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寒夜放慢了腳步,開始教沐思語如何御馬。左轉右轉要如何拉韁繩,快跑和停止的指令該如何下。
雖然沐思語很認真努力的學著,可是呼延寒夜還是忍不住不停的罵她笨。
「三歲小孩也比你學的快。」
「告訴你五遍了,怎麼還是錯?」
「腿要加緊,加緊啊。真是蠢笨,你這樣摔死也沒人可憐。」
「身子伏低一些,唉,讓你伏低身子不是爬在馬背上啊。」
「看著前方,前方啊,你這往哪看呢?沒見過你這麼笨的女人。」
「你那麼僵硬怎麼行,要感受座下的馬兒,想像著它與你是一體的。放鬆些,哎呀,放送不是讓你癱在馬上。」
「真是蠢笨,蠢笨。別說學會騎馬了,我看你不被摔死就已經算好了。「
呼延寒夜是一個好騎手,但絕對不是一個好老師。在他的認知中,騎馬應該是天性所成,根本就不需要什麼學習。可卻頭一次遇到了沐思語這樣的人,緊張的不得了不說,還總是領會錯他的意思。沒來由的就口無遮攔了起來。
沐思語在馬上已經緊張的要死,自認為明明已經按照他說的去做了,卻總是錯。此刻一張臉又急又怒,加上太陽又曬,已經變的通紅通紅的。
突然她猛的扯住了韁繩,那馬兒嘶鳴了一聲,差點把她摔了下來。不過畢竟是訓練有素的馬兒,最終還是穩住了身姿,停下了腳步。沐思語不管三七二十一,連滾帶爬的就往下跳,最後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才下了馬。
翻起身一聲不吭的就大步往前走去。
呼延寒夜騎著馬追了上來,疑惑的問道:「怎麼了?」
沐思語回瞪了他一眼。怒罵著:「老娘是跟你學騎馬,不是犯賤來找罵。你若是想罵人找你的那些下人去。」
呼延寒夜看著沐思語紅撲撲的小臉,越發的覺得可愛,噙著笑問道:「那你現在是要做什麼?」
「回諾海城,你給我滾遠。」沐思語繼續大步向前。
「諾海城不在那邊,在你背後。」呼延寒夜御馬漫步,一臉的譏笑。
沐思語一楞,猛的停下了腳步,回身繼續大步走了起來。越想越氣,越氣走的越快。後來竟跑了起來。
呼延寒夜再說什麼,她都完全不理會。只是越跑越快。
可是她都跑的快斷氣了,四周還是連個鳥影也沒看到。仍舊是一片望不到邊的草原。又累又氣的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雙手抱膝,把臉埋在了腿中。
呼延寒夜笑著走了過來,用腳尖輕輕踢了踢她:「怎麼?真生氣了?」
沐思語一動不動的坐著。
呼延寒夜蹲身下去,伸手用力抬起了她的頭。看到的卻是一臉淚痕的沐思語。
她竟然哭了。
呼延寒夜突然慌了神,一邊幫她抹著眼淚,一邊柔聲的不停說著對不起。
沐思語看著他無措的樣子,破涕而笑:「嚇死你。」說完還扯過呼延寒夜的袖子,把眼淚鼻涕統統抹到了他身上。
呼延寒夜見她笑了,突然一翻身躺在了草地上:「好吧。我被嚇死了。你哭的樣子真夠醜的。」
沐思語爬到他的身旁問:「真的死了?」
呼延寒夜瞇著眼看她:「真的死了。」
「死人可是不會動的呦。」說完,沐思語就狠狠的掐住了呼延寒夜的脖子:「反正你都死了,再死一遍也沒關係。我讓你再罵我。掐斷你的脖子,看你怎麼罵。」
呼延寒夜一點都不阻止沐思語,突然低笑了起來:「死人是不會說話的,我還能說話,說明還有一口氣。」
說完呼延寒夜一翻身把沐思語壓在了身下。不想自己這一下。竟離她那麼近。那嬌嫩的唇近在咫尺,呼延寒夜突然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正要有下一步的動作,卻不想突然肩部一陣酥麻,渾身無力的軟軟的爬在了沐思語的身上。
沐思語一把推開了猶如死屍一般的呼延寒夜,任他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停下來。她站起身來踢了他兩腳解氣。
看著他眼中的憤恨,得意的說:「忘記我是小鬼醫了?嗯~死人。」
呼延寒夜躺在草地上一動也不能動,只能睜著一雙眼,盯著她看。
沐思語回身在草叢中翻找了半天,捉著一隻揮舞著四爪的甲蟲,一臉陰笑的走了過來。
「太子爺,小的給你按摩,按摩。這只是小人家中的至寶甲蟲,讓它給你按一按呀,能治療腎虛腎虧,以後你不用再吃那麼多大力丸,也能金槍不倒了。」說著沐思語就把甲蟲從呼延寒夜的衣領塞了進去。
那甲蟲一進了衣領,就沒頭沒腦的亂爬。癢的呼延寒夜猶如百爪撓心,可是身體又不能動。瞪著她的眼睛都快噴出火了。可是想到她剛才的話,心中又燥了起來。這個死女人到底是不是女人啊?怎麼什麼粗鄙的話,她也能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口。
沐思語從馬鞍旁的布袋中,拿出了水囊,喝了兩口後。躺在呼延寒夜的身旁,靜靜的看著天空。
「以往的你就像一隻狡猾危險的狐狸,可草原上的你,卻像是一隻放肆的野馬。那麼快樂,奔放。聽著你們騎馬大喝的聲音,我自己的熱情都被點燃了似的。若是以後能一直縱馬在這草原上,該是多美好的生活。什麼爾虞我詐的鬥爭,都統統滾的遠遠的去。」沐思語說完,等著呼延寒夜的回話。
一陣寂靜後,她才想起呼延寒夜還被自己的麻藥封著。翻身塞了一顆藥丸到他的嘴裡,又躺了下去。
呼延寒夜一起身,就一邊跳一邊在自己衣內摸索。直到看那甲蟲從袖口掉了出來,悠閒的爬回了草裡,他才安靜下來。
回頭正想教訓她,卻發現她已經躺在草地上睡著了。
白皙的小臉在陽光下泛著晶瑩的光芒,像是一隻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一般。因為陽光的照射。微皺著眉頭。
呼延寒夜輕輕的把她額前的一捋青絲撥開。坐在一旁,伸出手掌擋在她臉的上空,為她遮住刺目的陽光,靜靜的看著她。
一隻手酸了,便換另一隻。大大的手掌,在空中為她遮擋出一片小小的靜逸。他突然生出一抹難以言喻的快樂,這樣的日子就像當初在迷蝶谷中一般。平和快樂,聽不到任何紛爭。只有他們兩人,再無別的侵擾。
沐思語醒來時,太陽已經西落。斜陽像個大大的蛋黃一般。向草原下慢慢沉去。
她揉了揉眼睛,笑看著坐在一旁的雙手不停揉捏的呼延寒夜。
呼延寒夜起身,翻身上馬。衝著她伸出了手:「我們得快些回去了。不然肉會被那群狼崽子吃光的。」
沐思語本想自己騎馬回去,可是想想自己那烏龜一般的速度,不知道何時才能回到牧區。於是把手遞給了呼延寒夜。
輕輕一拽,沐思語就坐在了呼延寒夜的身前。一陣飛馳,向著牧區奔去。
長長的烏髮隨著清風。一絲絲的掠過呼延寒夜的臉頰。不知怎地,他竟鬼使神差的湊了過去,偷偷親吻了一下她飛揚的發端。
回到牧區時,天空中已經佈滿了繁星。人們圍坐在篝火旁,唱著歌,喝著酒。
篝火上的鐵架上。幾隻肥羊被烤的吱吱作響,烤出的油脂滴落到火中,爆出幾聲辟啪的輕響。
諾伊爾端著一整只烤羊腿放在了沐思語和呼延寒夜的面前。就一頭鑽進了人群,和大家跳起了舞。
沒有妙曼的舞姿,只有快樂的男女們隨著節拍的狂歡。那肆意舞動的四肢和陣陣熱情的歌聲,像一把烈火,點亮了整個草原。
沐思語見其他人都是自己拿小刀一邊割一邊吃。從腰中摸出了自己的匕首。也開始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起來。
呼延寒夜看著她手中的匕首。兩眼滿是璀璨的火光,不知道是不是映照出的篝火的顏色。
「你還帶著?」
沐思語塞了一塊肉到嘴裡,看了看手中的小刀,含糊不清的答道:「嗯,一直貼身帶著。」
呼延寒夜愉快的笑了起來:「好吃嗎?」
沐思語猛點了點頭,又割下一塊,塞進了呼延寒夜的嘴裡:「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羊肉。不過腿上的肉,太勁道,有點咬不動。要是肥一些就好了。」
呼延寒夜輕抿了下唇,不自覺的舔了下唇角,那裡是沐思語剛才往他嘴裡塞肉時,指尖觸碰的位置。
跟身旁的侍女低語了一句,沒一會,就有人送來了一大塊羊背脊上的肉。一層肥一層瘦,表皮烤的金黃流油,格外誘人。
沐思語大叫著下刀,又吃了一大塊。一邊嚼著一邊說:「羊肉還是肥的好吃,油滋滋的,真香。」
呼延寒夜笑著遞給她一杯酒:「這是瑪琪家最好的烈酒,最適合配肉飲,你試試。」
沐思語喝了一大口,入喉便是一陣如火的辛辣,卻又把之前口中的油膩解去了幾分,酒香和著肉味,風味尤佳。沐思語一邊吸著氣,一邊咧嘴大笑:「果然夠勁。」
說完看了看呼延寒夜:「你怎麼不吃?這一塊肥瘦兼備,簡直是人間極品,不吃可是要後悔的。」說完又吃了一大塊。
呼延寒夜悠哉的喝著酒:「我沒刀。」
「哦,哦,是了,你的匕首送給了我。我幫你切吧。」說完沐思語就埋頭到了和那一塊烤羊背的戰鬥中去了。
沒一會,那一整塊肉就被沐思語砌成了一堆小方塊。她指了指小肉山道:「切好了,吃吧。」
呼延寒夜突然一笑,無賴的說道:「我不想拿肉,太油膩。」
沐思語瞪了他一樣:「你這樣不行,知道嗎?潔癖是病,得治。」
嘴上不饒人,手上卻還是拿起一塊塞到了呼延寒夜的嘴裡。
沐思語一會自己吃一塊,一會又往呼延寒夜的嘴裡塞一塊。還時不時用油膩的爪子端起酒杯,滋溜滋溜的喝兩口。忙的不亦樂乎。
看著那酒杯上的油手印,沐思語突然笑指著酒杯說:「喂。你記不記得你擄我的那次,我就是用這招,逼得你沒飯吃,沒酒喝。」
呼延寒夜被她一提,也想起了那次的經歷,笑著說:「也就你能想出那麼無賴的法子。那油膩膩的爪子,還往我的白虎毯子上擦。」
兩人笑著陷入了回憶,突然呼延寒夜低聲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那時候在花船上。我沒有刺你一劍,你說我們會」
「哪那麼多如果,很多事冥冥中早就注定。若是都能回頭。那人生才沒意思。每個人都把人生活的那麼明白,才真失了對明天的渴望。」沐思語打斷了他的問話,這樣的假設她不想去想。
夜越來越深,人群漸漸散去。沐思語像只死狗似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看著呼延寒夜說:「你先回去睡吧,我再躺躺就走。太撐了。太撐了,走不動。」說完還非常不雅的打了個飽嗝。
呼延寒夜突然想到了那日在北夏的皇宮,沐思語對唐逸白說:「我喝醉了,你抱我回去。」心中突然一陣煩悶,果真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沐思語一個人靜靜的躺在草坪上,看著眼前的人們漸漸離去。快要熄滅的篝火只剩下一堆燒剩的木柴。一陣輕風,火堆忽明忽暗的閃著殘餘的紅光。
唐逸白,你睡了嗎?
本想讓你教我騎馬的。可是你卻一直沒空。
今天呼延寒夜教我騎馬,不停的罵我。我也不知道怎麼了,竟然難過的哭了。
如果是你教我,一定不會罵我吧。
可是你卻沒有時間。
沐思語望著星空,不知不覺睡了過去。半夜醒來時。人已經在帳篷中的軟榻上了。或許是侍女把她抱回來的,沐思語翻了個身。又沉入了睡眠。
第二日,沐思語被呼延寒夜帶去了一座大帳,帳中坐著三位中年男子。主位上的男子一臉濃密的絡腮鬍,雙目猶如銅鈴,不怒自威。
見呼延寒夜進來,三人都起身行禮。那主位上的男子要讓出位置,呼延寒夜揮了揮手道:「王舅無需多禮,本王今日來不過是引薦個朋友順帶旁聽一下。你們談。」
呼延寒夜為雙方做了介紹,便坐到了一旁,靜靜的聽著沐思語與草原上赫赫有名的瑪琪誠談生意。
坐在主位上的大鬍子大眼男,便是瑪琪誠。他身旁的另外兩位男子,一臉橫肉面相有些嚇人的是滿都拉家族的滿都拉圖,另一位一身淡雅青衫文質彬彬的是蘇閤家的蘇合牧仁。這三大家族的族長都與呼延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更是手握整個遼國經濟命脈的三大世家。
瑪琪誠是瑪琪諾伊爾的父親,因為妹妹是遼皇的寧妃,又是瑪琪家的族長,故而被封了王。所以呼延寒夜喚他王舅。
滿都拉家族最出名的就是滿都拉辛,是遼國最驍勇善戰的大將軍。被遼皇封為遼國第一勇士。滿都拉圖是滿都拉辛的大哥,主掌滿都拉家族。滿都拉家的嫡女滿都拉塔娜嫁給了呼延寒夜的三哥,呼延寒力。
蘇閤家沒有女兒入宮,也未建功勳。卻因為遼皇的母親蘇合皇后而受到禮待。蘇合牧仁若算起輩分來,呼延寒夜要喚他一聲叔父。
所以這一屋子,東拉西扯的,都是呼延寒夜的親戚。一早呼延寒夜給沐思語介紹這些人的身家背景時,沐思語就已經被繞的雲裡霧裡了。
三大世家族長哪是那麼好見的,若不是看著呼延寒夜的面子,恐怕沐思語就是跪求一夜,也見不到這其中的任何一位。
三位族長輕掃了沐思語一眼,便各自說起了話,像是當她不存在一般。呼延寒夜瞪了瑪琪誠一眼,卻被瑪琪誠那銅鈴似的大眼又瞪了回去。言下之意便是肯來見她已經給足了面子,莫要要求太多。
沐思語看到這些人的表現心中已是明白了幾分,剛要開口,帳簾卻被突然挑了起來。瑪琪晗夏被一位麻姑攙扶著走了進來。
眾人一見瑪琪晗夏,立刻全部起身行禮,唯有呼延寒夜依舊坐著不動,一臉得意的看著沐思語笑。
瑪琪晗夏走到主位上坐下,慈愛的笑著對瑪琪誠說道:「莫拘禮了,本宮就是閒來逛逛,走到了你這帳前,聽說沐姑娘要與你們談生意,便好奇來聽聽,你們該怎麼聊就怎麼聊。」
三位族長本還拿捏著架勢,可到了瑪琪晗夏面前卻也都立刻謙卑了起來。突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沐思語淺淺一笑道:「今日有幸見到三位族長,小女子萬分榮幸。不過在商言商,我就有話直說了。我唐門在五國之內皆有商舖,此次前來,正是想要與諸位商談一下,遼國馬匹的售賣權。」
滿都拉圖冷哼了一聲,又想到了瑪琪晗夏正在一旁,正了正聲道:「沐姑娘口氣不小,一來就商談這馬匹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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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一章內容比較多,也算是彌補罪過了,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