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水晶廟大殿中。
午飯時間已到,卻沒有人休息。
「水君大人,請將這些政務處理了。」
龜丞相捧著整整齊齊一疊奏折說道。
不過他不是唯一的,在龜丞相身後,十多個神差都捧著各色奏折、印章、卷軸、書冊,都是一臉哀求的望著余禮白。
「水君大人,有關瓊林北方的魔物來犯的報告。」
「水君大人,這裡請您蓋個章。」
「水君大人,淵山劍門門主來信。」
「水君大人,多寶閣上一個季度的收益請您過目簽字。」
一聲聲一聲聲,最後都化為同一句話,「水君大人!!!!!」
「哎……」余禮白有氣無力的應了一句。
掛著兩個大大黑眼圈,一臉郁卒的余禮白趴在案几上,就連翻倒石硯上的紅墨黑墨將自己畫成大花臉也沒有處理,他身邊全部是需要處理的件,一張張一疊疊堆成高樓大廈,而且隨著紙鶴的飛進飛出,這些大樓的高度呈現著上升的趨勢,以致余禮白忙碌了一個上午,都沒有見到工作減少。
水神大人半死不活的趴著,「龜丞相,你再搬過來奏折,本君就死給你看。」
大殿上侍女神差都忙碌的走進走出,聞言無不冰冷地向著大殿上的主君瞥一眼。
積攢了這麼多件,到底是誰害的啊?
明明知道要端午神宴了,整整一年的工作都要上報給大巫天宮,大人您也好好工作一下吧。
余禮白遭受到自己眾下屬合力的致命一擊。
成功暴擊,余禮白敗退。
自作孽不可活的水神大人兩隻胳膊把自己從案幾上撐起來,虛弱無力地捏法決撿起滾落到地面上的毛筆,潑灑在桌案上的墨水也被吸出,原模原樣回到硯台中——除開粘在他臉上的那一小部分——余禮白提筆沾墨,就連在奏折末尾簽下的名字也是虛弱無力扭扭曲曲的。
一位體力好的神將大步從殿門外走進來,整整一箱竹簡被放下。
「水君大人,這是您要的巫僕的資料。」
又一次要趴下去的余禮白噌地站起來,全然不復一秒前的氣息奄奄,就連兩隻眼睛也亮晶晶的,「終於找到了,快搬上來!」
殿中其他人沉默無言轉過頭,紛紛用冰冷視線緊緊盯著剎那生龍活虎的余禮白。
黑氣蔓延,怨念甚大。
余禮白:「……」
盯、盯什麼盯啦qaq
他掩住嘴咳嗽幾聲,在視線的壓力下對著搬來竹簡的神將揮揮手,「嗯……你把這些搬上來。」
眾人:盯——
龜丞相一步上前,一張滿是皺褶的老臉面無表情,「水君大人,您剛剛說了什麼?」
余禮白不禁縮縮脖子,「本君說……」
矮小的龜丞相眼中閃過一道和他的老態不合的利光,「什麼?老臣老了,耳朵不怎麼好。」
明明比較高卻在氣勢上完全被壓倒的余禮白:「我說……」
「老臣年事已高,可否和您請辭?」
「……本君什麼也沒有說。」
所有人都將視線收回去,余禮白再一次趴在桌案上欲哭無淚地小幅度移動筆尖勾勾畫畫。
明明今天季鐮不會出門的說。
忙了好幾天了都沒有好好見個面,好不容易季鐮賦閒在家結果自己卻不能去見他,這是人幹的是嗎?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工作啊摔!
……總是丟下要處理的政務跑去跟蹤偷窺季鐮的水神大人,這個問題的答案要問您自己呢。
就連搬來竹簡的神將也被人給瞪走,整個大殿完全淪為官的工作場所,一位位奮筆疾書的神差身上都纏繞著漆黑怨念,時不時瞪向上座余禮白的眼神更是怨念深重。
緩慢勾圈圈摸魚的余禮白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神差在殿下神念交流。
相互討論一陣,他們齊齊將神念投向站在水君大人身邊磨墨的龜丞相。
龜丞相瞪了一眼余禮白,得到的是對方心虛的別開視線手上卻完全沒有加快的動作,神念也投入到眾神差的交流之中。
龜丞相扯著自己的鬍鬚。
&
nbsp;有人突然插嘴,
發出這一道神念的神差得到眾人注視。
他緩緩說。
眾神差默然,相互交流的眼神都是意味深長,若是配以音效,大約就是拖得長長的「哦——」
龜丞相立刻轉身。
用手撐著頭要睡不睡的余禮白被他突然的舉動給驚醒,眼皮一抬,對上這只五百年老烏龜的嚴肅眼神,心中發寒,「……丞相啊,你這是要做什麼?」
說完這一句他又覺得有些氣弱,又說:「本君之前說了哦,再般奏折過來本君就死給你看哦,不是開玩笑的!」
龜丞相:「……」
呵呵。
看他拿住命門,水君還工不工作。
這樣想著,龜丞相臉上每一道褶子都透出一股風輕雲淡的味道,余禮白戰戰慄栗看著自己的第一號下屬朝他露出一個古怪笑容,老嘴張開,雪白牙齒閃亮。
「大人,季少爺的報告送來了。」
哦,又有什麼件送來了?送來了就送來了,說什麼呢?
死小孩現在在做什麼呢?紫衣老道在,不會又被拉去泡藥水吧?他上次帶過去的藥膏不知道擦了沒有,萬一留下傷疤就不好看了……
不,就算有傷疤也是帥帥噠!
一長條字在他腦內滾完,他慢悠悠又想趴下去。
……等等,不對……
……剛才說的是……季鐮的報告!!!
余禮白一雙眼睛瞪得溜圓,整個人站起傾向龜丞相,「給我看!」
「請水君大人先看完其他的奏折。」龜丞相說,又補上一句,「沒有條件可講。」
余禮白:「……」
混蛋!
他深深呼吸幾口氣,才勉強自己露出一個笑容,咬牙切齒說道:「好!」
瞬間十幾位化身被分出,幾百隻毛筆上下揮舞,透著水藍法力的墨汁亂甩一地。
水藍的光芒在他身周暈開,余禮白的衣袂無風狂舞。
「不就是奏折,來戰!」
***
「阿嚏!」
狠狠打了一聲噴嚏,季鐮穿上外衣的手不由一頓,天氣儘管炎熱,但是剛才他全身發寒,好似屋中有一陣涼風吹過。
紫衣道人和他叨嘮,「叫你快些穿衣,怎麼,上藥都要對著那小子送的藥要思念一番?也不怕著涼。」
季鐮瞥他。
這個老頭子,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什麼胡話也說得出來。
他怎麼可能是對著一盒藥膏思念別人的人。
青年只是覺得余禮白今天竟然到現在也沒有敲響他家的門實在是太古怪了。
這樣想著,經歷一番痛苦折磨剛剛泡完藥水的季鐮利落穿好衣服,走出房間。
青銅的大鍋還架在原處,薪柴上幾點火星冉冉冒著煙,整個後院都瀰漫著一股刺鼻的惡臭氣味,一院子花木都有氣無力的怏垂下。原本裴吉自從又一次被綁架後都安分不少,減少了出門的次數,結果被藥水的氣味逼著,只能躲在房間裡不出來。
紫衣道人用手指逗弄著一群和他哭訴的妖靈,頭卻轉向自己徒弟,「感覺如何?」
能感覺如何?難不成要他回答很好嗎?季鐮心說。
以上的話寡言少語的季鐮自然不會說出口,於是紫衣道人感歎他的小徒弟真是穩重,話不多辦實事,有毅力挑大樑。
原本他是因為季鐮是雲裳的孩子才會收徒,現在他覺得……有這麼一個小徒弟真是不錯啊。
比起那幾個糟心的記名弟子好多了。
季鐮在他身邊坐下,端來茶壺茶杯。
自從那次說過沒有茶葉後,余禮白過來總喜歡帶一些茶葉來,無論是他自己家的,別人送給他的,還是在街上遇到小販買的,統統帶來。而季府不過三口人,天天泡茶也喝不了如此多,以致茶葉在季府已成氾濫之勢。
季鐮能做的就只有喝了。
他沒有餘禮白那樣泡茶的手藝,本身也不是太講究的性格,泡茶也僅僅是簡單的開水沖泡,沒有花樣,不過在這樣的熱天裡,無論熱茶還是涼茶,用來解渴都是好的。
倒給紫衣道人的茶被道人端在手裡,桌上還擺著幾個杯子,季鐮也一一倒上,壺嘴才離開,茶杯裡的茶已經少了一半。
季鐮眼角瞥到池子邊剎那間花枝搖展好像很開心的大個頭仙人掌,沉默不語。
……他真的不會這座宅子裡的那些他看不到的住客驚訝了。
倒是紫衣道人喝一口,放下茶杯,「鄭重其事的,是有什麼事情麼?」
「師尊,」季鐮恭敬道,「有事請教。」
好難得啊,紫衣道人半張鬼臉都開了花,他喜氣洋洋問道:「好徒弟,你是想要請教什麼?」
季鐮垂下眼簾,不動聲色,「神明。」
&n
bsp;他說:「想要瞭解一下,中華國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