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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8章 伍拾捌 文 / 情書

    蕭三娘閨名一個婒字,將近及笄之年,如今不過是個梳著丫髻的小娘子而已。

    阿姐嫁作吳王妃至今不過九年,打算陪同吳王欲返長安起,她就纏著叫阿姐將她帶上,只因聽聞長安繁華博大,女子恣意又極為奢華,早就想見識了。

    最後果然成事,阿姐耐不住她的癡纏,只好將她一同帶上。

    初到寶地,她也確實瘋玩了一陣子,尤其她不僅是吳王的小姨子,更是出自梁朝帝室,身份自來就貴重,身邊無不是將她捧著……

    一開始,只當如此,待事過後,吳王回了封地,她也自然跟隨阿姐一同回去……豈料這日丑時將過,阿姐就急著遣人將她喚醒。

    急急忙忙一番梳洗,阿姐沉默地站在她身前,正當她不解地詢問起來,阿姐卻忽然叫她隨行遊獵。

    似這般匆忙,是從未有過的。如果今日有此安排,早前幾天就該與她交代了,她始終也不能明白因何。直到上了馬車,阿姐與她共乘,不時地提及紀王李慎。

    紀王如何,與她又有何干係?

    到了秦嶺,入了營帳,她一路反覆想著阿姐的意圖,越想越是驚詫,忍不住猜想是否吳王與阿姐想拿她聯姻?

    可是……紀王早已成親了!

    可憐的蕭婒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實在是紀王妃體弱,如今病得都起不了身了,吳王妃雖然也有顧慮,但經吳王勸導,又覺得夫妻榮辱與共,若是與紀王做姻親,不說是否將是吳王的助力,好歹叫聖人與紀王心生嫌隙……好歹,紀王是韋貴妃所生,自然非旁人可比。

    吳王的算盤打得響,卻也耐不住蕭婒年輕氣盛,一想到或被利用,入了營帳後就稱病,死活不肯出去。

    吳王妃平日裡也是寵著她,知道她氣性大,卻也鬧不過她,索性就自己去赴了宴。

    待到第二日,蕭三娘被吳王妃從被衾拎起來,盯著她起身梳妝,實在是胳膊擰不過大腿,被盯著出了營帳。

    此時天色微明,聖人點了人手,與越王紀王以及一眾郎君們整裝,準備行獵。

    吳王妃指著遠處的紀王與她道:「過會兒公主也將行,你可伺機求紀王關照。」

    時下娘子皆大膽,一同打獵的更是不在少數,似這般套近乎實在正常,何況蕭三娘還未及笄,更加叫人不設防了。

    果然未久,幾位公主也身著男裝胡服,攜著駿馬欲同行,卻被聖人以林中有大蟲出沒的緣由所拒。

    蕭婒本就是隨心所欲的性子,老遠根本看不清紀王是何模樣,倒是近在眼前的聖人頗為秀氣,於是跨出一步大聲道:「既然有大蟲,聖人不如與我們一道擊鞠?」

    吳王妃大驚,瞪著蕭三娘幾乎說不出話來。

    李治見識個小娘子卻也沒放在心上,只當小姑娘年紀輕玩心重……只是,別人都看在眼中罷了。

    蕭婒一計不成也不知道該怎麼打消吳王與阿姐的打算,就在擊鞠時乘了城陽公主分神之時搶掠她桿下之球,然後正要說話,卻又被阿姐搶白。

    吳王妃搶了她的話,將是非全攬在自己身上,然後又看了眼蕭三娘……如今,她是真拿這個妹妹沒辦法了。恐怕,這回真是要辜負吳王了!

    蕭婒在筵席上幾次三番被吳王妃以眼神警告,知道再不能做出格之事了,只好悻悻作罷。所幸的是,事情似乎也往好的方向發展,她也就按捺下來。

    上首坐著個宛丘淑媛的美貌娘子,聽她們說來,似乎是聖人的女人……恐怕要叫她白擔心一場了……

    而孫茗自然沒將這個小娘子放在心上,她的那番話不過是說給吳王妃聽的,不論她打什麼心思,聖人都坐在上邊看著呢!

    這頓午宴吃得是各種滋味,結束後,只歇息片刻,就開始拔營返回了。

    從秦嶺至長安醉快也要五六個時辰,如今起身,也要在子時之後方能到達長安。所以說,這一個來回就是一整天,也怪不得一大清早去行獵了。

    當然,早上行獵也事有講究,這不過是其中一個原因而已。

    ……

    在太子府中的蕭珍兒顯然沒有孫茗那般閒情逸致!

    李治生辰那夜,蕭珍兒早就探聽到太子妃與她母親的計劃,無非是拿徐良媛邀寵罷了。哼!這也並非太子妃出的第一回昏招了。

    她倒是想坐等著看她們的笑話,只是,徐婉固然沒有得償所願,沒能留住人,叫李治去孫氏那處。只是這個孫氏也太無能了!既然知道夜裡出了事,竟不聞不問?也太好性了……

    她蕭珍兒可沒孫氏那麼好打發。既然孫氏沒本事,那她就親自動手。

    低頭看著素節,這是她好不容易誕下的皇兒,是她的命根子……如今她是全副心思都在素節身上,原本還指著孫氏掃清障礙,屆時她好坐收漁翁之利。反正太子妃是個不下蛋的母雞,孫氏剛生了女兒,也沒那精力再生,何況又在孝期,待過個一年半載的,她的素節已經能說會話,早已立住了。

    只是……她高估了孫氏了!

    蕭珍兒閉了閉眼,扶著金鈴的手起了身,問道:「我記得太子妃那裡備著南方楓木?」

    用楓木造作禱祠,甚妙……早有傳聞說,太子妃的母親自來就信此事,只是抓不住她們把柄,就是不能把她拖下水,也能叫姓徐的脫層皮!

    於是,等第三日夜

    間回府之後,孫茗剛邁進院子還沒來得急洗漱,就被匆匆跑來的花萼和趕至道跟前的的乳娘樓氏給嚇住。

    樓氏額間還遺留汗,見了孫茗立即跪伏,抖著唇道:「稟娘娘,郡主今日起不知因何啼哭不止,午後起就未曾睡下。」

    李治與孫茗不過是一前一後進的院落,此時剛抬腳邁入,就聽到樓氏說的話,又驚又惱,氣得將樓氏一腳踹翻在地:「郡主若有個萬一,我要你們陪葬!」話落,也不再理會,朝偏殿而去。

    那樓氏忍著疼痛爬起,也跟在身後去。

    孫茗雖然著急,但見李治已經趕去,又看著跪伏在一邊的花萼,才問道:「昨日尚且好好地,到底怎麼回事?」

    雖然孫娘娘脾性好,可一旦涉及到兩位郡主,那定是舔犢情深的急性,所以聽她問起,花萼忙答:「今日午後,小郡主就未曾合眼,然後就開始無緣無故地啼哭,兩位乳娘嚇得慌了神,我就去尋太子妃稟報了。之後太醫也為小郡主看了,只道沒有吃好睡好……可是,小郡主一應吃食無非是乳娘身上而來,又叫了太醫為乳娘查看,並無不妥。」

    來龍去脈不過就是這麼回事,聽完也急忙往偏殿去。

    入了屋子,正巧太醫躬身與李治說著閨女的病症,只是李治坐在床榻邊,一手撫摸阿寶的額頭,又看了眼阿福的嘶聲力竭的啼哭,另一手捏了捏拳頭,惱恨道:「叫你們來此無非是照顧郡主,若郡主有何不測,你們也休想好過!」

    看著兩個乳娘跪伏瑟瑟發抖的模樣,孫茗上前看了看阿寶阿福的氣色。

    顯然阿福看起來更加不好,阿寶雖然同樣啼哭,卻沒有阿福那樣連哭帶咳得如此可憐……

    雖然兩個乳娘一同照看阿寶阿福,但也分主次的,阿福大多是被馬氏帶著,這樣一想,她就朝馬氏看去,只是她與樓氏一樣膽戰心驚的模樣。

    須臾,太子妃與蕭氏也匆匆趕來,見了裡面的情形,怕李治以為她不得力,就急道:「這是怎麼了?不是早就叫了太醫查看!」

    而蕭珍兒倒是站到一邊詢問其太醫來。

    兩人在夜半而至,都是一副慌張匆忙的樣子,看得出因李治回來而鬧出來的陣仗給唬得不輕。

    太子妃也極是無辜,原來還當小孩子的小毛小病,過午之後也就遣了太醫診治,之後也未聽聞有什麼不好,只知道太醫說是沒有吃好睡好罷了。可端看如今這陣仗,知道李治護犢的性子,唯恐火燒上身來。

    只是孩子這般哭鬧終是不妥,連太醫都提議先用安神的藥,好叫郡主歇下。

    孫茗這時忽然道:「叫花枝花萼看著,把乳娘帶下去看管起來。」雖然乳娘看著是沒什麼問題,但沒照顧好郡主,就已是最大的問題。何況,乳娘到底有沒有問題,還得再細看。

    李治顯然也極為同意,叫內侍將乳娘帶下去,又讓王福來去查乳娘以及郡主身邊一應物事,看看有否不妥。

    太子妃瞧著,像沒她什麼事了,正要起身告退,蕭珍兒卻忽然道了句:「依妾看,倒不像是尋常病症。」話說半句,見都朝她看過來,她反倒沒再說下去,只忽然問道:「怎麼不見徐妹妹?」

    徐婉不過區區良媛而已,原本內宅的事都有太子妃掌管,像蕭氏與徐氏就是不來,也很正常,只是在這時叫她說了出來,李治面上頓時有些難看,心裡就更加厭惡徐婉了。

    孫茗卻是兩眼不錯地看著閨女,心裡直盤算起來,叫這樣多人看著,總不至於無故地著了涼,何況如今天氣早就轉熱了,就是吃食上面出了問題,也總該有個誘因,兩個乳娘身上也查不出問題來……

    所有人都沒有往投毒上面去想,一來太醫可以一診就可看出來,二來藥物管制向來嚴苛,毒藥原本就不易弄到手,若是人人都可輕易獲取,皇帝身家性命豈不是沒了保障?

    此番不過是世人臆想出來的罷了。

    何況皇權體制,向來看中嫡庶長幼之分,就是有心迫害,最終也根本毫無意義,且無論誰產下的子嗣,無不是叫太子妃為母親,如今太子府裡子息單薄,蕭良娣又有兒女照看,徐良媛也不過是個不得寵的罷了。

    根本就沒有人會拿毫無爭奪政治籌碼的郡主下手好嗎!

    一路奔回,如今夜已漸深,李治疲乏地令她們告退,只片刻,屋子裡就剩她與李治,還有候在門邊的王福來、花蕊等侍婢。

    孫茗在等著宮婢端來藥湯,餵了阿寶阿福用下後,見她們果真安安靜靜地睡熟過去,才與李治道:「事發突然,今日也不好再詳查,九郎還是先回去歇著吧?」明日一早他還要早朝,現在睡下已是晚了。

    李治也同樣憂心她們,但至多不過兩個多時辰可供休憩,何況明日確實還有要事,也不推脫,點了頭就自行起了身出去。

    孫茗卻還留坐原處,看著兩個閨女因啼哭面上顯露地潮紅,心疼不已,看熱手巾為她們擦了擦臉,靠著床沿不知不覺打了個盹,然後猛一驚醒,天都沒亮,就又看著閨女熟睡的面容。

    如此反反覆覆,直到天已大亮,李治也早就入宮上早朝去了。

    王福來因著李治吩咐,在院子裡詳查起來,包括兩個看管起來的乳娘,更是連她們家族背景都查得滴水不漏,間或時有向太子妃與孫茗回稟。

    一早上也是怕餓著阿寶阿福,李治入宮就叫了內侍又尋了兩個乳娘帶回太子府。

    只是孫茗早就對乳娘這種身份頗有微詞,看了兩個新來的乳娘,也沒叫問,只准她們餵了閨女,卻不許她們照看,喂完以後就讓

    人帶下去。

    雖然昨夜看著叫人驚心,但今晨起後,阿寶阿福明顯康健了許多,又給餵了新鮮的乳汁,也變得活潑起來。

    孩童都是這般,吃好睡好,就萬事大吉,看起來身體健康又活潑,這是最好的。

    只是,既然沒了病症,前面出的事又如何詳查?

    王福來自然是一無所獲……倒是想起蕭良娣所言來。

    在古代宮廷或是上流社會中,極為流行「媚道」,又分媚術與媚藥之分。術式秘方用得較多,起源也更早,但自從漢代起就嚴禁使用了。早在漢朝,巫術巫風盛行,且大多人都相信巫術,且對其恐懼,但對應的,對於濫用巫術也是嚴刑令禁的,最有名的,就是漢代阿嬌皇后因巫蠱被貶至長門宮的事情。

    王福來一開始也沒敢往這上邊深想,但對此一無所獲,又恐聖人怪罪,只好再滿太子府上下探查起來,只這回,不光尋常所用的物事,連帶符紙秘灰都沒放過——倒真叫他在徐良媛院子中的梨花樹下小土丘中尋獲一枚楓木偶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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