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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忠、董愛的先後離去,讓太太幾日之間蒼老了許多,送走了欒姨媽,無力地倚在東偏房的小炕上,一束陽光透過薑黃色的窗欞紙映射在太太蒼白的臉上,越發顯得憔悴不堪,喜梅半跪在墨綠色的炕被上,輕輕地給她摧著腿,柳兒正立在地上回事兒。
柳兒說完話,停了好半天,太太才睜開眼睛,慵懶地說道:
「你也坐,總是有身子的人了,仔細動了胎氣。」
「奴婢謝太太疼愛。」
謝了太太,柳兒規規矩矩地在小梅花杌上坐了下來,抬頭看著太太。見她坐好,太太開口問道:
「你說的是真的,書兒竟也跟著敏兒一起擠兌雲初?」
「是真的,奴婢當時就在四奶奶身邊。」
「書兒和雲初平日裡是最要好的,怎麼突然生出仇來?」
「這個……奴婢也不知,想是這些日子三小姐心情不好。」
柳兒搖頭說道,一邊的喜梅插嘴道:
「奴婢發現四奶奶自打落水後就像換了個人,對誰也不親,按說,四奶奶打小常來府裡玩,和幾位小姐最是要好,不想這次二姑奶奶回門弔孝,原想住在露院陪她,可四奶奶竟像見了外人般,冷冷淡淡的,二姑奶奶沒法,便住在了蘭芳園,不知聽三小姐說了些什麼,第二天對四奶奶也變了態度。」
「雲初失憶了,對誰都冷,也是常情,只書兒的態度為何變的這麼厲害,對雲初竟像仇敵般,你們就沒聽書兒說什麼?」
聽了這話,柳兒和喜梅相互看了一眼,都搖搖頭,沉默了半晌,喜梅支吾道:
「因為和將軍府的婚事,這些日子,三小姐鬧的厲害,奴婢……也不敢近前。」
太太歎了口氣,又想起什麼,看著柳兒說道:
「你那日可看仔細了,四爺確實是青面獠牙地顯了靈?」
提起這事兒,柳兒一哆嗦,蒼白著臉回憶了半天,說道:
「應該是的,奴婢當時也沒看真切,聽人叫四爺回魂了,奴婢一陣傷心就昏了過去。」
「四爺一向和善,就算回魂,也不該是青面獠牙啊?」
見太太疑惑,柳兒說道:
「對了,當時張媽也在場,奴婢去叫她來?」
太太沉思了片刻,點點頭說道:
「也好……」
正說著,只聽門外傳來丫鬟的叫聲:
「老爺回來了,老爺安!」
話音剛落,門簾已被丫鬟挑起,董國公風塵僕僕地走了進來,後面跟著貼身小廝董平,手裡捧著一個精緻的楠木蝙蝠紋匣子,太太見了,忙直起身來,喜梅慌忙下了地,和柳兒一起上前請安,一陣忙亂後,喜梅伺候董國公脫去外衫,在東面炕上坐了,早有丫鬟上了茶,太太親自為董國公斟了一杯,遞上前說道:
「老爺回來,也不派人傳一聲,妾出去迎接」
「夫人這些日子辛苦了,才得了清淨,好好休息便是。」
董國公說著,接過茶喝了一口,抬頭見董平還捧著木匣規規矩矩地立著那兒,示意他把匣子捧過來,說道:
「你退下?」
把匣子放在太太和董國公中間的炕桌上,董平恭恭敬敬地道了安,悄聲退了出去,看著匣子,太太隨口問道:
「老爺這又是在哪兒得了什麼寶貝回來?」
「這便是傳說中的黎國傳世之寶,是著名的玉器大師瞿符子的巔峰之作,黃玉樂俑。」
董國公邊說,邊從袖籠中取出一枚小銅鑰匙,將匣子打開,從中取出一溜8個玉製樂俑,只見八個玉俑均為三寸左右的翩躚少女,體態豐滿,面色圓潤,身著長裙,披著如意雲紋披肩,每人各持一柄樂器,或笛、或箏、或鼓、或琵琶等,各不相同,均用罕見的黃玉製成,做演奏狀,顏色狀態栩栩如生,最難得的是八個樂俑竟由一整塊玉雕刻而成,由同一個底座相連,董國公小心翼翼地拿著,翻來覆去地欣賞著,不由自主地說道:
「絕品,真乃絕品,瞿大師果然名不虛傳,也虧衡君的手段!」
又是江公子!
一聽這樂俑是江公子送的,太太不由皺皺眉,見國公爺兀自誇獎他,開口說道:
「不過是個投機取巧的小人,老爺求賢若渴,養了些幕僚,但還不缺這種阿諛奉承之輩,妾認為,這種人還是早些打發了才好。」
「你一個女人家懂什麼?」
聽了這話,太太臉色微變,挺直身子說道:
「妾是什麼也不懂,老爺要做什麼,妾從來也沒攔過,但這府裡的事情,妾還是看得見的,別的不說,單說自打江公子來府裡,仁兒整日跟他廝混,別的沒學會,那沾花惹草的本領可是學了一身,再加上將軍府的旬廉,您沒聽外面怎麼說這三人?
都私下裡叫他們欒城三浪子!」
太太說著,見董國公不語,又接著說道:
「您看看仁兒,都成什麼樣子了,不管家裡外頭,但凡有些姿色的,都想沾一沾,不是我看得緊,連我身邊的丫鬟都想動,剛收了個倩雲,前些日子竟然要對雲初用強,那可是他名正言順的弟婦,這要傳出去,國公府的顏面何存?好在雲初失憶了,我又把落雁湖的人都封了口,否則,真鬧起來,一個是我親外甥女,一個是老爺的親骨肉,這手心手背都是肉,您說向著誰!」
見太太發難,董國公語氣緩和下來,卻沒抬頭,兀自欣賞著手裡的玉俑,開口說道:
「雲初不是好好的嗎?」
見董國公如此敷衍,太太神色一暗,苦口婆心地說道:
「這個且不說,單說我們董氏一族,迄今為止,已經出了九十八個節婦、烈婦,為彰顯董氏女子的節操,為天下人傚尤,萬歲承諾,如果董族能出一百個節婦,不僅給造五孔麒麟牌坊,還要贈送御筆親提的金匾,主母世襲誥命,這可是無上的榮耀,闌兒和雲初如能守得住,也是為我們這一枝爭臉,您沒見愛兒的喪事,族長處處照顧,以愛兒的妖壽,竟破例讓他進了祖塋,還不是惦記著雲初一旦能爭回一塊牌坊,將來和愛兒和葬,也能進祖塋,讓祖宗看著臉上有光……如果仁兒用強這種的事兒傳出去,玷污了雲初的名聲,您還哪有臉面對族人!」
聽了太太的報怨,董國公暗歎一聲,她一個女人家,只看表面,哪知這江公子的來歷。
這江公子姓江,名賢,字衡君,曾是黎國唯一的異性王侯,此人武功高絕,博聞強記,胸懷韜略,確是絕世奇才,黎帝曾贊言,得此一人可安天下,別的不說,單說自他出道以來,僅用了五年,便輔佐黎帝北據匈奴,內平叛亂,最難得的是黎國統一後,他提出的《安國策》和《定國策》,那絕對是具有遠見卓識、深謀遠略的大策,如果真被黎帝採納,不出十年,這天下,終將歸於黎帝一人。
正因發現了此人的可怕,自己才說服萬歲派使者出使黎國用間,使他們君臣相疑,再加上江賢的《安國策》激怒了黎國滿朝文武,受到排擠,最終被迫叛逃黎國……
不是江賢被黎帝追殺,腹背受敵之計,中了自己的暗算,不得不依附在國公府門下,怕是自己窮盡所有,也請不來他!
單看這江賢與黎帝反目後,黎帝派了十幾路人馬追殺,可見黎帝對他的謀略的重視,儘管黎帝如此寡情,江賢卻依然眷戀故國,偏安於國公府兩年,不曾為自己出過一謀一策,當真做起了名副其實的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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