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林空羽的概念裡,到了綠野平原那麼距離豹人的居住地應該很近才對。可惜,直到進入綠野平原七天之後,整個隊伍還沒有停止前進的意思,他才意識到,也許自己的想法有誤。
對於整個人類世界來說,獸人的領地幾乎等於是禁地。除了那些不要命的奴隸商人,以及全然不將獸人放在眼中的獵奴小隊會偶爾越過天神之盾防線,試圖抓捕一些獸人作為商品外,幾乎沒有任何正常的人類會想去獸人的領地中旅遊。然而,即便是提著腦袋賺錢的獵奴小隊,也只敢在獸人的邊境地區活動,卻絕不敢深入其中。因此,整個獸人平原在人類的認知中幾乎是一塊空白。
林空羽親身體驗過才明白,獸人的領地遠比想像中的大很多,至少不在赤血帝國的版圖之下。然而,這一路行來,雖然已經是冬天,大地一片蕭索,但還是可以看出,春暖花開的時刻,獸人的領地中並不會顯得十分荒涼。那麼,為什麼獸人會如此缺糧呢?
林空羽沒有問,自然也沒有人會和他解說。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獸人隊伍的行軍似乎還是沒有終點。
黃昏時分,豹人的軍隊又一次停下來紮營。對於這些,豹人們早已經輕車熟路,不到一個小時,龐大的營地就已經簡單的搭建完成,豹人們也開始了各自不同的工作或者休息。
林空羽改編的「猴子與豬以及兩個龍套不得不說的故事」已經成了豹人們每天必聽的聯播。每當林空羽搖搖晃晃地從幾乎將他弄散架的來獸車中下來時,一群半大不小的少年們就會將他包圍,央求他開始講故事。而每當這個時候,那些無事可做的豹人們就會圍聚過來。
「……『悟空,你走吧,你不再是我的徒弟了。』唐僧決絕的話音中,悟空只能含淚交代老豬和沙僧保護好師傅,隨即便騰雲而去。」三打白骨精的故事告一段落後,林空羽看看已經逐漸濃郁的夜色,笑著對周圍的孩子們說道:「好啦,今天的故事就到這裡。」
少年們雖然不捨,但在各自父母的催促下,還是只能討論這劇情紛紛散去。
「空羽哥哥,這個給你。」魯魯在人群散去後來到林空羽的身邊,舉起一小塊獸皮包裹的幾顆鮮艷果實,略帶害羞地舉到林空羽的面前。
寒冬臘月,在這種天氣裡還能找到水果,想必魯魯一定是花了很大的力氣。林空羽有些感動的接過果實,拿起一顆放在口中,在魯魯期待的目光中,露出享受的神情說道:「真的太好吃了。這應該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食物了。」
「真的嗎?太好了。」魯魯十分開心的笑道。雖然已經有十四歲,但畢竟還是一個孩子,在她看來,能夠讓林空羽開心,也許就是對他拯救自己的父親,最好的回報吧。
伸手摸摸魯魯的小腦袋,感受那對毛茸茸的耳朵劃過掌心的感覺,林空羽笑著說道:「快回去吧,你父親應該在等你吃飯了。」
魯魯露出一個有些害羞的笑容,但並沒有抗拒林空羽的動作,而是點了點頭便向後跑去。
「咳,你不會是傳說中的變態大叔,專門騙小女孩的吧。」秋蘭的聲音從林空羽身後傳來。伴隨著話音,她走到林空羽的面前,將木質的托盤放在林空羽膝蓋上,不滿地說道:「我怎麼覺得我像你的奴隸?哪有奴隸需要主人每天照顧飲食的。」
這段時間以來,珍珠老是躲著林空羽,而秋蘭則成為負責他飲食起居的人。對於她的抱怨,林空羽也只能摸摸鼻子,岔開話題道:「魯魯是個好『女孩』。」
雖然已經聽出特別加重的兩個字,但是秋蘭卻一臉不屑地說道:「傳說中的變態大叔,最喜歡的就是『女孩』。嗯,雖然你還沒到大叔的年紀,不過說不定你是變態大哥。」
說到這裡,秋蘭看了看林空羽手上還剩下的幾顆果實,皺眉說道:「這個季節的草原藍莓,可是出了名的酸澀,你怎麼吃的下去?難道你的味覺和普通人不一樣?」
「還好啦,其實味道也不錯。」林空羽笑了笑,將果實藏進了自己的懷中。
「小氣,我又不是要搶你的,放的這麼快。」秋蘭看他的小動作,又翹起嘴。
知道繼續說下去不知道會被說成什麼樣子,林空羽只好趕緊舉著托盤站起來,笑著離開。與女人鬥嘴,根本不可能有勝算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待到林空羽離開後,秋蘭突然發現地上還有一顆不知什麼時候掉落的草原藍莓。秋蘭撿起來猶豫了一下,輕輕咬了一口。
「呸呸呸,這是什麼東西呀!他還真是個怪人。」被滿嘴的酸澀味弄到幾乎要喪失味覺的秋蘭一臉苦色,但她望向林空羽的目光卻顯得更溫柔了一些。
「原來,人類中,也有好男人呀。」秋蘭旋轉著手中缺了一角的果實,玩味著說道。
……
四天之後,伴隨著隊伍改變了方向,連綿不絕的山脈逐漸出現在豹人隊伍的眼前。又三天之後的下午,伴隨著前方先導部隊的一陣歡呼,林空羽發現整個獸人隊伍都開始歡騰起來。豹人們最終的目的地,豹人聚居的「綠谷」終於抵達!
豹人的領地綠野平原位於北方獸人平原的南部,而綠谷則是綠野平原的西南方向,與獸神山脈相連。作為豹人的傳統領地,這裡是豹人世代居住的場所。相傳,自從豹人退入獸人平原之後,已經在這裡定居。
與其他王族中仍然有各自部落分居的情況不同,豹人是相當團結的獸人。幾乎所有的豹人都居住在綠谷中,受到族長與長老會的管轄。這也是豹人雖然僅僅只有五、六十萬,但即便是人數是其數倍的獅虎二族,或者戰力更為強大的象熊兩族,皆不敢輕視的原因。
如果僅從團體的戰力上來看,五大王族中,豹人可排在數一數二的位置上。幾乎每個豹人在成年之後,就是傑出的戰士。他們如風一般的機動能力,即便是狼騎兵也望塵莫及。
豹人的領地位於獸人領地的南方。北方有獅虎二族佔據的獸人平原為其抵擋人類;熊人生活在西面的獸神山脈又替其阻擋了強大的魔獸;而東方的象族領地同樣足以抵擋住少數草原巨獸的襲擊。因此,豹人的領地相對安全的多。
同時,由於豹人的領地不但橫跨平原與山脈,更和南方的紫水河連接,因此物產相對豐富,再加上他們的族人不多,所以在糧食上一向並不是很緊張。雖然不能到豐衣足食的地步,但是加上每年能夠從獸王那裡得到的分配,至少很少有族人會在冬天被餓死。
正因為糧食的相對寬鬆,豹人對於附庸種族的態度比起其他王族要溫和許多,所以依附於豹人的種族也相當多。比如草原狼族、草原狐族、牛頭人大部、山地犀牛人小部這些相對強大的獸人種族,以及眾多的弱小種族。
獸人的社會制度幾乎處於原始時代,各種族都以部落制存在,有些種族會分成多個部落,有些則統轄在一起。獸人以種族實力來劃分階級,王族處於金字塔尖,貓、狗、鼠、兔一類的則現對處於底層。只是,這些上位的種族生育能力比較低下,數量較少,而下位的種族則剩餘能力強大,依靠龐大的數量生存。
幾百年下來,前來綠野平原依附豹人的種族越來越多,再加上豹人相對和善的態度,進一步加重了糧食方面的壓力,這才導致,豹人決定參與今年對人類的侵攻戰,以換取更多的糧食。說到底,豹人還是想有更多的糧食來接濟麾下的附庸種族。
步行跟隨在隊伍中,林空羽仔細觀察著豹人的聚居地綠谷。從大致的地形上可以看出,綠谷是一個三面環山,一面敞開面向草原的巨大山谷。與草原上已經枯黃的植被不同,綠谷從谷口附近開始,植物就依然保持著翠綠,很顯然這裡的氣候或者其他一些什麼原因,導致了山谷中四季如春。
豹人在綠谷的入口修建了令人驚歎的石質建築。雖然沒有人類的城牆修建的那麼工整,但作為防禦工程,橫跨十數公里,高達十餘米的厚重巨型城牆,還是讓林空羽這種認為獸人還處於刀耕火種蠻荒時代的人類大吃一驚。
從豹人遠征軍出現在綠谷附近開始,一陣接一陣的法螺聲就不斷從綠谷中傳出,悠揚的聲音聽起來應該是類似凱旋曲的意思。
沒有想像中的檢閱或者歡迎儀式,豹人們很快就通過了谷口的城牆,進入了綠谷內部。林空羽作為珍珠身邊的隨行人員,雖然吸引了不少好奇的豹人目光,但也並沒有遭受什麼刁難。
進入山谷之後,林空羽才發現,所謂的綠谷,根本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山谷,而是一個由三處山脈包圍而成的巨大的平原。這裡的面積,僅以目測,至少是赤血帝國帝都的五倍以上,別說是五、六十萬獸人,即便再多十倍,這裡也不會顯得擁擠。
受到周圍山脈的阻擋,從西北方向來的寒流無法侵襲綠谷,加之地處南方,原本其後就要溫暖很多,這才是綠谷四季如春的根本原因。也直到這個時候,林空羽才明白,為什麼豹人會如此害怕寒冷,即便在他都不覺得寒冷刺骨的行軍路上,豹人們卻總會露出受不了的表情,全身包滿各種御寒的衣物。任誰每天都生活在「開空調」的世界裡,難得離開家,必然會覺得無法適應外界的環境吧。
綠谷裡沒有林空羽想像中的成群建築物。除了比較接近中央的位置,修建了一些石質的高大建築之外,大多數的木屋、帳篷、茅屋等等都比較分散。往往東邊幾間,西邊幾間。
從城門開始直到中央,有一條明顯經過碾壓的大路,除此之外,便沒有什麼像樣的小路。往往離開大路幾步,就會發現地上長滿了青翠的綠草。
雖然還無法看到全貌,但僅從眼前的景象來看,綠谷中的人口並不在百萬之下,這裡除了豹人之外,附庸種族也很多。這一路上,林空羽就看到不少狼人、狐人、貓人等等。只不過,面對豹人時,他們還顯得比較恭敬,而豹人則只有偶爾幾個會對他們抱以微笑或點頭示意。看起來,獸人的階級觀念,似乎還在人類之上。上位種族,完全是趾高氣揚的樣子,而下位種族則謹小慎微。
伴隨著軍隊中幾名豹人快速奔跑過,並呼喊了一些林空羽聽不懂的叫聲之後,五萬豹人大軍立刻就四散開去。除了少數豹人排列著將來獸車以及少量的器械搬到指定的地點之外,大多數豹人都已經分散向四方,看起來好像各自歸家。
「你還傻站這裡幹什麼?跟我走,去見父親。」帶著上百名親衛的珍珠大步走到仍在東張西望的林空羽面前,說完這句話之後,不知道為什麼臉紅了一下。
這段時間來,珍珠似乎有意的躲閃林空羽,雖然這點他也有所發現,可因為實在太忙,也就沒有注意。如今聽珍珠一說,他才驚醒,目前還居無定所。這裡可不是人類的領地,還不知道自己身上帶著的金幣,這裡能不能夠使用。
「走吧。」珍珠不再多說什麼,轉身就向中央的石質大型建築走去,而她身邊的那些親衛們,則都會露出微笑,或者古怪的神情看著林空羽,讓後者實在有些迷茫。
摸了摸鼻子,無奈地舉步跟上珍珠之後,林空羽邊走邊看周圍的街市。這裡的獸人們也有一些店舖在出售貨物,但交易大多數還處在以物易物的階段。偶爾也能看到獸人使用類似金屬或者骨質貨幣在購買物品,但數量極少。
獸人們的商品相對比較貧乏一些。食物以肉食為主,大多是各種魔獸或者野獸的肉,很少部分是水果等植物,但幾乎看不到稻米之類的農作物。而從目前的區域來看,林空羽還無法看到任何經過人工開墾的田地。看起來,獸人缺糧的根源在於不適務農。
現在林空羽就像回到了前世,在用自己的目光探索一個未知的文明。這個文明還顯得非常落後,對於金屬的冶煉、農作物的生產、器械的運用方面都停留在十分原始的地步。但是,這個文明卻擁有極為強大的武力,甚至可以威脅到具有極高生產力的另一個文明世界。
除去物質條件方面的原始之外,豹人的世界簡直就像是一個仙境。這裡的氣候溫暖,環境優美,種族和睦相處,族人活力十足。能夠看到,孩子們得到了統一管理,勞動力則由支配者規劃分配。整個社會結構,顯得相當質樸。
林空羽越來越好奇,為什麼獸人們會成為人類的死敵,為什麼他們佔據了看起來十分富饒的土地,卻會年年缺糧。難道,獸人就像是寄生蟲,真的到了需要依附人類來獲得生存資本的地步嗎?
位於綠谷中央的巨型建築高達數十米,呈現階梯狀。底層是幾十道的台階,佔地面積最大。中間層相對小一些,粗略看去由一個主殿和數十個小殿分隔而成。再上面則是一個塔形的建築,僅從外圍各種浮雕裝飾上可以看出,這應該是類似神殿的地方。
青光薩滿在中層和珍珠等人分開,帶著幾名同樣穿著古怪衣物的年輕獸人踏上通往頂層的台階。而珍珠等人則選擇了主殿的方向行去。
「喂,小子,一會看到長老們,記得不要亂說話,不然你就真的要成為奴隸了。」快要走入主殿的時候,珍珠拉住了林空羽小聲說了一句,便大步踏進數名獸人士兵守衛的主殿大門。
雖然有些不理解珍珠的話,但是林空羽還是老實地跟隨在身後,低著頭打算保持低調。本來,即使沒有珍珠的提醒,他也不準備在這裡出什麼風頭。
就像是人類的皇宮,主殿的面積極大,由於整體建築上面還有其他建築,因此大殿中有很多裝飾著不同的浮雕的巨大石柱支撐著整個大殿。豹人們很巧妙的運用了這些石柱,每個柱子下都放置了一張寬大的椅子,似乎每根柱子都代表了不同的意義以及統轄他的長老。
此刻大殿中坐滿了人,巧妙的采光設計,讓大殿中顯得十分明亮,數十位豹人長老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有些面帶微笑,有些則面無表情。
當這些長老們看到珍珠的時候,大多數都表現出善意的笑容,最靠近中央的十二張椅子上的長老們尤其明顯。然而,當他們的目光落到了林空羽的身上,不少人就已經變了臉色。
端坐在中央的高大豹人首領,先是滿眼溫情地看著珍珠,原本似乎想要上前迎接,但是當他發現林空羽之後,不由面色一變,低喝道:「珍珠,你越來越不像話了,怎麼可以把人類帶到神聖的議事堂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