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初已經被困在王府數日,就像從前一樣,在王府中來去自如,但那大門,卻是怎麼也踏不出去。
夜色昏沉,夜風夾雜著芭蕉的味道透過窗子,輕輕飄進。
昏黃的燭光下,以初手捧著書,靜靜地看著,秋夕在一旁侯著,很靜,只有偶爾蠟燭發出嗤嗤的燃燒聲。
黑影忽而籠罩,以初回過頭,輕叫出聲,「你怎麼會在這裡?」
來人正是李元一,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怔然間,手腕處一緊,以初已被男子的大手拉起。
月色正好。
「你要幹什麼?」以初把手抽出,輕聲問道。
那小手脫離,李元一微微愣神,隨即反應過來,「楊姑娘,你放心,元一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以初一怔,皺眉道:「你快些離開,你帶不走我的。」
「楊姑娘請放心。」李元一對自己的輕功很有信心,以初救過他性命,他怎麼也得報答,那日,在城門看到她被抓,他很是擔憂。
看到她沒受什麼虐待,才忍到了今天,待傷好些。他知她必定不是普通人,但他更知,她不想被囚禁在這裡,是的,囚禁,在這些天裡,他看得很清楚,她從來沒有踏出過王府,且無論她去到哪裡,總有人跟在身後,或許,這就是她要逃離的原因。()
報恩的機會來了,他又怎麼能放棄?
「你快走,被人發現了,你性命不保!」以初有些焦急,看到那暈倒在一旁的秋夕,目光閃過擔憂。
「你放心,醒來就沒事了。」李元一看出了她的憂慮,道。
聞言,柳眉並沒有舒展開來,以初推搡著男子,低聲催促道:「快離開這裡。」
李元一眸光堅定,道:「得罪了,楊姑娘,請你相信我。」
窗戶被夜風吹得輕搖,發出輕微的響聲。
大手摟過以初的腰肢,馨香淡淡地飄入鼻尖,足下一點,兩人沐浴在月華之中。
銀光刺眼,李元一帶著以初急速地旋身。
「放下夫人!」
李元一一怔,為那人口中的夫人所震驚,他沒有想到,以初竟是那樣的身份!那人,絕不是平凡之輩,李元一不由得側過頭看看身旁的女子。
他並不是以貌取人之輩,也並不沉戀美色,但膚如凝脂、眼眸顧盼生輝、眉如墨畫,面如桃瓣,木若秋波……這些,在這姑娘身上,都用不上。
濃眉、細眼、塌鼻,甚至還有點點的雀斑,李元一是在無法想像。
數名紫衣人成包圍之勢,怕傷了男子懷中之人,雙方對峙著。
李元一目光如炬,護著以初,緊緊地盯著紫衣人,面沉如水,卻沒有絲毫害怕之意。
「主子。」
以初一驚,循聲望去。
淡淡的月華打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投下灰黑色的陰影,那人眸中一片陰霾,順著他的目光,以初發現,男子的大手緊緊地搭在她的腰間,嬌小的她幾乎整個人被籠罩在他高大的身影下。
「殺!」薄唇輕啟。
以初急忙掙脫。
她知道,那個殺字,不是針對她,卻是因為她。
李元一大驚,刀光劍影,生怕她會因此受傷,只想把她護在自己的羽翼下,紫衣人步步逼近,絲毫不讓他有機會靠近。
以初奔到那人的身旁,那個正灼灼盯著的眉眼深冷的男人。
「放了他吧!」以初微仰著頭,注視著那面如冰霜的男子。
「他只是我幾天前無意救下的人,他以為我被困在這裡了。」
以初眉色焦急,那人依舊一言不發。
身後刀劍互相擊打的聲音聽得以初膽戰心驚。
「我跟他沒什麼關係!」
「我不想白白浪費了我之前的努力,求求你,放了他吧!」
凌非彥眸光一動,滿是暴戾,沉聲道:「你為了他求朕?」怒極至冷的聲音,緊繃得像那在弦上待發的箭。
以初心下一涼,她這說的什麼?她這不是在救他,是在害他!
一聲悶哼,以初回頭,鮮紅在黑夜中暈開了一朵絕艷的花。
那狹窄的小房間,那橫七豎八的屍體,以初忽而覺得自己滿手血腥,入眼是一片絕望的鮮紅。
傷口一道道地增多,以初喃喃道:「不要,不要殺人,不要殺人!」她不想再有人因為她而死去。
凌非彥劍眉輕蹙,道,「把她帶回去。」
「是。」一旁的夏宇正要上前。
以初一驚,不行,她不能走,她一走,李元一就死定了!
以初猛地撲上前,緊緊地摟住了他的勁腰。
夏宇躊躇不定,不知如何是好。
「放手。」凌非彥冷冷地說道。
「不,不要殺人,求你不要殺人,我不要,我不要!」
以初埋首在他胸前,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那腰間的力度,大得彷彿要把他的腰勒斷。
眉輕皺,神色已是微微的不奈。
「求你了,阿彥,不要殺人,我不要再讓任何人因為我死掉。」
胸前微微濕潤。
凌非彥眸色越發深沉。
夏宇猶豫著喊了一聲:「皇上……」來人快要支持不下去了。
須臾,凌非彥方才開口說道:「留活口。」
心中懸著大石終於找到落腳點,眼淚卻是如同開閘的水龍頭,怎麼也止不住,以初已經不知道為什麼要哭了,是因為那為她死去的六人,亦或是連日裡的壓抑?
她只想抱緊眼前的人,深深地嗅著那熟悉的龍涎香,緊靠著結實的胸膛。
衣袖下的手緊了緊,微微抬起,又悄然落下,任由那淚人兒哭泣著,他沒有絲毫的動作。
四周早已安靜無比,彷彿上演的一場鬧劇,演員們不知什麼時候悄然離去,偌大的院落裡,只有那相擁著的兩人,不,不是相擁,只是那女子強行抱住了那抹了頎長的身影。
良久,身前的女子已經安靜下來,只有不時的輕微抽泣,下頜一緊,以初被迫抬起頭。
「你以為他能帶你離開嗎?」眸色陰冷,不得不承認,那腰間的大手,緊靠的兩人,那一幕,刺痛了他的眼,狠狠地,他想把那人撕扯開來。
「我沒有。」以初帶著濃重的鼻音反駁,「我沒有打算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