兵丁被火箭、怒矢擊倒,一些身中火矢的兵丁尖叫著在地上翻滾,扑打身上的火焰,被弩箭射穿,撲跌地上不住哀號,陣腳大亂。

    「咚咚咚……」隆隆的鼓聲震天而起,人潮中浮起數十座三丈餘高的井闌,慢慢向前滑動,巨大的木質轱轆的轉動聲撕裂震天的金鼓深深刺入耳中。

    井闌是木質高台,底座四方形,四面由木樑構架呈梯形向上,頂部鑄高台,其上可立十餘人,攻城時專為對付守城的弓箭兵,底座四邊附以半人多高的巨輪,不僅可用於推動井闌,也可用於掩護推動井闌移動的兵丁。為防止高台上的兵丁在井闌移動時從高台上摔下,高台四周圍以半丈高的木闌,如同護井的圍欄,因此稱為井闌。

    雲儀驚道:「軍師,那是什麼?」

    徐庶摸了摸晗下的胡茬,道:「夏侯元讓還不是一般能幹啊,前幾日造什麼霹靂車,被我軍輕騎搗毀後又鼓搗出這麼個玩意,哈哈,了得,著實了得。雲儀,看見高台上那些躲在皮盾後的司隸兵了嗎?這些人專為我女牆下的弩兵來的。」

    雲儀失色道:「這回他們站得比我們高了,局勢大大不妙。」

    徐庶用手在眼前對著緩緩推來的井闌比劃了比劃,哈哈大笑,大手一揚道:「傳我軍令,在神機弩的木椽上裝上十字鍥頭,鍥頭長四尺,點燃後射那些草靶子。」

    雲儀大聲應令,飛速跑下箭樓。

    城下海潮般的司隸大軍分成若干細流,隆隆聲中數十座井闌湧出人潮。鼓點敲得更急,皮盾之後的司隸軍神情肅穆,鋒銳的箭簇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寒光。

    徐庶大聲喝道:「放箭~~~~~~~」

    「咚~~~~~~~」

    數十隻戰鼓也於此時齊齊敲打在一個鼓點上,驚人的轟響瞬時淹沒戰場上所有聲音,眾人耳中一片轟鳴,密密麻麻的羽箭從城牆上疾射而出,數百隻羽箭也飛蝗般從井闌的皮盾陣後躍空而起,箭只在空中交錯撞擊,如此頻密的羽箭,卻聽不到絲毫羽箭急速飛行破裂虛空的銳響,眼前一幕宛如噩夢,詭異之極。

    羽箭交錯而過,箭簇狠狠紮在城頭和井闌上,箭只猶自不住顫動,井闌上數人慘叫一聲,摔跌下高台。

    夏侯惇挺的標槍般的身軀聞聲前傾,獨眼中顯出一絲狂喜。這一月來吃盡了安定強弩的苦頭,徐庶放聲大喊的「放箭」二字,對司隸兵丁不啻於催命魔音,但此次借助井闌高台柵欄的阻擋,安定強弩威力大減,著實令恨透了徐庶的夏侯惇長出一口惡氣。

    身旁的費曜也是大喜過望,嘶啞著嗓子叫道:「這次看他還怎麼惡。」

    費曜約二十五六歲,身高接近八尺,比費清要高出足足半個頭,作為長子他和費清極為神似,同樣清俊的臉龐,欠缺的只是飽經世故後的一絲滄桑和胸前的一把長鬚。

    夏侯惇巨手前揮,嘶聲喝道:「將井闌往前推,牽制住匪軍強弩兵後,架雲梯攻城。」

    「咚,咚。」

    鼓點緩慢而有力,轟隆的巨響中,井闌不住前移。

    城牆上卻是毫無動靜。

    自剛才箭雨交鋒後,磚木斑駁的山城上就再也沒有絲毫聲息,唯有破損的旌旗在濕潤而沉悶的微風中若有若無的晃動。

    井闌離城牆越來越近,戰場的氣氛也越繃越緊,費曜的一顆心卻無來由的越跳越快,快的就像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一般。

    「沒道理,沒道理,」費曜搖頭呢喃道,「徐庶那奸賊怎麼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夏侯惇冷哼一聲:「那村夫是技窮了……」

    驟變突起,山城城牆上一線火光爆閃,夏侯惇慘叫一聲:「不好,是陷阱,快將井闌撤回來~~~~~~」

    尖銳的號角颼然飆起,淒厲的就像利刃在心間劃過,數十隻巨大的火鳥從城牆上騰空而起,帶著滿身絢爛奪目的烈焰,狠狠紮在緩慢前推的井闌的高台柵欄上,濃煙滾滾,烈焰瞬即吞噬高台,高台上的兵丁嘶聲慘叫,數十個兵丁身上著火從高台摔跌而下,火苗在兵士身上亂竄,整個人如同火人一般,叫聲淒厲,數只未命中井闌的火鳥帶著絢爛的翼展撲進跟在井闌後的司隸兵丁群中,火焰濃煙慘叫混成一片,僥倖逃脫第一波攻擊的井闌上兵丁心膽俱寒,不顧一切的跳下高台,戰況慘烈之極,剛剛鼓起一些勇氣的司隸兵丁尖叫一聲,拋下手中武器向後狂奔。

    「嗚嗚~~~~~~」

    號角鳴響,數十隻火鳥再次從城牆上騰起,向轉身逃竄的司隸兵丁撲去,潰退的人潮中一片慘呼和叫喊。

    夏侯惇暴跳如雷,怒聲喝道:「向前,向前,誰敢後退我宰了他。」縱馬躍進人群,手中長槍連挑數名亂竄的兵丁,但卻絲毫無法阻擋潰退之勢,憤怒的咆哮瞬即卷在雜亂的洪流中消失不見。

    夏侯惇見敗勢已成,慘嘯一聲,撥馬隨大軍撤下,身後隱隱傳來徐庶爽朗的笑聲:「元讓將軍,這次又承讓了,下次再比,將軍切不可如此謙讓了。」

    ※※※

    夏侯惇一腳踢翻文案,破口大罵道:「飯桶,一群酒囊飯袋,這次事又不成,徒讓村夫恥笑。」

    營中眾人低著頭,垂著手,縮在營帳下。

    夏侯惇怒氣更盛,厲聲喝道:「聾了還是啞了?萬餘大軍攻不下一個小小山城,連番損兵折將,你們幹什麼吃的?」站在大帳門口的俾將李循低頭嘀咕道:「還不是你自己沒用?」

    夏侯惇冷哼一聲,巨大的身軀突然出現在李循面前,一拳轟向李循臉頰,李循大驚失色,右腳後撤,欲躲過夏侯惇急襲而來的巨拳,胸腹間猛然一陣巨力襲到,人當即被夏侯惇底下無聲無息的一腳踹飛,慘叫一聲,身軀平平飛出狠狠撞到營帳上,滾了兩滾,癱在地上,好半天爬不起來,弓身蜷縮在營帳角下。

    夏侯惇獨眼寒光四射,烏黑漆亮的長髮無風自飄,配上傲氣雄烈的臉容,狀若魔神,帳中眾人更是噤若寒蟬。

    半晌,費曜才輕咳一聲,低聲道:「安定強弩雖然厲害,但以今天井闌之前的表現,還是有辦法抑制的。」夏侯惇大喜道:「快說。」

    費曜道:「山城夾在兩山之間易守難攻……」夏侯惇喝道:「廢話就不用說了。」費曜清俊的臉龐一紅:「可將木柵欄上包上鐵甲,加固井闌,防止徐庶用火。」

    夏侯惇道:「加固鐵甲,需多長時日?」費曜道:「今日四十餘座井闌被安定放火燒光了,要再造需時半月,加裝鐵甲可能還需要兩個月。」

    夏侯惇怒道:「兩個半月?還要讓那村夫得意兩個半月,不,絕不!」偏將韋寬行禮道:「將軍,屬下有一計,可以破山城。」夏侯惇喝道:「有計為何不早說,囉哩囉唆,到現在才說,是不是想看我出醜?」

    韋寬垂下頭去,夏侯惇厲喝道:「還不快說。」韋寬低聲道:「可築土城,令兵士居高臨下壓制匪軍強弩。」

    夏侯惇大喜道:「村夫,看你這回還有何詭計!」

    ※※※

    徐庶大笑道:「元讓將軍又來了,將軍屢敗屢戰,徐某佩服之至。」

    半里外的夏侯惇嘿嘿冷笑,放聲道:「村夫,看你今日如何猖狂,上!」

    鼓聲敲響,青潮捲湧滾滾向前,數百兵丁雙手高舉半人高的木盾夾在人潮中,隨著緊密的鼓點狂奔而前。

    雲儀道:「軍師,這回夏侯惇要幹什麼?」徐庶瞇著眼,忽然哈哈大笑:「這傢伙準備堆土越城。雲儀,看到那些盾兵身後鼓鼓囊囊的背袋了嗎?裡面裝著沙石和泥土,用來越城的。」雲儀恍然大悟道:「是要堆土越城,軍師,這回該如何對應?」徐庶微微一笑:「不急,看清在哪兒堆土再說,傳令射擊。」

    號角聲起,箭雨破空而出,青色狂濤如撞頑石的海潮,化作飛濺的泡沫倒捲而回,人潮退後露出地上的數十具屍體,盾兵緊縮在巨盾之後,躲過箭雨,再向前迫來。

    雲儀道:「軍師,該用神機弩了。」徐庶微笑著搖了搖頭。

    一陣急促的鼓聲,盾兵停住腳步,以盾護體,層層疊疊交錯進退,嗖乎間起盾後退,身後留下一道高約數尺的土堆。

    徐庶哈哈大笑:「原來不是堆土越城,是要用土堆城。」雲儀迷茫的道:「用土堆城?」徐庶用手摸了摸晗下的胡茬,道:「雲儀,他們要在城東、西兩角堆起兩座土山,居高臨下壓制我城上的強弩兵。還是昨日的老辦法,不過這回不用木頭井闌,改用不怕火的泥巴。據傳當年伍子胥攻麥城時,令兵士兜土為城,左城名驢城,右城名磨城,驢推磨轉,攻下了麥城,夏侯惇一定也聽說過這個傳說。嘿嘿,只可惜這是山城,不是麥城。」

    雲儀使勁點了點頭,大聲道:「嗯,有軍師在伍子胥親來又如何,這回他們又要輸了。」

    夏侯惇冷哼一聲:「村夫搞什麼鬼?為什麼還沒動靜?」費曜皺眉道:「徐庶詭計多端,慣會抽冷打人悶棍,到現在沒動靜一定是在準備什麼詭計,將軍要小心。」韋寬在身後道:「當年伍員曾用此計大破楚軍於麥城,徐庶再奸詐狡猾怎會是伍員的對手,我看這回一定能成。」

    夏侯惇再哼一聲,向陣前急速堆土的兵士望去。

    山城上箭雨有一撥沒一撥的亂射,只是壓制住沒有巨盾防護的司隸兵丁靠近山城,對巨盾兵卻是極少進行攻擊,數百人毫不間斷,分位於山城城東、城西兩角的土堆越來越高,盞茶的功夫,兩座高近丈餘,寬六丈餘的土山已見雛形。

    夏侯惇壓住心頭的狂喜,嘶聲喝道:「村夫這回是真計窮了。」目中晶潤,竟是喜極而泣,韋寬大聲道:「我軍已有兩座土城,可令弓兵駐上,壓制匪軍弩兵……」夏侯惇巨手一揮:「弓兵上!」

    山城下青潮再湧,數百手持強弓的司隸兵丁在盾兵掩護下向前奔突,此時山城上號角也響起,羽箭狠紮在木盾上,哚哚聲不絕於耳,數十名兵丁慘叫一聲,倒在地上,但還是有三百多名弓兵成功到達土城,俯身爬伏在土牆下。

    韋寬道驚喜道:「成了,成了……」神色忽然巨變,慘叫一聲:「啊呦,不好,我們堆土,他們築樓,我們再高也高不過他們。」

    原來山城上不知何時豎起兩座以土壘成的高樓,分對著兩座土山,數十名手持強弩的兵丁順著台階向樓上湧去。

    夏侯惇臉色鐵青,厲喝一聲:「弓兵撤回來。」

    低沉的號角突轉淒厲,數百隻弩箭撲向伏在土牆下的司隸弓兵,弩箭居高臨下,貫盔穿腦,將數十名兵丁牢牢釘在地上,兵丁高舉盾牌急向後撤,高樓和女牆下弩箭齊發,巨盾兵遮住頭就遮不住胸腹,遮住胸腹就遮不住頭,慘聲連連,百餘名兵丁來不及逃出強弩射程之外,已被羽箭射穿鐵盔,屍體狠狠摔在地上,腦漿鮮血齊流,驚得佈陣於後的其他司隸兵丁汗毛倒豎。

    徐庶哈哈大笑:「元讓將軍,這次又承讓了。」

    夏侯惇厲聲狂喝:「村夫,就算你把城築到天上,我也會破城取你的狗命。」

    徐庶大笑道:「元讓將軍,你我只是比較智力,將軍計不如人,生氣上火又有何意?」

    夏侯惇氣得五內俱焚,厲喝道:「給我挖地道。」

    費曜急忙道:「將軍不可,這裡是山城,地中皆是巨石頑土,地道之策萬萬不可行。」夏侯惇厲聲咆哮:「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看著村夫囂張不成?」

    韋寬大聲道:「將軍,我還有一計,可用長桿縛上易燃松枝,其上澆麻油,探於城上,既可焚燒城上神機弩,又可撩燒躲在女牆下的強弩兵。」夏侯惇破口大罵:「有計怎麼不去辦,飯桶,要你何用?」韋寬紅著臉支吾道:「長桿一時還沒著落,而且還需加厚的木驢擋住匪軍的神機弩。」

    夏侯惇厲喝道:「需多長時間?」費曜在旁道:「約需三日。」夏侯惇轉身望向山城,惡狠狠吐出幾個字:「村夫,就讓你再囂張三日。撤!」

    鑼聲響起,司隸大軍緩緩撤去。

    雲儀道:「軍師,夏侯惇撤了。」徐庶道:「估計回去造什麼攻城器械去了。雲儀,去看看唐強將箭運到沒有……」

    「呵呵,運來了。」

    徐庶聞聲轉頭,驚喜道:「哪陣風把你吹來了?」待看到翟星身後那人,臉色立變。「嗆」一聲,雲儀拔出佩刀,大喝道:「馬岱!」

    翟星身後那人身高七尺接近八尺,一身銀色絲絛,獅盔獸帶,面容清俊,細長的雙眼微斜向上,正是馬岱。

    翟星道:「呵呵,雲儀把刀收起來,馬將軍是自己人。元直兄,別來無恙啊。」徐庶舉手摸著晗下胡茬,沉聲道:「西平失守了?」

    翟星一向在西平方面助馬岱守城,兩人同時在此出現,所以徐庶才有此問。翟星擺手道:「是我們主動撤出的,具體原因還是請馬將軍告訴你。」馬岱從翟星身後閃出,納頭向徐庶拜下,大聲道:「馬岱參見徐軍師。」徐庶急忙摻起馬岱,道:「將軍不用多禮,西面戰事到底如何?」馬岱道:「半個月前,閻令那賊子突然出現,刺殺軍中數名偏將,連帶著二哥馬鐵也被他刺傷,那些羌胡見閻令復出,現下都開始觀望,有的還在暗中支援韓遂,沈大人更是發來急信,說北地郡的楊秋馬遵起兵圍攻西州城,湟中王宋建也在調兵遣將,安定四周風雨欲來,要翟大哥速回安定。翟大哥估計閻行名對吳公子恨之入骨,此番傷癒復出,必然會對吳公子下毒手,所以決定棄守西平,將兵力縮回安定。」

    徐庶皺眉道:「閻行名又出來了,局勢大大不妙。奸商,你從安定來,天水方面有沒有公子的消息?」

    翟星長歎一聲,道:「有。三日前天水一戰,吳老闆擊潰夏侯淵、李典部主力……」雲儀以及徐庶身後的一干兵丁歡叫一聲,徐庶愕然道:「破襲敵軍主力是好事,奸商為何歎氣?」翟星苦笑道:「回天水途中,閻行名突然行刺,姜囧為救吳老闆被閻行名刺殺……」

    剛才還興高采烈的一眾兵丁聞言登時震呆了,徐庶急道:「公子呢?公子情況如何?」馬岱道:「吳老闆沒事,但從天水傳來的消息說,這兩天吳老闆守在靈堂不吃不睡,誰勸也勸不住。」

    徐庶向翟星望去,翟星苦笑著搖了搖頭:「別看我,我這師弟性子是這樣的,我也拿他沒辦法,小倩和沈太守已趕過去了希望能勸得住他。安定現由程子路暫代太守,我和馬將軍專程趕過來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徐庶抬頭看了看灰濛濛的天空,長歎一聲:「山雨欲來風滿樓,我軍的戰略要變變了。走,進屋裡說。」

    ※※※

    費曜快步走到夏侯惇的大帳外,躬身稟道:「將軍,鍾大人發來急信,信中說北地郡楊秋馬遵的人馬已經進駐西州城,安定東面戰事一觸即發。」

    帳簾一挑,夏侯惇巨大的身軀出現在費曜眼前,神色又驚又喜。西州城屬安定郡,位於安定首府臨涇東南約二百里處,離夏侯惇現在屯住的鶉陰不過百里,若是騎兵奔襲一日就可圍攻臨涇,這消息對夏侯惇來說不啻於久旱逢甘雨。

    夏侯惇巨手一揚,一把奪過費曜手中的布卷,展開細讀。

    「哈哈,穩守不攻,切不可中了徐庶詭計。」夏侯惇仰天大笑,「還有比這更好笑的事嗎?村夫除了守城他還有什麼能耐?讓我別中他的奸計,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何奸計。」

    令兵急匆匆跑了出來,大聲稟道:「將軍,門外馬岱討戰,要將軍去應戰。」夏侯惇神色一動:「馬岱?他不是一向在西平嗎?怎麼跑到山城來了,點兵,我去會會他。」

    費曜急道:「徐庶一向堅守不出,如今卻主動在外邀戰,其中一定有詭計,將軍不可應戰。」

    夏侯惇神色一凜,粗黑的眉毛緊皺起來,來回踱了幾步,猛然揚起頭道:「由他去。」

    ※※※

    夏侯惇在營帳中來回踱步,神色鷲厲,侍立在營帳兩邊的眾將大氣也不敢出。

    令兵在帳外稟道:「將軍,我軍派往山城的探子回來了。」夏侯惇道:「叫他進來。」

    一個乾瘦的兵丁邁步走進大帳,單膝跪地向夏侯惇行禮道:「將軍,幸不辱命,我已探得匪軍動向。」夏侯惇道:「囉嗦,快說。」兵丁道:「徐庶已於兩日前率兵離開山城……」夏侯惇厲喝一聲:「什麼?徐庶不在山城?」兵丁打了一個哆嗦,嘴邊的話立時吞落肚中,費曜道:「徐庶離開山城?馬岱怎還敢連日邀戰?」

    兵丁嚥了口吐沫,結結巴巴道:「徐庶料定事出反常,將軍必疑惑不定,所以才讓馬岱出城討戰,自己親率大軍偷襲西州城……」

    「彭」一聲巨響,夏侯惇一拳狠狠砸在面前的桌案上,堅硬的木案斷成數截,拳風擊在地上反彈而起,裹著木屑尖嘯著四射而出,眾將領驚得向後大退一步,舉手擋在面前。

    夏侯惇厲聲咆哮:「村夫,竟然擺個空城嚇人,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費曜道:「此事事關匪軍機密,你是如何探來的?」兵丁道:「我沿山探路,抓住一個西涼逃兵,他是兩日前隨馬岱來山城,因為徐庶率大軍走後,山城城內只有不到五百人,馬岱卻連日挑戰,那兵丁心中害怕所以跑了出來,正被我撞到。」

    費曜還待再問,夏侯惇巨手一揮,厲聲喝道:「不用問了,馬岱再來挑戰,我軍即刻點兵出擊。」

    令兵在外稟道:「將軍,馬岱在帳外挑戰。」

    夏侯惇暴喝一聲:「出兵。」

    ※※※

    費曜、韋寬壓住陣腳,夏侯惇跨馬上前,遙望對方陣前一騎白馬銀袍將領,身後沙石狂捲遮住人馬,山城上旌旗飛揚。夏侯惇怒氣更甚,催馬上前,厲聲罵道:「馬岱,不過五百人敢阻我萬餘大軍。虛張聲勢,以為人人都似你般蠢嗎?」

    馬岱大怒,驟馬向前,夏侯惇厲喝一聲,手中重矛沿著詭異的曲線波浪前行,矛尖刺破虛空發出無比淒厲的尖嘯,似緩實急,凜冽的殺氣巨浪翻捲,方圓數丈空間的虛空突然變成有若實質,狂猛地向馬岱擠壓而至,馬岱清喝一聲,縱馬前衝,手中長槍急探,槍尖急速旋轉,嗤嗤數聲,空中立現數個雪亮的槍花,槍花和漫天黑壓壓的矛影瞬間撞在一處。

    「錚~~~~~~~」一聲尖銳的脆響,夏侯惇胯下戰馬一聲長嘶,硬生生倒退一步,馬岱清秀的臉龐一片煞白,身形晃了晃,撥馬向山城奔去。

    夏侯惇仰天狂笑:「追。」

    喊殺聲狂飆而起,萬餘兵丁齊湧上前,馬岱率領的西涼兵丁向山城急撤,城上兵丁正欲拉起吊橋,被夏侯惇飛身趕到,一槍挑斷鐵鏈,厚重的城門轟然倒塌,西涼軍大驚失色,一窩蜂的向山城後門逃去。

    夏侯惇被徐庶阻在山城月餘,不但損兵折將還備受徐庶挖苦,今日終於打破山城,長出一口惡氣,下令全軍追襲。馬岱被追得太緊,被逼無奈返身廝殺,只一合轉身又走。夏侯惇意氣風發,更是緊追不捨。

    兩軍追追打打,天色漸漸沉了下來,路兩邊山峰夾峙,林木蔥翠,水聲潺潺,一條小河從兩山夾峙處逶迤而出,河兩岸蘆葦叢生,晚風中不住搖晃。

    馬岱的背影在林木間轉的幾轉消失不見。費曜催馬向前,向夏侯惇道:「將軍,兩山相逼,山路狹窄,蘆葦叢生,樹木從雜,如果徐庶埋伏在此用火燒林,我軍死無葬身之地。」

    夏侯惇驚叫一聲:「不好,上村夫當了,快向後撤。」

    山谷中突然響起一陣笑聲:「元讓將軍,我在這泫中谷已等你兩天了,將軍既然來了,就讓我盡盡地主之誼吧。」山頂閃出一彪人馬,為首一人臉色黝黑,額頭寬闊,正是徐庶,手中拿著一把弓箭,箭簇上一團火焰不住跳躍。

    夏侯惇大叫道:「撤,進到河中向後撤,……」徐庶哈哈大笑,手中火箭向天射去,逆風而行的火苗在暗黑的天空劃出一道彎彎的曲線,逕向緩緩流淌的小河落去。河水在血紅的夕陽下泛著五彩斑斕的顏色,如蝮蛇的鱗片,詭異驚人。

    費曜慘叫一聲:「不好,是火油。」火箭應聲落在河中,一線藍色的火光暴現,火苗如受驚的飛鳥,以火箭落在河中地點為中心,以驚人的高速在河面急掠而過。「轟」一聲巨響,整條河熊熊燃燒起來,大火瞬間吞噬林木蘆葦,山谷化作一片火海。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