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入了太子府,兩人幾乎夜夜都在一處,所以一見孫茗那番作態,李治就知道她這是又開始作了……
在回萬壽殿的路上,五皇子就已經被花蕊哄睡了,但太醫仍然請了來,又進了偏殿去給小皇子瞧病去了。
而李治就直接攜著孫茗進了屋子,又把人給統統哄出去,見她這膽子大得竟是敢當眾扯謊了,也不怕叫人給揪了蕭辮子!正想著怎麼訓她才好,扭頭就看見身後的人噘著張小嘴,一臉委委屈屈的模樣,不像做錯了事,倒像是被人給欺負了……
李治倒是想訓斥,最後也沒管住自己,又摟著人抱到美人榻上,心裡實在是一陣無奈,就擰了她下巴,可也一點都沒覺得解氣。
「你這是把人都當傻子了吧?拿皇兒說事,你當皇后沒瞧出來?」李治實在對她已經無話可說了……
你說說,心怎麼就這麼實誠呢!
孫茗見李治果真不像真惱上的模樣,轉頭就打蛇上棍了,一頭歪在他肩上,一隻柔弱無骨的手就撫著他胸口順氣:「就是瞧出來了也不礙事,反正你原也沒想去她那兒,我怕她做什麼?」
這事李治最多也就心裡想想,只他心裡話全叫孫茗給說出來了,反倒惹得他自己不自在,又冷了臉,道:「她是皇后,你不怕她?」真是一根腸子通到底,也不知道變著法子說,非要這般行事。
兩人對於朝堂的局勢都心知肚明,即使不說出口,她也知道李治孤掌難鳴的苦悶,而她所做至多不叫他為難。
其實,要把李治給勾搭過來,又非難事,孫茗就是故意露了痕跡給他們瞧。李治原就不笨,要是手段高明些又叫他給瞧出來,那才得不償失。
聽他這樣一問,她也沒有惶恐,只攥著他胸口的圓領衣襟,拿臉貼著撒起嬌來:「萬事不都還有九郎嘛?」
自她被封為貴妃,倆人避著人的時候也常柔情蜜意的,但她這番小女兒之態卻也日漸少了許多,李治此時也被她哄得軟和下來,拿寬厚的掌心裹著她瑩白滑嫩的柔荑,又是揉捏著又是摹挲。
良久,一歎:「我瞧你真是膽色過人,知道自己討不了好,就來鬧我。」
雖然這樣說,但卻仍是愛不釋手地把玩手中柔弱無骨的纖纖玉指,顯然心裡也極為受用,連帶著說話的語氣也不知不覺間柔聲細語起來。
孫茗一早就知道李治這樣好哄,聽了這一句,立時就心安理得起來,一手勾著他頸間,一手在他手心裡撓啊腦的,臉對著他的臉一臉的嬌柔:「我還不是怕你被旁的勾走了魂,以後只拿別人當你心中的明月光了,叫我年紀輕輕地守活寡……」
李治聽了前半句還頗有幾分得意,但聽了「守活寡」那幾個字,手就往她臀上一拍,黑著臉道:「你真是什麼都敢說!」
見她一副扭捏之態,此時還敢偷偷橫他一眼,那介於成熟妖媚和天真嬌蠻中的媚態,撓得他頓時心猿意馬心神恍惚起來:「你也就只會到我面前可勁地作,一點都不知道矜持……」
然後,就輪到皇帝陛下不矜持了……
這之後,李治又是一連數天在天光尚且沒有暗下來的時候,踩著點回到萬壽殿。
王皇后心裡算著日子,滿以為李治見了武媚娘這樣殊麗絕色,心裡也該惦記了,怎麼這許多天來竟是沒有動靜?
於是又招了武媚娘來說話。
武媚娘對於李治的印象,無非是在李治舞象之年的少年時期,與她初見時的青澀與嚮往之情。
她一直以來對自己的魅力頗為自信,只是在太宗皇帝面前屢屢不得志,早就起意了在儲君身上下死力。只是,彼時孫貴妃進了太子府,一朝就佔了李治的全部心思,叫她一番打算付之東流……
自感業寺與李治相見之後,她幾乎熄了一腔的肝火,只道這一生只作素衣,青燈伴古佛了……她也沒有料到,王皇后竟會將她送進宮中。
此刻王皇后尤不知道她這番引狼入室的危患,只知道武氏機靈,總能一語道破她尋常瞧不出來的事情,也就對她越發倚重起來。
把人一叫到跟前,她身邊只留下秀,其餘都被遣散出去,拉著武氏一塊兒落座。
王皇后對孫貴妃與蕭淑妃兩人越來越看不慣,如今就指著拉攏武氏,好想法子叫聖人與她們離了心。到時候,她貴為皇后,整個後宮自然唯她一家獨大,再立自己屬意的陳王李忠為太子,也無不可行的了。
武氏在進感業寺前,雖也在太極宮中侍奉,但與當年形勢早就大不一樣了。前邊歲末,她也不過見了孫、蕭兩人一面,尋常也沒有打過交代,只瞧皇后信任地一瞥,彷彿就等著她道出什麼驚天的謀劃來。
武媚娘想了又想,問道王皇后:「我只知道孫貴妃得寵,如今她也有子有女,為何皇后只對蕭淑妃所出的四皇子如此忌憚?」
以武媚娘的角度來看,孫貴妃明顯要比蕭淑妃得寵,她如今兒女雙全,又牢牢把持著聖人,為何皇后只把眼光放到李素節的身上!
王皇后一歎,只得道:「如今朝堂時局不穩,朝臣想方設法想叫聖人立下儲君,如今唯有大皇子與四皇子兩人最受擁護。況且你不知道,四皇子出生起就極受榮寵,更被聖人言他聰慧好學,非旁人可比。」
武媚娘眉頭一簇,暗道這皇后實在糊塗,口中卻道:「如今即使立了儲君,皇后以為就萬無一失了?前朝不照樣廢了太子?」說到這裡,武媚娘又壓低了聲音,說了句叫皇后膽寒的話來:「就是再之前,娘娘再數數,到底做了太子,這太子位可穩是不穩?」
王皇后瞪著眼瞧著武媚娘……
她是實實在在沒有想到這上頭,被武媚娘幾句話說得心弦一亂,又聽她道:「所以說,且先別顧著眼前的利益。聖人如今這樣年輕,待貴妃娘娘的兒子漸漸大了起來……」
武媚娘有意想要叫蕭淑妃與孫貴妃倆人先為了自己的兒子去鬥個你死我活的,好叫她左手漁翁之利,只是她這半截話卻叫王皇后會錯了意。
皇后一聽就拍案定了心意:「就是不能等到她們把兒子都養出息了,所以才要想方設法叫聖人立了李忠不可!」
「……」武媚娘一噎,看著皇后鬥志盎然的模樣,也說不出話來了……
而此時的孫茗,也知道王皇后定是也拿她當作了眼中釘,但她可沒空理會。
從歲除之後,就是春節的長假。
在唐朝,春節是稱為「元正」的。按照曆法,元正為一年之始,正有除舊布新、從頭開始的寓意。
然後從元正之日起,又要舉行「大朝會」和「大陳設」。李治要召見武百官,會見各地方匯報的「朝集史」,及接見各國使者等禮儀慶典,接受朝貢和拜賀。
之後連日來,李治除了頭幾天忙著祭祀拜祖,後面別看他無需早朝,可也忙得很。幾乎每日為了與貴戚、重臣聯絡感情,還有不少的宴會娛樂,這期間是花樣百出,鬧得宮廷好不熱鬧。
雖然時常踩著飯點回來,但也不是立時就得空的,他還得忙著寫詩贈人。
這也是一種唐朝習俗,因官員好不容易得了長假,日常不是訪問親朋,就是感念故友,因此就留下了許多唱和酬答之作。這詩詞一寫下來,即贈人充作新春賀禮。所以在唐朝,過年是不送禮物而送詩的。
李治從小琴棋書畫就極為精通,叫他寫幾首詩也都是信手拈來的事情,雖然貴為皇帝,但又要籠絡這麼些人,他也是煞費苦心了。
孫茗既不懂詩詞,又不解緣由,只撿了幾章來瞧,都覺得儘是些肉麻的思念、恭維之詞。
當然,皇帝贈的詩詞,回禮也是應當的,所以她也瞧了兩眼回禮的詩詞來,見都是讚美之詞,也就更不說話了。
李治早就瞧出她的不以為然,指著她笑道:「你自己毫無作為,還瞧不起別人的詩詞……你不知道筆力百斛之鼎,寫出的詩隱詞幽思,詞風密麗就已是難得之作了。」
孫茗一手卸下他指間握著的筆往硯台一擱,拉著他的手就求饒了:「知道你們濟濟多士,就不要嘲笑我墨不通了……總之呢,我不過是個不解風情的俗人。那請問九郎,可否與俗人一同賞杏花?」
今天杏花開得早,在後院裡植了好多株,粉的白的都有,早兩天就想拉著李治同賞了。
許是真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與他相處時日一久,漸漸地也習慣於這個時代人們的爛漫來,但凡有個名目出來,總是要慶賀或者一番賞景。就是她最初一臉的不以為然,到了現在,也逐漸覺得有趣起來。
是以,每次開了什麼花,得了什麼好茶好酒,總有個說法要同樂一番的。
李治被她拉著出了屋子,就是心裡再暗爽,也是假意一臉的無可奈何,硬是被拖著去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