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自然不是什麼愚笨之人,林空羽的話已經說得再明白不過,特別是他似是而非的笑容,讓侍女渾身上下都覺得毛骨悚然。原本還算白皙的皮膚,此刻已無半點血色,急切間想說些什麼,可張了幾次嘴最終都沒說出話來。
「哼,你這人來路不明,又滿口胡言亂語,你當真以為天下人會相信你這樣的謊言嗎?」片刻後,那侍女似乎心神鎮定了不少,侃侃而談道:「且不說我家夫人是否中了你所說的毒,即便是如此,又能說明什麼?我又不是兇手,我怎麼知道兇手為什麼會用這麼古怪的毒藥。反而在我看來,你這人實在很可疑,不但隨口胡說八道,轉移大家的視線,而且配出這種像是毒藥樣的東西,想要給我家夫人吃下。我是不是也可以懷疑你是兇手?」
「大膽!」安娜大喝一聲,正想要上前怒罵,卻見林空羽抬手阻止,只能恨恨退下。
「沒錯!你說的很有道理。」林空羽一臉微笑,晃了晃手中的藥瓶,「其實這解毒藥中有很強的毒性。這位夫人中毒雖然時間不長,但是毒性很強,現在也只能用以毒攻毒的方法。如果你要想說,先找條狗什麼的來試藥,那就免了吧。」
雖然林空羽說的話的確很容易讓人誤解,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些周圍旁邊的人,看到他自信滿滿的樣子,就會沒來由的產生一絲信任。反而是侍女此刻略帶緊張的神情,讓人十分懷疑。
「好了,不用這麼緊張地看著我。我只是一個藥劑師,正巧在這裡遇到了這位夫人,既然能夠救下,自然會盡全力。至於夫人究竟為什麼會中毒,是什麼人下毒,我一點興趣都沒有。」彷彿是已經確定了心中所想,林空羽不再繼續糾纏下去,磨磨蹭蹭地從懷中摸出了自己的徽章。
舉起手中三星伴月的徽章,他輕笑著望向侍女,「現在,你還想阻止我嗎?」
周圍眾人無不倒抽一口冷氣。雖然他們並沒有真正見過高級藥劑大師的徽章,但是只看這徽章的質地,以及林空羽毫不在乎的神情,此刻已無人敢質疑他的身份。那侍女也是滿面驚容,實在沒有想到,原本順利的事情,竟然會出現這樣的轉變,一時間愣在原地,竟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終於有人看不過去,大聲喝道:「你這女人還真是不懂事,趕快把你家夫人交給這位大師!難道,真的是你下毒的嗎?」既然有一人開口,周圍眾人頓時群情湧動,紛紛指責。
有句話叫眾怒難犯,侍女就算是心中再不願意,此刻也不敢有什麼反對,只能無奈地走到一邊,任由林空羽出手救助那位中毒的貴族伯爵夫人。
藥雖然是奇臭無比,但是效果卻也有奇效。只不過將那噁心的綠液喝下不久,貴族夫人就逐漸有了生氣,片刻後,週身如同血水般的體液,從皮膚毛孔中流出,身上的白色衣衫,很快就被染成紅色。有過盞茶時間,伴隨這睫毛一動,伯爵夫人睜開了眼睛。
「我……我這是怎麼了?」虛弱的伯爵夫人勉強睜開眼睛掃向四周,但顯然對發生的一切都沒有印象,雙眼中只有茫然和疑惑。
「夫人,你總算是醒了,謝天謝地,我都不知道有多擔心。」那侍女此刻飛身撲了上去,張口問長問短,顯得十分關係。
微微搖了搖頭,林空羽站起身,轉身將桌子上那些瓶瓶罐罐收入自己的手鐲中,隨即便招呼安娜和羅巴克準備離開。
「少爺,你就怎麼走了?那女人一看就不是好東西,說不定這毒真是她下的。」安娜顯然對剛才侍女指責林空羽是騙子一說,仍然心有不滿。
「呵呵,人家的事情,我們沒必要管太多。」林空羽微微一笑,「如今我們沒有證據,一切都是猜想。既然是猜想,就不一定是真的。難道,我就這樣去招來城衛軍,然後把她抓起來嗎?」
「這到也是。算了,便宜那女人了。」安娜顯然看出林空羽淡然的心態,也就不在堅持。
三人正要向後院羅巴克包下的小院行去時,卻見那矮胖的店主,帶著一名身穿華麗服飾的中年男人走來。
「老爺,就是這幾個人。」剛一進門,店主就指著林空羽等人,隨即又發現了已經清醒的伯爵夫人,不由有些驚訝,但還是說道:「小人先前也檢查過那位夫人,的確是病的很重,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清醒過來了。」
被稱為「老爺」的男人神態倨傲地掃視過林空羽,但當他的目光與羅巴克接觸之後,不由眼神一縮,臉上的倨傲的神情也收斂起來,就連原本背負在身後的雙手,此刻也不由自主地垂落回身體兩側。
「呵呵,小傢伙,來了個識貨的,這下沒好戲看了。」羅巴克壞笑著撞撞林空羽的肩膀。
果然,他的話音剛落下,那中年男人就走到了羅巴克的面前,右手撫胸,微微欠身行禮後說道:「在下是巴迪侯爵的外府管事休特斯。先生能夠光臨小店,實在是讓鄙人心喜,不知道有什麼地方可以為先生效勞的?」
休特斯前倨後恭的態度,周圍的人並沒有什麼驚疑,反而覺得理所當然,只是有些不理解,為什麼對像會是羅巴克,而不是大師級的林空羽。而那胖子店主卻呆在了場中,完全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原本在他的印象中,這位休特斯雖然地位看起來並不高,但是因為極受侯爵大人的欣賞,自然職權很大,一般的小貴族都不放在他的眼中,卻沒想到今天會對一個平民行禮。
羅巴克卻沒覺得自己受一禮有什麼大不大了的。實力到了他那個等級,大多數時候都是隨心所欲,如果真的要名聲或者權力,只要隨便說一聲,隨便哪個帝國都會給出公爵的爵位留住這位武神。
淡淡的掃視了對方一眼,羅巴克並沒有理會。看他不屑的神情,不明就裡的旁人或許會暗自嘀咕他太過狂傲,而那休特斯卻絲毫沒有異樣的神情,反而顯得更為謹慎。
「算了,看你也有機會突破的樣子,就不找你麻煩了。」半晌後羅巴克才輕說一聲,隨即說道:「如果真的想走到那一步,就別在這裡混了,去死亡叢林吧。活著出來,你就是神級!」
休特斯一呆,隨即很鄭重地行禮後,不發一言,帶著堅定的眼神轉身而去。
「喂喂,大叔,你這樣太無良的吧。一句話就讓人家侯爵少了個得力的助手!」林空羽和羅巴克呆的時間長了,自然也知道他剛才在說些什麼。
「嘿嘿,我只不過隨便說說,如果他真的能從死亡叢林裡回來,跨越到神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羅巴克輕描淡寫地回答著。
望著眼前不良大叔絲毫不負責任的態度,林空羽很無語。
「把這裡給我圍起來!」豁然間,一聲大吼傳來,話音剛起,一名高大的軍官就在數十名士兵的護衛下龍行虎步地衝入了大廳中。
「今天究竟是什麼日子呀,隨便出手救個人,就會引來這麼多的麻煩?」林空羽摸摸自己的頭髮,看著眼前這一批不速之客,感覺十分頭痛。
「大叔……呃……人呢?」林空羽正想要和羅巴克說什麼,卻轉頭發現身後已經沒人。
「小子,來的這個傢伙也會認出我的身份哦。給他認出來就不好玩了,我先看熱鬧。」林空羽的耳中傳來不良大叔帶著笑意的聲音。
還不等一臉苦笑的林空羽再開口,那名軍官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犀利的眼神讓人無法與其對視,渾身上下散發的氣息,絕不是那些兵痞們可以擁有。這是真正的軍人身上才能感受到的鐵血氣息。
「我聽說這裡發生了命案?有外來的凶人毒殺伯爵夫人,甚至還冒充藥劑師?究竟是誰,自己給我站出來吧,不要等我動手。」雖然這軍官的話看起來時說給所有人聽,但是他的目光卻始終盯著林空羽,彷彿已經認定他就是所謂的兇手。
這種武斷的做法,已經讓林空羽剛剛對他的一絲好感蕩然無存。只見他淡淡地掃視了一眼,隨即轉身對安娜招呼道:「我累了,我們走吧。」
「是,少爺!」安娜也算是見過大場面的人,雖然對於那名軍人給予的壓力有些不舒服,但是依舊保持著冷靜。聽聞林空羽的招呼聲,想都沒想,就恭敬地跟在其身後準備離開。
嘩!三柄長槍幾乎在同一時間頂在林空羽的胸前,只要他不停住腳步,就會被刺穿。
怒氣逐漸湧上了林空羽的心頭,但是他面上的神情卻顯得更為平靜。原本酒店中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巧合,他也只能算是恰逢其會,些許誤會並不放在他的眼中。但是,接二連三的後續卻讓他越來越煩。貴族們高高在上的姿態,已經讓他徹底反感。雖然只是亮一下身份就可以解決,但是此刻他卻不屑為之。
「怎麼?認定我們是兇手了?」林空羽轉身抬眼望向那名軍官。雖然他的眼神與銳利根本沾不上邊,但是出乎意料的平靜,卻讓那名軍官有些異常。
不過,作為城衛軍北城統領的林奇,根本不會被這點小小的異常所震懾。更何況,他剛剛接到報告,被毒害的貴族夫人,正是他的叔父迪克斯伯爵的妻子!無論從公還是私,他都沒退卻的道理。
「如果你承認,那麼就自己跟我回城衛軍北衙!」那軍官絲毫不肯退讓地說道。
「那如果我是貴族呢?」林空羽不知道為什麼,仍然沒有亮出身份。
「貴族?」林奇眉頭微微一皺,隨即正色說道:「是貴族就請出示家族徽章,然後和我去紋章院,向紋章院的長老們解釋吧。」
「呵呵,還真是天壤之別呀。」林空羽帶著嘲弄的語氣說道:「我拿出不貴族的證明,就直接和你去軍營,然後身死你說的算,對嗎?」
雖然明知道林空羽的語氣中帶著不滿,但是對於林奇來說,這只能算是一個平民的挑釁,如果他連這些都要害怕,也不會有今天的地位。於是,只見他面色陰沉地喝道:「是如此,又如何?」
「如果你傷害他半分,我保證,整個迪克斯家族,沒有一個人可以見到明天的太陽!」忽然間,一聲怒喝從門外傳來,幾乎在同一時間,兩名高大的武者不由分說地出手將那些士兵們擊倒,隨即包圍住林奇。
僅僅是眨眼之間一切就已經結束,林奇雖然手按在腰間的長劍上,但卻絲毫不敢有異動。因為他很清楚,包圍他的兩名武者不但實力遠在他之上,更重要的是,他們身穿的武士輕裝上,有著羅科斯德家族的徽章!
藥劑師協會會長的追隨者?他們怎麼會出現?這個少年是羅科斯德家族的人?不對呀,他是炎黃人呀!
這些疑問盤旋在林奇的腦海中,但是他還沒想出個究竟來,羅科斯德本人已經大步走進了小店。
「小傢伙,幸好我讓人注意你的行蹤,不然被欺負了你都沒地方訴苦。」羅科斯德帶著寵溺的語調笑望著林空羽。
摸摸自己的頭髮,林空羽很無奈地說道:「閣下,我……」
「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了,要叫伯父,伯父知道嗎?我和你的老師,可是比兄弟更親近的關係!」羅科斯德不滿地打斷林空羽的話。
此言一出,林奇再笨也知道林空羽的來頭不小,臉上的冷汗逐漸流了下來。
「伯……伯父,我只是看那位夫人中毒,於是出手幫下小忙而已,卻沒想到引來很多的麻煩。」林空羽有些訕訕地說著。
「小忙嗎?血枯草的毒,這個世界上能解的人不超過五個。即便是你的師傅,恐怕也無法在一個小時內配置出解毒藥。我還是小看你了。」羅科斯德感慨地望著林空羽,隨即他語氣一轉,認真地告誡,「但是,你不該將自己處於險地。藥劑師徽章的作用,正是應付這種局面。雖然我不知道你有什麼理由,但是我希望沒有下一次。」
「……嗯。」面對帶著關切的目光,雖然心中還有些疙瘩,但是林空羽還是點頭答應。
眼見林空羽如此乖巧,羅科斯德更加滿意,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將這個老友的弟子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轉身面對渾身冷汗的林奇,羅科斯德的面色卻已經鐵青,「好,真好,實在是好!」
三個好字,讓林奇差點沒有倒下,即便是個再蠢的人,此刻也能感受到羅科斯德的怒火。更何況,他林奇還自認是個聰明人。
「尊敬的城衛軍統領大人,老朽問你,一個帝國協會正式承認的高級藥劑大師,帝國會給予什麼樣的身份?」羅科斯德冷聲問道。
「這個……紋章院正式的家族徽章,承認帝國上位貴族,侯爵以上的實際封爵,擁有刑事豁免權,免稅權……」每說一句,林奇臉上的汗水就更多一些。
「一個小小的伯爵家旁系子弟,一個沒有爵位的下級貴族,帶兵妄圖向一位高貴的上位貴族行兇,特別是一位正式的藥劑大師,請問會有什麼樣的處罰?」羅科斯德提高了音量。
「尊敬的公爵閣下,我……我實在不知道呀。」林奇終於忍受不住,跪倒在羅科斯德的腳邊,渾身顫抖的說道。
「不知道?哈哈……」羅科斯德大怒,指著林奇的鼻子說道:「如果不是有人敢給你撐腰,你有這麼大的膽子嗎?我一直不想介入帝國高層的爭端,即便是一些流言蜚語我也不去理會,但是沒想到竟然有人以為藥劑師真的好欺負!林奇,你回去告訴養你的主人,他會這一切付出代價的!從今天開始,藥劑師協會將拒絕向帝國高層提供一切的幫助,直到令我滿意的結果到來!」
林空羽顯然不清楚為什麼羅科斯德會如此大動肝火,將一件小事情擴大化。但是他卻能看出眼前看似和善的老人,實際上是在利用這件事情發洩長久以來的不滿。至於其中的原因,他相信事後羅科斯德一定會和他說明,於是便站在一邊不動聲色。
林奇此刻哪裡還敢有半點的抗拒,在不斷應承羅科斯德的怒火之後,最終臉色蒼白地離開了旅店。他很明白,等待他的一定是最壞的結果。無論是城衛軍的高層,還是背後的那人,都不會為他這個小人物和藥劑師協會翻臉。
在喝退了城衛軍之後,羅科斯德直接帶著林空羽來到旅店的後院。兩人單獨坐下後,羅科斯德帶著笑容,開門見山地說道:「小傢伙,不要怪我利用這件事情,帝國裡派系間的爭鬥,也該是到解決的時候了。而你,從進入帝國的時刻開始,就已經是風暴的中心。今天,我這樣做的用意,不久之後你就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