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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十章 未定名 文 / 樓枯

    天火教現有八大總舵,按所轄地盤、人口分為四個等級,等級不同總舵主的護衛人數也不同。荊湖總舵是大舵,按規制總舵主配有侍衛十八人,掛在中樞堂名下。侍衛統領由中樞堂勘選後報總舵主核准,缺位時由總舵主文書房管事代理。

    趙自極的文書房管事由自己的門生中樞堂副堂主文世勳兼任。文世勳原本只是文書房的一個書吏,只因能做事會鑽營,十年之間便由書吏升為管事,繼而權傾荊湖,他的中樞堂副堂主之位只是為了辦事方便掛的名銜,真正的權力源自趙自極的信任和他牢牢把持的文書房。[搜索最新更新盡在]

    少衝初來乍到,抱著勤勉辦差,少管閒事的心思,每日照章執勤,克己極嚴。趙自極喜好讀書、酷愛書法,平日深居簡出,一晃兩個月並無什麼大事。

    209.這日夜半時分,六名中樞堂的幫差抬著一隻大木箱在文書房一個執事的引領下靜悄悄地到了趙自極居住的小院門前,侍衛攔住要開箱檢查,執事冷著臉道:「你們不認識我嗎?」少衝道:「這裡是總舵主的寢室,任何東西都要檢查。你不知道規矩嗎?」執事冷笑道:「別的東西你們可以檢查,這件東西你卻查不起。」

    少衝冷笑道:「我等擔負總舵主警衛之責,什麼東西檢查不得。」拔劍在手,喝道:「誰敢阻擋殺無赦!」執事嚇得不敢動彈。忽一人沉聲喝道:「住手!放他們進來。」院門一開,文世勳倒背雙手冷著臉走了出來,執事見狀如遇救星。侍衛見文世勳發話,也都退到一邊,唯有少衝挺立不動。文世勳冷著臉說道:「你想做什麼?」少衝道:「搜查進出物品乃是卑職職責所在,請文副堂主恕罪。」

    「這是總舵主親自點要的東西。」文世勳冷冷一笑,「你還要檢查嗎?」少衝道:「便是總舵主吃的飯菜我也有權先嘗。打開箱子。」文世勳的臉騰地變得鐵青,臉皮急劇地抽動了兩下,忽然擠出了一絲笑容,拉住少衝的手臂低聲道:「來來,借一步說話。」少衝也覺得有些騎虎難下,便也收了劍。

    走到無人處,文世勳已經是滿臉的笑容,當胸擂了少衝一拳,笑道:「真是個急性子啊。我告訴你啊,這裡面的東西關及到總舵主的聲譽,所以是萬萬打開不得的。」少衝問道:「究竟是什麼東西?」文世勳看了看左右,附耳低語道:「是一個女人!」少衝道:「總舵主日夜操勞,叫個女人來侍候,用的著這般神神秘秘的嗎?」文世勳皮笑肉不笑道:「這個女子,跟別的不一樣。」少衝冷笑道:「莫不是她有三頭六臂?」

    文世勳見少衝仍沒有放行的意思,就冷臉端腔道:「實話告訴你,箱子裡就是萬人迷柳絮兒。」少衝渾身一顫,道:「你,你怎麼敢把她帶來?這萬一要是讓人知道,總舵主豈不是……」文世勳冷哼道:「你現在知道後怕啦?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傳了出去,哼,不知道是你死還是我死。」拍了少衝一把,揚長而去。

    一連數日,大木箱三更進五更出,毫釐不差。

    這日,風衣府千葉堂堂主趙扈路經武昌,趙自極在閱江樓設宴款待。湯雨露親自安排,二人在裡間對飲時,少衝等人就守在外面。不多時,文世勳開門出來,臉色紫紅,拉著湯雨露的手,上氣不接下氣道:「快,快找兩個姑娘。」湯玉露驚道:「八美都進去了,還不夠?」文世勳憋著臉吃吃地笑了,摟著湯玉露道:「看把你嚇的,是我要,我實在憋不住了。」

    湯玉露揉揉胸口道:「嚇了我一跳,我早安排了。一個二八處子,一個半老徐娘。老嫩搭配,幹活不累。」文世勳捅了湯玉露一拳,吃吃哈哈地笑。湯玉露打發了文世勳,問少衝:「要不要也安排一個?」少衝道:「不知絮兒姑娘方不方便?」湯雨露聞言一愕,冷笑道:「她這兩天身子不爽利,面容憔悴不能見人。」

    少衝驚呼道:「原來是病了,那我倒應該去探望一下。」湯雨露拍手道:「休要玩笑,她如今不是那個了嘛……」一言未盡見少衝發笑,便搗了他一拳,道:「你也學會消遣大哥啦。」少衝道:「您都快成老鴇龜公了,這可不是小弟心目中老成持重的大哥模樣。」湯雨露不屑地冷哼了一聲:「我若能出去,定開他一家妓院,保管是天下一流。」

    二人正說著閒話,文世勳小跑回來,臉上紅光散盡,略帶幾分疲憊。他隔窗見二趙還在飲酒,微微鬆了口氣。湯雨露打趣道:「你老兄幾時改做快刀手了,這麼快就攻山破寨啦?」文世勳歎道:「擔驚受怕呀,好幾次,恍惚間都以為他在叫我,光著屁股就往外跑。唉,這哪是**一刻值千金,這是**一刻催命緊。」二人捂嘴偷笑。

    文世勳瞥了少衝一眼,嘖嘖嘴道:「上次那個事啊……總舵主說了,你這個人辦事勤謹、恪盡職守。侍衛統領這個位子讓你先代著,過個一年半載再把這個『代』字抹去。」湯玉露拱手稱賀道:「那就恭喜李統領啦。」文世勳道:「對,對,應該恭喜,我也恭喜你。不過有件事咱們得說在前頭。下次跟我說話客氣些,別跟鐵麵包公似得,我,我這個人很小氣的,你問問老湯,得罪我的人哪個有好下場的?」少衝黑著臉一言不發,躬身給文士勳施了一禮。

    湯玉露笑道:「這就過啦。文老弟是跟你開玩笑的,兄弟之間相互扶持才能長遠嘛。」文世勳嘿嘿一笑,當胸打了少衝一拳,笑道:「你這個人還不錯,以後跟著我,虧不了你的。」

    當晚子時,趙扈別過趙自極順江東下,趙自極派少衝領二十人沿途護送,到江州與金陵總舵派來的迎候使交接後這才還回武昌。前腳剛一進門,文士勳就風風火火地過來拉住他,急嚷道:「快挑二十名好手,跟我出去辦趟要緊的差事。」

    文士勳說完自己先行而去,少衝扯住寧遠成說道:「去把那村婦放了,且積些陰德吧。」寧遠成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子夜時分,月色朦朧,江上的一絲風也沒有。趙自極身著布衣鑽出馬車,探頭看了看江邊的座船,眉頭微微一皺。早已等候在碼頭上的文世勳一溜小跑過去,低聲說道:「都已安排好了。」趙自極見少衝也在,微微吃了一驚。文世勳忙答話道:「是我讓他來的,小心無大礙嘛。」趙自極沒有答話,眾人上了座船行至江心下錨。

    一刻鐘後,江面上劃過來一葉扁舟,距離座船六十丈處下碇。座船上放下一條小船,文世勳順著繩梯顫巍巍地落下去,在小船上跳了兩跳,又試了試槳,這才向上面招手。趙自極正要下船忽然想到了什麼,回頭對少衝道:「你來划船。」文世勳聞言又驚又慌忙爬了上來,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趙自極笑道:「你又不會划船,難道還要我親自來?」文世勳聞言轉憂為喜,忙扶著趙自極上了繩梯,又囑咐少衝小心護衛。

    二船交會,少衝才發現來船上也是兩個人,一個穿紫衣長袍,一個穿麻衣短袖,都戴著面具。趙自極拱手作禮道:「趙自極見過藍東使。」紫袍人還禮道:「趙兄不必客氣。」少衝心裡一驚:「他莫非就是教中東使藍天和?」少衝這才明白趙自極不要文世勳跟隨,並非是信不過他,也不是就把自己當作親信,而是他們今晚密會的細節不方便讓文世勳知道,而自己地位卑微,聽了也未必有害。

    趙自極不冷不熱地問道:「藍兄深夜召見,不知有何指教?」

    藍天和道:「指教不敢當,前日犬子攻打紫陽山時,眼看紫陽弟子被圍東屏山陷入絕境,趙兄為何不願伸手助推一把?我記得你從漳河發兵,一百多里地你足足走了五天,趙兄這麼做有什麼深意嗎?」

    趙自極道:「藍兄誤會了,弟接到兄指令後,日夜兼程,五日五夜不曾停歇,怎奈大雪封山,山路崎嶇實在難行,一路上光跌落山崖而死者就有三十人之多。弟離紫陽宮還有二十里時令公子已敗。那時洪湖派和丐幫在山上聚集了三千人,弟再上前,只能是自投羅網,不得已這才下令退兵。此事還請兄明察。」

    藍天和道:「可我聽說你之所以不肯進兵是因為接到了溫鐵雄的一封信。」趙自極道:「趙某確實接到他的一封信,不過這是三年前的事了,他在信中勸我對紫陽宮網開一面,不要處處緊逼。」藍天和大怒道:「攻滅紫陽宮是老教主的諭旨,溫鐵雄憑什麼橫插一手?教主他老人家還屍骨未寒啊。」

    趙自極道:「老教主確實下過此令,可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如今時過境遷,人事兩非了……」藍天和咬牙叫道:「有什麼不同?你給我說說看。」

    趙自極沉吟道:「當年紫陽宮是四清門之首,和南宮極樂、朱子虛相互勾結,鼓動八大門派和我教作對,教主是要拿她開刀立威。而今南宮極樂已失丐幫,朱子虛已成孤家寡人,紫陽宮青黃不接、孤掌難鳴,與當年鼎盛時已不可同日而語。反倒是洪湖派日漸坐大,已成荊湖霸主,留著紫陽宮,多少也是個牽制。」

    藍天和苦笑了一聲:「這麼說來,是我無理取鬧了。」趙自極道:「弟絕無此意,兄長窮十年之力,終於功德圓滿,何必再為一個過了氣的余百花耿耿於懷呢?」藍天和歎息了一聲,說道:「十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想著攻滅紫陽宮,腦汁絞盡,白髮雜生。教主他老人家若是能親眼看到該有多好啊。而今教主駕鶴西遊,老弟,以你之見誰可繼任?」趙自極大驚道:「教主廢立豈是小弟敢預聞之事,弟只知謹守本份,多做事而已。」藍天和譏諷道:「人說老弟綽號『江底蟹』,深藏不露,果真不假。今晚只是私下議論,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已,你怕的什麼?」

    趙自極道:「既然如此,弟姑妄說之,兄姑妄聽之。我教規矩:教主賓天,由生前選定的聖子、聖女即位,教主生前已選定楊清為聖女,自然是楊清即位。」藍天和道:「楊清前年渡海東遊,至今下落不明,能不能活著回來還是兩說,依你的意思,她若回不來,教主之位豈不要空懸不成?」

    趙自極道:「教中規矩:教主賓天,無聖子聖女者,由清議院推舉德高望重者代任,代任教主須在一年內選立聖子聖女,三年期滿讓位。以弟愚見,教中稱得上『德高望重』四個字的,唯韋左使、溫右使和兄長三人而已。」藍天和道:「那你心中人選是誰?」趙自極哈哈一笑道:「果真有那一天,弟唯東使馬首是瞻。」藍天和大喜道:「趙總舵主美意,藍某絕不相負。」時近四更,月白**,二人盡歡而散。

    趙自極沒有回座船,而是直接去了漢口,他在漢口鎮有一所私宅,荊湖總舵除文世勳外並無他人知道,宅中僕人只寥寥數人,稱呼趙自極為員外。一連數日趙自極閉門不出,讓少衝守在院中一步不得擅離。

    第四日黃昏,文世勳一身便裝從後門而入,直接進了趙自極的書房。二人閉門私語,掌燈時分文世勳匆匆而去。趙自極喚少衝進門,取出一封書信,說道:「你幸苦一趟,連夜過江,將此信當面交給賀老海,要他務必照計行事。」

    少衝連夜過江見到賀老海,賀老海讀過書信,放在燈上燒了,對少衝說道:「請回稟總舵主,屬下即刻啟程。」少衝不知何事,也不敢多問。

    天濛濛亮的時候,少衝趕回谷口鎮,時辰尚早,街上罕無人跡。剛到小院大門前。猛然間一聲鑼響,一張鐵絲網當頭罩下,埋伏在屋中的七八個藍衣捕快一擁而上將少衝壓在地上捆了起來。少衝急叫道:「我犯了何罪?」捕快喝道:「有人告你強佔他祖屋,你有什麼話去跟縣尉大人說罷。」

    辰時,縣尉升座問案,有一禿頂男子誣指少衝雇凶強佔其宅,縣尉不容少衝辯解,發籤喝令用刑,少衝熬刑不過,只得大叫道:「大人棒下留情,我與常員外有舊!」天火教各地分舵為保名下產業平安,例由中樞堂的一名副堂主以巨賈富紳的身份重金結納當地官府,一旦有事便由他出面周旋。

    縣尉聞聽少衝喊出這話,便賠笑道:「你是常員外的故舊,必不是歹人,可見這廝誣告。」於是不容分說將原告亂棒打出,又將少衝引入內堂,說道:「兄台既與員外有舊,我自該立刻放人,不過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一下的。你就寫份辯狀,道明原委,我呢走個過場,咱們就把這事給了了。」

    少衝舊日在公門中時,這等事並非沒有做過,於是按照縣尉的意思揮筆寫下辯狀,縣尉仔細審過,讚道:「外似流水不羈,內則章法嚴整,好字,好字。」讓人先將少衝押回牢中。

    少衝正枯坐時,鐵門一開,文世勳走了進來。少衝暗驚道:「怎麼會是他?」文世勳取出幾塊碎銀子打發了獄卒,見少衝發愣,冷笑道:「你不必瞎猜,我就是常員外。」少衝苦著臉道:「文兄救我。」

    文世勳蹲下身來,嘿嘿冷笑道:「這件事你辦的太不漂亮。在外面置產養女人本不是什麼大事,你做,我做,大家都在做,為何要藏著掖著?你要是給我打過招呼,能落到今天這步田地?」文世勳從袖中摸出少衝寫的自辯狀,用手指彈了一彈:「『草民祖籍洪湖。姓李名晨,客居武昌謀食……購置房產一處……』太實誠了,卻讓我怎麼為你遮掩?」

    少衝心中一寒,頓知著了文士勳的道,既恨文士勳陰損,也恨自己太過大意。於是哭喪著臉道:「小弟一時糊塗鑄下大錯,文兄救命吧!」文世勳拍著手道:「起來,快起來!這像什麼樣子,讓人看著笑話。」少衝道:「文副堂主不答應,我不敢起來。」文世勳道:「好啦,別一口一個文副堂主,顯得多生分。你起來,我答應你了。」少衝這才爬起身來,文世勳冷颼颼地盯著他,吃吃發笑:「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平日裡的清高孤傲都哪去了?舉世皆濁惟你清高。」

    少衝道:「文兄肯放我一馬,兄弟今後一切唯文兄馬首是瞻!赴湯蹈火,萬死不辭!」文世勳擺擺手,歎息了一聲,感慨道:「難啊。若在往日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可自從那晚江心密會後,他一連十日都不肯見我。也是我平素太愛管閒事開罪過藍天和,老頭子耳根軟,什麼風言風語他都能當真的。」

    少衝笑道:「文兄是多慮了,那晚東使可沒說你的壞話。」文世勳斷喝道:「李少衝,你好大的膽子!事關我教機密,你敢外洩?!」少衝道:「這是什麼話,文兄你怎是外人呢,當日本該就是你去的嘛。」文世勳指著少衝的鼻子,手指抖動了兩下,一張黑臉就變得陽光燦爛:「說吧,只要我沒事,你也就沒事啦。」少衝心下明白,只要有半句假話言被他聽出來,自己絕對出不了這大牢。

    少衝實言以告,文世勳聽完長長鬆了口氣,笑道:「你的事我幫啦,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從此刻起你不准再見她。我不想好心幫人反被人累。」少衝聞言默默無語,文世勳譏諷道:「瞧不出還是個多情種子?你我兄弟還怕沒女人嗎?柳絮兒怎麼樣,等他玩膩了,歸你!我說話算數。」少衝苦笑以對。文世勳撲哧一笑,指著少衝道:「你,你不相信我?好,讓你們再見一面,抱頭哭一場吧……」少衝歎了口氣道:「算了,我不見了。」

    自此少衝再沒回過谷口鎮,文世勳的手段少衝是領教了,此人是說翻臉就翻臉的,以他的勢力自己和南雁絕難活著離開武昌。趙自極回武昌後,第一件事就是擢升少衝為侍衛統領。每日都要他在書房外當值,不得輪班。

    六伏天,武昌城內熱如蒸籠。入夜,紋風不動,少衝爬到屋頂乘涼,忽隱約聽到一聲呻吟,急忙過來查看,院中侍衛站立整齊,並無異樣,正疑惑,又傳來一聲,聲音似乎來自趙自極的屋裡。少衝心裡咯登一下:難道是她?

    少衝悄悄來到趙自極房頂,揭瓦往裡看:竹榻上,柳絮兒身穿長裙一動不動地躺著,酥胸半裸,滿臉都是油汗。趙自極穿的齊齊整整,手捏一塊寒冰在柳絮兒飽滿白皙的胸乳上來回揉動,柳絮兒每發出一聲呻吟,趙自極就如聞仙音美樂,如癡如醉。少衝暗恨道:「此人原來竟如此不堪。」

    三更時分,突然風雲變色,暴雨傾盆而下。不過一刻鐘,暑氣盡消,蚊蟲也無蹤跡。少衝與幾個侍衛在院中對坐喝茶,四個幫辦抬著柳絮兒從後門離去,少衝借口如廁,悄悄跟了過去。四人抬著木箱沒有回錢糧堂所在的西花莊,而是去了湖邊的一片樹林。

    四人在林中選了一塊空地,放下箱子,用佩刀開始掘土,雨后土地鬆軟,瞬間便成一座大坑。四人合力將木箱推入坑中。領頭漢子正要填土,一個瘦漢子捉住了他的手,饞著臉笑道:「就這麼埋了多可惜,讓弟兄們開開葷吧。」領頭漢子把眼一瞪,破口大罵道:「你不要命了,快幹活!」眾人七手八腳填完土,折下幾根樹枝蓋在上面,匆匆離去。

    眾人前腳剛走,少衝就過去扒出木箱撬開箱蓋。柳絮兒被用白絹裹的嚴嚴實實,只留眼鼻在外,見了少衝不覺得淚下。少衝將她抱出箱外,解開纏裹在身上的白絹,道:「此地不宜久留,你快走吧。」柳絮兒泣道:「得罪了趙自極我能逃到哪去?不如死了乾淨。」

    說著話伸手來搶少衝的配劍,少衝側身閃避,柳絮兒撲空倒地,嗚嗚喑喑地哭了起來。少衝心亂如麻,勸慰她:「天無絕人之路,你先躲一躲,明晚此時在北江碼頭等我,我送你走。」柳絮兒聞言大喜,起身擦淚,不想手上都是黃泥,反弄得更髒。少衝莞爾一笑。

    柳絮兒也笑了,問少衝:「你不問問我因何得罪了他?」少衝笑著搖了搖頭。柳絮兒又問:「你救我不怕他知道麼?」少衝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你不要問了,自己小心點,明晚再見。」柳絮兒朝少衝深深鞠了一躬,一步三回頭地去了。

    柳絮兒剛走,少衝斷一聲:「滾出來!」樹後一條人影聞聲撒腿便跑。少衝與柳絮兒說話時就已覺察到他在窺視,因而早掐准了他進退的路徑,飛身上前封住了他的去路。那人見勢不妙拔出匕首便刺,少衝劈手奪了過來,抬腳踹倒那漢。

    那漢見勢不妙跪地求饒,少衝這才認清他就是那個要**柳絮兒的瘦漢子,心中惱怒,拔劍架在他的脖子上沉聲喝問:「為何要殺柳絮兒?敢隱瞞半句一劍劈了你。」瘦漢子道:「柳姑娘,她,辱罵總舵主。是總舵主下令活埋她的。」少衝收劍歸鞘,說道:「去把坑填好,今晚的事膽敢說出去半個字要了你的命。」瘦漢子唯唯諾諾,將土坑填好,瞅著少衝不注意,撒腿便跑,剛跑兩步忽覺脖頸一寒,雙手一摸,人頭已不見了蹤影。

    挨到二日二更天,少衝正要出門去見柳絮兒,文世勳攔住了他:「李兄,哪裡去?」不待少衝說話就一把扯住他,笑道:「熱了這麼久,難得今晚涼爽,喝一杯如何?」拖著少衝上了閱江樓。少衝心中驚疑:「莫不是讓他看出破綻?好好的請我喝哪門子的酒。」心中便加了小心。找了間雅座,文世勳一反常態沒叫歌姬陪酒。少衝有意試探:「文兄,你我四眼相對何等無趣,何不找幾個姑娘來佐酒?」說完就要拍掌叫人。

    文世勳按下了他的手,給少衝斟了一杯酒,道:「我跟你說件要緊的事。」少衝肅色道:「文兄有事吩咐便是。」文世勳沉吟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昨晚總舵主召幸柳絮兒,誰知這**竟然出言忤逆,總舵主一怒之下就下令活埋了她,其實也不過是嚇唬嚇唬她,讓她長長記性。哪知這就出了事:柳絮兒竟趁空跑了。」

    少衝輕描淡寫地笑了笑:「她名為主事,不過是個歌姬。跑了就跑了,用得著大驚小怪嗎?」文世勳敲著桌子道:「你哪裡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這個柳絮兒她不是一般的人,她可是大有來頭的。」少衝裝憨道:「我真是不懂了,既然是大有來頭,為何淪落為人盡可夫的歌姬。」

    文世勳歎息一聲,道:「這事……要我從何說起呢……唉,這個柳絮兒她就是柳長卿的孫女!」柳長卿之名少衝早有耳聞,此人任風衣府主三十年,輔佐教主楊虎二十三年,大權獨攬,故舊遍及天下,時稱『柳黨』,晚年因謀反被殺。少衝萬萬沒想到柳絮兒竟是他的孫女,一時唏噓不已。

    文世勳哈哈一笑:「不要為他唏噓什麼,楊虎教主殺柳長卿,不是因為柳長卿要謀反,是教主知道自己時日不多,擔心死後柳長卿勢大難制,這才不惜一戰。楊謙教主性情懦弱,秉性善良,『柳黨』不少人都被他平冤昭雪,重掌大權,只是此時『柳黨』元氣未復,不成氣候。老教主對『柳黨』心存忌憚,極力打壓,可大勢已去,『柳黨』終究死灰復燃。如今老教主故去,教中必起是非,總舵主是靠打壓『柳黨』起家的,『柳黨』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柳絮兒是總舵主的防身盾牌,她若落在『柳黨』手裡,總舵主還有好日子過嗎?所以務必要在『柳黨』找到她前殺了她。」

    少衝道:「諒她一個弱女子能走多遠?文兄放心,我這就去結果了她的性命。」文世勳大喜道:「那一切就仰仗李兄啦。記住,此事一定要做的機密,現在到處都是『柳黨』,走漏了消息,你性命難保。」少衝應諾匆匆下樓。這一耽擱已是三更天,少衝趕到江邊,但聽江水拍岸響,不見橋頭要等人。

    少衝心下正懊喪,柳絮兒卻提著包袱從一株柳樹後走了出來,少衝大喜過望,問道:「等急了吧?」柳絮兒噙著淚說道:「我以為你不來了。」少衝道:「有事耽誤了,跟我來。」拉著柳絮兒到了棧橋邊的柳樹林中,沖江上吹了三聲口哨,一條小船划了過來。少衝將一包銀子塞到柳絮兒手裡,低聲叮囑道:「這裡有一封信,你到洪湖縣東街找一個叫趙豐的生意人,讓他會安排你住下。」

    柳絮兒苦巴巴地望著少衝道:「你不一起走嗎?」少衝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心下一橫,暗道:「罷了,江湖險惡,我便陪她走一遭吧。」說罷跳上船來,小船輕輕一晃,柳絮兒「哎呀」一聲鑽進了少衝懷裡。

    洪湖縣,景物如舊,人事全非。柳絮兒化名柳紅,扮作少衝的遠房表妹,少衝去見趙豐,碰巧趙豐外出辦事,怕被熟人認出露了行蹤,於是攜柳絮兒住在城外的一間小客棧裡,終日閉門不出。閒著無聊柳絮兒問少衝:「為何不讓我扮你妻妾呢?」少衝笑道:「我一個窮小子,哪有福氣娶個天仙似的妻子?」柳絮兒道:「你這不是真話,你是嫌棄我出身低賤……」眼圈一紅,淚珠簌簌往下落。

    少衝慌忙辯解道:「絕無此意,絕無此意……」柳絮兒破涕為笑道:「你若是不嫌棄我,我就做你的妻子,侍候你起居,為你生兒育女!」少衝愕然無措。柳絮兒笑道:「男子漢大丈夫,一句玩笑話也當不得嗎。」少衝大窘,借口去叫飯菜逃出了客房。

    客棧大門外停著一輛掛著竹簾的馬車,一個頭戴竹笠的少年正在櫃檯前結賬。那少年的背影看著好生眼熟,只是一時想不起是誰。少年會了錢駕車而去,店主見少衝盯著那少年出神,笑問道:「客官認識顧公子?」少衝聞聽個「顧」字,大驚道:「果然是他。」急忙追出門去,馬車已經蹤影全無。少衝又不便去追,心下痛悔不已。

    柳絮兒見少衝回來後怏怏不快,就問何事。少衝答道:「剛才撞見一個熟人,一時沒認出來錯讓他走了。」柳絮兒安慰道:「只是緣分未到,將來你們還是要見面的。」柳絮兒佈置了碗筷,二人正要用飯,冷不丁門外有人問道:「裡面可是武昌鳳閣樓的李先生?」

    二人聞言同是一驚,來人說的是教中暗語,鳳閣樓是荊湖總舵的代稱。少衝示意柳絮兒藏到裡屋,答道:「正是在下,閣下是?」來人道:「在下張昭,洪湖縣跑腿送信的,府上有封家書寄到。」少衝暗驚道:「我私自到此,他們如何知道?竟把公文送到這兒來了。」手裡暗暗扣了枚三角鏢。

    送信的是個店小二打扮的黑瘦漢子,信封口的火漆上蓋著中樞堂的紋章。少衝拆信來看,只寥寥數語:「祖母病危,家父已啟程,汝速北上,登封城北鐵塔寺見。」少衝道:「我知道了,容我收拾一下便走。」來人冷笑道:「中州之事萬分危急,統領就不要耽擱了,馬匹已經備好,請統領即刻上路。柳主事我們會照顧的。」少衝拔劍在手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張昭嘿嘿冷笑道:「你不必驚慌,我們要是有歹意,你八個人頭也沒了。」少衝情知事敗,三角鏢撒手而出,少衝用意只是逼退來人,並無心取他性命,孰料來人手段甚高,竟伸手把鏢接住,冷笑一聲:「原物奉還!」反手將鏢又射了回來,少衝低頭避過,回身叫道:「柳姑娘快走!」雖然只過了一招,少衝已試出自己並非來人對手,他用意將張昭拖住,讓柳絮兒逃走,然而裡屋異常安靜,偷眼觀瞧竟無一人。

    張昭冷笑道:「你不必看了,人我們已經接走了。你自己找死,休怪我無情。動手!」隨他一聲令下,四下裡殺出七名壯漢,將少衝圍在中心。眾人並不急著強攻,只是圍著少衝慢慢旋轉尋找戰機。少衝明知是計卻不知如何應付。

    眾人轉了三圈,側面一人突然挺劍刺來,少衝正要格擋,正面之敵又一個翻地滾,雙刀直取少衝下路,少衝忙閃身躲避,這時身後一個使棍的漢子瞧準時機,一招泰山壓頂直取少衝頭頂,少衝已無可避,只得把頭一偏用背受了這一擊。這一棍打得少衝氣血翻騰,雙眼昏花不能辨物。張昭欺身上前,一記絆花腿掃翻少衝。使棍人當頭又是一棒,少衝口噴鮮血,昏死過去……

    天空陰沉悶熱,草木紋絲不動。店主的心情壞到了極點,他望天祈禱,不是為自己,而是為重傷在身的少衝,他祈望上天保佑少衝萬萬不要死在自己的客棧裡。少衝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呼吸也順暢就是醒不來。店裡的老賬房小心提醒道:「何不去求求趙三爺,您平日裡沒少孝敬他,這時候他該伸手拉一把。」

    店主回絕老賬房的善意提醒,其實他何嘗不想去求趙豐,這位趙三爺最講義氣,只要開了口,他必然幫忙,只要趙三爺做保,自己決計吃不到官司。但自己能冒這個險嗎?江湖上的事官府若是能管的了,自己還要供著趙三爺這等人做什麼?

    店中小廝就飛奔來報:「醒啦,他醒啦!」店主喜笑顏開,大聲吩咐道:「快,好酒好菜侍候著。誰慢待了這位爺,我操他八輩祖宗。」

    少衝聽說自己昏睡了一天一夜,絲毫不覺吃驚。他對忐忑不安的店主說道:「你放心好了,我一不報官,二不訛你,我就在你這住一夜,養好精神就走。」店主千恩萬謝地去了。

    雲越聚越厚,風卻一點也沒有,悶熱的讓人窒息。少衝的心情壞到了極點,滿桌的好菜,他一筷子也沒動,酒倒是喝了三壇。柳絮兒、紫陽宮、顧楓、謝麗華、穆英、文世勳,那封蓋著中樞堂紋章的書信,那些來路不明的殺手……一個個,一樁樁,翻來倒去,似亂麻,似混沌,說不清理不順。

    自己有心灌醉自己,一醉解千愁,可濃酒爽口竟是越喝越精神。天色一暗,蚊蟲成群結隊,鬧哄哄的,讓少衝的心情愈加煩躁。終於,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拳砸開窗戶,衝著黑沉沉的夜空怒吼起來……

    一道閃電劃過夜空,「轟隆隆」,暴雨傾盆而下。被悶熱和蚊蟲折騰的精疲力竭的人們恰似久旱逢甘雨的禾苗,頓時活了起來。人們衝出房間,在雨中手舞足蹈,歌唱嬉笑,迎接著新生。少衝嘴角擠出一絲苦笑,身子一歪終於醉倒了。

    涼爽的夜風透過破損的窗欞一陣陣灌進來,蕩滌了積蓄已久的悶熱和沖天的酒氣。少衝喝了杯涼茶,精神好多了,這才覺得腹中空空有些餓,胡亂吃了些涼菜冷飯,摸遍全身找出幾兩碎銀子丟在桌子上,戴上竹笠,抓起長劍,推門而出。

    東北的天空不時有閃電劃過夜空,少衝甩開大步朝著閃電破空處而去。回頭再望洪湖縣,朦朦朧朧的沐浴在煙雨中。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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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下部修改中,臉皮薄,輕點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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