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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18.踏清秋 文 / 樓枯

    莊口山道上有輛牛車,擺放著一扇豬肉,六七斗黃米,趕車的也是個番僧,見同伴扛著少衝過來,就問:「抓個男人作甚?」胖僧答:「這廝一身好肉,勝過豬羊。」趕車的便不說話,用一根麻繩將少衝捆了塞在米斗間,停了陣,又搬來兩壇醃菜,一袋面,牛車便發動了,吱吱呀呀半個時辰後,牛車拐入山谷,停在了一座山洞前。

    上來幾個赤膊壯漢卸豬肉、米面,那番僧將少衝夾在腋下進了山洞。山洞可容上千人,糧草堆積如山,火盆火把照得四面亮如白晝,進洞百步有塊平地,十幾根木樁上綁著十幾個身姿高挑、骨肉勻稱的年輕女子,**半身,似一群待宰的羔羊。又有一個木頭檯子,豎著門字樁,繩索被鮮血浸透成了紫黑色,正有三五個人在拖洗台上的血污。

    胖番僧將少衝交給一個黑黢黢的瘦子,交代道:「這個是留咱自己吃的,務必把血放乾淨咯。」瘦僧道:「昨個的還沒吃完,又弄來一個,不怕壞了發臭。」胖番僧嘿嘿笑道:「這個是外鄉人,養的肥壯,肉也嫩哩。」瘦僧瞧了瞧少衝,說:「是個蠻子吧。」綁定少衝,揀了一把趁手的開膛破腹刀,正要下手,冷不丁有人喊了聲:「都迴避了,二國師到!」眼見眾僧俗主僕紛紛跪拜,瘦僧丟了刀也趴了下去,屁股朝天,額頭貼地,人跪下去了就再也起不來了。李少衝在他下跪的一剎那,彈出一枚鋼針,紮在後脖頸的的死穴上。

    二國師就是楊連古真,這個李少衝早在半個月前就已經知道,這已經是一個月內第二次見到他,少衝心裡不禁想:我和這個番僧倒是投緣。楊連古真是在一眾弟子的簇擁下走進山洞的,雖是眾星拱月般地簇在中心,這位被蒙古人奉為神明的二國師卻和氣的像街頭茶鋪的掌櫃的,麵團樣的臉上滿是春風。

    他剛在木台下落座,僕從就獻上了一碗奶茶,楊連古真呷了一口,咂咂嘴,說道:「有些味道了,是什麼人的?」座下大弟子吐姬木答道:「秦州知州楊毅的女兒楊彤,過八月滿十七,十天前生產的,每日只給她吃靈芝天麻,喝的是育養峰下玉清泉的泉水,好生調養,擠出來的人乳當然與眾不同啦。」

    楊連古真道:「你只說對了一半,要想產出好奶,不只要吃好喝好,還要讓她常活動,經血活絡才能排出體裡的贓物,還要讓她心情舒暢,這樣產出的奶水才有滋味才養人。此法對那些瓶胎也適用,只是要記得酌情增減,萬不可使其長得太過肥胖。」眾人皆應聲是。

    楊連古真將剩下的奶水喝完,問吐姬木:「你說那個人在哪?」吐姬木往木台上一指,笑道:「請師父過目。」

    伴著嘎啦啦的一陣響,木台正中央裂開一個大洞,一塊木板托著個鐵籠子緩緩升起,籠子躺著一個身材修長,面容俊秀的女子。楊連古真不禁變色道:「怎麼像是她?」起身仔細看,連連搖頭道:「你怎把她給拿來了?」吐姬木道:「世人都怕紫陽宮,我卻不怕!」楊連古真道:「你哪裡知道,她是韋左使的女兒,余家的護身腰牌,你動她,豈非自找苦吃。」吐姬木愕然失色,半晌方道:「一向只知她得寵,還當真是武功了得,原來是另有隱情。」圍著鐵籠轉了一圈,卻啞然失笑道:「漢人就是能吹,什麼『無影劍』,孩兒們拿她竟是不費吹灰之力。」四下都吃吃地笑。

    忽一僧在洞口轟雷似的說道:「世風日下,人皆不知廉恥。你們那些下三濫的手段也拿來炫耀。」只見一僧一道從洞口打進來。僧人身高體肥,面如黑炭,卻是號稱西天第一的枯骨僧。穿道袍的身輕骨瘦,三綹須飄飄,恍然若仙。他背上的一對古銅劍,名曰「對影」,傳言為歐冶子遺世之作,有人認得他正是青州公孫氏族長公孫欠課。公孫一族享譽江湖數百年,而今鉛華洗盡,回復自然,名聲雖不顯,劍術實在高。

    世人傳言劉知之成名前,曾向公孫欠課討教劍法,公孫欠課閉門不見,劉氏坐於門前三日三夜,不飲不食,以示志誠。公孫欠課終被打動,傳他劍法三日。劉氏成名後,縱橫天下,卻從不踏入青州,已示對公孫氏的崇敬。

    楊連古真稽首問禮,道:「未知兩位師兄造訪有何諭示?」公孫欠課笑道:「聽說二國師得了件寶貝,我兄弟特來觀瞻。」楊連古真道:「公孫兄休要聽那路邊混話,小僧並未得到什麼寶貝。」枯骨僧手指著韋素君,冷笑道:「這可不就是一件寶貝嘛,二國師豈能睜眼說瞎話。」楊連古真道:「這是徒弟們孝敬大汗的,雖是寶貝卻碰不得。」枯骨僧道:「都說大汗不喜歡漢家女子,嫌她柔弱,幾時也改了口?」

    吐姬木冷笑道:「和尚不聞君心難測嗎?」枯骨僧喝道:「你是誰?這兒有你插嘴的份嗎?」吐姬木道:「潑僧!我師父敬你一聲師兄,是看同宗的緣分,你也該知道好歹,別被豬油糊了心竅。」話未落音,眼前人影一晃,臉上已經挨了一記耳光,左頰上清清楚楚地顯出一個手印。

    眾人驚恐,拔刀相向。楊連古真喝止,問道:「兩位似乎來找茬的,小僧究竟有何得罪之處,不妨明示。」枯骨僧冷笑道:「二國師真不知情?正定李成泰是貧僧的關門弟子,你為何縱容吐姬木擄他妻女?」

    楊連古真微微一笑道:「原來是為了這事,據我所知,李成泰只是師兄的掛名弟子,你們從未見過面,師徒情分不過是每年孝敬你七百兩銀子罷了。可密迦大王看上了他的妻女,托到我門下,試問小僧當該如何?」枯骨僧道:「別人的我不管,我的弟子就不行!」楊連古真道:「她二人如今正得可密迦大王的恩寵,師兄還要小僧討回來不成?」

    公孫欠課道:「二位同為大汗效命,不要為這點小事傷了和氣。據在下所知,可密迦大王路過正定時,李成泰前往驛館參拜,隨行送了一個侍妾給大王,大王甚為歡喜,賞了他一顆夜明珠。吐姬木見珠子好就向李成泰討要,李成泰不給,他便懷恨在心,私下將李成泰的妻女獻給了可密迦大王,致使人家夫妻骨肉分離。此事二國師恐怕也被蒙在鼓裡。」吐姬木聞此一張白臉紅了透。

    公孫欠課催道:「請殺罪魁禍首吐姬木,以封悠悠之口。」眾人偷眼去看吐姬木,都吃吃地笑個不停。楊連古真微微一笑,道:「搜羅天下奇珍奉養主子是我等的職責,李成泰妻女俱是當世佳人,難道不該奉獻給可密迦大王享用嗎?吐姬木所做並沒有錯,公孫兄所請恕小僧不能答應。」

    枯骨僧恨道:「廢話少講,你我拳腳上見真章!」

    「呼」地就是一杖,楊連古真閃身避過,淡淡地說:「久聞師兄大名,今日當面領教。」吩咐吐姬木等:「我與師兄切磋,爾等不可造次。」言訖,飄身上前,一時鬥得難分難解。

    吐姬木率一干弟子列成弦月陣將公孫欠課監視起來,公孫不動,他也不動,彼此尚還笑臉相望。

    李少衝見時機已到,縱身登上木台,砸開鐵鎖抱起素君就走。吐姬木等人眼睜睜地望著他走,都不敢動彈。少衝趁勢殺出山洞,背著韋素君一氣奔出三里地,這才敢放下。

    素君含淚道:「你還救我作甚?一劍殺了乾淨。」少衝無甚好話安慰,便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話音未落,有人大笑:「用不著十年,咱們已經來啦!」六個番僧跑的滿頭大汗,掐著腰在那呼呼喘氣,眼神裡都放出一股邪光。少衝看了冷笑,解開素君麻穴,將長劍交到她手。素君早已經按奈不住胸中怒火,長嘯一聲揮劍殺去。

    她使得正是三十二路紫陽劍法,十年鍛煉,已得精髓。而那六個番僧除了胖番僧略會三招兩式,餘下的全是街頭無賴的手段,如此實力懸殊,本是砍瓜切菜般的大勝,卻被素君心亂手軟打成了個平手。眾人欺她心亂,一味出言調戲。那個道:「可惜,早知多摸她一把,尥蹶子的母驢好大的脾氣。」這個道:「我摸了她的胸,好大,好軟和。」一個又道:「她屁股真好圓,只是小了,又沒有肉。」

    一番淫詞穢語羞得素君面紅耳赤、心神大亂,三十二路精妙劍法竟變成了胡砍亂打的潑婦招式。少衝暗歎了一聲,腳步輕移,悄然遊走到一個僧身後,只一掌便打的他狂噴鮮血,斃命當場。一轉身又奪過另一人的兵器,隨手折斷丟在地上。

    胖僧大叫:「弟兄們留神,她姘頭上來了。」嘴上說著遠遠地避開少衝。素君大怒,喝罵少衝:「滾開!不用你幫忙!」情急之下,揮劍便斬,少衝見她雙目含血,神智已亂,不敢刺激,急忙閃避一旁。素君卻因手軟腳滑,一個趔趄摔了出去,那胖番僧趁機遊走上前,在她胸乳上狠狠地捏了一把。素君激憤交加,瘋癲更甚,忍不住一道血箭噴射出來。胖番僧心中暗喜飛身撲來。

    少衝疾步上前,接住素君撒手落下的長劍,一招「推窗望月」長劍劃著一道寒弧徑直穿透胖番僧的前胸,餘下四個番僧大驚失色,轉身便逃,少衝一抖手腕拔出長劍反手一擲,又射穿一人,腳尖再挑起一柄彎刀,又斬下一顆腦袋。剩下兩個人匆忙逃命。素君幽幽醒來,雙眼噴著血,雙手緊緊地扣住少衝的手臂嘶聲叫道:「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兩個番僧眼見無可逃處,便回身搏命,讓少衝大為不解的是楊連古真如此高深的武功,他的請傳弟子武功卻稀疏平常,三下五下穿了一個斬了一個,剩下一個,眼見不濟,丟了彎刀,跪地告饒。少衝收了劍,彎腰問他:「你們師祖弄這些女人,究竟做何用?」番僧把眼珠子骨碌骨碌亂轉一陣後,清清亮亮地答道:「男根入酒,產乳當茶,以孩童腦髓為粥,可以飛昇極樂世界。」

    少衝把劍在他面前晃了晃,道:「你想不想往西天極樂世界?」番僧叩頭道:「老爺饒命啊,小的自幼父母雙亡,活不下去,才剃頭當了和尚,只為討口飯吃呀。」少衝不等他說完,揮劍割了他腦袋。

    謝清儀的壽典操辦的異常成功,李少衝帶回來的兩萬兩白銀自是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黃梅所列清單上的物品全數採辦齊備,混雜在各式賀禮中夾帶上山,並無一點破綻,除此之外他又自己出資採買辦了一些禮品,以素君的名義贈給謝清儀、冷凝香、陳兆麗、楊秀、黃梅、陳南雁和三代弟子中的管事岳小枝、郝三姑、明小紅、余已己等。

    壽典第三天,邵玉清以襄陽通判的身份前來道賀。紫陽宮是名滿荊湖的清修聖地,地方官員攜禮敬賀於情於理皆無可指責處。紫陽宮以禮相待,不親不疏。邵玉清住進迎賓館天字房的第二天,李少衝隨同楊秀前往拜望。邵玉清在處置洪湖殺使案時對洪湖派多有維護,李少衝親歷此事,上門拜望自無可厚非。

    楊秀是以紫陽宮新知客的身份前往拜望的,與原知客陳兆麗相比,楊秀的資望、才幹皆有不如,初擔大任,眾人都疑心她年輕、壓不住場。不過這場壽典辦下來,這種擔心早已煙消雲散。楊秀年輕卻不失穩重,熱情而絕不輕佻。壽典來客上千人,她裡裡外外都照顧的妥妥當當。

    不過在老成謀算的邵玉清面前,楊秀就像個初諳世事的小姑娘,朦朦朧朧、似懂非懂,一切都還顯太稚嫩。邵玉清這次的身份是一個混跡官場多年的老吏,圓滑、睿智、熟透世情人理,他的談吐圓潤睿智而藏機鋒,既有長者閱透世情後的平和,又不失年輕人的熱情。楊秀被他深深地折服了,她似乎忘記了這個清瘦和氣的長者的另一重身份是跺一腳半個天下都打顫的拭劍堂副堂主。他們幾乎成了一對忘年交,無話不談,無所禁忌。

    李少衝也幾度生出幻覺,眼前的這個邵玉清跟自己當初在洪湖見到的那個,竟有如此的不同,究竟哪個才是真的他呢?

    原定一盞茶的會面談了一個時辰,楊秀起身告辭時還有些依依不捨。邵玉清送她出門時,兩人還是邊走邊談。邵玉清的右手在向楊秀比劃著,左手卻背到了身後,將中指和食指間夾著的個紙團,晃了晃,丟在地上。李少衝用腳踩住,不動聲色地俯下身去摳皮靴上的一塊泥,皮靴乾淨了,紙團也攥在了他的手心。

    冷凝香在紫陽宮諸弟子中排行第五,排在她前面的楊氏三姐妹夭亡後,她順理成章地成了紫陽宮總教諭,三代弟子中除岳小枝等少數幾個,其他人名義上都是她的弟子。外人據此推斷,在紫陽宮中她的地位僅次於謝清儀,遠在陳兆麗、韋素君等人之上。

    冷凝香不在乎外人怎麼評論,她生性恬淡,雖然掛著各種各樣讓外人羨慕的頭銜,她卻仍穿著用苦籐木汁漿染的青麻衣,吃著和護林工一樣粗糲的飯食。因為她的冷清,她居所前的竹林小徑時常也是冷清的。

    李少衝穿過被露水打的濕漉漉的碎石小徑,影影綽綽望見冷凝香的木屋時,心底油然而生一種寧靜。他停下腳步,靜靜地望著擔水澆菜的冷凝香,想起了同樣在菜畦上勞作的祖母,一腔思緒就悠然飄向那個早已消逝的童年。

    冷凝香直腰擦了把臉,向規規矩矩站在竹籬外的李少衝點了下頭。少衝隔著竹籬躬身施禮,道:「清早打攪,師姐莫怪。」冷凝香沒有答話,繼續舀水澆她的花。她的花散種在竹籬笆牆根上,都是尋常的山茶、野菊,不修枝蔓,蓬蓬勃勃開的熱鬧。

    「小弟懷疑余已己與天蠶教暗中有勾結。」

    李少衝憋了半天終於說出心中的隱憂,說完話頭也不敢抬。冷凝香正舀水澆灌一株頂著一朵金黃花盤的野菊,聞言,她的手微微顫了一下,幾滴水落到了花蕊上。她隨即就鎮定下來,穩穩當當地澆下第二筒水。

    「你都知道了些什麼?」她問。

    李少衝盯著山菊花蕊上滴落的水珠,解釋說自己是無意間在後山梨花木林裡看見余已己和一個陌生男子會面,因覺得那男子行跡可疑遂暗中跟蹤他。那男子責問余已己何時能說服趙彥,讓他們的人進莊潛伏。

    冷凝香問:「余已己說了什麼?」

    李少衝道:「她先是找借口拖延,被逼急了就說等秋收秋種時,山上會派人進莊巡視,到時她設法得到巡莊的差事,再做打算……」少衝把話說完,不安地舔了舔嘴唇,目光溜去一旁。

    「既如此,你為何不去回稟。找我何干?」

    李少衝咬牙說道:「她說這一切真是師姐安排的。」

    「哦。」冷凝香應了一聲,蹲下身從墨綠色的花葉後扣下一塊蟲卵,在指尖碾碎,然後捺入濕泥中。她直起腰,對李少衝說:「她沒說謊,是我安排的。」

    李少衝踏上歸程時,腳步輕快的幾乎要跳起來,這幾天來一直縈繞在心頭的陰雲就像這天氣一樣,一切重歸光明。邵玉清留給他的紙條上有兩句話,第一句:余已己暗助天蠶教今冬攻山。第二句:可以此取信余百花。

    邵玉清用這種方式跟自己聯絡,說明他很清楚自己在紫陽宮的處境,他沒有催逼自己的意思,自己有時間去查明真相。當晚照例歡娛後,他一反常態沒有立即離去。他主動跟她聊起隨楊秀拜會邵玉清的經過。余已己側身緊貼他,星目朦朧,半睡半醒。他說通判邵大人帶來一個消息,說有個叫天蠶教的要來攻山,還說山上潛伏著他們的幫手。他的語調輕鬆而自然,偶爾還帶著些嘲弄。

    她甜甜地睡著,沒有絲毫的異動。他故意加重語氣反覆提及「天蠶教」三個字。她忽然咯咯地笑了起來,撐起上半身,把下巴撐在他的胸口,盯著他的眼說:「你知道天蠶教的來歷嗎?」他茫然地搖了搖頭。

    她就漫不經心地給他說起了天蠶教的來歷。

    「十八年前江陵有戶藍姓富商,家大業大,妻妾成群。他為人樂善好施,鄉人都尊稱他『藍善人』。他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武功很好,朋友卻不多,因為他性情耿直,常得罪人。三十歲時他封劍歸隱,徹底不問江湖是非。他生了六個女兒,個個視作掌上明珠。四十歲得子,大擺筵席,廣宴賓朋。

    「丐幫江陵分壇的壇主『疤頭』帶了個豬頭不請自來。說『黑白,有白就有黑,大丈夫立世,豈能只顧白不顧黑呢』,領著一群叫花子把大門堵上,唱蓮花落,唱的好不熱鬧。」

    余已己翻了個身,繼續往下說:「藍善人心裡雖不痛快,可伸手不打送禮人,人家好心好意來賀,你能動刀動槍往外轟呀?於是就添設杯盤來安置。都是一方有頭有臉的人,誰願意跟髒兮兮的叫花子同桌呀?無奈,只好在大廳一角擺張桌椅安置小叫花子,只留『疤頭』和兩位長老正席落坐。

    「酒過三巡,大伙嚷著要看小公子,奶娘就抱著粉嘟嘟的小公子出來見客。大伙就解下手上的戒指、手鏈,拿著玉珮、元寶往襁褓裡塞,一會就滿了,丫鬟就端個簸籮挨個收,一會就收了十簸籮。『疤頭』給了把長命金鎖,兩位長老一個給銀手鏈,一個給銀錁子,隨同來的小叫花子卻什麼也拿不出,憋的臉皮都紫了。」

    余已己把頭拱進少衝腋下,竟是幽幽一歎:「一個月後,夫人帶著小公子去城外寶相寺還願,拜過菩薩,喝了茶,要走,左右尋不見奶娘。和尚們也幫忙找。最後在寺院後山的草窠裡找到她,雙手綁在腰後,嘴裡塞著裹腳,下身血糊糊地插著根門閂。夫人嚇的暈過去,小公子摔在地上,摔斷了左腿,落下終身殘疾。」

    說到這余已己已是泣不成聲,少衝輕拍她的背,勸不要再說下去。余已己抹了把淚,閃著淚花道:「我真是沒用,一說到這,就要哭。」哽咽了一陣,吐了口氣,繼續往下說道:「事後藍善人去找丐幫理論,丐幫不認,去告官,官吏膽怯,不敢受理。藍善人就拿出當年行走江湖的豪邁,一夜他用黑巾包了臉,把『疤頭』從他姘婦的被窩裡拽出來,剃了個陰陽頭,倒掛在十字街口的牌樓上。總算是出了口惡氣。」

    說這段話時,她面露欣榮,語調輕鬆,彷彿把「疤頭」倒掛在牌樓上的是她而不是藍員外。少衝捏了捏她纖細柔滑的手臂,說:「不早了,早點睡吧。」余已己驚奇地問:「你不想知道後面的事?」李少衝柔聲說道:「我是怕你睏倦。」余已己叉開五指在他肋巴骨上撓了幾趟,嬌嗔說:「我還沒說完,不准跑。」

    唧唧咯咯鬧了一陣,自己先心懶了,瞪著空洞洞的大眼睛,幽幽說道:「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其實都差不多。結新仇、報舊仇,舊仇未報新仇又結。不過如此。」

    李少衝離開後山小院時,一身輕鬆,若不是余已己臨別時說的那句話,他今晚可以安安穩穩地睡個踏實覺了。

    余已己說:「他們十八年前就嚷著要攻山,都嚷了十八年了。師祖可憐起他們,有時故意讓他們潛進田莊,溜進山門。要不你讓人怎麼活呀。」

    江湖上確有很多離奇的事,但余已己說的未免有些過。李少衝連夜去找楊秀,東拉西扯中自然而然地引出「天蠶教」三個字,隨即就不動聲色地問起天蠶教的來歷。

    好為人師的楊秀一五一十地給少衝說了天蠶教的來龍去脈,以及與紫陽宮的恩怨情仇。除了視角與余已己稍有偏差,所述事件經過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她不稱天蠶教的創始人為「藍善人」或「藍員外」,而是直呼其名「藍天和」,也決口不提丐幫江陵分壇主龍吟三的綽號「疤頭」,而稱之為龍壇主。有些地方她說的似乎更詳實,她說藍家奶娘因為丐幫弟子拿不出像樣的賀儀,竟口出惡言肆意譏諷,藍天和身為主人卻不加以制止。

    末了她居中裁斷:「藍天和遁入魔道,龍吟三罪不可恕。當年師父和大姐在處置此事時偏袒了丐幫,確有不當之處。藍天和當上幽冥教荊湖總舵主後,滅了龍吟三全族,龍吟三妻女死狀慘不忍賭。也算是一報還一報。」

    論及天蠶教創立後的歷次攻山,楊秀道:「是英雄,有仇必報,有恩必謝。藍天和創立天蠶教就是為了報仇,當年他發毒誓,此仇不報,願墮阿鼻地獄。十八年來,年年不缺!起先幾年還搞的有模有樣,後來就漸漸不成氣候了。去年因大雪封山,半途就回去了。走時缺糧,還問南莊買了幾百斤麵餅呢。除去起初幾年,最厲害的一回,有七個人殺進西來莊,推倒了一個篾匠,搶走了三個筐,嚇哭了一個孩子,砸了三口酒缸。被他們拿住,剝了衣裳作賠。」

    楊秀捂著嘴笑個不停。少衝強忍著笑,問:「年年來騷擾一回,就沒想個長久之計,譬如殺了藍天和?」楊秀歎道:「十八年前師父剛剛坐上武林盟主,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全靠丐幫和朱莊主幫襯。對藍家,師父心存一份歉疚,那還能再去殺人?只好睜一隻閉一隻眼罷了。」

    又說:「你也不必擔心,天蠶教名義上是幽冥教的支脈,其實很不成體統。藍少英做教主後,埋頭準備了三年,說要建絕世奇功,擒拿師祖。他挑選三百精壯,兵分八路來攻。就有六路在山林裡迷了路。剩下的兩路,一路進了南莊,一路進了西莊,統共二十幾個人。進南莊的那路找到長老說,他們要借宿一宿,等天明攻山。睡在柴房,門口連個放哨的也沒有。夜半三更,長老帶著莊客把十幾個人一條繩子捆了,天明敲敲打打送上了山。」

    少衝聽到這,有些哭笑不得。又問西莊那一路,楊秀未語先笑,半晌才止住:「那路就更別提了,笑的肚子痛。他們進了莊,就要討水喝,討飯吃,吃飯喝水都給錢,飯後跟莊裡幾個閒漢賭錢,輸光了,就拿刀和皮甲抵押。到天明,十三個人只剩下一把刀,只好灰溜溜地逃下山去。」

    少衝忽問:「他們為何不在山上收買內奸?」怕楊秀生疑,就加了一句:「那樣起碼不會迷路了。」楊秀笑了會兒,說:「怎麼沒有,前前後後收買了十來個呢。倒有一半是五姐專門安排去的,她們只收錢不辦事。」又問:「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少衝搖頭否認,說只是隨口問問。楊秀說:「若聽到什麼,先跟五姐打個招呼,不要擅作主張。」回迎賓館的路上,少衝反覆咂摸楊秀的話,直到推門的一剎那,懸在半空的心才轟然落地。

    解除了對余已己的懷疑後,李少衝反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他急著要見她,見了面就拉著她往玉筆峰西面的那片無人密林走去,他們沿著一條山溪行走,小溪拐了道彎一頭鑽進密林,眼前是一片綠茸茸的草地。秋日清晨的陽光透過密不透風的樹梢,把柔軟的陽光灑在那一叢叢一堆堆黃的、綠的、紫色、紅的上面。奼紫千紅的秋景啊。

    李少衝一身輕鬆,心情好的不得了。自半個月前接到邵玉清的那張紙條,他的心情從未像今天這麼放鬆過,興奮之餘他唱起一首洪湖裡的漁歌:

    ********

    余已己堵住耳朵,笑罵道:「淫詞穢語破鑼嗓,小心把狼招來。」少衝哈哈大笑,摟抱住她,帶著她飛旋起來。不消片刻之後,她的笑聲就灑落了一地,飄過黃黃綠綠的樹林草窠,飄過重重莽莽的群山,飄向無涯的天盡頭。

    余已己掙脫了他的手,微微喘著氣,臉頰紅艷艷的。她揪了朵山菊花,把花瓣一枚枚揪下來拋向小溪,看著溪水帶著她們消失在幽深的密林裡。然後她把軟融融的草地當做大床,用雙臂做枕,以天為幕躺了下來。李少衝摘了一捧紅紅黃黃的野果湊上去,放在她耳朵邊,她看也懶得看一眼。他精心挑選了兩枚外形最好,最紅艷可人的在溪水裡洗乾淨,放在她鼻子下誘惑她。她說:「看著鮮嫩,小心有毒。」他咧嘴笑道:「我先吃,毒不死,你再吃嘛。」一口咬下去,酸掉一嘴牙。

    她咯咯地笑著,托著腮,饒有興致地看他選了幾個黃澄澄的果子蹲在溪邊洗。忽而說道:「昨晚巡山抓了個人,今早被大師父趕下山了。」少衝問:「觸犯了哪條戒律?」余已己道:「一個傻丫頭,十兩銀子加一副銀耳環,就被天蠶教買去做內應了。」

    李少衝挑了枚紅果咬了口,讚道:「這個甜。」遞給余已己,余已己不接,仍托著腮,笑問道:「換成我是她,你還會對我好嗎?」李少衝換上一副猙獰的面孔說:「那我一定殺了你,正邪豈可並立。」他把一捧山果一股腦塞到她手,挨著她坐下。余已己陰著臉不搭理他。少衝用肘碰碰她:「傻女子,跟你說笑呢。真到那一天,我或許會帶你去私奔,天下之大,總有容身之處嘛。」

    「我不信。」余已己歪著頭望著他,雙眸亮晶晶的。

    「我可以對天發誓。」李少衝舉起手來,拉出發誓賭咒的架勢。

    「離地三尺有神明,可不敢胡說。」她瞇著眼笑,眸子裡充滿了期盼。

    他真的開始發誓:「我要是說話不算話,我不得好死。」

    她愣怔在那,眼圈裡發潮,他狡黠地眨了下眼,向她撲過去。她絲毫不抗拒,柔順的像溪流裡的水,他的動作粗橫而蠻野,幾乎要碾碎她的骨架了。一塊尖銳的石頭伏擊了他的腰,他皺著眉頭停下來,後腰上映出一塊青紫,沒出血,隱隱作痛。她說算了吧,他撿起石頭丟進溪水裡,輕蔑地一笑:「小傷,不礙事。」

    不礙事的小傷迅即嚴重起來,吃晚飯時少衝不得不向門房討塊活血膏藥貼,膏藥在油燈上烤的吱吱響時。少衝突然挺直了腰,緊咬著嘴唇,豆大的汗珠就佈滿了臉,他的臉色由青轉白,轟地摔在地上,四肢劇烈地抽搐起來。

    門房是個老江湖,臨危不亂,掐著人中,含著一口熱茶噴在他臉上,待少衝幽幽醒來,他扶他趴在床上,這才喝小廝去報訊。很快驚動了韋素君、楊秀、黃梅、陳南雁。四個人幾乎同時趕來探視,謝清儀不久也派明小紅來訊問,明小紅前腳剛走,岳小枝又代紫陽送跌打藥來了。

    郎中診斷說是急痛攻心,無甚大礙,只需臥床靜養一月即可。楊秀遂將門房叫來,當面吩咐道:「人我交給你了,一個月內,若讓我看到他在外亂跑。你知道怎麼辦。」門房眼看著少衝答道:「姑娘放心,公子若有差池,儘管砍了小人腦袋。」

    有他這句話,少衝只得老老實實地待在迎賓館地字號院。窗外的楓葉由綠而青,由青變黃,再一天紅似一天,終於飄零在日漸寒冷的秋風中。

    這中間韋素君每日或早或晚都要來探望一次,多數都帶些時鮮水果來,陪他說話解悶,再幫收拾一下屋子。楊秀每隔兩天來一次,一般都在後晌,總會帶著一瓶滋補藥湯,天氣好的時候她就陪少衝在院中桐樹下手談一局。黃梅隔三差五地來,沒有固定時辰,有時太早少衝還沒起床,有時半夜他已經睡下,有時她一個人來,有時則帶著侍女或者其他什麼人。陳南雁來的次數最少,每回來前她都會提前打發小丫頭過來招呼一聲,來的次數雖少,時間待的卻最久,整晌整晌,跟少衝差不多是無話不談,他們東西南北地說話時,小丫頭們已把屋子裡裡外外收拾的乾乾淨淨,清清爽爽。

    余已己開頭天天都來,有時一天好幾趟,少衝也時刻想見到她,就聽之任之。一次晚上兩人被黃梅堵在屋裡,雖應對機巧,沒露破綻,卻也著實嚇了一大跳。為策安全,二人約定了會面暗號,屋裡有外人則關閉後窗,無人則開窗。半個月後的一天,門房陪少衝下棋時忽意猶所指地說山上最近正在整肅法紀,某某某在幽會時被逮個正著,雙雙受了重罰,又都被逐下山去了。

    當晚少衝把這話說給余已己聽,余已己沉默了一陣說:「人是我抓的,我也是迫不得已,她們升我做四莊巡查總管,多少雙眼盯著我呢。」李少衝默然無語,許久才從鼻子裡噴出一股悶氣。此後余已己再沒來過。

    臘月二十三民間俗稱祭灶,在廚房灶間供上果點菜蔬,讓灶王爺享用了好「上天奏好事」。紫陽宮是道家清修之地,不拘這些俗禮,東西南北四莊的上萬百姓是要過的。莊戶們一面要打發灶王爺「上天奏好事」,一面又要小心翼翼地侍候下山巡莊的「仙女」,她們不能「上天奏好事」,卻總能下山壞你的事。

    余已己出身低微,曉得莊民疾苦,升任四山巡山總管後,就向楊秀建議取消一年一度的巡莊,以節省民力。這恰暗合了楊秀的心思,楊秀現在是大總管協理,謝清儀的唯一助手。謝清儀已成掛名宰相,大事小情如今全憑她一言決斷。楊秀是個心氣很高的人,一心想做出點與眾不同的事來。然而紫陽宮終究是清門,地位雖在八大門派之上,管的卻都是些虛事。坐而論道是功成名就者的權利,對於資歷尚淺的楊秀,她還沾不上邊。

    想在小事上出彩終究不是件容易的事,楊秀耐著性子在等待時機,現在機會自己找上門來了,她沒有理由放過去。於是在一次暖意融融的家宴上,趁著紫陽喝了幾杯黃酒,楊秀婉轉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紫陽豎起一根手指:「我只說三個字:想做就去做吧。」岳小枝就跟她鬧起來,說老祖宗你這三個字,怎麼比別人多些呢。紫陽怔了怔,擰著她的臉說:「你是誰的人,不幫我,倒幫她們?」

    眾人就一起哄鬧起來,鬧了一陣子,謝清儀說:「一個人都不去,怕那些鄉里人又要胡說咱們瞧不上他們。我看還是要去個人表達慰問之意。讓君兒和南雁去吧,讓兩個病秧子出去走走,都是清口道人,只吃素,不吃葷。」楊秀道:「南雁身子沉,去不了。讓沖兒陪七姐去。他如今已無大礙,憋了一個多月,人都發霉了,出去走走正好。」紫陽笑道:「就讓他去,姐姐看著弟弟,弟弟看著姐姐,大眼瞪小眼,誰也吃不著。」笑的岳小枝前仰後俯。

    出發這天,原本晴朗的天,突然彤雲密佈,北風一吹,紛紛揚揚地下起雪來。少衝趕到北大門時,余已己帶著兩個人已迎候在那,她向少衝行禮問好,一板一眼,規規矩矩,連個交流的眼神也不給。韋素君一身紫紅披風,梳著高高的髮髻,富貴的近乎俗氣。少衝料是黃梅的主意,她常嘲弄素君一身的山野氣,將來嫁到揚州定要被那幫眼裡只認金銀富貴的淺薄之徒輕視。楊秀駁斥她:「既知是些淺薄之輩,理他作甚?」黃梅沒了話,攛掇之心卻絲毫不減。

    余已己迎上去拉著素君的手,誇她富貴如牡丹,臊的素君的臉紅撲撲的,真像一朵牡丹花。一路上那些大驚小怪的護林工、花匠們,個個伸長脖子,瞪著眼,看西洋景似的盯住素君看。素君緊張起來,咬著唇,手足失措,到最後竟低了頭不敢看人。

    少衝走過去問:「姐姐不舒服嗎?」素君尷尬地笑笑,小聲問他:「我今天裝束是不是太俗氣了?他們都看什麼?」少衝道:「這些人都該挖了眼,不知道輕重。哪有這麼盯著人看的?我要是我哥,非上去一拳一個砸扁了。」素君啐他一口,眼眉彎成了月牙,慢慢地她直起了腰,又抬起了頭。

    北莊有莊戶近千,這莊子遠看平常,近看卻暗藏乾坤。莊子正中是一口澇池,形似一隻太極魚,與之對應的社場,用青石板鋪就,也呈太極魚的形狀。澇池裡築了座燈台,社場上則修了口水井,恰似陰陽太極魚的魚眼。以此為圓心八條石板街向四方伸展,彼此間又有無數小巷橫穿,將這整個莊子圍成了九宮八卦的圖陣。那些莊戶人家的庭院莫不修著高牆,開著小窗,門包銅皮釘鐵釘,窗塗層層隔火漆。關門閉戶,處處皆為堡壘,門敞窗開,四方皆可呼應。

    韋素君一行到時,闔莊男女在長老的率領下跪在莊口迎候。慌的素君忙讓少衝和余已己把人勸起來,當眾重申了紫陽的問候之意,又闡釋了不擾民的新政。素君說的每句話都是少衝提前寫出來由她熟記在心裡的。村民激奮歡喜起來,高呼紫陽真人為老神仙,他們要祝老神仙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隨後諸長老又引素君在村裡轉了一圈,看村景觀民風,或進門入戶,喝一杯野山茶,嘗一塊甜柿餅,或觀少男少女歌舞,與白頭蒼者拉拉呱。將近午時,素君起身道別。十八個年輕後生將十八擔禮品擺在門口請素君過目。韋素君再申不擾民之意,這一回沒有少衝提前預備的說辭,話說的結結巴巴,幾句話車輪般說了幾遍,就沒了詞。余已己趕忙出來圓場:既宣示了宮裡的恩德,又為素君贏得滿場的喝彩。巡莊宣慰至此功德圓滿,來時跪迎,如今又跪送,同樣是跪,心境卻大不一樣了。

    素君是含著淚離開的,走時,衣袋裡囊鼓鼓的塞滿了板栗、核桃和芝麻餅。在前往西莊的途中,她顯然還沉浸在北莊百姓的熱情中,獨自一人走,眼圈紅紅的,不和任何人說話。

    余已己似笑非笑地跟少衝說:「她倒真是個實誠人。」少衝道:「這莊子好生古怪,不像農莊,倒像是座軍壘。怪不得天蠶教屢次攻山不成。只是他為何不買通你,藏兵於莊中,正可打個措手不及。」雖是戲謔之言,卻也暗藏機鋒。

    余已己的胸脯急劇地起伏著,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變紅。末了,她呲牙一笑,說道:「用不著收買,我根本就是天蠶教的臥底。」惡狠狠地剜了少衝一眼,緊步追上素君,挽著她的胳膊,有說有笑,再不搭理少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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