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人生若只如初見(上)
幾人下船,楊朗和安慕付了剩下的定金,才發現,有人不見了。
「那個有趣的人呢?」楊朗的聲音傳來,安慕才發現怪不得他的世界空蕩了不少。
「大概是走了。」楊朗無所謂的揮了揮手,「走吧,該趕上吃飯了。」
安慕微微點頭,往身後看了眼,方才離開。
習吟卻是把腦海裡所有可能知道這具身體的人與參與使其死亡的人給消滅了光,丟給閻王玩兒去了。
打了個呵欠,他摸了摸獲得的金錢,撇嘴。該幹什麼呢?
算了,先找個地方休息一晚吧。
脫下身上不合身的衣服,換上了戒指裡的深紫色的袍衫,黑色的內衫,深紫的外袍,寬鬆的袖口,套上紫底黑紋的靴子,再隨意的將黑髮束起。
慢悠悠的走出去。
聽說這裡有種職業叫謀士啊。他打了個呵欠,還聽吃香的,他去蹲一蹲吧。
走進謀士之府,過了測試,拿了謀士牌子找了間偏僻的小院子住下。唔,環境還不錯。
他每日都到林子裡的溪邊躺上一躺,那裡長久經溪水沖刷,光滑舒適,他躺上去很舒服。但是,如果是別人,十個有九個是躺不穩的,還有一個是掉下去的。
斜躺在大半邊都懸在溪水上邊的大石板上,右手撐著腦袋,左手拿著一卷書慢慢看著。面對著溪水,背後是他住的小院落和一片林子。打了個呵欠,習吟才覺得這個世界的勾心鬥角,說話要帶刺兒拐著彎兒來,雖然計謀不怎麼樣,但是貌似成功的很多,這足以說明這個世界的人智商不高?
因為他每次都穿著深紫的袍衫,所以鄰近的院落的謀士都叫他「紫謀」,也知道他喜靜經常看書的習慣。紫謀紫謀,紫衣謀士。
不過話說回來,他可能是所有謀士裡,最不注重裝束的人了,黑髮經常披散著,面容經常帶著慵懶的笑意。
當然,習吟所不知道的是,他的深邃黑眸,讓所有謀士都認為,他是最深不可測的那一個。
「到了,這就是紫謀住的地方。」外面傳來聲音與腳步聲,四人,一人是老闆,一人是鄰近的謀士,還有兩人,唔,不知道。
「紫謀,紫謀!」鄰近的藍謀叫起來。
為了簡單,習吟也就學他們那樣,比如某人什麼顏色的衣服最多,他就那樣稱呼了。
「不在嗎?」老闆嘀咕著,「真對不起,這……」
「不可能。」藍謀的聲音帶著笑,「那傢伙最懶了,怎麼可能像我們那般嗜玩,定是到溪邊的那大石上躺著了。」
接著,就是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起先是一個人先走過來,接著後面的三人就都跟著來了。
「紫謀!叫你呢!」藍謀撥開竹林,待後面的三人走完,才繼續開口,「有人要請你當謀士!」
習吟打了個呵欠,緩緩坐起來,左手執捲走近四人。
「哦?」他的雙眸似笑非笑,「安、慕?」
「你認識?」藍謀扯了扯他的袖子,「興許都給你些報酬呢。」
習吟只是笑了笑,老闆已經領著藍謀走了,接下來只有習吟、安慕和楊朗。
「有趣的傢伙?」楊朗挑眉,「你是謀士?都說謀士是足智多謀,百般武藝在身,你?」
「沒地方去。」習吟撩開竹子,走向屋子。
推開門,等兩人進去了,他才慢慢的走進去。從裝衣的櫃子裡取了一個大木盒,其實,他的衣櫃裡除了這個大木盒根本什麼都沒有,他有空間戒指,還需要什麼裝東西?
把大木盒遞給安慕:「還你衣服,以及,你沒有把我踹下船的謝禮。」
安慕淡然接過,打開木盒蓋子。
當初頂多算得上尊貴點的衣服,如今被他用被毛毛蟲認為是廢品的絲縫製了衣服,然後就是一個漆黑的藥丸。
「這是什麼藥?」楊朗捏起來。
「解毒丸。」習吟眉目舒展,一直雲淡風輕的舒展著。
「這個,街上都有。」楊朗嫌棄的瞟了瞟,丟回盒子裡。
「我這個的功效是解百毒的,吃了,你就可以把毒藥當飯吃了。」習吟眼眸半闔,斜靠在凳子上,他身後的窗戶半看著,朦朧的光透進來,溫柔的。
「有這麼神奇?」楊朗瞪大了眼。
「你吃了,不就知道了?」習吟勾唇,「當然,你如果多疑,找人實驗也是可以的。不過,藥丸缺一角,藥效就弱一點,指不定哪天,就消失了。」
「我記得那傢伙的衣服沒這麼豪華的啊?」楊朗又指了指疊的整齊的衣物。
「還很輕,摸起來感覺很好,花紋美麗,樣式雖然一樣,但是給人的感覺卻像珍品。」楊朗斜目,「你不會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吧?」
「你來抓我呀。」習吟的唇角放平,「樣式,是我按你給我的那件衣服制的,被我撕成那樣,我倒是覺得,不如還你一件新的,比較好。」
「說吧,你們需要我做什麼。」習吟打開櫃子,裡面只有一根木雕的木簪子,他拿起來,將髮束起。
「你就不怕是什麼你不能完成的麼。」安慕看著他開口。
「我不能完成?」習吟睜開半闔的眼眸,「那你找我何用?」
沉默了一會兒,楊朗開口。
「一些大臣意欲謀反,皇帝將此事交予太子解決,事成,則證明太子的實力的確可以登上皇位,若不成。」楊朗垂目,「太子及一同協助的人,背上這黑鍋,死。」
「安慕是太子,你是將軍之子所謂的協助之人。」習吟左手撐著頭,「是麼?」
楊朗的手扣上習吟的脖子:「如果你說出去。」他的雙眼瞇起,泛著鋒利,「不要想著活下來。」
習吟抬眸看著他,黑眸裡的黑霧翻湧:「那你為何要說。」
「你能不能做到!」楊朗的手一緊,「我們去了所有的謀士府,這是最後的希望,而尋了藍謀,卻被推薦你……」他瞇眼,「你最好不要搞小花樣。」
「知道謀士除了會出謀劃策……」習吟眼波流轉,「還擅長什麼麼?」
「什麼?」楊朗才一開口,手上的軟膩便消失。
習吟淺笑著站在安慕旁:「當然是自保。」
房間裡有一瞬的僵持,楊朗因為習吟站在安慕旁,不能輕舉妄動,而安慕始終沒動,習吟也只是淺笑著。
「我幫你們,有什麼獎勵呢?」習吟的睫毛閃了閃。
「自然是榮華富貴,良田美池……」楊朗忽然停住。
「看來你是想起我能在這過得悠閒自在,也不是會在乎那些東西的人了。」習吟淡淡的拍了拍袖袍。
「先不說我想要什麼,你們要答應我幾個要求。第一,不能把我當下人看,吩咐這安排那。第二,我給你們的任何方法,你們可以自行商量是否採用,但不得外傳。第三,給我絕對的自由、絕對的相信。」習吟臉上的笑意褪去,臉上的柔和此刻也顯得他更加深不可測,「我是謀士,你們要成功,我給,我要的相信,你們如果給不了,那麼門就在那裡,我不攔著。當然,今日的事我權當沒發生過。」
「好。」安慕開口。
好。
「那麼,出發吧。」習吟的臉上又是淡淡的笑容。彷彿不論什麼事情發生,到了他的面前,都能輕鬆解決。
人嘛,習吟笑了笑,玩的過他這個神麼。
馬車行了許久,習吟半闔著眼昏昏欲睡。
「為什麼我覺得你不怎麼靠譜?」楊朗嘴角抽了抽,「除了一副慵慵懶懶的樣子,你還有什麼擅長的?」
「啊。」他平聲的應了一下,「比如,你們的左丞相,明日大概就會上奏,說太子幾日不見影,實在是怎樣的一堆廢話上去,讓皇帝另立新太子。」打了個呵欠,「又譬如,他會把某位皇子誇上一誇。」
「安慕,明日進宮!」楊朗瞥了瞥習吟。
馬車停下。
待二人都出去了,習吟才慢慢的下去。
因為要辦事,所以安慕就換了名字,立了新身份,在外面待著。除了有些時候用太子的身份太子的臉在外面露上一露,而這唯一露的兩回,都被習吟給瞧上了。大抵,明日安慕就要易容了。
慢慢的喝完手裡的茶水,習吟半闔的眼眸睜開。
「醒了?」楊朗笑。
「你家裡內賊挺多的,半夜飛鴿傳書那鴿子翅膀撲稜的聲音吵著我了。」習吟打了個呵欠。
「什麼?」楊朗拍桌子站起來,桌子,碎了。
習吟撇了撇,幸好他吃完了。
「知道是哪些人麼?」安慕開口。
「我一般都比較記仇,特別是吵到我睡覺的。」習吟瞇起眼睛,「我就是不告訴你,不告訴你,楊朗,怎樣?」
楊朗嘴角抽了抽:「是挺記仇的!」
安慕扶額。
一個人跑進來,習吟打了個呵欠,手裡的茶杯飛了出去。
「不好意思。」他笑了笑,「手滑了。哦,對了,你昨夜打擾到我睡覺了,下回聲音輕點。」
跌倒的人迅速瞟了習吟一眼。
「光是記相貌是沒用的,要不要我告訴你我的身高體重生辰喜好?」習吟慢吞吞的開口。
跪著的人抖了一下。
「給你個贖罪的機會。」習吟眉目舒展,「把所有你知道的內賊找來,你就會好受點,怎樣?很合算。」
那人跑了出去,不一會兒,一群人來了。
「楊朗,你在給別人養人呢?」習吟瞥了楊朗一眼。
安慕的雙眼冷冽的看著那些下人。
「差不多了。」習吟押了口茶,「不過,你府裡大概沒什麼下人了吧?」
楊朗面色狠厲,走過去,腰間的劍一出,幾聲哀嚎響起,滿地血跡。
習吟繼續喝茶:「話說,你找到打掃的人了嗎?」
「殺了再說!」楊朗回答。
「安慕找你的時候一定沒想清楚,性子急躁的人最易壞事,你連後面的事都沒想清楚,就急著動手,再好的計劃也被你壞了。」習吟微微攏眉,從懷裡掏出幾株藥草丟到地上,安慕和楊朗清晰的聞到淡淡的藥草香,而濃烈的血腥味,全部都沒了。
「是我錯。」楊朗低頭。
「算了,多那麼多雜人也不好辦事。」安慕開口。
「那是你們的事,與我無關,反正我也不需要人伺候。」習吟站起來,「楊朗,辛苦你了啊。」
楊朗眉角抽了抽:「你個厚顏的謀士!」
「你個急躁的粗人……」遠遠的聲音飄來。
「他耳朵怎麼這麼好?」楊朗轉身看著安慕。
「因為我武功好啊。」習吟的聲音響起。
楊朗吃驚的轉身看著習吟:「你……」
「你的警覺太低了。」習吟在屍體上撒了些白色的粉末,很快,屍體便消散了,連著血跡也沒了。
「你這是什麼奇藥?」安慕的眼裡閃著疑惑、探尋和驚奇。
「毒藥。」習吟拍了拍手,「這樣事情就方便多了。」
楊朗退後幾步:「你別過來!」
「你害怕?」習吟挑眉。
「我真擔心,你手一滑,就把我給『解決』了!」楊朗撇嘴。
習吟靠著門:「殺你?我有那時間還不如睡覺。」說完,施施然的走了。
「忽然覺得,我的存在好微弱。」楊朗開口。
安慕看著習吟的身影,不說話。
他究竟是誰,為什麼給他的感覺如此不可捉摸又如此特殊,他的雲淡風輕究竟隱藏著怎樣的心思?
安慕忽然想到自己,他從小就被灌輸各種知識,因為一個太子的身份,他要學很多,明白很多,甚至在五歲就學會如何不露聲色的殺人……所以他學會用淡然來掩飾內心的波動,用從容來安撫所有的激奮血液,他隱藏著所有的情緒,玩轉著許多人的生死,但是到後來他才知道,即使是他的命,也不被他所掌握。
而習吟,看到習吟,那般從容不迫,那般雲淡風輕,那般隨性不羈,那般自由瀟灑,究竟要擁有怎樣的能力與最後王牌,才能過得這樣自我。
他忽然很羨慕習吟。不被自身身份所迫。他第一次,想要擺脫自己的身份,去追逐自己的天地。
自從習吟語中了大臣的參奏內容,楊朗是徹底的佩服了。
今日,安慕帶來一則消息,而這時候,他們已經將絕大部分的奸臣處理了,剩下幾個比較大的毒瘤。
「山野狩獵?」習吟挑眉,「知道這時候什麼最容易發生嗎?」
安慕和楊朗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刺殺。」
「估計那幾個大臣聯合在一起了。」習吟冷笑一聲,「膽小鬼。」
「好了,現在又是你起作用的時候了。」楊朗一派輕鬆,隨著越來越多的合作與熟悉,他是真的什麼也不擔心了。
習吟丟了個囊包給安慕:「刺殺結束後,你們定是受困山中,到時候你誰也不要信,就算皇帝也不行。另外,遇到任何懷有不軌心思的人,直接解決了。在山中,不要挑剔,能吃的果子能喝的溪水,都要用來補充體力,知道麼?如果皇帝對你大呼小叫,那時候,你最好把皇帝當成累贅,什麼也不要顧忌,只要讓他知道,你會帶他出去,你在保護他。自然,任何你收集到的吃的喝的,你自己先留一部分,然後剩下的當著皇帝的面嘗過,全部交給他。至於毒藥,不需要節約。……」習吟慢慢的說了許多注意的東西,安慕都認真的記下了。
「你回來後,我相信,那幾個毒瘤,已經不需要我們動手了。」習吟笑。
皇帝,九五之尊,受了這等侮辱,豈會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