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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敗的石坊灰撲撲的立在人煙稀少的土路旁,一陣小旋風捲著地上的枯葉和塵土,囂張的肆虐而過。石坊的半邊圍牆已經坍塌,泥土包裹著的碎石塊,散亂在地上。因為被雨水不斷沖刷,已經變成了結為一體的小土丘。
年久失修的木門破敗不堪,有一扇門板下方的木條也不知了去向,留下一個大大的空洞,蹲下身便可看到院中的全貌。
「不是吧?」沐思語毫不相信的大聲問道。
「是。」李虎堅定認真的答道。
「不會吧?」沐思語不死心的繼續問道。
「會。」李虎繼續堅定不移。
沐思語看著眼前這比牛家村好不了多少的殘破院落,怎麼也無法相信。
回到北夏京城離都已經一個多月了,沐思語並沒有隨唐逸白一同進宮,而是留在了女人莊的別院。
一回來就全身心的撲在了配製解藥上,直到今日,那解藥的順序她已知曉了**成,只等著唐逸白尋了法子溜出宮來,再把脈確認一下便可。
空閒下來,沐思語這才想起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沒有做。便喊了李虎陪她一起去尋離都中的毒門總堂。她自回京後便沒怎麼出過門,出門也都戴著新製成的鬼醫面具,倒也沒人認的出她。縱然血隱門勢力龐大眼線眾多,也絕想不到沐思語會搖身一變成了鬼醫的關門弟子。更有唐逸白派的暗衛保護著,她倒也是自在。
誰知道李虎帶著她七拐八繞的都快走到離都郊區,才停在了一處破敗的石坊前,指著那扇隨風咯吱咯吱擺動的木門說:「到了。」
門廊上釘著一塊已經看不出顏色的門牌,左側的門釘已經不知所蹤。門牌僅靠著右側的一顆釘兒斜斜的將就掛著。若不是當年雕刻的筆鋒深刻,只怕現在也看不清上書的「毒門」二字了。
沐思語一顆心跟掉到了冰窖一般的寒涼。本想著今日把唐門收編,再帶著兄弟們浩浩蕩蕩的去大吃一頓,彰顯一下她門主的架子。卻不想竟是這般破敗的光景。
想到自己在唐逸白面前大誇海口時,他那抹淡淡的笑,沐思語氣的牙根都癢了。他肯定一早就知道了毒門的情況,居然一點風聲也沒透露給她。
一棵樹葉枯黃的大樹從已經坍塌的院牆邊蔫蔫的冒出了頭,順著那半開的木門看進去,院中滿是落葉,一看就是很久沒有人打掃過的樣子。
牆角上掛著凌亂的蛛網。隨著風飄蕩著。沐思語長歎一聲。只怕是連蜘蛛都不稀罕住在這裡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人在。
李虎看著面色發白的沐思語,一聲高過一聲的喚道:「思爺…思爺…思爺?」
「啊。」沐思語被李虎喊回了神。
「咱們是進去還是回?」沐思語也已經跟李虎炫耀了不知道多少次毒門了。此刻看著這破敗的地方,他也不確定沐思語到底會做什麼決定了。
沐思語想起了決崖子一臉慈愛的笑容和對毒門的誇讚,心中已是淚奔千里,師父啊,你可真是害慘我了。
無力的擺了擺手道:「去喚門。看看還有人在嗎?」
李虎向前走了兩步,伸手往那門板上一拍。光噹一聲,一片門板竟然吃不住他的力氣,脫離了門框,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揚起一陣灰塵。
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李虎的手僵在了空中忘記收回。回頭看著沐思語,無辜的眼神似乎在說:「真的不怪我。」
沐思語一顆腦袋瞬間耷拉了下來,這種感覺就好比一個手拿糖葫蘆不捨得吃的小孩。本想著一路炫耀,回家慢慢舔,誰知道,啪,掉地上了。欲哭無淚。說的就是此刻的沐思語。
剛要轉身離去,突然一個剛勁的男聲從破屋中傳了出來:「哎呦。這是哪個不長眼的啊,把我這門都拍壞了。」
沐思語一抬頭,正對上那人的眼神。她剛想開口道歉,說這門我賠。那男人卻突然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快步衝了過來:「門主啊門主,你可算是回來了。你再不回來,這毒門可就要敗在我手上了。」
正欲去拉沐思語的衣袖,突然也發覺了不對勁。這人雖然戴著鬼醫的面具,可身形卻嬌小了很多,不用細看也知道是個女子:「哎~不是門主?你是何人?」
沐思語見此,也只得認命。張口不情不願的答道:「我是他徒弟,來接管毒門的。」
那男子一聽是來接管毒門的,心中先是一喜,跟著又警惕了起來,好像有人要搶奪他的寶物一般:「我確實收到了門主傳來的信件,說會有新門主前來就認。可你戴個鬼醫面具就想接管啊,有何信物?我們毒門可不是你能隨便誆騙的。」
沐思語一聽,怒氣沖頭,大喝道:「我呸,就你這破地方,你當是誰願意接管啊。要不是臭老頭心心唸唸的讓我光復他的毒門,我只看看你們這破門樓子,一早轉身走了。」
她嘴上雖然怒罵,手卻還是從衣袖裡摸出了決字玉牌。輕輕一揚手,就拋了出去。
並未看到那男子抬手,卻已經將玉牌接了個正著。光是這不動聲色的接住沐思語有意為難的一拋,也看出他的確身手不凡。
男子看了一眼手中的決字牌,噗通一聲跪在了沐思語面前:「小的毒門十八胡齊,參見門主大人。」
沐思語最見不得這些人連個招呼也不打的就跪,噗通一聲想嚇死她啊。立刻上前扶起了胡齊。
坐在桌前看著胡齊忙前忙後的給她沏茶倒水,沐思語心中五味雜陳。她黑社會老大的夢不僅白做了,如今看來還得肩負起這個爛攤子。
沐思語摘下面具,端起茶杯,看著那杯沿上四五處黑黢黢的缺口,和浮滿碎末的渾濁茶水。默默的放回了桌上。突然心中浮現出一抹酸楚。師父當年瀟灑離開,卻不想,毒門的子弟們如今過著如此清苦的日子。
想想又怕胡齊多心,忙解釋道:「我不渴。」才說完,就後悔這句多餘的話,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
於是忙轉換了話題:「現今這毒門是什麼境況啊,你且與我說說。」
胡齊一聽新門主詢問事務,立刻躬身答道:「毒門十八子就剩我一個了,其他人都過了世。原有的四百三十七個分堂,只剩下五十八家了。若是門主再不出現。只怕再過個三五年,這毒門就不存在了。」說完,胡齊抬起袖子在眼前胡亂抹了一把。
「那其他五十七的家的境況。也是如你這裡一般?」
「不是,不是。」胡齊搖著頭答道。
沐思語心中一鬆:「我就說嘛,老頭說的天花亂墜的厲害,怎麼可能會如此慘敗。肯定是你經營不善,所以才……」
沐思語話還沒說完。胡齊立刻解釋道:「其他分堂比我們還慘。」說到後面,胡齊的聲音幾乎小的快成了蚊子呅呅。
剛有了一絲希望的沐思語,又一次被拍到了谷底。在心中腹誹了決崖子一頓後,才繼續開口:「你們現今以什麼為生啊。」
「自從門主離開後,這毒門就群龍無首了。以往的光輝也再也看不到了。暗殺的生意漸漸被別的門派搶了去。我們毒門十八子雖然往日光鮮,可沒有一人善於經營。後來潦倒的連個年輕的門人也招收不到了。醫部靠著一些老門主留下的醫術。勉強維繫。信部和毒部的人,都各自尋了差事,總得餬口啊。」胡齊說完。抬眼看了看沐思語。
毒門共分三部,醫部以行醫救人為己任,同時賺取一些微薄銀兩。毒部以暗殺為主,接單價錢昂貴,是毒門最大的經濟支柱。信部主營信息傳遞買賣。因人數眾多,故而以往尚可勉強自負盈虧。
胡齊見沐思語滿臉的不屑。心中也是不服:「不過,這五十八家分堂,可都是對門主忠心耿耿的。我們就是死,也會撐到門主回來的。若是毒門重新崛起,信部和毒部的人馬,也定可召回。」說完胡齊想到了什麼似的的面上一驚,忐忑的問道:「你是門主派來的,那門主是不是已經過世了?」
沐思語本就在心中思量著毒門日後的發展,突然被他這一問嚇了一跳:「呸呸呸,我師父他好著呢。他老人家不想再涉足江湖而已。放心吧,以後毒門跟著我了,我會照顧好你們的。」
胡齊抬眼看了看她,低聲脫口道:「你?行嗎?」
沐思語眉一橫眼一瞪:「我不行你行?要不你來?以後這毒門就改名叫唐門了,跟著我。醫部改做商部,其他二部無需變動,該召回的人,你立即召回。」這一句說的擲地有聲。
見胡齊剛要開口,沐思語忙打斷了他:「老頭都答應了,你們還有意見?不想吃肉包子啦?」
胡齊聽聞,再不敢多言。
沐思語起身剛要離開,突然身後傳來「卡嚓」一聲。原來她剛剛坐過的椅子,竟然在她起身的一瞬斷了一條腿,剩下三條腿支撐的凳子晃來晃去,又勉強的立住了。
沐思語上前一腳把那三條腿的椅子踹的徹底散了架,氣呼呼的對李虎道:「今天就去正街上尋一處好鋪面,讓他們都搬過去。住在這種破地方,不是打我師父的臉?」
說完又看著胡齊問:「你與其他分堂可還聯繫的上?」
胡齊立刻點頭:「咱們雖然現在人手少,可建制還是健全的。聯繫都在,眼線也沒少呢。」說完竟是一臉的驕傲。
沐思語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還建制呢,好好的毒門被你們搞成這副模樣,我看你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啊。行了行了,我要回去好好想想,總能讓這唐門正興起來的。你跟著他去,給每個分堂領一萬兩銀子,都先把這門面給我好好做起來。記住,每家重新開張,都要大張旗鼓,鞭炮給我可勁的放,還要到處宣揚,就說鬼醫回歸,毒門改名叫唐門了。」
胡齊一聽每個分堂能領一萬兩銀子,當下也相信了沐思語的實力。想想也是,決崖子怎麼可能派個無能小輩來接管毒門呢。想來這個新門主雖是個女子,定不是凡人。
沐思語回到別院時,唐逸白已經在屋裡等著她了。她看到唐逸白招呼也沒打,端起他的茶,兩三口喝了個精光,這才開口道:「這次被老頭兒坑慘了,什麼毒門啊。我看就是一群無業遊民,還得我來養。白高興了,白高興了。你早就知道他們成這個樣子了是吧?怎麼不告訴我?」
唐逸白輕笑著又給她倒了一杯茶:「不是看你正在興頭,不想破壞氣氛嗎?」
「這下高興了?看我灰頭土臉的回來你就高興。」沐思語瞪了他一眼。
「你若懶得去管,就交給我吧。想要自己的勢力,逸風都歸了你便是。」唐逸白寵溺的笑道。
「我才不要你的逸風,再說,我既然答應了老頭要照顧好他的毒門,我肯定得做到啊。這事兒你就別操心了。往後我這唐門肯定比你的逸風要厲害,不信咱們走著瞧。」說完沐思語又喝了一杯茶,拉過唐逸白的手擰著眉頭開始為他診脈。
「你毒發時,可是先渾身乏力?」
唐逸白點了點頭。
沐思語又翻了翻唐逸白的眼皮問:「冰寒之後,身子發麻?」
唐逸白繼續點頭。
「舌頭。」
唐逸白帶著笑顏,吐出了舌頭。
沐思語湊到近處細看了看,點頭道:「行了,你回去吧。再過個三五日,解藥應該就成了。」說完沐思語走到書桌旁,翻出一大摞的紙,又開始認真的寫畫了起來。
唐逸白無奈的笑了笑,轉身離去。她的這些問題,看診,每次都要進行一遍。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可是每次還是要重複。真不知道她到底在猶豫擔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