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禮白,你要鎮定!
暗暗告誡自己,巫女抬手掩住嘴輕輕笑起來,長長衣袖上魚鱗般的細紋在火光下微閃微閃泛著光,她看起來秀麗又優,符合人們對於奉神巫女的各種想像。
「季公子是在誇獎我嗎?我不是是基於水神法旨下的關心,怎麼能和余少爺與季公子的兄弟之情相比呢?」
「是嗎?」
巫女對季鐮行禮,「是啊。」
幾秒後,見到季鐮沒說什麼,余禮白緩緩鬆開一口氣,轉身走了。
青年的目光如芒在背。
余禮白給自己打氣,本君好歹是扮演各種凡人扮演了五百年的白河水君啊,怎麼會被你這樣的黃毛小子抓住馬腳!
沒錯,一定不會被發現的qaq
幾秒後,季鐮看到巫女身形融入夜霧中,不見了。
明明剛才的對話沒有什麼問題,但是這離開的速度怎麼如此快,簡直像是落荒而逃。
***
一小時後。
「本君有不好的預感嗚嗚嗚嗚嗚。」
再一次將水晶廟庫房中所有藏酒一飲而盡的水神大人兩眼淚汪汪扒著龜丞相的衣服。
龜丞相現在已經完全不見他在季鐮裴吉面前出現時那副仙氣十足的高人白髮鬍子老頭模樣,一身衣服被喝醉的上司給扒得七零八亂,余禮白喝酒一邊喝一邊灑,這酒當然是灑在龜丞相身上。
「水君大人,水君大人,你放開老臣的衣服啊。」
龜丞相心累地試圖將自己的衣服從余禮白的「魔手」中拽出來,但是喝醉之後水神的手勁極大,海角絲織出的布料又堅韌,連扯都扯不破。
俊美的水君雙頰飛出紅雲,眼角更是因為醉酒的原因帶上朵朵桃花,他一邊小聲哭泣一邊扯著衣服,怎麼看怎麼……秀色可餐。
一眾侍女們路過大殿,都是用袖子掩住羞紅的臉,目不敢直視。
龜丞相差點沒給氣死。
「老臣的名譽啊,老臣的貞操……你們這群看戲的快把水君大人抱走啊。」
圍觀的神差神將都是笑嘻嘻的。
「這個……恐怕是不好吧。」
「老龜你說,咱們水君大人單身五百年,雖然在外面表現得風流,但是你我同僚誰不知道大人是……」說話的神將攤開手,沒把處男這個詞說出來,「水君大人好不容易真心看上什麼人,你不幫忙就算了,竟然還設計阻攔,老龜,你說你像話嗎?」
神差神將跟著一起聲討。
「是啊,丞相你不厚道。」
「水君大人的單身問題必須好好解決,哪有像你這樣推掉的。」
「你看最近水君大人賣醉幾次,都是你的錯。」
「丞相這回的確是太不謹慎了。」
龜丞相氣不打一處來,終於放棄和余禮白爭搶衣角,放開手直接變為原身,一隻碩大烏龜出現在原地,好懸一邊的神將接住余禮白,沒讓他被烏龜壓在下面。
余禮白迷茫的眨眼,不明白眼前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不見了。
好在他注意力轉移的也挺快,虛著抓緊空無一物的手,余禮白整個身體都軟綿綿不得勁,在眾神將合力將他抬到床上去後,他對於身下的柔軟度還算滿意,便閉上眼睛昏昏睡去。
臨睡前,他還把咂嘴,喃喃念著:「……死小孩。」
眾神將相互對視,不由搖頭。
都已經表現得如此明顯了,水君大人何時會知道自己的心思呢?
或者,按照大人一貫感情遲鈍的模樣,所不定到所有事情解決,都不知道自己喜歡上了那個二十年前由他親手接生的男孩吧。
有些虐。
但是他們這些做下屬的,可不是什麼事情都能說得啊。
水晶廟中喧鬧一陣,神差神將相互告別,各歸其位。
日游夜遊的,收攏亡魂的,安撫水脈地脈的,他們可不像是水君大人那般清閒。
余禮白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
他不知道季鐮考慮到最後接受他的意見,同意拜紫衣道人為師,下午黃昏時候遞了拜師茶,他正好將拜師禮給睡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夜中了。
內室裡昏暗一片,隱約聞見潮水聲。
唔,他回廟裡了啊。
大腦暈沉,頭痛欲裂,大約又醉酒了。
怎麼感覺最近想要喝酒的時候有點多?
而且還不是那種歡愉的醉酒,不是和友人踏青,大發酒興,因為高興而醉,不是月下煮酒,靜靜細品,品出天高雲淡的心境,也不是得到什麼好酒,單單因為品嚐到沒有嘗過的滋味而盡興。
他這幾次醉酒,好像都是喝的不開心的酒。
所以……他有不開心嗎?
季鐮長大了,雖然不能修道但是身手不錯,完全超出他的預計,讓他十分驕傲,而且這孩子懂事,行事有自己的準則,是一個很好
的年輕人。
他有什麼可以傷心的呢?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誰讓季小子動心,說起來上次也見了不少美人,沒見到他有一點好臉色。
季鐮的心上人,要是能見一見就好了。
他正慢慢清理頭緒,當時酗酒之後頭頂太陽穴一圈像是針扎一樣麻麻地疼,總是將他好不容易理清一些的思緒再次打亂成一團糟,余禮白努力了一分鐘,無可奈何的放棄了。
……等等,只努力了一分鐘嗎?
余禮白蜷縮在被窩中享受棉花的暖意,又一次開始暈暈沉沉。
也幸好他是生命沒有盡頭的神明,不然這種行為,只能冠以浪費生命一個稱呼。
不過老天爺也不願意見他如此閒散,他瞇上眼還沒有幾秒,龜丞相的聲音就在門外響起。
「水君大人?」
這是來喊他起床的。
余禮白默默往被子中一縮,用被子蒙住臉,床上只看得到三千青絲隨著主人的動作緩慢滑入被中。
「水君大人?」龜丞相在門外再次喊了一聲。
過了許久還是不見門中有什麼動靜,龜丞相疑惑,「還沒醒?」
老人這句話輕輕的,不過在這句話響起的時候,門內試圖將自己掩埋在被子中的余禮白微微一顫,停住不動。
他完美地將自己偽裝成還未睡醒的模樣。
門外靜默久久,直到覺得自己掩埋過去,余禮白才伸懶腰坐起來。
哼哼哼,想要抓他去處理公務,不可能。
今天要偷偷跑去哪裡呢?
對了,關於季小子和執行計劃的事……算了,想得頭疼,先不想了。
今天也要去偷窺死小孩!
他難得沒有磨蹭,一口氣解決洗漱換衣,換了好幾身衣服,最後選擇自己最喜愛的一套。
去見死小孩怎麼能在儀態上落了下乘!
……給今天依舊沒有吃藥的水神大人點一根蠟燭。
天下要是有能提高智商的法術就好了,水晶廟一眾神差神將一定會強迫他們上司去學習的。
余禮白笑得陽光燦爛推開房門,然後疑惑地眨眼。
門口正中站著一個人。
龜丞相笑得分外猙獰。
「大人夜安,您的政務積下許多,該處理了呢。」
余禮白哭喪著臉,「丞相……」
「嗯,大人,」龜丞相把指關節捏的卡噠卡噠響,「還有什麼事情嗎?」
余禮白打了一個顫,不過還是將自己要說的話說出來,「……本君還沒有用膳。」
「哦。」龜丞相點頭,就在余禮白以為他能放自己一馬的時候,龜丞相接著說,「膳食已經在大殿為您準備好了,請一邊用膳一邊批改公吧。」
「丞相,」余禮白嘴角抽搐,「你這麼做是多大仇啊?」
龜丞相:「……」呵呵。
這貨果然忘記他昨天做什麼了。
就在龜丞相算計著把自己的工作公也拿給余禮白處理——反正以某水神的腦容量也分辨不出混在一堆奏折中的哪些是不該他處理——而余禮白感覺到背後一寒,打算溜走的時候,一聲巨大的鼓聲遠遠傳來。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天地齊震,乃是風雷之音。
余禮白詫異。
怎麼……水晶廟前的大鼓怎麼響了?
白河水晶廟前有一大鼓,是他剛成為水神不久,大巫天宮送來的賀禮,據說是青翅牛的牛皮所造,敲擊伴隨雷電,說是要是哪天要下雷雨直接搬到雲上去就好。
但是余禮白一直嫌這張大鼓太大難搬,寧願買雷符去打雷也不願意搬來搬去。
反正他有錢。
所以大鼓被他放在水晶廟大門口,就這麼給忘記了。
一位神將拖著大串水泡飛到他面前,急匆匆停住。
「水君大人,有人在廟前擊鼓!」
余禮白:「……」
他耳朵又沒有聾,這種事實就不用報告了吧。
還是龜丞相正經一些,「是何人擊鼓?」
「丞丞丞丞相!擊鼓的是是是是……」神將是了半天,完全結巴了。
龜丞相著急,「是誰,你說啊。」
「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神將依舊說不出來話來。
余禮白皺眉,但是很快舒緩,他露出一個風輕雲淡的笑容,揮手施法,一陣水光落在神將身上。
神將只覺得從身上披著一股清涼之意,將他渾身火氣清洗一空。
水君大人在必要的時候,還是很可靠的呢。
這位神將看著背
後彷彿散發著聖光,雍容鎮定,還不忘安撫他的水君,腿一軟就要跪下。
站在余禮白身邊的龜丞相:「……」
臥槽幻術弄出來的聖光簡直閃瞎他這雙老眼。
余禮白瞥了他一眼,平日怎麼看人都帶著桃花的眼中此刻竟然寒冷得彷彿冰刃。
不過他的嘴角還是微微勾起,安撫著嚇到了的神將,「是何人,你慢慢說就是了。」
難不成是長淵劍的消息,竟然就傳出去了?
無論找上門來的是誰,只要身處白河鎮,他就立於不敗之地。
……嗯,先把紫衣道人那個瘋子去掉,他不和瘋子打架。
「水君大人,」報信的神將終於鎮定下來,「來者是……」
遠遠一陣笑聲打斷神將的話,笑聲本來不過遙遠傳來,但不過轉瞬,大笑的人竟然比笑聲先到他們眼前。
衣袂翻飛,拂塵飄飄,好一派仙人氣勢。
「白河水君,貧道來討我那不孝徒兒的債了!」
余禮白:「……」
擦,怎麼來的真的是紫衣道人這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