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人類無暇反應的機會,獸人的第二波特殊陶彈再次降臨。幾乎在這些陶彈穿越過血色要塞防禦線的同時,要塞魔法屏障才緩緩展開。要塞指揮官顯然也已經意識到獸人使用的毒彈帶來的威脅,不得不又一次讓魔法師展開防禦。但是,卻已經遲了一步。
也許是獸人的運氣特別好,幾百顆陶彈竟然有絕大部分打擊到要塞,其中六條上下城牆的兵道上,更是每處都被數枚陶彈命中。密集的人群被擠壓在極小的空間中,讓這些陶彈發揮出了巨大的破壞力。成百上千的士兵們連聲慘嚎都沒發出,就被化為枯骨。而更多的士兵則留下了終生無法恢復的傷殘。
投石機這種遠程武器,其實是一種命中相當差,甚至可以說沒什麼命中率的武器。這種武器很大程度上是否能夠打擊到敵人要看運氣。一彈投出,也就是大致一個落點,至於究竟落在哪裡,完全要看天意。可是,獸人部隊的牛頭人投手,顯然經過十分嚴格的訓練,他們不但發射的速度極快,而且命中率也不低,大多數陶彈都可以準確的落在城牆上,這無疑讓人類士兵們付出了想像以上的傷亡。再加上,這次突然出現的不知名毒液,更是人類前所未見的「新武器」,直接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一時之間,要塞守軍的士氣幾近崩潰。
有句話叫兵敗如山倒。無論多強悍的戰力,一旦士氣崩潰,必然導致戰局的挫敗。在兩波毒彈的打擊下,要塞守軍中有大量的中低級軍官陣亡,直接導致了部隊失去制約。恐慌的情緒下,城牆上的士兵們爭先恐後開始奔逃,卻沒想到通道口卻被自己的友軍堵住。軍令一時無法傳達,上面的士兵想下來無法通過,下面的士兵沒有接到命令又不能放行,最終導致了最後慘痛的結果。
直至魔法屏障展開之後,那些負責救援的士兵都遲遲不敢救助卡德拉郡輕裝步兵師團的潰兵。他們身上或多或少粘附的綠液,實在給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與要塞中的慌亂不同,要塞外的平原上,正展開騎兵之間的對決。
要塞直屬重裝騎兵師團,是要塞指揮官手中的一張王牌。人類士兵在個體上無法與獸人士兵相比,但是騎兵則不同。質量越大的物質,一旦達到必要的速度,就會帶來強大的慣性。重裝騎兵們渾身披掛黑色厚實的鐵甲,上下戰馬需要後勤人員的幫助,就連戰馬上也覆蓋這一層鋼甲。巨大的重量,使他們成為了戰場上的活動堡壘。一旦這些騎兵們開始奔跑,所帶來的衝擊力相當驚人。
騎兵師團的指揮官顯然也經驗豐富,他很清楚獸人不會給他們整隊調整的機會,因此在一衝出城門之後,便讓部下以各個聯隊為單位,單獨向獸人軍團發起衝鋒。雖然這樣一來,重裝騎兵的整體衝擊力上必然損失不少,可是卻爭取了寶貴的時間和距離,讓衝出城門的騎兵們能有足夠的空間發揮自己的馬力。
果然與指揮官的預測一樣,獸人軍團在發現人類的騎兵出現之後,立刻就派出了自己精銳的狼騎兵。這些狼騎兵胯下的草原巨狼足有牛犢的大小,雖然在長距離奔跑的耐力上可能略遜於人類的優良戰馬,但是衝刺的速度卻絲毫不弱。更可怕的是,這些是狼,而不是馬!它們即便是失去了騎士的控制,也可以用鋒利的牙齒和爪子給敵人致命的威脅。再加上野獸趨吉避凶的天性,以及敏捷的行動力,成為了人類士兵眼中噩夢般的存在。
奔馳了一百多米之後,伴隨著聯隊長的一聲號令,重裝騎兵們放下了臉上的護罩,豎立在身邊的三米半全鋼長槍開始放下,略微傾斜向下,進入了刺殺階段。
如果林空羽看到這一幕,必然會再次驚訝這個世界人類士兵的體質強悍。全力衝刺的戰馬,加上自身所帶的慣性,當長槍刺入敵人的身體中時,所帶來的反震力足以將自己的手臂震斷。在原本的世界中,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出現,東方人選擇製作複雜的馬槊,利用其柔弱的木質,以及彈性來避免這種危害。而西方人則想出利用蘋果木容易碎裂的特性,來抵消衝擊力。可這個世界中的戰士,竟然可以使用全鋼製造的騎槍,可見其臂膀之堅韌的確令人驚歎。
獸人的狼騎兵從裝備上看則要簡陋許多。這些狼首人身,渾身披著灰白色長毛,四肢還保留著一定狼形的生物,簡單的跨、坐在草原巨狼上,沒有馬鞍、韁繩之類的東西,但身軀卻像是長在狼背上,無論巨狼怎麼上跳下躥,絲毫不會落下。身上只是簡單的披著一件皮質的鎧甲,右手一柄米長的彎刀,而左手臂上則帶著小小的圓盾。眼中嗜血的紅光四射,彷彿要將眼前那些人類士兵們吞噬。
面對如同奔雷般襲來的重裝騎兵,狼騎兵們絲毫不懼,甚至連迴避的意思都沒有,就直接迎了上去。
當雙方接近到兩百米左右的距離時,狼騎兵們嚎叫著舉起了自己手中的彎刀,整個呈現鬆散箭頭形的隊列,竟然從左右兩邊包抄過去。五千對一萬,這些狼騎兵竟然還想要全殲?!
重騎兵們此刻可沒心思去關注狼騎兵們的動態,即便他們發現了也沒辦法去改變。重騎兵只有在衝擊的時候才最具威力,而衝擊開始之後,他們也休想輕易停下步伐。
眼見黑、灰兩色的洪流即將碰撞到一起時,狼騎兵們空著的左手忽然從腰間的皮囊中拿出一個古怪的東西。幾乎不用號令,前排的狼騎兵們就將手中的東西扔了出去。
全力奔馳的人類重裝騎兵們根本沒有任何反應的時間,就見這些飛行速度不快,但如同一個小旋風一樣的東西,直奔自己的戰馬而來。沒有任何辦法迴避,騎兵們只能帶著疑惑的目光快速衝去。卻不想,當那小旋風與自己的腳下的戰馬剛一接觸,戰馬就悲鳴一聲猛然摔倒在地。馬上的騎士可是連人帶甲加起來超過三百斤的存在,全力奔馳時所帶來的衝擊力有多強可想而知。如今馬失前蹄,騎兵自然也重重地摔出數十米遠。別說爬起來,就連活著的都沒幾個。
摔倒的戰馬,要不就直接折斷脖子慘死當場,要不就是努力悲鳴著想要站起來,可已經骨折的前蹄卻無法再支撐起身體。
幸虧重裝騎兵們並沒有使用密集的衝鋒陣型,否則只要有一匹馬摔倒,恐怕就會連帶掀翻後面無數的騎兵。可即便是如此,騎兵們衝鋒的陣型也已經徹底被打亂了。後線的騎兵們不得不努力驅使自己的戰馬,要麼乾脆停下,要麼就要放馬速度繞開慢是倒地人馬的混亂地帶。
狼騎兵們歡呼一聲,頓時如同嗜血的鯊魚般圍了上去,他們鋒利的鋼刀成了收割人命的凶器。無論是倒地不起受傷的騎兵也好,還是那些已經失去了速度,無法再用衝擊力展開威脅的騎兵也罷,都成了這些狼騎兵們肆虐的對象。
還能站著的戰馬,直接就被草原巨狼咬死,而那些身披重甲行動不便的騎士,則是被狼騎兵們圍攻,往往被鋼刀砍入鐵甲的連接處,紛紛慘號著落馬。一時之間,整個師團的騎兵,僅僅只有數百騎突破了狼騎兵們的防線,繼續衝向獸人的陣型。
要塞指揮官站在要塞的中央瞭望台上,面色凝重的看著慘烈的戰場,臉色已經一片鐵青。扶著護手的手指捏的發白,久久無法鬆開。一旁陪同的數名軍官皆面色難看,顯然無法接受眼前的慘敗。
「將軍,獸人似乎使用了絆馬索技術。」一名負責戰場監督的軍官左右看了看,上前一步說道。
「我知道。」大約六十來歲的血色要塞守備軍團長威爾遜,從牙縫中吐出幾個字後,這才長出一口氣說道:「不光是絆馬索技術,先前的投石器三列分陣、交叉攻擊、毒彈運用,這些哪是獸人的戰鬥方式,這簡直就是一支精銳的人類軍團!」
威爾遜的話說完,一旁的軍官們紛紛開始小聲議論。其實他們先前也覺得獸人的戰術變得更詭異,但卻始終沒找到根源,現在威爾遜的話就像是當頭棒喝,讓他們終於明白獸人什麼地方發生了改變。
「將軍,您認為,嗯,您認為是有人類教導了他們全新的戰術?」一位師團長斟酌著問道。
「我不知道。」威爾遜搖搖頭,長歎一聲說道:「如果真的是有人教導了他們,那麼這個人必然對獸人的各種族都有十分深刻的瞭解。唉,說這些都沒用,這將是情報部門的事情。我只知道,我們要守住要塞,恐怕會很難。」威爾遜的話頓時讓眾人面色更為難看。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的無心之語會嚴重打擊士氣,威爾遜沉聲說道:「獸人的情況不得向任何士兵透露,否則軍法處置!同時,從今天開始,除了保留一座必要的魔法炮之外,其餘魔法師部隊都輪換啟動防禦屏障。從現在開始,直到援軍到來之前,我們要死守住!」
「是!」無論心中在想什麼,所有在場的軍官同時敬禮領命。而威爾遜,則帶著痛苦的目光,再次投入了戰場中。他知道,重裝騎兵師已經完了。
的確,場中的重裝騎兵師團已經完了。即便他們現在還有一半的戰力,但是滅亡也只是時間問題。此刻,城牆上的守軍已經崩潰,重裝師團即便能夠逃回城下,也無法得到友軍的掩護。而混戰中,魔法炮沒有任何的用處。失去了速度的重裝騎兵,即便連調轉馬頭都非常困難,更何況是在狼騎兵的圍攻下。他們只能憑借本能進行著抵擋,或者試圖繞開距離重新換取能夠施展馬力的空間。可是,這些狼騎兵們顯然已經預料到了人類騎兵的反應,他們先前就已經展開了半包圍的態勢,不緊不慢地從外圍不斷蠶食中央的騎兵,不給他們任何可以重新發動的空間。
「殺!」就在整個人類陣線都在沉默的時候,一聲爆喝從戰場的一角傳來。只見從右路突破的約三百騎人類騎兵們,爆發出震天的怒吼聲,義無反顧的向獸人本陣發起了衝擊。
此刻,阻擋在他們面前的則是大約由兩千名犀牛人構成的鐵壁。這些犀牛人身高超過兩米,渾身包裹著堅硬的甲殼,袒、胸、露、乳,除了胯下批著一條骯髒的獸皮之外,渾身上下沒有任何遮羞物。
犀牛人顯然是進化相當緩緩的一種獸人,除了能夠直立行走之外,大多還保留著野獸的特徵。而他們手中所持著超過三米的巨大骨棒,則是一件令人恐怖的凶器。
力大無窮的犀牛人是獸人中相當恐怖的存在,幾乎刀槍不入的身體,讓他們很少在正面戰場上出現傷亡。別說是幾百名騎兵,即便是上千名要向突破他們的防線都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可,這三百名騎士卻展現出了決死的勇氣。
長槍已經挺直,馬力已經催發到極致,騎兵們爆發出最後的怒吼,如同一道不屈的宏光,衝入了犀牛人的陣線。每個人都很清楚,要想去點燃獸人的投石車已經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即便突破了眼前的犀牛人,那麼還有守衛投石車的像人、牛頭人。但是,他們卻不願意成為可恥的逃兵,他們為了自己的信念,奮勇!
威爾遜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此刻他在後悔自己發出的命令。作為一名老將軍,作為與獸人戰鬥過幾十年的軍人,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無力。雖然他很清楚,這種思想並不能給他帶來什麼幫助,甚至會摧毀他的信心,這不是應該出現的思想,可他還是忍不住心底的負罪感。老將軍的手,捏的更緊了一些。
戰場的一朵浪花,很快就消失不見。狼騎兵們收割完最後的生命後,並沒有如同往常一樣,耀武揚威的在要塞前來回奔馳,這也讓魔法炮中已經做好準備的法師們失去了打擊的目標。就像威爾遜所說的一樣,現在獸人們就像是一支軍隊,而不是野獸。他們已經變得更難戰勝。
與威爾遜在觀戰一樣,獸人的陣營中,咆哮也在觀戰。對於今天的戰況他真的很滿意,各族族長對他不斷的恭維聲,讓他的自信心暴漲。雖然還沒有打下要塞,人類的軍力也依舊保持,但是他有信心,將要塞成為自己的囊中之物。
「陛下,今天就到這裡吧。」忽然間,一個渾身包裹在寬大黑袍中,甚至連一絲毛髮都不露出的神秘人物,從他靜靜站立的角落中,傳來金屬般尖銳的聲音。
「嗯?」咆哮有些不解的回頭,「今天天色還早,為什麼這麼早就停止攻擊?我軍的士氣極高,正是一鼓作氣的時候。」
「陛下,敵人已經開始警覺,他們不會再犯下相同的錯誤。再繼續攻擊下去,只會讓我們付出慘重的代價,而讓他們失去的信心逐漸回來。停下攻擊,則會讓他們的恐懼蔓延,士氣會不斷低落。接下來三天之內,我們可以不斷的使用投石機,消耗他們的魔法師,直到他們的魔法炮再也無法威脅我們的時候,就是攻下要塞的最好時機!」
咆哮有些不情願的說道:「區區魔法炮怎麼能擋住百萬大軍。讓那些下等種族衝殺上去,消耗他們的魔法師力量,不是更快?」
即便咆哮已經流露出了想要一鼓作氣的意思,但那黑袍人卻依舊不動聲色的說道:「如果陛下只想要這座要塞,那麼陛下可以下令強攻。要塞中不過十餘萬守軍,即便魔法炮再強,也無法抵擋獸族的百萬聯軍。可是,如果陛下想要米特行省,甚至想要赤血帝國,那麼在這裡空耗軍力,就是一個錯誤!」
面對對方直言不諱的斥責,咆哮面色一變,但隨即卻低下頭,思考了片刻之後對黑袍人抱拳說道:「多謝先生的指點,否則咆哮就要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了。今後,也請先生繼續教我。」
黑袍人什麼也沒說,只是微微躬了躬身子,就在一次隱入黑暗的角落裡。而咆哮則當即就發出了繼續保持投石攻擊,直到夜色降臨的命令。
果然就如同黑袍人的預測一樣,赤血要塞在經歷過這一天的血戰之後,整個要塞中的士氣低迷。輪換守衛城牆的士兵們戰戰兢兢,生恐那些飛來的陶彈中有恐怖的綠液。而要塞中的機動兵力又不敢出擊,只能眼睜睜看著獸人不斷的襲擊。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起初威爾遜還能保持一座魔法炮的戒備,可隨著魔法師的不斷消耗,為了抵禦隔三差五襲來的陶彈,只能將全部魔法師都排入了防禦中。要塞兵力不足的缺點開始逐漸顯現,而帝國的援軍卻遲遲未來。要塞中,越來越多的人焦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