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生辰依例一般都予以休沐三日的,所以第二日晨光熹微,尚且還在睡夢中的美人就被李治給挖起來了。
在正常情況下,孫茗基本睡到午時,習慣晚起,被李治抓著肩扶起來的時候,還有些混混沌沌,忍著睡意微張樂眼,一看早已穿戴整齊的李治含笑坐在面前,就兩手把他的胳膊一揮,就又抓著被子滑下去了。
原先李治還不知道她竟是有起床氣,不過也因為除他以外,無人敢強行把她鬧醒而已。
無奈地又坐近枕邊的榻側,一揭被子,就摟著她的腰,把人攬過來,一邊道:「不是約了城陽騎獵嗎?」
被辦抱辦抓的揪起來,她仍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手虛抓了抓,直到抓了他衣袖,口中含糊道:「哪裡要這樣早了……再讓我睡會兒。」
話落,人就歪他身上,臉抵著他肩,眼睛又是一翕,作勢又要睡過去的模樣。
等真叫她睡個飽,也要午後了,再預備出去,到了地界天都快黑了,還行什麼獵?李治歎了一口氣,從來都由著她,愛睡多久就睡多久,也沒想過拘了她,不想竟是養成了一身的懶病……
一邊解起她的寢衫,一低頭貼近她耳朵邊:「好容易有閒暇,你也不快些起來?不肯陪我,我就尋別人了。」說完,還拍了拍她臀上的軟肉。
幾句話說了,還真叫她開始逐漸清醒起來,歪了歪腦袋,把人一撲,兩腿勾著他的腰,一副天真爛漫的神情,說著確實不著調的話:「你尋了別人,那我可再也不理你了,帶著兩閨女,我們再不見你!」
李治也沒把她話放心上,只歎了句:「你可真捨得?」
然後把花枝叫進來服飾,一眾侍婢手持各種洗漱用具及飾物,隨侍還取了酡紅色的胡服來。
孫茗見他轉身朝堂屋走去,也沒聽到她那句誠心的「捨得」……
穿了胡服出來,一照銅鏡,清清楚楚印出楚腰纖細的嬌俏來,這就是她最喜歡穿胡服的原因之一了,除卻騎馬方便以外,又顯身材。
前面說了,自從產後,胸圍直接升了兩個罩杯,惹得她做的小衣都要穩穩托住,好擔心下垂啊有木有!
李治倒是極愛她這身裝扮,拿眼睛在她胸前掃過,一靠近就摟著她的腰,因袖子擋著也無人看得到掐著腰做怪的手……
就在兩人胡鬧的功夫,王福來已經麻利地把該帶的安排的統統備好,就等李治發號施令了。
如今出行,可與當初那種小場面大不一樣了,光烏壓壓的一片御林軍,少說也得幾百餘騎,看著極為威嚴,有將軍隨侍。
一看就是皇帝出行的派頭!
孫茗原先還當如之前那般,如今她騎術漸長,也好騎馬出行了,見了這番陣仗,也不等李治吩咐,自己就乖乖地上了一旁給她備上的馬車了。
在外,李治持著帝皇的威嚴,自然不好再與她共車,上了自己的那匹踏雪烏騅馬,只消一個手勢,就聽底下一聲令下,坐騎起了步,前百餘騎相隨,後邊數目更多的侍衛們隨護馬車,小跑前進。
天才大亮出的門,在長安城外余城陽、新興及幾位駙馬為首,身後更是浩浩蕩蕩,顯然是衝著皇帝的面子來的。
兩方一匯合,一同出行,總算在天黑之前到了秦嶺。
城陽早就盤算了這番行獵,特意與李治提前打了招呼,所以只一個晚上,就召集了許多官家娘子來,還有一些皇親貴胄及一些富有才名的士子。
這回是實實在在地尋人出來打獵的,並非如上次堯山之行那般「遊山會」,花枝花蕊都悉數帶了,除了日常用到的器物外,連鋪蓋枕頭也都沒落下。
有將領熟門熟路地帶至一處峽谷紮營,因攜有女眷,所以營地的帳篷位置就很講究了,城陽和新興攜著駙馬靠近李治這一處,緊挨著的就是皇親國戚,只是從這裡開始至往下,男女營帳就分了開來。
天色稍稍一暗,涼風驟起,不遠處的的樹林就呼嘯起來。不過即使是在荒山野嶺,也無人敢餓著貴人,尤其聖人也在……
從紮營開始,已搭了火,現在坐在帳內都能聞到燻肉的味道。
李治起身去了前營,說是尋人吃酒,行前還給她圈了範圍,說是林中有大蟲。又叫花枝花蕊二婢跟隨,不許錯眼半步。
早就聽說秦嶺有老虎了,就是李治不提那一句,她也沒膽子往營外去,單看黑漆漆的林木,她是傻了才會往裡邊走。
這邊李治才踏出去沒多久,城陽就遣了人來尋她。
「怎麼這樣晚?快來這邊坐!」城陽的帳子極大,僅次於李治的營帳。此時正跪坐在首席,拿著酒杯說笑,抬頭見了孫茗揭起帳簾,就笑著招呼。
一入帳內,就看到坐著二十餘位娘子,兩人一幾吃酒,尾座又有侍女彈著琵琶,一室的笑鬧聲。
應了她的話,尋了自己的座位,就坐在城陽身邊,新興坐在城陽另一邊。
左右看了眼,只識得幾位相熟的娘子。這些娘子皆梳著婦人髻,就是有幾張稚嫩的臉孔,也展現了少婦的風韻,大多爽利,也明顯符合城陽相交的口味……
才剛入座,就有侍女端著燻肉及果子,又備了一壺酒,還擱了盤切下來拼盤的瓜瓤,都是去了籽的,極為周到。
「還沒與你說,此番吳王妃蕭氏隨行,我與你引薦。」城陽說道。
吳王李恪的王妃蕭氏實際上是繼妻
,原配楊氏年紀還輕的時候就已薨。現在的這位吳王妃蕭氏已為李恪育有三子,算得上極有福氣了。
話落,就對新興下首的娘子一笑,那娘子得了示意,舉了手中的酒盞,道:「久仰孫良娣,遙祝福祿安康。」
吳王妃話說得工整,並不顯得熱絡,如此,孫茗更加自在,舉了酒杯,一飲而盡。
此時,新興藉著酒意,與左右巡了酒,就行到孫茗身邊落座下來,不一會兒,兩人就咬起耳朵來。
「這吳王妃出自梁朝帝室,此前一直同吳王身在封地,也是因先皇過世,才回長安祭奠。」新興把所知的娓娓道來。
暗道這吳王連著兩任皇妃都出自名門,他自己本身父與母皆出自唐、隋皇族帝裔,身兼李唐、楊隋、獨孤氏三豪門血脈,實在難能一見,天生就是極貴重的命格。何況早就聽人言,李恪素有賢才,能擅武,怪不得曾受擁戴,舉薦他為太子了……
按照客觀立場來看,李恪也算天之驕子,在當時立李治為儲君的時候,李治年紀尚輕,堪堪十五罷了,但李恪已經二十五,正是最意氣風發的年紀。若當時李治年紀再小個幾年,保不準太子之位就給李恪開了路了。
但孫茗自始至終都是站在李治的立場上,所以李恪的存在,實在大大妨礙了李治了!
雖則如今李恪大勢已去,如今李治登記,除非他想出頭做個亂臣賊子……但這個時候冒頭,只會叫封地上的諸王群起而攻之,誰也不想做那槍頭鳥。
只是,留著始終是個禍端。
李恪安心當個閒散王爺也好,但他偏偏有治世之能,就是李治再心寬,如何能叫他安穩坐龍椅之上心裡定是要不痛快的。
如今吳王妃巧妙地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交際圈裡,不冷不熱恰到好處地與公主等人打起交道……
「聽聖人說,是要封賞兄弟幾個,恐怕吳王等人暫時還不能返回封地了。」孫茗也與她傳了消息。
原本長安就不缺小道消息,新興能痛快地與她分享諸多秘事,她卻也從來不會吐露半點秘辛,能告訴她的,無非都是些無關痛癢,卻又能稍稍提點的話而已。
新興笑著點頭,低頭為她斟了酒,乘機又道了句:「吳王妃的三個兒子裡,還是小兒子身子骨最好……」
李恪嫡子三個,三兒不過週歲,前面兩個兒子早就站住了,但是年紀太長。如今吳王若是要給長子請封,李治實難拒絕。新興這番話說得實在太及時了……
說到底,才剛滿週歲的孩子如何看得出身體是否康健?但以前面兩個兒子體弱,拿此話說事,拖個幾年,給他小兒子封世子,一來世子年紀幼小無所作為,而來,還能挑撥兄弟三人!
新興這主意出得極妙!
兩人飲下杯中酒,新興就起了身,回了座位,笑著與下首的吳王妃說起話來。因著兩人都生養了幾個兒子,說起來話題就多了,難得見吳王妃笑得真誠起來。
簡單的營帳酒宴撤下,花枝花蕊鄭重地應過李治,自然半步不敢離開孫茗,宴後方攙著微醺的孫茗回去。
李治那邊也是早早散了筵席的,回來就聽說孫茗赴宴去了,也不甚在意,叫王福來備了一桶水來,匆匆沐浴,就躺在了床榻。
如今他也早已養成了睡前沐浴的習慣,一旦某日沒能入水泡一泡,就渾身難受,像是沒弄乾淨,可以整晚整晚地睡不著……
直到孫茗頭昏腦漲地回了帳子裡,花枝花蕊就悄然退下,只留她撫著額,慢悠悠地往床榻走去。
李治原本睡眠就淺,聽到揭簾子的動靜,就已睜了眼睛,就這微弱的燭光,看到醉醺醺的某只摸著床沿坐下來,還沒坐穩,就往床榻底下歪去——
李治忙起身把人撈起來,見她面色微紅,眸中帶水模模糊糊說著不清不楚的話,就知道是醉得狠了,把人撈進懷裡,沒忍住就是一句抱怨:「竟喝得這樣醉?」
孫茗自己倒沒覺得很醉,不過是多喝兩口,於是邊往裡邊鑽邊道:「也沒有很醉,就是有些頭暈。」
喝多了自然頭就暈了,李治沒好氣地一笑,把她靴襪給脫了:「看你明晨起了頭疼是不疼!」
然後哄著人,一同躺入被衾,剛給她合上薄被,就聽她道:「今日見到吳王妃了……」
李恪的王妃?!
倒沒想到她竟然也在,李治就問道:「可是發生了何事?」
孫茗搖了搖頭,卻發現頭一搖就暈,也就不說話了,朦朧間,也不知怎的想起昨夜巴陵特意贈她的禮來,就又與李治道:「昨兒巴陵公主送了大禮……也不知她安了什麼心……」
李治見她聲音越說越小,知道她這是真犯了困了,就熄了床榻唯一一站燭火,鑽入被中把人一摟,拍著她的背,道了句:「睡吧。」
就是醉了,腦子裡竟也把緊要的記著告訴他,都不知道他該說什麼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