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長門宮小門到底是沒有封成,我的宮裡,多的是劉徹的人。哪裡會當真聽我的話?他們越是這樣,我倒是越加的疏遠了他們。就是那個叫春娥的,我也不願她再近身伺候。那些人雖然不受我待見,但是到底是劉徹**出來的人,一個個懂規矩得很。
轉眼間,我來這長門宮已經一月了。宮裡在夜晚時分忽然熱鬧異常,就是連我長門宮裡面那幾個人面上都帶著笑意。
春娥進來的時候,整個人的腳步都顯得尤其的輕快。「什麼事,這般高興?」我一般很少主動與他們說話,他們也只是偶爾司馬相如來的時候,才會得到我一兩句的吩咐。
「回娘娘,今日,是皇長子滿月之喜。陛下賞了我們不少好東西!」
皇長子滿月?劉據?這倒是讓我意外,今日這喜慶之日,竟是在慶祝劉據滿月。「是嗎?得到的賞賜很多?」
「回娘娘,陛下賞了,衛夫人也賞了不少。都是些奴婢們平日得不到的好東西!」我冷眼看了看春娥,看來這是在說我平日沒得賞什麼東西給他們呢。
「你們是在給他們做事,賞賜這回事,自然應該由他們做了。沒得必要,我還得把我的賞賜給那些對我懷有二心的人吧?」我的話,說的春娥一下子低下了頭。既然她都直白的說了她是劉徹的人,我倒是更加不會將母親日日送來的那些東西賞下去了。若是我再當真做了那些事,且不是恁的叫人笑話?
春娥走了,收拾了桌子上的碗筷。我的寢殿便當真的安靜了下來,都一個月了啊!平日,除了母親和董偃回來,再來的平凡的就是司馬了。
司馬來的時候,我最是不會無聊。他會說話,又不會小心翼翼,總是容易讓我暫時忘卻我在冷宮這回事。
只是今晚,我看著窗外冉冉升起的月亮,現在已經漸漸入秋了,天倒是越來越涼了些。
我忽然就在想,我這輩子,不會就這樣結束了吧?
可惜,我這樣想,卻不見得我母親會這樣想。在我母親的眼裡,我總是最優秀的,。哪怕我已經年過三十,依舊是這世間最美好的女子。
劉據滿月的第二日,衛子夫便又來了。依舊是浩浩蕩蕩的帶著一大堆的人,直接推開了我的寢殿門。這一次,她倒是沒得抱上她的兒子。
「哪一陣風,竟然又把衛夫人吹來了?」每次衛子夫來,我這裡便必定沒得好事。瞧著衛子夫那氣勢洶洶的面孔,我便覺得必是誰又惹得她不高興。來我這裡,發洩來了。
「陳阿嬌,我信守承諾。待柳眉親善,不動你的母親。那麼你也該知趣一點,不要再來多費心思**陛下吧?」一張灰白的布條被衛子夫直直的扔到我的面前。
我眉頭微微皺起,**劉徹?這個詞,怕是無論如何,也用不到我身上吧?
「衛夫人這話倒是說的奇怪,我整日在這長門宮住著。連陛下的面都沒有見著,又何來**一說?」我不屑的看了眼地上的布條,她扔掉的東西,我自然不會巴巴的去撿起來。
「你,你當真以為重金請司馬相如寫一首頗詩。就能挽回陛下的心嗎?陳阿嬌,我告訴你,你做夢!」衛子夫看來是被氣的不輕,難得沒得了平日的裝模作樣,伸手指著我。似乎若是可以,當真恨不得將那指甲直直的戳到我的臉上。
「哼,我也不怕告訴你。昨晚這破詩是送來了。陛下也看了,但是那又如何呢?陛下也不過就是一笑而過。將這破布條扔在我那罷了。你當真以為,陛下會因為這東西,回心轉意,讓你重新當皇后?」
我重重的吸了一口氣,現在我算是明白了。看來,那灰白布條上的,就是著名的《長門賦》了!我抿嘴笑著,看來,母親還未死心!依舊是忍受不住,我被冷落長門。竟然還是想要以此博得劉徹的同情。
「衛夫人未免有些過於緊張了,不過就是一首詩而已。」
「不過就是一首詩?莫不是陳娘娘當真覺得我衛子夫出身低微就什麼都不懂了?我衛子夫字寫得不好,但是不代表讀不來詩詞歌賦吧?」
「對,衛夫人歌姬出身,自然對這些熟悉得很。」
「你,陳阿嬌,你是少給我……」
「衛子夫,你才是少給我猖狂!我這長門宮不歡迎你,你走吧!」我再不願與衛子夫多說,那個女人當真是,神經得很。整日就擔心自己的丈夫被別人搶了,但是她也不想想,分明就是她先搶別人丈夫的!
誰知衛子夫卻冷笑一聲,「喲,還以為這冷宮是金屋呢?只准你住,不准我們進出?陳阿嬌,你現在不過就是一個廢後,囂張什麼囂張?」
我直直的盯著衛子夫,衛子夫到底是低微出身,一下就被我的眼神嚇的住了嘴。「你也不過就是一個夫人,也沒得什麼好囂張的。就算是你這個夫人,也還是我當初封的呢。衛夫人,請吧!」
衛子夫被我氣的臉紅脖子粗,哼,自己在劉徹那裡找了不痛快,還想到我這裡來發氣?當真以為我沒得了後位,就活該受她的氣?
我倒是以為她接下來便會離開,誰知道,她卻是屏退了身後的宮女太監。帶著一絲莫名的笑意看著我!
「陳阿嬌,你該不是當真以為陛下對你是多麼的放不下吧?」我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衛子夫這樣的表情。讓我有些皺起了眉頭!
「衛夫人,我從來沒有覺得陛下會對我放不下。別忘了,當初就算是你有三個孩子,陛下也沒得說放不下。更何況是我呢?!」我的話明顯的戳到了衛子夫的痛處,當初那三個女兒,都是衛子夫瞞著劉徹生下來了。劉徹雖然沒有在眾
人面前說過,但是平陽府做的事,我母親和董偃自是調查的一清二楚的。
「陳阿嬌,你逼人太甚!」衛子夫氣急敗壞的指著我,我倒也只是冷冷瞧了她一眼。這個女人,只要涉及到劉徹,便會失去了理智。我到不得不承認,她在乎劉徹多過我。
「我逼人太甚?衛子夫,你以為你當初生下三個孩子是怎麼來的?你當真以為那個時候的平陽府保的了你?若不是我勸阻我母親手下留情,你當真以為你最後還能用你那幾個女兒來威脅陛下?得到你這個夫人的位置?你當真還會有機會生下皇長子?癡人說夢!」不錯,當初,衛子夫的一切,說白了,其實都是由我推波助瀾的。
當時我對劉徹的心思尚且沒有,做那些事,自然是只想著早早的到這長門宮來過的安穩日子。可是,我熟悉歷史,卻難料我自己的心思。誰也沒有想到,我最後當真會對劉徹動了真情意。哪怕明知劉徹只是一個陷阱,我卻仍然情不自禁的跳了進去。
衛子夫被我說的一愣一愣的,反正我這心中也不痛快。她的皇長子剛剛滿月,我的孩兒卻早早的被她害死了,我這心裡如何能甘?
「衛子夫,你的四個孩子都是我的恩賜。但是你卻殺死了我的那一個孩子,你,會遭到報應的!」我這話說的陰冷,衛子夫明顯打了個寒顫。我敢確定,這一定會是衛子夫最後一次來找我的茬。
「不,不是我!陳阿嬌,是你自己保護不了你的孩子。再說了,再說了,你那個孩子,太后和陛下都不希望他出世。如果沒有我,你那個孩子依然不可能安穩降世!」衛子夫抱著自己的頭,「不,你不可以詛咒我的孩子,不可以!」
「你說什麼?太后和、陛下?」我有些不敢相信,衛子夫到底在說什麼?
衛子夫也是狠狠的看了我一眼,「陳阿嬌,你不是很聰明嗎?難道你不知道你生日那晚,陛下來的的漪蘭殿換了衣服?我實話告訴你,那是陛下早早就送來我漪蘭殿的。只要他來了,就會穿那件衣裳回你那裡。太后雖然討厭你,但是畢竟是心疼她的孫兒,哪裡會當真傷害你?你的孩子,真正出事,其實是陛下那件披風!」衛子夫笑的有些得意,「唉,真是可惜了太后,活活替陛下背了黑鍋。整日嚇的在寢殿裡吃齋念佛,期盼你的孩子安好。你說陛下怎麼就那麼狠心呢?用自己的母親來害自己的孩子,既打擊了你的氣焰,也讓太后不再多管閒事!真可謂一箭雙鵰啊!」
我手中的茶盅再也端不起來了,心裡一急是滔天巨浪!那件事,當真是劉徹,不是衛子夫!
「還有,我也不怕實話告訴你。你別忘了,陛下也是會武功的,我推你的那一下,你當真以為陛下沒有看到?他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陳阿嬌啊陳阿嬌,都是金屋藏嬌是多大的榮寵,我看啊,也不過如此。我一介歌女尚且可以給陛下誕下皇子,你說你一個血統高貴的翁主,怎麼就不能呢?」
哈哈哈……衛子夫大笑著離開,我就像是被她抽了靈魂一般。只能不停的喘著氣,想要努力的消化掉那一個事實。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害死他的,竟當真是他的父親!也不知道是我前段時間流淚太多,還是這件事的確是讓我太過傷心。我的眼睛雖然難受,卻是無論如何也流不出眼淚來。
只是怔忪的看著案板前的茶杯茶盞,我還一直以為是衛子夫,一直以為是衛子夫。為什麼?為什麼我這麼笨?為什麼我要這麼輕易的就相信劉徹?為什麼我要看劉徹表現出來的東西?為什麼就沒有好好的想想,衛子夫初來宮中,又有多大的膽量?如果這後頭不是有劉徹撐腰,她又怎麼敢害我?依著衛子夫那性子,一開始就在我面前表現的敵對,那完全不是她的作風。
其實,我早早就該想到的。衛子夫,到底還是有過感念我當初一言之恩,一直都在提醒我。只是我自己太笨,一直沒有發現!
劉徹,當真是劉徹。他憑什麼?原本我就不想要孩子,是他一定要我懷上的,懷上了,又要親手將他害死。劉徹,你當真是好狠的心啊!
我緊緊的抓著案板,腹部忽然傳來一陣疼痛。但是=這卻抵不過我心裡的難受,我的心,似乎正在被千刀萬剮一般。一遍又一遍的接受著凌遲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