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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五章 公審會 文 / 樓枯

    洞庭水寨的忠義廳是洞庭水寨舉行重大盛典的場所,廳堂寬闊可容千人。二日一早,顧楓洗漱完畢,隨蘇清河並「洪湖五虎」來到忠義廳,廳裡早聚集了數百人。三十六家當家人來了七位,八大門派中只來了點蒼派前任掌門靈目上人,四清門中紫陽宮、少林寺、孤梅山莊無一人到會。主持大會的是洞庭水寨的大當家,人稱「笑面虎」的洪天。

    梁再要見蘇清河、顧楓進門,笑迎道:「蘇掌門果然守信用啊。」蘇清河正眼也沒看一下,逕自走向座位。梁再要自覺無趣,默默往回走,不料腳下一滑,「撲通」一聲摔個四腳朝天,惹得眾人哈哈大笑。梁再要起身罵道:「誰他媽的算計老子?有種站出來!」[]

    話未落音,臉上「啪」地挨了一記耳光,聲音既響又脆,廳中人雖多,看清楚的不過三五個。陸雲風冷笑道:「蘇掌門,打狗也要看主人,也太不給陸某的面子了吧?」蘇清河冷哼一聲道:「面子是自己掙的,少莊主非要為一條咬人之狗出頭,蘇某也無話可說。」陸雲風拍案而起,怒目而視,洪天忙打了個哈哈,道:「兩位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犯不著為一點小事撕破臉皮。」

    陸雲風還要發作,忽覺洪天按在他肩上的手有千斤之重,自己竟身不由己地坐回到椅子上,陸雲風心中驚懼,不敢造次。洪天穩住陸雲風,抱拳四顧道:「這幾日寨中出的事情,大伙都知道,洪某就不多說了。今日請大伙來,乃是應九鳴山莊陸少莊主之請,按江湖規矩清算一樁公案。閒話不多說,有請陸少莊主。」說完便退到了一邊。

    陸雲風站起身,掃視了一遍全場,廳中亂哄哄的一片,陸雲風耐著性子等眾人靜下來,這才清清嗓子道:「幾天前,梨花會勾結幽冥教,糾集三萬之眾要來攻打君山。」此言一出,四下一片寂靜。陸雲風看在眼裡,冷冷一笑道:「危急時刻,臨安拭劍堂金百川堂主親自出馬,才力挽狂瀾,讓強敵知難而退。陸某不才擒獲梨花會秋宮宮主羅倩倩,今日便要依江湖上的規矩給羅倩倩一個了斷。」話音剛落,榮清泉就冷笑道:「陸少莊主,據在下所知,你拿的這個人到現在也沒親口承認自己就是羅倩倩吧。」

    有人笑答道:「她若承認自己身份,只有死路一條,她死也不會認的。」榮清泉道:「她既沒有承認,陸少莊主憑何要壞人性命?」眾人聞言紛紛附和。陸雲風笑道:「諸位少安毋躁,陸某今日請各位來,就是要她當著天下英雄的面親口供認。」榮清泉冷笑道:「這樣最好,天下人的眼睛是雪亮的,假的總真不了。」

    梁再要喝道:「這位朋友是什麼意思?不妨報個姓名來。」榮清泉霍地站起來:「洪湖派榮清泉!」梁再要道:「又是洪湖派,這算什麼?跟九鳴山莊幹上啦?」劉青烈拍案叫道:「是又怎樣?」身後十幾個洪湖派弟子齊刷刷站了起來。

    洪天見狀甚是不悅,目視蘇清河、陸雲風,重重地咳嗽了一聲。蘇清河紋絲不動,端起茶碗,吹開浮皮,輕輕地呷了一口茶。陸雲風黑著臉喝退了梁再要。

    靈目上人道:「梨花會乃我大宋仇敵,若是陸少俠拿獲的這個女子真是羅倩倩,自然是人人得而誅之。只是陸少俠到底年輕,老夫擔心萬一……」梁再要怒道:「你什麼意思……」陸雲風咳嗽了一聲,梁再要低聲道:「公子爺,這老道分明跟紫陽宮是一夥的。」陸雲風板著臉喝道:「退下!」梁再要討了個沒趣,灰溜溜地退在一旁。

    陸雲風深吸了口氣,擠出了張笑臉,說道:「前輩勿怪,晚輩自然會給天下英雄一個交代的。」靈目上人點頭:「這樣最好。」陸雲風拍了拍掌,但聽「叮叮噹噹」的一陣鐐銬聲,兩名壯漢押上來一個臉色蒼白的女囚,那女囚從頭到腳收拾的齊齊整整,一身乾淨的囚衣,頭髮盤起,臉上的青腫之處都塗了膏藥,只是她雙目有些呆滯,神情有些詭異。

    眼看眾人都面露疑惑之色,陸雲風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他走上前,圍著女囚轉了一圈,發問道:「當著天下英雄的面,你說說自己是誰吧。」女囚開口說道:「我是梨花會的秋宮宮主羅倩倩,我的主人是白眉子,我來君山是勾結幽冥教破壞英雄……既然落在你們手中,無話可說,但求一死。」

    此言一出,廳中一陣騷動。陸雲風甚是得意,拱手四顧朗聲說道:「諸位,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至於如何處置,肯請諸位定奪。」一人高聲叫道:「有什麼好說的,殺了她!」眾人聞言紛紛附和。

    陸雲風甚是得意,問靈目上人:「依您老看該如何處置呢?」靈目上人耷拉著眼皮說道:「人是你陸少莊主拿的,會是你要開的,你自己定奪便是。」陸雲風道:「既然如此,晚輩就斗膽做回主。」他清清嗓子正待說話,梁再要小聲提醒道:「且慢,公子爺,還有他呢?」眼光賊溜溜地落在顧楓身上。

    陸雲風話鋒一轉,笑道:「聽說顧兄與這妖女交情不淺,昨晚,顧兄又潛入大牢探視這妖女。顧兄是不是該給天下英雄一個交代呢?」

    此言一出,四下嘩然,數百道目光齊聚在顧楓身上。顧楓如芒刺在背,心神不寧,正要起身辯解。蘇清河卻示意他坐著不動,冷哼一聲問陸雲風:「少莊主可知說這話的份量?你若拿不出證據,蘇某可不依的。」梁再要冷哼一聲道:「我親眼看到的,還能有假?」劉青烈道:「胡說,昨晚顧師兄一直與我下棋,從未離開半步,何曾去過什麼大牢?」眾人聞言不覺都笑。

    洪天道:「自家人不能給自家人作證,兩位還是拿出其他證據來。」陸雲風喝了聲:「請何奎何當家!」顧楓聞言暗吃一驚。只見九鳴山莊家臣朱彤、鍾野望將何魁帶了上來,何奎低頭疾走神情驚慌。洪天心中不悅,喝道:「你實話實說,昨夜可看見顧大俠進了大牢?」何魁看了顧楓一眼,慌忙低下頭,咬牙說道:「看到了。」四下一片嘩然。

    劉青烈怒斥道:「你血口噴人!」說罷拔劍就要來殺何奎,朱彤、鍾野望二人挺身護住何奎,陸雲風尖叫道:「劉青烈你想殺人滅口嗎?」何魁黑著臉叫道:「我是迫不得已的!顧楓拿了我妻小,逼小弟就範的。」顧楓又驚又怒,叫道:「何兄,小弟並無得罪你的地方,你如何血口噴人?」何魁大叫道:「何某所言句句是實,請各位明察。」說著話就往陸雲風身後躲。

    陸雲風洋洋得意,問道:「蘇掌門,不知何當家的話可信否?」蘇清河一時語塞,忽聽忠義廳門口有人冷笑道:「他的話當然不能信。」說話的是個女子,聲音不算洪亮,但廳中數百人個個都聽的真切無比。顧楓聽這聲音甚是耳熟,向外一看,卻見羅婉秋分開人群昂首而入,心下不禁苦笑道:「都什麼時候了,還玩單刀赴會?當真是不知死活。」但這話他又不能明說,心裡著實為她捏了把汗。

    洪天拱手問道:「恕在下眼拙,姑娘是……?」羅婉秋還禮答道:「小女子羅婉秋,江湖上無名小輩。洪寨主不認得,並不奇怪。」陸雲風喝道:「洪寨主不要被她騙了,她是梨花會白無瑕!」陸雲風的這句話出乎意料的竟無人響應,白無瑕傳言是白眉子的親生女兒,現居梨花會夏宮宮主,傳說她眉發皆白,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眾人無論如何也難以把她和眼前的這個嬌滴滴的小女子聯繫在一起。

    洪天冷聲問道:「姑娘可知這是什麼地方?」羅婉秋笑道:「洪寨主,小女子雖非江湖中人,卻也聽說過洞庭水寨做的是行俠仗義、鋤強扶弱的善事。這位陸大莊主恃強凌弱,硬污蔑我姐姐是什麼妖女,還將她打成重傷。洪寨主,您要為小女子做主啊。」言罷,硬是擠出一行淚來。

    陸雲風叫道:「大家不要聽她胡說!她便是梨花會夏宮宮主白無瑕,跟羅倩倩是師姐妹,大家千萬不要上她的當。」他雖喊得聲嘶力竭,響應者卻寥寥無幾。羅婉秋淡淡一笑道:「各位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豈會受你蠱惑?你既然襟懷坦蕩,為何不肯讓我說話?」陸雲風被她一頓搶白竟啞然無語。

    靈目上人呵呵笑道:「小姑娘好厲害的一張嘴。少莊主何不就把胸懷放寬些?有理無理只有天下人做評判嘛。」陸雲風憋得臉通紅,羅婉秋搶先說道:「有上人做主,小女子就平冤有望了。我雖然後來,但事情卻急過顧大俠,不如先了斷了我這樁公案如何?」靈目上人笑道:「那是自然,倘若少莊主拿的不是羅倩倩,自然就還了顧少俠的清白。」眾人聞言紛紛點頭。

    陸雲風見情勢不對,心中焦躁起來,正待跟靈目上人爭辯。忽一人叫道:「上人且莫上了她的當。」陸雲風聞聽這話,頓時如遇救兵,急忙向門口迎去。他要迎的人正是拭劍堂副堂主鍾向義。論武功資歷鍾向義在江湖上都難入一流,但他是拭劍堂的副堂主,僅憑這一點就足以懾服廳中群豪。

    洪天拱手作禮,說道:「侯爺大駕蒞臨君山,洪某有失遠迎,望請恕罪。」鍾向義笑道:「此處只有江湖後學鍾向義,並無什麼侯爺。」靈目上人道:「侯爺過謙了,不知方纔所言是何道理?」鍾向義道:「陸少莊主說的不錯,這個羅婉秋便是梨花會的夏宮宮主白無瑕。」

    眾人可以不信陸雲風的話,卻不能不信鍾向義的話。拭劍堂列梨花會為頭號大敵,梨花會也視拭劍堂為心腹大患,兩家交手多年,彼此知之甚深,身為拭劍堂副堂主的鍾向義如何能不知對手的四大宮主?

    洪天冷臉問羅婉秋:「姑娘有什麼話說嗎?」羅婉秋冷冷一笑道:「侯爺金口玉言,我無話可說。」鍾向義冷笑道:「此處只有江湖,沒有侯爺,鍾某說這話自然有憑有據,我這就拿出憑據讓你看。」

    說著話他把手伸向腰間,眾人正猜測他會拿出什麼證據來。陡然見他手掌一翻,一把鋼針直奔羅婉秋胸口射去,這一變故大出眾人意料之外。誰能想像鍾向義這般身份竟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用此卑劣手段偷襲一個小女子?

    羅婉秋毫無防備,二人相距太近,猝然遇襲,躲是絕對來不及了。情急之下,她一抖衣袖,恰如金龍張口,眨眼之間將數十枚鋼針盡數收入袖中。

    廳中數十人齊聲驚呼:「鐵袖功!」

    顧楓大驚而起,他看得清楚:羅婉秋剛才用的確確實實是梨花會獨門絕技「鐵袖功」。這套武功是梨花會仙主白眉子模擬歌舞姬甩袖動作而創製,極其適合女子使用,但因功法太過精妙,非有明師耳提面命,修煉有成者少之又少,因此這套武功被視為梨花會的獨門武功。眾人直到此時才明白了鍾向義的用意,無不佩服他的機智城府。

    雖然顧楓早已猜出羅婉秋的真實身份,但他心中始終存了一絲僥倖,他在心裡無數次幻想羅婉秋跟自己一樣,跟羅芊芊其實並無瓜葛。當他親眼看到羅婉秋使出梨花會獨門絕學「鐵袖功」時,心中頓如刀絞一般,痛不可當!

    鍾向義冷笑道:「白無瑕,你還有何話說?」羅婉秋冷笑不答,袖子一抖,數十枚鋼針激射而出,四下人紛紛矮身躲避,忠義廳中一時混亂不堪。

    羅婉秋問靈目上人道:「請問上人,小女子這一招喚作什麼?」靈目上人略一思索,答道:「鐵袖功!梨花會獨門絕學,不知姑娘如何也會使?」

    羅婉秋笑道:「據我所知,鐵袖功雖是梨花會獨門絕學,但並非從不外傳。上人我說的對嗎?」靈目上人點點頭,道:「白眉子有宗師風範,這套武功確實外傳過。」羅婉秋笑道:「那就是了,三年前我在五台山巧遇一位高人,從她那學得了這套武功。侯爺單憑我會鐵袖功就斷定我是白無瑕,未免太過武斷吧。」

    鍾向義哈哈一笑,說道:「我早料到你會抵賴,不錯,白眉子確實將這套武功傳過外人。但你剛才用的鐵袖功,功力精純,內力充沛,沒有十幾年的深修,只怕達不到吧?你說你這套武功是三年前才學到的,那麼你以前學的武功是什麼?只學了三年你就有這般成就,那你以前的武功,豈不還要超過這套鐵袖功?那是什麼?你可否大聲說出來?」

    羅婉秋冷哼一聲道:「小女子一身精通紫陽劍、霸王槍、鐵袖功三門武功,隨便哪一樣都是一等一的修為。侯爺若是不信,小女子可當著天下英雄的面,證明我所言不虛!」此言一出,廳中嘩然一片,眾人紛紛斥責她口出狂言。

    顧楓見勢不妙,大叫道:「大伙靜一靜,她既敢口出此言,我等就試試她的真假!還怕她走了不成?」靈目上人附和道:「顧大俠所言有理,她只是一個人,我們幾百人,還怕她上天遁地了不成?」眾人聞言都覺有理。忽有一人叫道:「姑娘既說學過霸王槍,老夫倒想領教一二。」說話之人,年約五旬,身材高大,臉色紫紅,手握一桿大槍,乃是正宗霸王槍傳人,洛陽鐵槍門掌門人駱運霸。

    駱運霸道:「霸王槍傳男不傳女,傳內不傳外,天下僅此一家,你只要能在老夫手裡走上十招,老夫便當著天下英雄的面拜你為師。」羅婉秋笑道:「我若勝了你,不要你拜我為師,只要你能為我說句公道話。」駱運霸大笑道:「好狂妄的丫頭,贏了老夫再說。」當下大槍一舞,先使了一個「神龍出海」,眾人紛紛叫好。羅婉秋不慌不忙,長槍一橫,使了招「撥草尋蛇」。

    駱運霸見她竟破了自己的招式,心中又驚又怒,再舞大槍就用了殺招。羅婉秋見他動怒,不敢正面硬碰,仗著身形靈巧,騰挪閃轉,避其鋒芒。駱運霸連出三招仍不能勝,心中含恨,此時他的心裡再無一點憐惜之情,一心只想挑了羅婉秋,出招既急又狠。羅婉秋連避他三招,喝了一聲:「老英雄小心了。」陡然間將大槍在脖頸上一盤,使出一招「老樹盤根」,駱運霸冷笑一聲,還了一招「雷霆萬鈞」,大槍當棍,劈頭砸下來,何止千斤之力?眾人都讚了一聲:「好!」

    羅婉秋橫槍在手舉臂格擋,誘使駱運霸將招式使老,她卻突然撇了槍,閃身來到駱運霸背後,伸指點出。駱運霸招式已老,回救不及,不由地暗歎一聲:「我命休矣。」一聲巨響,地磚被砸碎十幾塊,碎屑亂飛。

    駱運霸丟了大槍,哀歎一聲,道:「我輸了!」眾人多半沒看清駱運霸敗在何處,只有幾人看的清:羅婉秋趁駱運霸「雷霆萬鈞」一招使老,閃身來到他身後,使出了一招「破三槍」,以指代槍,點向駱運霸後心,但她只是點到為止,不光沒傷駱運霸性命,甚至連他的面子也沒傷到。駱運霸襟懷坦蕩,乾脆自己認輸了。

    羅婉秋拾起大槍,交到駱運霸手中,說道:「十二年前,少林大會上,駱老爺子一桿大槍打得天下英雄莫不俯首,那是何等的威武。小女子那時雖小,心裡卻好生羨慕,可惜老爺子心存門戶之見,不肯傳授與我,我便拜在靜雲師太門下修習此功。至今已有十三年了。」

    駱運霸歎道:「靜雲師太乃是我姑姑,只因偷學霸王槍,被逐出家門。後來削髮為尼,遁入空門,她武功修為不在家父之下。姑娘年紀輕輕就有這等修為,可敬可歎。」說完拱手做禮,默默退下。

    羅婉秋道:「可惜今天這裡沒有紫陽宮的人,我便自己耍一套紫陽劍法,以證我所言不虛。」言罷,拔劍在手,使了一招「拜山門」,一式未完,便有一人冷笑道:「且慢!我來陪你過兩招!」但見韋素君、楊秀二人分開人群走了進來。洪天喜道:「韋女俠來的正好!」韋素君將一柄長劍拋給羅婉秋,冷笑道:「紫陽宮雖窮,幾把好劍還拿得出來。」羅婉秋挽了個劍花,退後兩步,偌大個忠義廳一時鴉雀無聲。

    二人互敬一禮,斗在一處。只寥寥數招,便看的眾人眼花繚亂,紫陽劍法本是女子所創,以輕靈精巧見長,二人都得劍法精髓,移形換影,身影飄飛,只因變化太快,廳中數百人中,看明白的不過十數人。

    顧楓看了一陣,心裡冰涼。鍾向義、陸雲風二人也是面色凝重,默然不言。

    鬥過三十餘招,羅婉秋漸漸落了下風。鬥到五十招,羅婉秋突然丟了長劍,取大槍在手,使出霸王槍的招式,霸王槍攻勢凌厲,氣勢如虹,相對於韋素君手中的長劍,她在兵器上著實佔了不少便宜。

    韋素君一時又落了下風,但她並不著急,先穩紮穩打,站住陣腳,待羅婉秋將四十六路霸王槍使過一遍,她心中已有了破解之道。她的劍法一改輕靈精巧的路數,陡然間變得迅猛凌厲,竟和霸王槍打起了對攻戰。一時身影飄飛,槍來劍往,難分高下。

    羅婉秋見霸王槍不能取勝,斷然棄了槍,衣袖一捲,罡風驟起,使起了看門絕學「鐵袖功」。廳堂中罡風陣陣,衣袂飄飛,倒像是兩隻蝴蝶戲於花叢之中,只是那罡風刮在人臉上火辣辣地疼,眾人莫不掩面後退。

    二人鬥過七十餘招,素君劍路被封,漸落下風。但羅婉秋要想取勝似乎也遙遙無期。顧楓在心中默歎一聲,自問自己武功遠遠不及二人。想到數日後的小十傑之爭,心中悶悶不樂。

    洪天忽然長笑一聲,跳入圈中,他揮動五十六斤的鐵環刀,隔開二人,笑道:「二位再這麼鬥下去,何時是個頭?不如算打和吧?」羅婉秋衣袖一捲,退後兩步,冷面說道:「韋姐姐以為在下的紫陽劍法如何?」韋素君面色微紅,嬌喘吁吁,收劍歸鞘,答道:「想不到你對鄙派劍法也這般上心。」說罷逕自去了。

    靈目上人撫掌笑道:「佩服,佩服,羅姑娘一人精通三門絕學,天下少有。看來光憑你會鐵袖功確實不能說明你就是白無瑕。不過你又如何能證明羅幫主不是羅倩倩呢?當初陸公子拿她時,她用的也是鐵袖功,難道她也精通三門絕技?」

    羅婉秋笑道:「我見鐵袖功適合女子使用,便傳給了她,難道不可以嗎?」靈目上人搖搖頭道:「這個似乎太牽強了。」羅婉秋道:「雖然有些牽強,但也絕非不可能,陸少莊主單憑她會鐵袖功就污蔑她是羅倩倩,豈不是更荒唐?」

    陸雲風冷笑道:「你別忘了,她可是當著天下英雄的面,自己承認是羅倩倩的。」靈目上人道:「對呀,她是自己承認的。羅姑娘,你又有何話講?」羅婉秋怒道:「上人,洪寨主,各位朋友,大家不要上了陸雲風的當!他為了自出風頭,不惜以卑劣手段,用『噬魂丸』迷失我姐姐的心智,逼她自污其身的!」

    此言一出,四下轟然而動,噬魂丸惡名在外,江湖中人莫不是聞之色變!陸雲風怒喝道:「你血口噴人!今日不說清楚,小爺手中劍絕不饒你!」九鳴山莊一干家臣聞言莫不是拔劍在手,蠢蠢欲動。羅婉秋厲聲斥責道:「被我戳到了痛處,你們就要殺人滅口嗎?!這是什麼地方,容得你們胡來嗎?」話雖如此,眾人卻攝於九鳴山莊的威勢竟無人肯出頭相助。

    顧楓清了清嗓子說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陸少莊主既然襟懷坦蕩,為何不敢讓她把話說完?!」鍾向義冷笑道:「顧大俠對她倒頗為上心啊。」顧楓道:「天下事大不過一個理字,顧某只是說了句公道話。」梁再要譏笑道:「你自己還不清不楚的,輪的著你給別人說公道話嗎?」榮清泉拍案罵道:「梁再要你個王八蛋,你嘴巴放乾淨點!誰不清不清白了?你敢胡言亂語,小爺廢了你!」梁再要憋紅了臉叫道:「來來來,我忍你很久了,難道我真怕了你不成?」

    榮清泉一腳踢翻桌子,拔劍往粱再要面門劈去。粱再要不料他說打真打,心中一時不備,竟連劍也來不及拔,急忙向後避讓。榮清泉緊追不捨,手中劍一招快似一招,逼得粱再要只有退讓的份。眾人看得清楚,論武功修為榮清泉並不及粱再要,但他敢打敢拚,硬是在氣勢上壓的粱再要喘不過起來。

    眾人都恨九鳴山莊仗勢欺人,此時見榮清泉出頭,都在後面為他打氣助威。忠義廳中一時混亂不堪,洪天臉色煞是難看。「住手!」蘇清河和陸雲風幾乎同時叫了出來。榮清泉聞言頓時收劍退回本隊。粱再要一時不備被榮清泉壓住,心中委實窩囊到了極點,這會兒剛剛緩過勁來,卻又被陸雲風喝止,心中十二萬分的不願意,惱恨之下,竟是連連跺腳。

    靈目上人看在眼裡,心中一聲冷笑。他走到大廳中間,揮手叫道:「諸位少安毋躁。今日這裡開的是公審大會,不是比武大會。待辨明是非曲直後,大家再動手不遲!羅姑娘,你說羅幫主被人下毒迷失了本性,有何證據?」羅婉秋道:「我有證人,只是不知道該不該讓他出來。」靈目上人笑道:「這是什麼話?當著天下英雄的面,難道有人敢殺人滅口嗎?」靈目上人說話的時候,乜斜著眼看著陸雲風,用意是在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

    陸雲風甚為不滿,冷哼一聲,甩手便走。「陸少莊主請留步!」羅婉秋一聲斷喝,眾人這才發覺陸雲風竟已經走到的大廳門口。這一來不滿之聲頓起,公審大會是你提議召開的,如今事情尚未瞭解,你卻中途退走,算什麼意思?鍾向義上前拍了拍陸雲風的肩,低聲勸了幾句,陸雲風終究沒有走出大門。此時他早已銳氣盡失,垂頭喪氣,惶惶不安。

    羅婉秋反客為主,她脫下手上的銀絲手套,輕輕地拍了拍手。兩名紅衣少女押著一個披頭散髮的壯漢由大門而入。那壯漢鼻青眼腫,身上鞭痕纍纍,血跡斑斑,顯然是被人用過酷刑。顧楓遠遠地看見那大漢,覺得他有些眼熟,仔細一看,心中無比震驚:那大漢竟是九鳴山莊的李古陽!

    陸雲風大怒道:「白無瑕,你,你欺人太甚。你把他怎麼啦?」羅婉秋冷笑道:「少莊主莫弄錯了,在下姓羅不姓白。你何必惱羞成怒,難道怕被他咬出來不成?你放心好了,你這個奴才雖沒什麼本事,卻忠心的很,他什麼都替你扛了,你陸少莊主頂多一個用人不查,御下無方的罪名。」

    陸雲風氣的臉色蒼白,他顫著手指著羅婉秋叫道:「她,她血口噴人,你們都不要相信她!我,我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羅婉秋冷聲說道:「你自然可以推的一乾二淨,不過李古陽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李古陽,當著天下英雄的面,你說說自己幹的好事吧?」

    李古陽慢慢地抬起頭來,滿目淒涼地望了望面無人色的陸雲風,忽然發出了一陣苦笑聲。鍾向義突然臉色一變,斷喝道:「白無瑕,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綁架朝廷的命官,你想造反嗎?來啦,將這反賊拿下。」他一聲令下,呼啦啦,人群中頓時跳出十幾個勁裝大漢,將羅婉秋團團圍住。

    除去這十幾個大漢,人群中還有人蠢蠢欲動。眾人見鍾向義早有準備,不覺個個面露驚恐之色。羅婉秋哈哈一笑,指著鍾向義斥道:「說到底你終究是朝廷鷹犬,你不是說這裡只有江湖沒有侯爺嗎?你說過的話竟如放屁一樣嗎?」鍾向義冷笑道:「怪只怪你把事情做的太絕了。」他轉臉面向洪天,「洪寨主,在下今日在你的面前要拿個敵國奸細,倘有得罪之處,日後鍾某再登門謝罪。」

    鍾向義把話說完,緩緩地揚起了手,只待一聲令下,那十幾個大漢就要動手。恰在此刻,顧楓突然叫了聲:「且慢!」縱身越過幾個大漢的頭頂,攔在了羅婉秋的身前。鍾向義怒喝道:「顧楓!你要為她出頭嗎?」顧楓冷笑道:「君山之上只有江湖,沒有朝廷!王法再大,大不過江湖上的一個『理』字。侯爺別忘了這裡不是臨安,也不是你的拭劍堂。」

    粱再要憋紅了臉,連叫:「反了,反了,你們洪湖派要造反嗎?」劉青烈冷笑道:「姓粱的,洪湖派便是造反也是造他趙家的反,與你何干?九鳴山莊幾時賣身做了鷹犬?」梁再要怒道:「你敢污蔑九鳴山莊,我跟你拼了。」舞劍衝了過來,一旁榮清泉、劉青發早已忍耐不住,拔劍迎了上去,三人乒乒乓乓打作一團。一旁朱彤、鍾野望見粱再要以一敵二落了下風,拔劍來相助。那邊康青山、劉青烈也推倒桌案跳了出來。

    洪天氣的臉色發紫,將手中茶杯往地上狠命地一摔,吼道:「夠啦!都給我住手!你們把我洞庭水寨當成什麼地方了?侯爺要拿人,出了我君山再說!此處是忠義廳,不是拭劍堂的公堂!」洪天面相憨厚和善,人送綽號「笑面虎」,慣於和稀泥做和事佬。如此暴怒失態,實屬罕見。眾人一時被他震住,都默默退回本位。

    洪天目視李古陽,說道:「男子漢大丈夫做得認得,何必帶你主子為難?」李古陽聞言狂笑道:「洪爺教訓的好!一人做事一人當!此事與我家公子爺全無干係!只因羅芊芊輕慢了我,我才要害她性命。『噬魂丸』是我從慶陽侯那偷的。」說罷低頭不語,陸雲風頓時臉色淒愴。

    羅婉秋笑道:「李大俠的話,想必諸位都聽清楚了吧?此人貌似忠厚,實則奸狡無比。當年江南名媛穆秀娘被淫賊萬通金所擄,陸雲風受人所托命他前去救人,他自知不是萬里風的對手,便邀顧大俠相助,顧大俠因事關俠義慨然前往。事成之後,他為了獨吞功勞,竟暗施詭計借刀殺人,要置顧大俠於死地。虧得顧大俠機敏過人這才逃過一劫。顧大俠忠厚寬仁,沒有計較此事。可這李古陽小人心性,他為了掩飾自己的卑鄙行徑,心裡時刻沒忘記再害顧大俠!」

    顧楓聽了這話,心裡一陣苦笑,羅婉秋這話亦真亦假,倒讓自己不好說話了。兩年前自己遊歷江南,江南四大公子段世嘉、殷桐香、趙啟南、唐虎四人邀自己夜遊西湖,結識了名動江南的名妓穆秀娘。穆秀娘對自己暗生情愫,將自己的一把折扇留在身邊每日把玩,不想因此得罪了東海大盜萬通金,萬通金將穆秀娘強擄到金龜島上,揚言三日內畫舫主人若不拿出十萬兩白銀來贖人,他便將穆秀娘身綁巨石沉入大海。

    畫舫主人懼怕他的勢力便托人求到九鳴山莊門下,陸雲風要李古陽去救穆秀娘。李古陽登上金龜島要萬通金放人,萬通金非但沒有放人,反將他五花大綁掛在臨安城頭示眾。李古陽無奈之下找顧楓幫忙,顧楓思慮穆秀娘被擄與自己也有瓜葛,便應承下來。

    二人潛入金龜島,一場苦戰,救出了穆秀娘。李古陽帶著穆秀娘乘小船逃回臨安,卻將顧楓留在島上。顧楓身陷重圍被萬通金所擒,不想兩人卻一見投緣,一場酣飲後竟結為八拜之交。顧楓在島上住了十餘日才還回臨安,正當他準備去九鳴山莊責問李古陽時,李古陽卻突然趕到臨安,背負荊條向自己謝罪,顧楓心腸一軟便沒有再追究下去。

    顧楓不知道羅婉秋是如何得知這段往事,更讓他驚奇的是李古陽聽了這話竟一聲不吭全部認了下來。

    羅婉秋繼續說道:「九鳴山莊原為武林四清門,名動江湖號令群雄,陸秉章莊主更是連任三屆武林盟主,統領中原群豪一十五年。可自魚梁血案後,陸家聲望一落千丈,若我記得沒錯,陸盟主去世時陸少莊主當年只有十二歲吧?這六年來,陸少莊主為重振祖上光榮,吃了不少苦,費了不少神吧?少莊主以一人之力獨撐這份偌大的家業,婉秋既敬且歎。可你不該縱容家臣設計誣陷我姐姐與梨花會有染!你在群雄面前出盡風頭,卻要我姐姐受此屈辱,試問你良心何在?陸盟主一生行俠仗義、光明磊落,你如此作為,他老人家九泉之下情有何堪?」

    陸雲風聽了這話,竟不住面紅耳赤,低頭一言不發。李古陽大叫道:「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人所為,少主毫不知情,羅婉秋,害你姐姐的人是我,你要報仇只管衝著我來,不要再羞辱少主了。」李古陽說完這些話,已滿臉是淚。顧楓走向前幾步,對羅婉秋說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小妹,你就放過他吧。」

    羅婉秋聞這話,頓時淚流滿面,「我放過他?當初他設計陷害我姐姐時,可曾想過我們姐妹的死活?」顧楓見她流淚,頓時啞口無言。劉青烈拍了拍顧楓,在他耳邊低聲說道:「看這陣勢今日不掐死一個,是罷不了手了,你就別管了。」拉著顧楓退到一旁。

    羅婉秋擦了一把淚,繼續說道:「昨夜,顧大俠涉險到牢中探望我姐姐。何奎何當家為他的俠義所感動,甘願自己受罰也要促成此行。李古陽得知此事,便將何當家一家老小全部扣作人質,以此為要挾,要何當家違心當眾污蔑顧大俠。這就是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李古陽,我說的話可有假?」

    李古陽面如土灰,默默地點了點頭。眾人正在驚訝。何魁「撲通」一聲也跪倒在地,膝行往前,爬到洪天面前,叩頭如搗蒜:「大哥,我糊塗啊,李古陽拿了我一家妻小,逼迫我誣陷顧大俠。我也是沒辦法的啊……」洪天聞言勃然大怒,一腳將何奎踹翻在地,怒喝聲:「無能的軟貨!大丈夫行走江湖義字當先,豈可貪戀妻小不顧了義氣?」厲聲大喝道「拖下去砍了!」

    顧楓忙起身攔阻道:「何當家因為在下才鑄成大錯。大當家若斬了他,顧楓有何面目再活在世上,請大當家法外開恩。顧楓願按江湖規矩自斷一臂以謝罪。」說完這話,顧楓拔劍便向自己的左臂斬去,出手極快,誠心實意有目共見。洪天慌忙扣住了他的手腕,動情地說道:「何魁幾乎害了你的性命,呢卻以德報怨,不惜自斷臂膀為他求情,『仁義劍』當真是仁義!」洪天歎息了一聲,轉身對何奎說道:「看在顧大俠的份上,我饒你一命。希望你改過自新,重新做人。」何奎連連叩拜,羞恨而去。

    劉青烈笑道:「洪寨主,在下倒有個提議,不如擇日再開一個公審大會,好好審審李古陽這樁公案,莫讓人說江南武林只會欺凌弱女子。」洪天面露尷尬之色,囁嚅道:「這個嘛……」他目視靈目上人,靈目上人卻裝作沒聽見。

    「哈哈……」李古陽驀然發出一陣冷笑,聲音淒慘而絕望,他怒視著羅婉秋,咬牙切齒地說道:「姓羅的,李古陽先走一步了,我在幽冥路上等你來!」說罷仰天一陣長嘯,頓時將舌頭嚼碎,垂死之際,卻將滿嘴的血沫朝羅婉秋噴去。羅婉秋猝然遇襲,衣袖一捲,一股罡風擊出。李古陽的身軀恰似一個布口袋被她這股勁力掀翻了幾個跟頭,頭重重地撞在大廳門口的柱礎上,腦漿迸裂而亡。

    眾人見狀,都唏噓不已。靈目上人搖頭歎息道:「這又是何苦呢?」

    洪天道:「如今李古陽已經服罪自盡,事情也都一清二楚了,我看這樁公案就這麼了結了吧。」陸雲風渾身發抖,臉色一陣青一陣紫,握劍的手繃的緊緊的,一絲血色也沒有。九鳴山莊的家臣俱是悲憤到了極點,只等陸雲風一聲令下,便要將羅婉秋生吞活剝了。顧楓暗暗地抓緊了松紋劍,他心裡很清楚,只要陸雲風嘴裡丟個字出來,瞬時就會有數十把劍刺向她,任她武功再高,只怕也難扛過這雷霆萬鈞的一擊。顧楓做了最壞的打算,一旦動起手自己將立即趕到她的身邊,就算拼了這條性命,也不能看著她血濺當場。

    蘇清河忽然站起身,逕直走到鍾向義面前,在他耳邊說了句話,鍾向義聽完面無表情地走到陸雲風身邊,在他耳邊低語幾聲,陸雲風臉色頓時變成黑紫色,他扭頭看了蘇清河一眼,目光中充滿了怨恨。鍾向義又拍了拍他的肩頭,陸雲風握劍的手慢慢地放鬆開來。顧楓見狀暗暗鬆了口氣。

    陸雲風抱起李古陽屍體目光淒然地向大門走去。

    羅婉秋忽冷笑道:「陸少莊主就這麼走了麼?」陸雲風滿臉悲憤:「你究竟還想怎樣?」

    洪天忙打圓場道:「羅姑娘,以洪某愚見,此事就此了結如何?」羅婉秋冷笑道:「只要陸少莊主給本姑娘認個錯,我便不再追究。」蘇清河冷哼一聲道:「殺人不過頭點地,得饒人處且饒人。姑娘聽蘇某一言,此事到此為止吧。」靈目上人也附和著說:「蘇掌門說的不錯,羅姑娘,千錯萬錯都是李古陽一人的錯,他已認罪伏法,我看就不要再追究了吧。」

    顧楓走到羅婉秋面前,說道:「既然已經是真相大白,我看就不要再糾纏於細枝末節了吧。」

    羅婉秋望著顧楓,冷目中生出一絲暖意。她拉起羅芊芊的手說道:「好姐姐,只怪你命苦,胡亂讓人陷害,這些人個個有頭有臉,你我與他們爭執不得,還是聽顧大俠的話,將這口氣忍了吧。」轉身又對顧楓說道:「多謝顧大俠仗義執言,這份情誼,婉秋銘記在心。告辭了。」說完這話,她向顧楓輕輕鞠了一躬,扶著羅芊芊向門外走去。

    顧楓忽道:「我送送二位!」蘇清河輕咳了一聲道:「顧師弟,我看不必了。真相已經大白,不會再有人為難她們了。」羅婉秋笑道:「蘇掌門所言極是,多謝顧大俠的美意,婉秋一人可以照顧姐姐。」顧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得眼睜睜地看著羅婉秋離去,心中空落茫然。

    眼見她二人就要走出忠義廳大門,忽聽得一聲怪異的笛聲響起。羅芊芊雙目突然射出駭人的凶光,她伸手點住羅婉秋的麻穴,袖中一抖跳出一把匕首,望定羅婉秋的胸腹閃電般地刺了十餘刀,鮮血激射而出。

    這一變故實在太過突然,顧楓近在咫尺,竟是無可援手。待他緩過神來時,羅婉秋已倒在血泊之中。羅芊芊刺倒羅婉秋後,手提滴血的利刃突然一聲嚎叫撲向了人群,她雙目爆射出駭人的凶光,人已如野獸發狂一般。洪天、靈目上人等人一擁而上將她團團圍住,卻都畏懼她的瘋態無人敢上前。

    顧楓將羅婉秋抱在懷中,他想點住羅婉秋的穴道來止血,可是手顫抖的厲害,腦子裡嗡嗡作響,他一連點好幾次,總也找不準穴位。眼看著羅婉秋面如金紙,氣如若游絲,而自己卻無能為力。顧楓禁不住放聲啼哭起來。

    忽然,一陣香風撲面。一個素顏端莊的婦人走到了顧楓面前,她伸手在羅婉秋伸手一拂,羅婉秋頓時「啊」地一聲醒了過來,蒼白的臉上竟有了血色。顧楓沒弄明白怎麼回事,羅婉秋已經到了那個婦人的懷裡。

    「顧少俠,謝謝你的仗義相助。」婦人慈愛地朝顧楓笑了笑,抱起羅婉秋從容不迫地向門外走去。

    顧楓茫然地站起身來,他這才看清楚,這婦人已經年過五旬,雖是布衣素顏,但那份泰山崩於前而心自從容的神情氣度,卻是任誰也不敢小視的。在她身後跟著四名中年侍女,個個雍容自若,只當這廳中數百豪傑都是木石泥偶一般。兩個年輕的侍女扶著渾身是血、神情癡呆的羅芊芊跟在最後面。羅芊芊發狂之後,數百豪傑將她圍住卻無人敢上前一步,這兩名侍女卻毫無畏懼,逕直上前制住了她。

    顧楓不由自主地跟了出去。忠義廳外停著三輛一模一樣的黑油布馬車。婦人抱著羅婉秋坐在第一輛上,她掀開窗簾,向顧楓招了招手。顧楓走了過去,婦人慈愛地笑道:「你功底不錯,俠義之心更是難得。不過要想在這個江湖上立足還是要多留幾個心眼啊。」顧楓聽她話裡有話,有心細問,轉念一想又止住了。

    婦人去後良久,靈目上人吁歎了一聲:「這麼多年不見,她還是這般威嚴。」

    顧楓望著遠去的馬車忽覺一陣揪心的疼,這時蘇清河走了過來。顧楓默歎了一聲:在此之前,自己一直以為蘇清河能坐上掌門之位不過是他擅長玩弄手腕罷了。自己也曾幻想過回小平山與他一爭高下,如今看來竟是自己錯了,蘇清河的膽識氣魄遠在自己之上,由他主持小平山遠勝過自己。

    蘇清河說道:「她們在西寨碼頭上船,你真割捨不下就過去再送她一程。」顧楓苦笑著搖了搖頭,問蘇清河:「方纔你在廳中跟鍾向義說了什麼,就止息了一場干戈?」蘇清河呵呵一笑,道:「也沒什麼,我跟鍾向義說這廳中你們有三十七個人,廳外卻有三百八十名洪湖弟子。」顧楓聞言一愕,二人對視著哈哈大笑起來。

    「師弟下一步做何打算?」

    顧楓笑道:「四海飄零,一如這十幾年一樣。」蘇清河道:「以愚兄之見,你最好離開中原幾年。」顧楓聞言甚感意外,臉上流露出一絲不悅。蘇清河笑道:「那婦人的身份想必你也能猜的出。你無意中幫了她,拭劍堂是不會善罷甘休。他們只是趙家養的一條狗,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絕無江湖規矩可言,所以我勸你離開中原幾年,等過了風頭再回來。」

    顧楓歎息了一聲,這其中的道理他豈會全然不知呢?

    梨花會策動數路大軍攻打君山,只要打起來,不管誰勝誰負,梨花會都是最大的贏家,而大宋朝廷和中原武林都是輸家。拭劍堂看到了這一點,他們借陸雲風召開公審大會之機,引出白無瑕,白無瑕是白眉子的親生女兒,拿住了她,便捏住了白眉子的命門,白眉子只能以退兵為條件還回自己的女兒。

    陸雲風自始自終都是拭劍堂手中的棋子,公審大會的半途夭折讓他顏面盡失,李古陽的慘死,更是火上加油。他不敢得罪拭劍堂,於是只好把一腔怒火傾瀉在讓自己顏面盡失的白無瑕身上了。

    顧楓在想,倘若白無瑕不受這場無妄之災,那麼受害的會不會是白眉子呢?若是白眉子被刺傷,她們還能從容不迫地離開君山嗎?反過來,這是否竟是白無瑕故意誘使陸雲風向自己報復,替白眉子擋了這一劍呢?

    蘇清河見顧楓默然失神,便勸道:「江湖中的爾虞我詐,誰也難以窮盡其中的關節,你我不過是被人利用的一個戲子而已。」顧楓苦笑道:「戲子!若不是師兄這一番話,小弟便是做了戲子,還茫然不知呢?」蘇清河朗聲一笑道:「好啦!不光你我,忠義廳中數百人都是戲子!只不過有些人有心,有些人無意罷了。」

    顧楓心中去意已決:「小弟已打算遠遊西域,至於什麼時候回中原,還沒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小弟預祝師兄八月十五揚名天下。」蘇清河笑道:「師弟不要懊悔,讓梨花會這麼一鬧,本次小論劍決計辦不起來。你只管埋頭研習劍法,三年後黃山論劍再一逞雄長。」

    顧楓聽了這話,心中略感安慰。他回望了一眼煙雨迷濛中君山,對蘇清河說了聲「保重!」便找了條船匆匆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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