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稍縱即逝,眨眼間就到了上巳節。
從年後起,李治就幾乎沒什麼空閒時間休息,每日能抽出一個半個時辰騎會兒馬,都已是忙裡偷閒了。
孫茗是早就算好了時間的,就和李治預先約定,在上巳節的時候去芙蓉園賞景。
上巳節在三月三,是傳統的祓禊之日,也稱為春浴日,最早出現在漢初。
像這類節日隨著時間以及後來改朝換代後化的缺失,已經逐漸被現代人淡忘了,遠不如日本那樣尊重、敬仰和保護自己的傳統節日……其實日本也有相同類似的節日,同樣在三月三,日本稱為人偶節,因平安時代受到唐朝「曲水流觴」風俗的影響,用紙做成人形,放入河中流走,祈求健康、平安。
孫茗原先也並不瞭解古代如此看重每一個節日,那是一種虔誠的信仰,對前人及化的尊崇,和享受祥和其樂的抒懷。
《後漢書·禮儀上》中「是月上巳,官民皆絜於東流水上,曰洗濯祓除去宿垢疢為大絜。在此時,就是尚未出生的杜甫在後來也有詩言「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這是對唐朝曲江在這個節日裡的描繪。不分男女,不分老少,一派祥和溫馨、熱鬧氣象。
旨意早就下達到了芙蓉園,一應物什佈置也是備妥的,到了當日,他們只消輕裝上陣即可。
孫茗留了花枝下來看門,順帶幫她瞧著阿宜。阿宜還太小,帶出去又恐照看不過來,所以她早早地安排人留下了,只帶著阿寶阿福去,而阿香已在年後回去了,所以並不一同行往。
除了她,蕭淑妃也是愛湊熱鬧的性子,所以也帶了李下玉和李素節同行,順道好在李治面前刷刷存在感……
此番皇后不與同行,她也知道李治並不待見,索性就在宮中坐鎮。只也不獨她一人,還有徐婕妤陪著。
後宮妃嬪也就這些,李治為了看起來熱鬧,其餘幾個兒子也是帶上的。
幾個皇子尋常並無機會與父皇見面說話,所以一個個倒顯得極為興奮,正思慮著爭著去賣乖討巧。
於是,浩浩蕩蕩地一眾豪馬雕車,轔轔駛過街巷,馬蹄急塔……
原本李治是單獨設了御駕的,孫茗就與阿寶阿福坐了一處,貴妃專座的馬車實在豪華,且又寬敞,花蕊花萼也一同在裡面服侍,並不顯得擁擠。結果半道上,李治就擠了進來,把花蕊花萼擠兌出去,自己佔了裡邊最寬敞的一處,抱了枕墊就半躺下來。
孫茗顯然沒料到他眾目睽睽地也不看時候,這樣明目張膽進來,也不怕人看笑話,就橫了他一眼,手上卻已經倒了壺熱茶端給他:「你就這樣進來,王福來也不知道勸你。」
這回帶著也不止蕭淑妃母子三人,還有侍衛宮人,這麼多雙眼睛瞧著呢。
李治拿眼晙她,接過茶盞,喝之前就先瞧了一眼,然後就笑起來:「喲,還是你這裡好,喝著花茶呢!」
這個時候桃花已經開得很好了,一大早花萼就領了宮人摘了好幾捧,拿著一些做了花茶。此時茶盞中就放了幾片桃花瓣,在放置茶壺的木托裡也應景地擱了兩支長短不一的桃花,水靈靈鮮嫩嫩的。
李治一邊說著,一邊狀似享受地呷了一口,惹得坐在一旁的阿寶一腦袋撞過來,抱著李治的腿:「耶耶,我也要喝……」
李治笑瞇瞇地低頭,一手把阿寶拎到懷裡,拿手中的茶盞湊到她嘴邊:「你就是饞,和你阿娘一個樣。」
坐在一旁的孫茗哼了一聲,一把把阿福撈到身邊,拿出一匣子果子來,捻起一顆送到阿福的懷裡,甜得阿福彎了眉眼。
坐在耶耶懷裡剛喝了茶,正覺得味道淡得與平日裡喝的開水並無不同,就見到阿娘手裡的果子,伸了伸手又喚道:「阿娘,我也要吃……」
孫茗側著臉抬了頭,笑著拍下她爪子:「你都這樣胖了,還吃?仔細又叫你耶耶說你饞,為了把你這個壞習慣給糾正了,阿娘決定再不給你吃小食了。」
一聽沒的吃,阿寶先是一臉的晴天霹靂,然後哭喪著臉一副被拋棄的可憐樣抬頭瞧著李治:「耶耶……」
李治最受不得這般可憐又萌萌的笑臉,被看得即刻就繃不住了,輕咳一聲,數落起孫茗來:「我也就是說說,何至於此?還不快給阿寶吃?」
只是貴妃娘娘才不買賬,把匣子一收,放到阿福的背後去:「我才不,省得再被你說阿寶如何如何像我,說得好像全無半點優點!」
其實阿寶阿福越大,個性越是不同。他們就是早發現了阿寶雖然深得李治的寵愛,但其實她的性格更像孫茗一些,活潑愛嬌,還時有粗心大意,倒是阿福更像李治,讀書識字頗有天分,性格又沉靜,便是有什麼,也不輕易說出來。
李治即使整日地說阿寶像孫茗,說得看似滿身的缺點,實則心裡愛得不得了,但又不肯直言說,此時被孫茗一點,也不拿話去駁,反而傾著半截身子過去去搶那匣子。
坐在一側的孫茗早防著他這一手,也伸手去攔,推了他手臂幾下,就嗖地把阿福背後的匣子藏進自理的懷裡:「堂堂天子,竟要搶劫不成?」
李治又把手探向她懷裡去撈匣子,一邊還回道:「我就搶了,你奈我何?」
兩人你來我往地,鬧得阿寶阿福躲在一處偷笑……
之後,帝皇車馬直接駛入芙蓉園,到了裡面是有各自整頓休憩的宮殿,李治下了馬車,就避著人攜著孫茗與阿寶阿福去了曲江流飲,又叫王福來備上風箏紙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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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原本這樣的節日,李治興許也會叫了百官來芙蓉園設宴,那就更熱鬧了,還有樂伎舞伎在曲江邊歌舞助興,但此時雖沒有這麼多人,卻也不顯得孤寂。
王福來不多時就按著吩咐把東西都備了來,又在杏樹下設了長條案幾,備了果子和水酒。其中還有好幾盤醒目的金桃。金桃是撒馬爾罕的國王當作貢品敬獻給大唐的,人們形容它「大如鵝卵,其色如今」,是以金桃。
道教傳說,三月三是西王母的蟠桃會之日,拜西王母也是普遍盛行的。也是為了應景,在準備水果的時候,就置了許多金桃來。
阿寶阿福見了風箏,就叫了內侍與她們放風箏,又有花蕊時時跟著,孫茗也由她們鬧去,臨走前,阿寶阿乘人不備,拿了個金桃塞進袖子裡,然後一臉焦急地往遠處跑去。
李治興許又起了詩情畫意,沿著曲江走了走,一臉的心馳神往,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惹了孫茗一肚子槽點,就攙上了他胳膊,一同走了走。
這個時節,芙蓉園裡花團錦簇,百花爭鳴,遊走在曲江邊,就是風度是帶有些微的甜意。
如今的芙蓉園尚且還沒有後世能見到的規模,芙蓉園在唐玄宗時期經過改建後盛況就不止他們能見到的景觀了。如今也不過是景色宜人的皇家園林罷了。
李治低頭瞧去,恰好孫茗抬頭看向他,兩人四目相對,忽然覺得很寧靜……不遠處阿寶阿福奔跑笑鬧的聲音淪為背景。
李治伸手摘去她肩上的杏花,迎著風,笑道:「待會兒著人臨水浮卵,一同鬧鬧,你也去。」
孫茗橫了他一眼,又看向松花綠的江水:「我如今兒女雙全,還玩這個做什麼?」
臨水浮卵是比較古老的活動了,拿煮熟的雞蛋放入水中,任其漂流,誰撈到誰就食之,據說是因孕育的巫術演變而來的。
李治卻只是笑,邊瞧著她邊笑,把她看得一臉的莫名其妙,就低頭湊近她耳邊,道:「我可還指著你再給我生兒子呢……」
話剛落,就招了她打,邊握了她拳邊笑:「自古生兒育女都是人之常情,怎麼就說不得了?何況,上巳節『會男女』沒聽過?」
孫茗縮回手,一臉的不解……
會男女是上巳節一種奇特的風俗,這種節日中的野合,由來已久,本來自氏族時期的季節性婚配——野合群婚。當然本朝早就斃掉這種有傷風華的習俗了。
李治不過故意拿話燥她,看著她越聽臉越紅,頓起了作弄的興趣來,攬著她哄道:「這裡有一室的壁畫,卻是不好叫外人看到,等入了夜,我帶你去瞧瞧。」
他話說的極輕,還是貼著她耳朵說的,氣息吹得她耳朵根都紅通通的,知道他故意裝腔作勢地作弄她,她反而平靜了,擰了他纖細的腰間,也比著他樣子回道:「好啊……我就瞧瞧到底是什麼樣的畫,相比較,九郎的功夫又如何?」
這回輪到李治說不出話來了……
到了晚間時候,聚集了眾了,只設了簡單的家宴,樂伎舞伎因沒有預先備下,也就唯有擅長樂器的宮人彈樂助興。
待入夜,李治果然拉著孫茗去了一處宮殿。
孫茗也沒拒絕,就瞧著他難得得跟個少年郎君似的激動得一臉的哂紅,遣散了人站在殿外候著,進去瞧了一室的壁畫……
少年,這是要偷偷地做壞事的節奏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