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吳晨仰天長笑。
馬超冷哼一聲:「你笑什麼?」
吳晨笑道:「第一,你捨不得殺我。這次明裡是韓望押送糧草,暗裡卻是你領軍,現在不但糧草全完蛋了,而且一萬西涼兵丁也死了個清光,你隨便提個人頭回去就能向你喜怒無常的老爹和狐疑成性的韓二叔交代?好像沒那麼簡單吧,所以你不會殺我,不然我的人就立刻就散,誰知道你提的頭是來劫糧的人的頭還是隨便找個誰來頂嘴。」
馬超再哼一聲:「哦,是嗎?」
吳晨笑道:「當然,否則我們倆武功相差那麼遠,剛才交手時你完全可以把我釘在地上,又何必費老鼻子勁將我打成重傷呢?剛才你不殺我,現在我已經毫無反抗之力,你反倒要殺我,不合情理啊!」
「哼,算你有理,不過我會挑斷你的手筋,腳筋,刺瞎你的眼睛,以洩我心頭之恨。」
「哈哈,第二,你不能殺我,不但不能殺,而且還要保護我。」
馬超冷笑道:「嘿嘿,你我非親非故,我雖然敬你是條漢子,但兒郎血仇在前,我帶你回去,說明所有事情之後,就將你凌遲處死,從你身上將肉一片片割下來,讓你疼夠十天十夜,然後再拿你點天燈,以慰兒郎的英靈。」
吳晨搖頭笑道:「你殺了我,你就會被全家抄斬,剩下你一個孤零零的在世上,還要背上不忠、不義,不仁,不孝的名聲;你殺了我,你後半輩子就會受盡人間所有的苦,不但鬱鬱不得志,更是矜矜如驚弓之鳥,到最後郁卒而死。」
馬超氣極反笑,手中的槍都止不住的顫抖:「哈哈,你以為你是獻帝?還是你發夢撿到了玉璽?就算是獻帝,他只要敢動我族人一根寒毛,上天入地我也要將他撕成一片片。」
吳晨的笑容更是燦爛:「這第三嘛,唔」,語調忽然變低,「你知道為什麼我的人不圍上來嗎?」
「哼,你在我槍下,他們投鼠忌器,怎麼敢圍上來,我看你恐怕是嚇傻,說胡話吧!」
吳晨毫不生氣,奸笑道:「你知道不知道世上有一種人叫奸商?這種人說話十句有九句半都是假話……」
馬超曬笑道:「我看我面前的就是!」
吳晨搖搖頭:「唉,我當然不是了,不過不知道我幸還是不幸,就認識這麼一個人,他說,你的武功這麼低,西涼人又窮凶極惡的,喜歡動不動就將人碎屍萬段,然後拿去點天燈,所以他就賣給我一種藥,叫什麼『不會武功的倒,會武功的也倒,武功高深的更要倒,萬試萬靈,誰聞誰倒,傾國傾城,散盡神功,八月桂花香』。唉,我上當上的怕了,所以剛才就打開來試了試。」
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銀灰色的瓷瓶,瓶塞果然已經打開。
馬超細聞之下果然傳來淡淡的桂花香味,合著寒冷的山風,清爽怡人,感覺全身似乎都要飄起來隨風起舞一般,不禁臉色大變。
吳晨長身而起,大笑道:「哈哈,普天之下不受這藥的人只有一個,不過可惜不是你。所以這第三就是你根本殺不了我。知道我剛才為什麼拼著受你一槍,也要到上風口的原因了嗎?」
豆大的汗珠從馬超額頭冒了下來,咬牙切齒的道:「你好陰險……」
「呵呵,君子動口不動手,論力我打不過你,可現在是兩國交戰,智謀武力都要用,當然還要看看各自的運氣。照目前看來,我的智力和運氣要比你強上那麼一小點兒。」吳晨邊說邊用手比劃了一下那一小點兒,滿眼含笑的看著臉色鐵青的馬超,嘴中念道:「一,二,三,掉」。
馬超再也握不住手中的銀槍,「噗」的一聲掉到了雪地上,接著雙膝一軟,軟癱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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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晨暗中長舒一口氣。剛才實是千鈞一髮,如果馬超沒有停下那一槍,如果馬超功力高絕到像奸商一般萬毒不侵,如果……
山風吹過被汗水浸濕的後背,吳晨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小倩奔了過來,一頭扎進吳晨的懷中失聲痛哭。吳晨拍打著小倩的肩膀柔聲哄道:「好了,好了,不要再哭了,剛才才搞出個雪崩,你現在就要發洪水啊!」
小倩忍不住笑了出來。吳晨從懷中掏出「還魂丹」遞給她:「我們的人剛才也受了毒,用這個可以解毒,你拿去給他們用。」餘光之中,正見王霆舉刀向馬超劈下,慘叫一聲:「不要……」
「嗡」的一聲響,一枚銅板撞在王霆的刀上,將刀斜斜撞開,刷的一聲從馬超身旁砍下。
馬超厲聲喝道:「要殺就殺,不用拿刀嚇唬你家爺爺。『馬革裹屍』,你家爺爺從上戰場的那一刻,就早把生死置於肚外了。」
吳晨大笑道:「好一句『馬革裹屍』,伏波將軍的子孫果然牢記祖訓。不過這句話還有那麼一點小家子氣。『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不是更好嗎?不過人死有輕於鴻毛,也有重於泰山,像馬將軍這麼個死法,只怕在九泉之下伏波將軍也羞於見你。」
「你說什麼?」馬超狠狠的瞪著吳晨,眼中的怒火似要噴射出來焚天毀地一般。
「呵呵,沒說什麼,沒說什麼,反正說了你也不懂。大夥兒們快去救人吧,不用理這個讓祖宗都蒙羞的人。」吳晨轉身就向仍在雪地上躺著的贏天走去。
「你給我回來說清楚,你聽到沒有,你……」
吳晨不理身後馬超的咆哮,直氣得馬超七竅生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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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天,你怎麼樣?」吳晨蹲下身來,伸手撫在贏天背後,真氣緩緩運出。贏天又咳出一口鮮血,喘道:「我還沒有成為大英雄,不會死的。」
吳晨用袖腳輕輕擦掉贏天嘴角的鮮血,歎道:「剛才你真的好厲害,像馬超這樣的高手,天下有誰能擋他全力一擊?要不是你,我也沒時間打開瓶塞,那樣大家都要死。
在我心中你已經是英雄了,你師傅要是知道你這麼能幹,也會為你自豪的。」
「真的?」贏天眼睛一亮。
吳晨肯定的點了點頭,從懷裡掏出「大還丹」的空瓶,抓起一把雪塞進去,然後將瓶子揣進懷裡。
「當然了,你師傅力敵關羽,張飛,你今天力敵馬超,他們都是天下屬一屬二的人物,你可絲毫沒有墜了你師傅的名聲,到時天下英雄都會傳送你們師徒的故事,紛紛舉起大拇指說一聲『果然名師出高徒』。」
贏天雙腮酡紅,鼻翼猛張,連吐出兩口鮮血。
「倩……倩姐,我……我今……今天真……真的……成……成英雄了……?」贏天急喘著氣問道。
小倩含著熱淚使勁的點頭。
「呵……呵……」鮮血順著贏天的嘴角慢慢溢出。
贏天的眼神越來越渙散,吳晨心知要糟,立即將懷中的瓷瓶拿出,將剛用體溫融化的雪水倒進贏天嘴裡。接下來只能祈禱,祈禱瓷瓶中殘餘的「大還丹」能夠起效。
贏天的氣息慢慢平緩,慘白的臉色漸漸有了些血色,吳晨堵在嗓子眼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抬頭看時,小倩早已是淚流滿面。
這次的雪崩,安定帶來的士兵死亡兩百多人,失蹤四十多人,西涼兵丁存活六千餘人。西涼兵從雪裡被挖出來的時候已經被凍的半死,吳晨讓兵丁將他們身上的乾糧搜出來後,就用他們自己的褲腰帶將他們綁在火堆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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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我們該怎麼處置他們?」段正指著圍在火堆旁密密麻麻的西涼兵。
吳晨長歎一口氣,說道:「放了吧,他們也都是窮苦人家的子弟,被迫才當兵的。」
「那他呢?」段明指了指馬超。
王樂大聲道:「我看乾脆一刀把他剁了,這傢伙武功太強,放了恐怕後患無窮。」
吳晨走到馬超身邊,目不轉睛的看著他。這樣的良才猛將,怎麼才能收為己用呢?
馬超惡狠狠的瞪著吳晨。
突聽「咕嚕」一聲,吳晨不由得開懷大笑。
馬超的臉唰的一下紅了。被餓了半天,馬超的肚子終於開始唱起了空城計。
吳晨心念電轉,終於開口道:「放了吧!」
自忖必死的馬超大叫一聲:「什麼?」
「我說放了你。」
「為……為什麼?」
「呵呵,第一,你一身武功天下無敵,殺了你可惜;第二,殺了你,我怕伏波將軍在九泉之下被你氣轉活來;第三,這回放了你,下回如果還要和我作對,照樣抓你不誤;第四,你蒸不得,煮不得,炸不得,炒不得,留在我身邊也是浪費糧食。有這麼多理由,我為什麼不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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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超冷哼道:「剛才我傾盡全力殺你,你不記恨我……」
「兩國交戰,將士必盡全力殺敵,戰場上又有什麼人情好講?沙場留手的人,根本不配當兵,這種人說起來沒得讓人齒冷,如果有這樣的人,我正眼看都不會看他。」
馬超沉聲道:「好,不過你記住了,你放我是你的事,下回你不要撞在我手裡。」
吳晨微笑道:「這句話對你同樣有效,下回再落到我手裡,我就餓你三天三夜,讓你吸取教訓以後再不敢和我作對。」隨即將手一揮:「把糧食裝上雪橇,我們回秦川交差。」
馬超大喝一聲:「吳將軍我有話和你說。」吳晨一怔,回過頭來:「我已經放了你,你還待怎樣?」馬超顫巍巍的站了起來,低笑道:「你放我一馬,我當然要指你一條明路了。如此英雄人物,我實是不忍心看你大難臨頭。」吳晨笑道:「我會大難臨頭?此話怎講?」馬超冷笑一聲:「你們不是程銀的部下嗎?」吳晨面色連變數變,支吾道:「程……程銀?誰,我不認識。」
馬超嘿嘿低笑,冷峻的神色緩和下來:「吳將軍,請借一步說話。」
徐庶,段正大喝一聲:「千萬不可答應他。」吳晨搖了搖頭:「馬將軍為人信義四海著稱。我信他不疑,他亦必不負我。」馬超朗聲笑道:「好,有氣魄,有膽識。」一把拉住吳晨的手向外走去。
離眾人百步遠後,馬超停了下來,雙眼緊盯住吳晨,低聲道:「吳將軍,我觀你御下有方,人又英雄了得,在程銀手下實是大材小用。如今西涼六郡半數在我馬家手裡,如果再奪得天水,整個涼州還有誰是對手?那時,不但成宜、張橫,就算是程銀都要向馬家稱臣。如果現在投我,以你之才高官厚祿予取予求,至不及也可為一郡之首;若跟著程銀,只怕到時嘿嘿……」
吳晨搖了搖頭:「馬將軍一番肺腑之言,吳晨銘感於心。我也有一言贈馬將軍。今日馬家之景,外強中乾而已,若不克天水或能有幾日殘喘,否則不日必起大禍。」
馬超一愣:「此話怎講?」吳晨低聲說道:「謀動干戈於邦內,吾恐季孫之憂……」
隨即朗聲道:「言盡於此,望馬將軍好自為之。」馬超一把拉住吳晨,急聲道:「望將軍明示。」吳晨淡淡一笑:「馬將軍絕頂聰明之人,怎能看不出來?令尊起於貧寒,能有今日之尊,所為何來?如今西涼出師必冠以馬家,令尊名聲日盛,脾性亦日驕。古人云『天無二日』,若得天水,西涼再無一人可纓馬韓聯軍之鋒,只怕令尊到時驕橫之氣也達巔峰,嘿嘿,會出什麼事還需我明言嗎?」
馬超渾身巨震,不敢置信的看著吳晨。吳晨雙眼也是眨也不眨的看著馬超。
「敢問將軍,有何法可解?」馬超喘著氣問道。吳晨輕輕搖了搖頭:「江山易改,秉性難移,令尊和韓遂都不是甘於久伏人下之人,除非……」
「除非什麼?」馬超追問道。吳晨長歎一聲:「這等不忠、不孝之事又怎能出於我口。馬將軍,今日你我相見投緣,我已經說了許多不該說的事,可惜今日無酒,不然吳晨必要和將軍浮一大白,盡舒胸臆,不醉無歸。只是……他日相見,你我是敵非友,但願後會無期,將軍好自珍重。」雙手拱了拱,轉身就走。
「慢……慢著。」馬超緊走一步,拉住吳晨的手:「你我相見投緣,若將軍不嫌孟起卑鄙,你我意結金蘭如何。」吳晨心頭狂喜,臉上卻不動聲色,緩緩轉過身來看著馬超:「這,這使得嗎?」
馬超大聲道:「這有什麼使不得,古人云『皓首如新,一見如故』,孟起征戰十載,閱人無數,但像吳將軍這樣胸襟磊落光明,氣度寬廣不凡的人物還是平生僅見,剛才一見之下已是心儀,若能結為兄弟,大慰平生矣。將軍這般推托,難不成是嫌棄孟起?」
吳晨搖了搖頭:「將軍將門之後,吳晨一介布衣,怎敢高攀。」馬超大怒:「說來說去,你還是嫌棄我了。」吳晨笑道:「在西涼誰人不知將軍猛冠三軍,天下無敵,將軍的大名早已如雷貫耳,我對將軍的敬仰也如滔滔江水,我怎會嫌棄將軍?古人云『萬金易求,知己難尋』,將軍為人豪邁至誠,吳晨若能得兄若此,此生無撼,不過……」馬超急道:「不過什麼?」
吳晨正容道:「我意在天下,若將軍也有此意,他日必成兄弟相煎之局,到時信、義不能兩全,獨使我心煎熬矣。既有長痛之慮,還不如今日拒絕這份拳拳美意。」
馬超驚的倒退幾步,長吸一口涼氣。吳晨微微笑道:「將軍自比西楚霸王若何?」馬超深呼吸了幾次,平緩了一下心中滔天的巨浪,沉聲道:「我不如他。」
「溫侯呂布呢?」吳晨緊接著道。馬超傲然答道:「此人三姓家奴,無信無義,休要提他。」
吳晨笑了幾聲,繼續道:「霸王武功不可謂不高,江東子弟兵不可謂不強,最後卻自刎烏江,身死國滅,將軍以為為何?」馬超曬笑道:「此天興大漢,非霸王戰之過。」「哈哈,將軍若是這般想,奉勸將軍還是回家抱孩子吧,你不是我的對手,若強為之,最後難逃霸王的下場。」馬超怒道:「你說是為何?」吳晨不答他的問題,反問道:「敢問將軍,一國之中以何為尊?」馬超冷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一國之中當以帝王為尊。」吳晨仰天狂笑。馬超怒吼道:「你笑什麼……」
吳晨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笑道:「將軍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能不好笑嗎?」馬超臉已經氣得發綠,咆哮道:「我什麼時候打過自己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