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那種莫名其妙的親切感覺,已經讓林空羽隱隱意識到眼前的老人可能是「自己」親近之人,但是老人那一聲「少主」還是將他叫蒙了。更何況,靈魂出生在一個奉行尊老愛幼國度裡的人,看著年邁的長著跪倒在自己的腳下,那種感情會有多怪異。
「那個……您老還是先起來再說吧,這樣跪著會讓我很不適應。」林空羽急忙彎下腰想要扶起老人,但是卻沒想到他的反應十分激烈。
「少主,您……您……您真的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嗎?以前您……」說到這裡老人欲言又止,似乎猶豫著什麼。
「呃,我已經說過,兩年前的記憶我完全沒有了。換句話說,連我自己都不確定是不是你要找的所謂『少主』。總之,還是先起來說話吧,這裡也不是詳談的地方。」林空羽依舊坦率地說著。雖然從內心來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的確很希望能夠遇到自己身體以前的親人,一方面這是出於對陌生世界的莫名恐懼感,希望能夠找到一個依托。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自己的身體似乎總在散發出某種影響他意識的潛在。可是,當他在這片陌生的世界中闖蕩了兩年之後,這種感覺已經淡了很多。對於現在的林空羽來說,如果能夠找到親人自然不錯,如果無法找到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影響。
在這種心理下,他顯得更為坦然,並不會因為老人擁有多強大的實力,就硬生生地想要和他拉上關係。
老人下意識地抬起頭盯著林空羽的眼睛,身體無意識地被林空羽攙扶起,半晌才回過神來,喃喃自語著說道:「一模一樣,不,除了性格之外,完全和少主一樣,而且水晶球……」
珍珠等人此刻已經焦急的等待了許久許久。雖然她們也身處在老者的領域中,身體完全無法運動,但是眼前發生的一切卻能看的很清楚。而領域外的獸人們則只能看到紅色迷霧籠罩的巨大半球,至於其中發生的一切,卻完全不能瞭解。
「您老還是先把領域解除吧,這次恐怕給獸人造成了很大的麻煩,一會怎麼解釋想想都頭痛。」林空羽攙扶著老人輕聲說道。
「少主,您可不能對老奴用敬語,這樣會讓老奴無地自容的。老奴姓巫,排行第九,您以前喜歡叫老奴『老九』。」巫九恭敬地說道。
「那我就叫您巫老吧。呵呵,您的年歲比我大太多了,加個敬語更顯得尊重。」林空羽笑笑繼續說道:「巫老,你看是不是把領域解除掉?」
巫九的神色一顫,眼神顯得有些複雜,但依舊順從地抬起了手中的法杖,微微一指,就將周圍那些紅色光輝收了回來,一時之間,原本不能行動的眾人也終於恢復了行動能力。
小蘿莉米蒂格斯特拉拉羅琳麗娜的衣角,眨巴著閃亮的大眼睛好奇問道:「姐姐,你的主人好像沒什麼見識哦,這哪是什麼領域呀,不過是個束縛空間而已,就是等級高點嘛……哎呦,姐姐,你怎麼又打我。」
羅琳麗娜柳眉倒豎,用手指頭一下下戳著小蘿莉的腦門說道:「我主失去了以往的記憶,當然不知道這種小把戲。記住了,以後不准隨便開口評論我主!」
「好嘛,人家下次不敢了。」小蘿莉淚眼汪汪地裝出可憐相,吐吐粉色的小香舌。
正在這對御姐和蘿莉的組合說話時,一道倩影飛撲入林空羽的懷抱中:「空羽,你沒事吧,有什麼地方傷到了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連串的詢問從珍珠的口中傳出,關切的眼神卻始終沒有離開過林空羽的身體。
「放心吧,只是一個誤會,只是一個誤會而已。」林空羽摸摸珍珠的小腦袋,隨即說道:「你也看到了,現在的情況實在不適合我繼續留在這裡。我們就在這裡分別吧。一年,最多一年之後,我一定會回來找你。」
雖然早就知道會有分別的一天,但是珍珠還是顯得有些無法接受,但她畢竟是個堅強的女孩,只是深深的看了林空羽片刻,彷彿將他的樣子刻入心中之後,就平靜地抓著他的手說道:「好的,我等著你。如果一年後你沒有遵守約定,我就自己去人類世界找你!」
帶著微笑點點頭,林空羽向圍繞上來的獸人諸女一一惜別。雖然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甚至連年齡最小的琳也忍住了眼眶中的淚水,但是離別的悲傷還是在眾人的心中盤旋。
似乎不願意在忍受這種令人窒息的氣氛,林空羽很快就帶著羅巴克等一行人與豹人的隊伍分開,獨自向著北方邊境行去。而他的身後,則是那一道道意味複雜的目光。
……
篝火的印照下,讓圍坐在附近的每個人臉上都顯得紅撲撲。小蘿莉米蒂格斯特已經趴在了羅琳麗娜懷中睡著了。只是她的睡相可實在不敢恭維,一長串晶瑩的口水向條細線一樣直落到羅琳麗娜豐滿的胸部上,染濕了一大塊。
夏月還是和往常一樣,貼坐在林空羽的身旁。經過近一天的沉睡之後,小丫頭已經恢復了知覺,而她起來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默默走到了林空羽的身後,像個影子似地一言不發默默守護。
羅巴克似乎不喜歡和這些人聚集在一起,此刻的他躺在附近的一顆孤獨大樹上,雖然閉著眼睛,但卻不知道是否真的進入了夢想。
最反常就要算是洛佩茲,自從上路以來,這位喜歡搞怪的神秘祭司,再也沒有輕易說過一句話,甚至連行走坐立都顯得分外的端正。這不,他正盤坐在地上,以標準的神職人員的祈禱姿態冥想。
魔界的女皇和天界的蘿莉,這對本該是死對頭的古怪組合,感情卻相當好。準確的說,應該是小蘿莉一直粘著羅琳麗娜,似乎沒有想要返回天界浮空城的意思,即便羅琳麗娜再怎麼威脅,她還是義無反顧的堅持著,最終讓女皇大人只能頭痛的答應下來。
本應該受到次序法則管束,無法在人類世界長時間停留的魔界女皇,在小蘿莉的無意提醒下,找到了擺脫法則的方法。在使用了某種類似封印的秘法之後,按她自己的說法,力量被壓制到了武神三級左右,借此就可以在人類世界中停留長達數年的時間。但是,可別因此就懷疑女皇的實力,擁有召喚靈魂地獄所有惡魔實力的女皇,即便只是個沒有力量的普通人,也不是一般的人類可以抗衡的對象。
而小蘿莉的準備則更為充分,很顯然她早已經習慣了這種逃出浮空城,到下界偷玩的行動。她身上那些五顏六色的鈴鐺,都是封印神力的道具。如今不使用各種神術,僅僅以力量而言,此刻的小蘿莉也不過是個初級武神的強度而已。
乾瘦老人巫九可算是在場「人類」中的最強者!精通召喚術,能量轉換(魔法)以及多種秘術的巫九,如果一定要按武神的強度來計算,那麼至少也是站在頂點的九境武神!
藉著篝火環顧周圍眾人,一一掃視之後,林空羽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縷古怪的笑容。
始終在關注他的羅琳麗娜好奇地輕聲問道:「主,有什麼事情覺得很可笑嗎?」
「呵呵,沒有啦。」林空羽用手中的長樹枝挑了挑篝火,輕笑著說道:「以前我聽人說過幾次故事,故事裡的主角身邊總是會有很多小弟。雖然這些小弟會很強,可是主角自然是最強的存在,否則又怎麼可能壓制住這些小弟呢?而現在,我發現,即便連個小丫頭都有武神的實力,而我自己卻還算不上個高級戰士。呵呵。」
羅琳麗娜一陣猶豫之後,身體向前靠近了一些:「主……你渴望得到力量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以……」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林空羽就已經笑著擺手打斷。
「沒有啦。」他笑了笑,繼續說道:「只是突然覺得人的際遇有些難以預料,原本只是在機緣巧合下成了一個藥劑師,最大的願望也就是想在有生之年瀏覽這個世界的美景,可現在卻已經完全變得不一樣了。真不知道,今後還會發生些什麼。」
「主,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跟隨在您的身邊。」羅琳麗娜悄悄將小蘿莉抱到了一邊,她的身體緩緩貼上林空羽的後背。
輕輕拍了拍趴在自己肩膀上的羅琳麗娜,林空羽將目光投向了坐在對面的巫九:「巫老,您和我說說,我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家裡還有親人嗎?」
巫九自從跟隨上眾人之後,面色一直陰沉,猶豫的表情經常出現在他蒼老的面容上,即便是入夜之後,他也總是一個人沉思,始終沒有開口說話。如今聽聞到林空羽的問話,老人這才抬起頭說道:「少主,其實……其實……」
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巫九突然轉坐為跪,重重在地上磕頭之後說道:「少主,恕老奴放肆。老奴覺得,既然您已經忘記了以前的事情,那麼就真正的重新開始吧。老奴願意永遠追隨在少主身邊,保護少主平安。」
巫九的話讓林空羽一愣,但隨即想到其中必然是有什麼隱情。雖然與這位老人接觸的時間很短暫,但是可以感受到這位老人的忠心。兩年時間來,為了追尋他的生死,巫九一直奔波於各地,只要稍微有些消息,就會不計一切代價的前去尋根問底。如今,真正找到林空羽之後,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可見必然有什麼難以說明的隱情。
雖然心中有些失望,但林空羽卻很快做出了決定,只聽他說道:「巫老,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了,不要動不動就跪。即便以前的我喜歡這樣,現在的我卻很反感。另外,既然不願意說,那就不用說了,我現在過的也很好,並不一定需要追尋以往。」
即便林空羽已經說的很輕鬆,但是巫九的神色卻依舊沒有放鬆過,只見他抬起頭正色說道:「少主,如果您真的答應老奴的請求,那麼就讓老奴把他殺了吧!」
聽聞此言,不光是林空羽,就連他身邊的夏月和羅琳麗娜都露出了意外的神色。因為巫九要殺的人並不是其他人,正是與林空羽最早相識的洛佩茲!
林空羽呆住了,顯然沒想到巫九會提出這樣的要求。然而,他很快就發現,一旁坐著的洛佩茲卻沒有任何反應,就好像早就預料到巫九會有這樣的主意。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殺洛佩茲?巫老,請說清楚。」林空羽陰沉下臉色追問。
「唉……」一聲長歎,洛佩茲睜開了眼睛,有些複雜地望向說要殺他的巫九,「巫老,還是向少主說清楚吧,否則別說你想殺我,就算是要打我一頓,少主也會保護我吧。」
「少主?」林空羽聽聞洛佩茲對自己的稱呼,感覺更為迷糊。
緩緩站起身來,洛佩茲單膝跪倒在地上,右手撫胸,恭敬地說道:「重新向您介紹屬下。屬下乃天南山落星宗十二使之一幽冥使。我身邊這位巫老,乃是本宗內門天星堂首席長老。而少主您是……本宗宗主唯一的嫡系血脈,乃我落星宗唯一的少主!」
林空羽一愣,隨即豁然站起,大聲說道:「這怎麼可能?你是幽冥使,那當天襲擊我們的人是……」
「沒錯,當時那人的確是屬下幽冥谷中的門人。只是當時我並沒有確定少主的身份,而且他的目標也不是少主本身。所以,當我發現他有違背我的命令,向羅巴克大叔之外的人出手,就將他的投影滅殺了。」洛佩茲一臉平靜地說道。
「幽冥使,你可知道危害到少主的懲罰,最低是什麼?」巫九一臉陰沉地盯著洛佩茲,就像是看一個死人。
「我當然知道。」洛佩茲還是同樣平靜,「所以我一直很猶豫,是否該確認少主的身份,直到巫老出現,我就知道遲早有這麼一天。但至少,我問心無愧,根本就沒想要傷害過少主!」
「當日襲殺少主的元兇自然已經被我滅絕,可他們完全是被人是後買的,甚至不知道要殺的是什麼人!知道少主外出行蹤的人出了內門不出山的幾位長老之外,就只有你們十二使。你覺得,你現在說的話可信嗎?」巫九依舊不依不饒地呵斥。
「等等!都給我住口!」林空羽怒喝一聲,頓時讓洛佩茲和巫九兩人不敢再互相鬥嘴。
眼見兩人消停下來,林空羽放緩了語調說道:「在我沒有做出任何決定之前,誰都不許動手。在我沒有詢問之前,誰也不許插話!聽明白了嗎?」
「是,我等明白!」洛佩茲和巫九同時恭聲應命。
「洛佩茲,你先把什麼落星宗的構成說給我聽聽。」林空羽想了想之後,決定從自己最容易理解的部分問起。
「是。」洛佩茲應了一聲後,略微整理思緒說道:「天南山落星宗只是一個統稱。其實,落星宗應該算是多個門派的聯盟,而宗主則相當於盟主的角色。在大約千年前展開的武神戰爭中,由於武神們的破壞力太強,因此各門派在幾近滅絕之後達成了協議,也就是落星宗的雛形。隨後,伴隨著宗主找到了突破武神的方法,實力大為提升,落星宗從一個鬆散組織變成了今天的強大統一團體。
落星宗的構成很複雜,簡單來說,十二使以及六位外門長老,負責對外的一切事物。而內門五堂中,都是一些追尋天道的強大武神。除非是本門宗府遭到攻擊,否則這些人是不會出現在大陸上了。
另外,根據我們和其他各族強者之間的協議,落星宗的弟子一次最多只能有三人出現在大陸上。可因為少主的事件爆發之後,這一約定已經被宗門單方面的破壞。不過,直到如今無論是宗門還是其他各族,都還保持著克制,並沒有衝突發生。」
即便洛佩茲已經講的十分淺顯,甚至只是提及皮毛,但是林空羽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理解。揉揉發痛的額頭,暫時將腦海中諸如:「既然如此強大,為什麼不統一大陸?」這類怪異的疑問拋開後,他望向了巫九,隨即問道:「那麼你們說我是少主,究竟這少主的為人如何?」
「這個……」巫九有些猶豫。
「不用擔心什麼,我只是想知道而已。」林空羽斷然說道。
「狂妄自大、剛愎自用、目空一切、眼高手低!」巫九咬著牙緩緩說著。
「……呃,還真是不錯的評價呢。」林空羽抓抓自己的頭髮,隨即問道:「這麼個傻瓜,也值得你們追隨嗎?」
「少主的年紀還小,雖然有些狂妄,但和身處的環境有很大的關係。等到年長一些,自然會有改變。我等不但深受宗主的恩惠,更是看著少主長大成人,又怎麼會因為這些而改變。再說,比起那些紈褲貴族,少主實在是要好上太多了!」巫九急忙說道。其實,剛才他在林空羽的威逼下,說出那番話就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