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李治仍佔用了她屋子裡的案幾辦公。
孫茗早已習慣,一邊幫他歸類整理,一邊隨手翻閱起無關緊要的書來。
關於這一點,李治並沒有限制她,還時常詢問起她來,倒也不是聽取意見,不過是兩人一同探討而已。
「衙門請求改治書侍御史為御史中丞,諸州治中改為司馬,治禮郎為奉禮郎,以避陛下之名諱……」孫茗翻閱手中一本被李治駁返的奏疏不解。
「既然是為避名諱,這本奏章也該允了的。」
李治抬頭瞄了一眼她手中的奏章,才與她道:「貞觀時也有此類奏疏,父皇並沒有避諱『世民』二字。」
既然李治是拿李世民為榜樣,自然處理手法上也是參考李世民的,但:「你是你,無論如何作為,也無人會拿你與其他人比較,為何還要自比先皇?」
手中的筆一頓,他又抬頭看了眼燭光下認真的小臉,發現她說的竟也極有道理,又聽她道:「先皇的名字原本就沒有偏向有避諱的地方,既然下臣為你著想,你何不再考慮一番?」
李治接過她手中的奏疏,腦中想的卻是無關這本奏疏的事情,而是覺得,事事以父皇為例,是否是他太過謹慎了?
「九郎在想什麼?」將他手中的筆摘下來,擱在一邊架起。
李治將手中的奏疏一收,起了身,連著孫茗也站了起來。一手拉著她,緩緩行往屋前的廊上。這也是被她養成的習慣,處理一會兒政務,就往外面走一走,看一看,回去辦公腦中的思路也變得更清晰了……
「今日月亮倒是挺圓,」李治抬頭看了眼,就看向廊亭外的花圃,忽然問起來:「我在宮中為你尋處宮殿,喜歡什麼樣的?」
「其實,如我現在住的這樣就很好了,比照著修葺,最好再種幾株桃花和梅花,春日宴冬日宴就都有花可賞了。」按照現在住的這個院子,都比一般的別墅要住得舒服多了。其實她要求並不高……
李治倒是想為她挑個更好的地方,就道:「索性屋前種排桃花小道,將偏殿推掉,尋了合適的,種個梅花林。」
土豪……一處偏殿實際上就有好幾座房舍了,還全給推了……
拉了拉他袖子,見他停了幻想腦中的清醒,低頭看向她,就與他道:「不必這樣勞師動眾,其實,選個距九郎最近的就好。」
這才是大實話……挨得近了,他才會時時能想到她,恐怕也不好意思去往別處……
李治聽後,明顯極為感動,擁著她,拿手撫著她臉頰:「就依你,再給你引個活水,種了芙蕖,無論春夏秋冬,都叫你有景可賞,有花可觀。」
正因為她萬般沒有將這些看在眼裡,才叫他更想把好的都往她身邊送……
果然見她抿著唇笑起來,他心裡也高興了幾分,又道:「偏殿全推了也不好,阿寶阿福還這樣小,肯定得在你身邊多待幾年。你阿娘與小妹妹也盡可以時常入宮陪你,所以還是得留起來。」
這番話說得這樣焐心,引得孫茗好一番狗腿,進了屋子,又是端茶遞水,又給研起磨來。
第二日,于闐王伏闍信來朝見。
于闐位於新疆和田區域範圍,在大唐看來,泛屬於西域,原就是**的綠洲王國之一,後來一直被西突厥統轄。
在前幾年,西突厥曾向太宗請婚的時候,李世民就意屬龜茲、于闐等西域五國為聘禮,但西突厥不肯割讓。於是千年,唐軍大破龜茲,令于闐膽寒,還令他兒子驅駱駝慰勞唐軍。
如今大唐長史薛萬備親率五十騎至於闐,伏闍信就隨萬備入朝,隨行的皆是西域名器、寶物,甚至攜了百位西域美姬獻上。
孫茗也是到了未時才知道的,因李治著了王福來送了幾箱珠寶回府,其中有兩個箱子直接抬進了沁香明景,一問之下方才得知,入了宮的何止那幾箱子寶貝……
知道要接待來使,晚上他定不會回來與她一道用膳了,索性就獨自用了些,叫了樂伎奏樂,自己去了浴室沐浴起來。
李治是亥時剛過才回的府。
還以為某人定已經睡熟了,就先去看了兩個閨女香甜的睡臉,再回屋子,見床榻邊只燃著兩支燭,昏暗的光線下,她就睜著倆大眼睛朝他這邊看著。
失笑著上千,把人一摟:「這麼晚不睡,又是作什麼?」
被他摟進懷裡,孫茗隨即起了身,扒在他身上,拿手勾著他,累地寬袖都滑落下來,露出了白嫩臂間上的玉色臂釧來,為她一攏袖子,道:「小心著涼,你這又怎麼了?」
「讓我瞧瞧,身上可有胡姬身上的膻味兒~」她猜新疆人身上都有膻味兒,這才有這番說辭。
李治一聽就知道,定是為了于闐上貢的美人鬧的,把她拉下來,見她果然靜了下來,只拿眼睛瞪她,就笑著刮著她的臉:「膻味兒我沒聞到,醋味倒是濃得很。」
扭頭不去理他,把自己衣裳緊了緊,慢悠悠道:「西域美人呢,大眼睛又有高鼻,皮膚也白得很吧?」
見了這麼個寶貝,瞬間就把李治給萌翻了,又把人摟進懷裡,見她要推他鬧起來,一低頭就咬了她的唇畔,與她道:「再美可也沒不過我的阿吟,你要是喜歡,我把美人送你幾個?其餘的,都叫我兄弟給分了,還給舅舅和褚遂良府上各送了兩個……」
他這話也是出自真心地。當時人的省美觀與後世完全不同,西域美人雖美,五官又立體,
,以後世眼光來看,新疆美人的確漂亮,但大唐人的眼裡,覺得眉目如畫,五官柔和則更美。所以就算是貢上來的美人,至多因為與時下美人多有不同,給人取樂而已,並不很愛。
李治就不怎麼喜歡西域美人,嫌棄她們長得沒福氣相,身上香味就是隔得老遠就嗆得他想打噴嚏,當場就把她們給賜了下去。
孫茗聽了,頗有些開心又得意,臉往一邊一扭,故意不去看他,還拿話來刺:「我要她們有何用!」她是瘋了還是傻了,把美人放在身邊,好日日叫他看到?這種事尚且躲還來不及呢!
李治也轉了話題,反問道:「我叫王福來抬進來的箱子沒看?特地運送到長安的稀世珍寶,還當你會稀罕呢。」
她還真沒看!叫李治這樣一問,也不管時間多晚了,叫了門外邊的花枝,吩咐了內侍把箱子抬進來。
李治就坐在一邊笑,也不阻止,隨了她去。
特地上貢的,自然都是稀世寶物,她這兩箱子裡的飾物,還是他親挑的!復又想到,西域出產石榴和葡萄,只是一般人家也不種,就問起她:「不若,叫人給種些葡萄,過了秋日,就釀來做葡萄酒?」
孫茗手上剛拾了條鑲了紅寶石的額飾,聞言一愣,她可還不知道此時葡萄已入了唐朝,只當西域葡萄酒盛名,於是道:「那自然是好,種我院子裡吧。」說起葡萄來,可饞死了她,又叫花枝將井裡鎮著的西瓜切一盤來。
「今日我已下了詔,命人開始陸續修葺宮殿群,到時候,你的那一處我再尋人給你好好翻修一下。」她的屋子裡每一處都有他的影子,大多都是他一應吩咐給擺放的,處處都按著他的意思來,就是院子大到格局,小到一花一草,也都按照他的喜好擺的。所以涉及到她宮中的住所,他也更喜歡親力親為地佈置……
按照孫茗的分析,農曆七月二十一出聲的李治,按照後世的算法應是在八月至九月之間,於是她萌生了李治一定是處女座的想法來!凡事都想做得盡善盡美,又有強迫症……
現在她還並不知道李治將她安排何處,不過照現在來看,像是把她的話放到心裡去了。就開開心心拿手上的飾品往身上比劃,還問起好看與否。
李治坐一邊,一手挑起一塊瓜瓤,看著她換著不同的飾物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