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臨近李治的生辰,孫茗叫王福來宣了巧匠,關於做個腰帶作為賀壽,她許多想法仍是要親自交代的。只是王福來以為,她不過是畫了幾樣首飾叫人打來做罷了。
為了尋玉腰帶的材質,還從庫房尋了許久找出來的羊脂玉來。
豈止她這邊忙著整備賀壽之禮,就是太子妃或者蕭良娣也同是……
自太子妃的母親柳氏這兩日入了太子府陪伴太子妃起始,就時常宣徐良媛品茗、賞花。
如今太子府的局勢很明顯,太子妃有身份有地位,雖無子,但穩坐高台。蕭珍兒膝下養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如今兒子還小,尚且不能學會說話,她是全副心思都在這兒子上頭了。然,最受寵愛的莫過於孫茗了,就是現在這樣世事多變得時候,李治仍去她屋子裡夜宿。
徐良媛如今不過空有才名,但李治不看重她,也是無用。所以,她出現得委實不是時候。想要出頭,端看她抱了誰的大腿……
太子妃?
太子妃的大腿又豈是那麼好抱的?
當年楚懷王的寵妾鄭袖就曾對魏國送給楚懷王絕世美人好得不得了,不但不吃醋嫉妒,又處處維護,一來二去,兩人還形影不離,親密無間。就連楚懷王都感念鄭袖識大體。後來一日,她就對那個美人說她這個鼻子長得差強人意,大王不喜。那美人大驚,慌忙尋求主意,於是告訴她,日後見了大王,用袖掩鼻即可。美人聽後從之,然楚懷王卻很奇怪,問鄭袖美人以袖遮鼻何故?鄭袖道曰,她嫌大王身上有狐臭,遂才整日捂著鼻子。楚懷王大怒,著人將魏國美人的鼻子給削了……
可見,身處後宮,誰都不能深信。想借太子妃的勢上位,還要看你的命夠不夠硬呢。並非誰都是武則天!
何況太子妃原本就不是那麼大肚毫無氣性的人,為了與蕭良娣爭寵,還千方百計想推美人獻給李治,為的不就是她自己?徐婉不出頭也罷,若是出了頭,太子妃頭一個就要拿她當眼中釘。
不過徐婉也並非毫無成算,只是如今李治眼裡沒她這個人,說什麼都不過是空談罷了。
到了李治生辰那日,太子府往來馬車牛車絡繹不絕。自從太子登基開始後,想對李治溜鬚拍馬的武大臣大有人在,但都尋不到機會,如今皇帝生辰到了,眼下可不就是大好時機?
此前太子妃也應了李治的話,知道這場宴避免不了,且規模定然很大,下的帖子也因此規格高了很多。原還擔心規模太大,太子府邸施展不開,還是李治將三品以下皆數劃了去。饒是如此,也臨時叫了工匠來推了兩處院落,給園子空出席位出來。
城陽是攜駙馬都尉薛瓘同來的,雖然兩人懷孕日子相差不多,但城陽在孕中調養得好,身材就沒那麼快緩過來,臉上珠圓玉潤的,身上也明顯比原來大了不止一圈。
城陽來得早,一如筵席,就抓著孫茗上下打量:「倒是有陣子沒見你了,怎麼恢復得這樣好?」
這倒是真的,不過是過了三個月的時間,她身型幾乎沒變,就是腰腹部也逐漸恢復成往常,便是李治也最愛她這纖腰了,整夜地摟著掐著,顯然愛不釋手的模樣……
見城陽這樣問,心裡是得意的,也有意教她:「你飲食仍與懷孕的時候一樣?夜裡少吃些,多動動,最好去騎騎馬。」
城陽聽得倆眼放光,如今腰腹仍與懷孕時期大小,她都羞於叫駙馬都尉進房了,見了孫茗,就如抓到了救命良方:「明日我遣人來府上接你,我們一處去玩。」
減肥也是需要動力的!和小夥伴一起減肥真是太好了,城陽心想。
「這麼快就說定了?」新興款款而來,在城陽身邊落座,上下打量兩眼,才道:「我看你如今定是爬不上馬了,還玩?」
城陽卻並無不高興地模樣,只是橫了一眼,道:「既然新興這樣說,那明日你可別來,叫你看我如何上馬,豈不是教你白白憂心了?」
兩人鬥了幾句嘴,就見巴陵公主隨了重禮獻上,轉了眼眸子,看向孫茗這邊。
孫茗起先還沒留意這位公主,直到新興與城陽忽然噤了聲,就聽巴陵公主道:「高陽時常提起孫良娣,之前並未與良娣深交,今日道賀,也給良娣備了份禮,一點心意。」
巴陵公主看著年近比臨川還長了幾年,說話也乾淨利落,與幾位皇家公主做派一般無二。只是孫茗與她連點交情都無,這番鬧得就有些尷尬。但送上門的禮,當面拒了確實不給人家面子,遂點頭,自有內侍接禮。
直到巴陵公主走後,城陽才不解地問起孫茗來:「你與她又何交情?」
不等孫茗答來,新興就先開了口:「阿吟能與她有什麼交情?無非是見聖人繼位,上趕著巴結的。誰不知道如今聖人身邊最得寵的是誰,你道她忽然這樣勤快起來?哼,她們姐姐妹妹一個樣……」
這話就說得孫茗不解了,又聽新興教她:「你且離巴陵遠些,她與高陽一副做派,如今最討聖人的嫌,遠遠避開尚且來不及呢。」
孫茗往巴陵方向看去,正巧看到她不知與太子妃說了什麼,引得太子妃笑得花癡亂顫……
徐良媛就坐離太子妃下首不遠,今日穿得尤其水靈,蔥白的內搭高腰襦裙,外邊罩了桃色寬袖衫,眉眼的妝容極是精緻,就是身上的配飾也有多有不同,像是于闐王上貢的西域珍寶裡的飾物……
因她也是極愛的,奈何西域的飾品並不很搭唐時的妝扮,像今日,她至多只條了一條頸鏈戴在身上……所以一看到徐婉頭上的額間的脖子上的配飾,就立時知道出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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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太子妃那裡有幾箱子,可是徐良媛,是絕對沒有得到任何賞賜的!
莫非,今夜太子妃就想叫徐婉服侍李治不成?不然又豈會下這本錢?
哼,要知道李治尋常都不去太子妃那兒,除非逢年過節之類的,會給兩分面子略去坐坐。太子妃可真捨得把得來不易的機會讓給徐婉不成?
她當然不捨得!
太子妃今日因母親柳氏入了府,處處叫柳氏予她出起主意來,這徐婉的事也如是。
好不容易知道女兒開了竅,就叫她把徐婉叫來面前看看。雖然第一眼。柳氏並不對她外貌特別滿意,但得知她是徐充容的妹妹,又有那般驚艷的才情,才叫太子妃拿來與她搏上一搏。
這點,柳氏想的與太子妃相差不大,何況如今徐良媛連面見太子都不可得,若叫她抓了機會,日後才能更全心全意的為她們所用……
孫茗彷彿有些看明白了徐婉的打算,笑著與城陽和新興干了酒,起身說是更衣。
匆匆回了沁香明景,就著燈柱上的燈籠,從花圃中折了枝粉色的月見草來。
花蕊跟在孫茗的身後,並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只是見她折了支花交予她,道:「把它拿給王福來。」
無論李治會去太子妃那裡待多久,她今夜都絕對要看到李治完好無損地回來,絕不可以給徐良媛一分機會……
王福來那邊呢,可算是見著孫娘娘邀寵的手段了,你說拿把稀有的花來也罷了,可月見草……
花蕊還低著頭添了句:「是娘娘特意回院子裡,親手摘的!」
王福來揮了揮手,把人叫下去,自己拿著支花背過身去,正躊躇著該怎麼與聖人說,正巧李治與長孫無忌巡了酒,扶著王福來往席位上回。
王福來索性抓了實際,就把孫娘娘那花遞過來,把話給帶到了。
而孫茗這邊,沒等筵席散盡,就與蕭珍兒一樣,以子為借口脫了身,她要早些趕回去做準備的。
將秦氏與孫蓮打理回府的事宜交給了花枝,被花蕊扶著回去。
剛飲了酒,被風一吹,腦子就清醒了些。一回屋子,坐下來就不想走動,卻仍是叫花蕊去浴室備湯沐浴。
花萼有眼色地端了醒酒湯來,擱在她面前,問:「娘娘可要上些果子?」
點心之類的,孫茗夜裡實際上是不吃的,但一想到李治回來,定要吃上幾口,就點頭道:「多備幾種上來。」
花萼聽了,笑著點頭下去吩咐了。孫茗的日常習慣她自然也熟悉的,一聽自家娘娘的語氣,顯然聖人是要回了這裡的!
底下的人自然也盼著自家的貴人得寵的……
李治進了屋子的時候,孫茗已經躺在床榻上數星星了。雖然算準了他定是要回來的,可如今子時都要過了。
李治也只當她睡下了,哪料到平時這樣懶的人,為了等他,撐著眼睛就是不肯睡,上前坐下來,把人往懷裡一帶,聲音還透著微帶醉意的暗啞:「怎麼還不睡?」
孫茗其實早就困得要死,聽他這樣問,頓時一副委屈的模樣來,抓著一件物什給了他:「九郎的生辰賀禮還沒給呢,我怎麼好放心地睡了?到了明日,肯定一起床就見不著了你。」
那是條鎏金的玉製腰帶,腰帶表面共有十二片,分別嵌有不同圖形的龍紋玉石,可見是花了極多得心思……
「原本就是主人家,哪裡走得開?我倒是想早些回來……」李治拿了孫茗的花,起先心裡還暗笑她這般沒誠意的邀寵,如今見了玉腰帶,方才頗有感觸地抱著人,那唇掃過她昏昏欲睡的臉頰。
雖然是叫了人製造的,不過是動了動嘴皮子的功夫,但這份心意卻是難得……
孫茗模模糊糊地抓了他袖子,心裡倒是想知道徐婉如何在太子妃那裡表現的,但苦於沒有好時機問出口,只好被他摟著,撫著,逐漸地睡著了。
李治剛回過神,見她已略張小嘴,睡得人神不知了,竟是同閨女一模一樣……
將她放回枕邊,又拿被蓋實了,才回案上,拿了本奏疏看起來。只是,雖然看著上面字句,卻無法放入心神……他並非有政事要處理,只是實在有些心煩意亂……
然後踱步走出屋子,門口的王福來見之,一驚,正要出聲詢問,就見李治罷了罷手,自己往廊下站了會兒,才回屋子裡去。
他不過是想不明白,太子妃為的是什麼……
更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見了任何娘子,卻總是無時無刻地想到某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