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那我應該做什麼呢?」
穆曉雲回復了冷靜,淡淡地問。她這種態度愈發激怒了林萍,她小眼珠子咕嚕嚕一轉,計上心頭,說:「好像剛才寫課本你還記得不夠牢?這樣吧,培訓中心一直都講究身體素質和思想素質兩手抓,我看思想素質你是無藥可救了,那就挽救挽救你的身體素質。來,蹲馬步。蹲到晚飯點過了為止!」
林萍說罷,陰測測一笑:「我會一直看著你的,不許你吃晚飯!」
還以為林萍會想出什麼招數對付自己,原來也不離這些老師的老把戲。怪不得依伊說她一直當他們小學生呢。穆曉雲意興索然,她可不打算為了這個老太婆犧牲自己的晚飯,也不打算陪她玩這些無聊的把戲。
「老師,你這算是體罰。」
儘管在正式軍校裡,體罰學生是家常便飯,不過在外交部這個自詡文明的部門,可就另當別論了。
「你還敢……」
林萍看穆曉雲一直斯斯文文的外表,完全不把她當一回事,現在見她竟然也跟依伊一樣反抗,頓時從講台旁站起來。
「老師,你這是帶頭違反學校規條。進培訓中心第一天我們看培訓中心的行為規範的時候,就看到師長要愛護學生,不能體罰學生。」穆曉雲說,「所以,老師,我……」
「不——准——反抗——老師!」
「你不是我的老師!」穆曉雲冷冷地說,「你沒有教我們一點兒有用的東西,我們的長官是秦卿!老師,也許你認為教我們思想道德教育是最好的過關方法,但難道你不知道嗎?長官也有評定考核分數,而長官的分數,是跟學生在最後考試中的通過率掛鉤的!你不給我們複習,不給我們提綱,到時候我們全部不及格沒法通過外交部的人才選拔,老師你也會因為考核分數不及格而無法繼續擔任教職!」
「這……這……」
穆曉雲的這些關於長官工作的內容,都是從秦卿那裡聽回來的。可林萍壓根兒就不是老師,她只是平時會拍書記馬屁,所以在書記要調開秦卿,急需一個臨時充當長官的人的時候,抓住了這個機會。
在培訓中心裡,除了領導之外,教職人員和非教職人員的待遇差別很大,林萍看了一輩子的檔案室,好不容易才在退休前幾年抓住一個往上爬的機會,她不想這麼快就又得回到那個陰暗孤寂的檔案室裡去。
穆曉雲見林萍臉色青灰,震驚無比,完全說不出話來,更證實了自己的猜想:林萍不過是個不學無術,臨時頂崗的傢伙。她連長官的邊兒都摸不上,只好每天讓學生看些無用的東西。
她輕蔑一笑,轉身就要走。
「你、你別走!」
「老師,我現在必須要回去複習功課。因為,」穆曉雲回過身來,昏黃的夕陽中,她雙眸如冰,閃爍著瑩瑩光芒,「我乾媽袁麗每天都會打電話來詢問我的學習進度。而且,她的電話馬上就要來了。」
「袁、袁麗?!」
林萍再笨,她這個年紀的人也知道袁麗的身份和地位,何況不久之前才親眼看過袁麗在培訓中心裡登台演出。
在不知情的教職工圈子裡,也曾經流傳過為什麼袁麗會忽然屈尊到這個偏僻的地方來演唱,事件當事人秦卿和穆曉雲,嘴巴都非常緊,所以袁麗登台的原因,最後大家猜測的結果就是,一定有什麼對袁麗很重要的人,隱藏在這個培訓中心裡。
這實在是最符合國情,也最合乎情理的猜測了!
而現在,林萍做夢也沒想到,那個傳說中袁麗很重要的人,竟然是穆曉雲?!
「沒錯。」穆曉雲淡淡地說,「很奇怪嗎?要不然你認為,袁麗憑什麼會出席培訓中心的迎新晚會?就是因為我在籌辦。」
穆曉雲一邊抬出袁麗這面大旗,心中說原諒我吧乾媽,要狐假虎威一把了……她嘴角微微翹起,看起來似乎笑意盈盈,卻一直盯著林萍那花白的頭髮,透過林萍青白灰白,佈滿皺紋的老臉,穆曉雲似乎能夠看到那顆大腦是怎樣努力運轉的——
穆曉雲是袁麗的乾女兒,這一定是假的。可是、萬一是真的怎麼辦?這種事,從來都是寧可信其有的,何況那個晚會確實是穆曉雲在籌辦,大家都知道陳錦州那段時間幾乎沒有正式理事……而袁麗也千真萬確地登台演唱了。對了、對了,袁麗登台的時候,也是穆曉雲負責伴奏的!一個普通的小丫頭片子,有可能得到副主席夫人這樣的青睞嗎?
不可能!
所以……所以穆曉雲所說的,就是真的?她真的是袁麗的乾女兒?那麼,她說袁麗會打電話給她……那麼她就會說,新任長官體罰她。而如果她不說,但是考試不通過的話,那麼袁麗就會知道,確實是新任長官水平不行。
那麼自己,就不能再擔任長官了!
就要回到那個偏僻的、陰冷的、終年不見陽光的檔案室裡去……
各種各樣的思維,在林萍那原本就不太靈光的大腦裡轉來轉去,最後她終於拿定了主意,冷哼一聲道:「好吧、好吧……既然你還有要緊的事的話。那麼,這次的懲罰就免了,你現在可以去吃晚飯,然後去跟你乾媽說,你在努力的複習。」
穆曉雲趕緊打蛇隨棍上:「那麼我們課餘時間,還需要秦老師的輔導。」
「別人的事情,我管不著!」林萍氣呼呼地說,「時候不早了,快走吧!」
這就是默許了他們了,穆曉雲滿意地笑笑說:「那麼,老師,再見了。」
走出教室,穆曉雲終於感到一絲輕鬆,夕陽如血,雲霞滿天,有初春的霧靄從山間緩緩升起,溫暖濕潤的風吹拂著穆曉雲的短髮,她凝望夕陽,雙眸如煙。
噁心人,噁心事,總是層出不窮。
只是,他們都沒法打敗她。
穆曉雲到食堂買好了飯,沒有回宿舍,而是徑直到檔案室裡去。
他們可能擁有很多,但卻居心不良,心臟手黑,林萍和書記除了會拍馬屁,就只會幹些見不得光的勾當,別的什麼都不會。而她,卻他們最缺乏的,腦子。
還有——
「曉雲,怎麼今天心情這麼好?」
秦卿剛關上檔案室的門,準備下班。見到穆曉雲輕快地走過來,他臉上露出微笑。
「當然了,我搶到了最後一份糖醋排骨。」
穆曉雲把手中尚有餘溫的便當盒舉到秦卿面前,俏皮地說:「要不要來一起把它幹掉?」
——而她,她還有秦卿。
……
週末的時候,余青童終於出院了。
心臟移植的手術很成功,作為余青童的雙胞胎哥哥,徐清皓的心臟移植到余青童體內非常匹配,幾乎不存在排斥反應。而余青童的親生父親白瑞&8226;裡奧斯特在那天見面之後,留下一大筆錢給余青童作為治療費用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余家的人,沒有再提起這件事,彷彿它從來不曾發生一樣,余爸爸余媽媽也是一如既往地疼愛著余青童。
但是,穆曉雲知道,這件事,還遠遠沒有結束……
為了慶祝余青童出院,穆曉雲、依伊、陳錦州和秦卿,連同余青童的養父母余爸爸余媽媽,一起在他們租住的房子裡聚餐。
余青童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最後成功闖了過來,而且是做夢都沒能想到的最好結果,余媽媽一掃之前的愁雲慘霧,和余爸爸一大早就到市場採購了滿滿一車食品回來,整個人都容光煥發,似乎年輕了十歲。
穆曉雲在外面租的房子,如今也不再隱瞞依伊了。昨天晚上兩個女孩子就提前出來,在穆曉雲的小屋裡用了一晚上功,今天一早等陳錦州和秦卿到了之後,就四個人一塊散步到余青童家裡去。
「哇,你們居然住在同一個小區!曉雲,情況很可疑呢!」
依伊呼吸著早晨的馨香空氣,一邊拍著穆曉雲肩膀,「你和余青童在學校的時候就走得很近啊,天天形影不離的!」
原本走在穆曉雲身前的秦卿,忽然不容察覺地放慢了腳步。
「哪裡呀,那時候我是在圖書館用功好不好。你們都各自忙得要死,我們班上首屈一指的書獃子就是余青童啦,功課又落下那麼多……沒有他幫忙是不行的。」
穆曉雲望著天空說。
依伊說:「而且自從余青童病了以來,也是你對他的事情最上心呢。」
「什麼嘛!我借了人家兩年的筆記呀!總不能忘恩負義吧!」穆曉雲紅了臉,「我對余青童一點意思都沒有的啦!你不要胡思亂想!」
兩個女孩子吱吱喳喳的說話,秦卿埋頭走路,忽然耳邊傳來低聲耳語:「曉雲說的是真的,到目前為止,她好像都沒有對哪個男生表露過超乎友情的意思呢。」
秦卿錯愕地抬起頭來,陳錦州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在他身旁,他眼神凝視前方,嘴角卻微微帶著笑意:「你很在意她吧。」
「陳錦州……」
秦卿忽然很鬱悶,論輩分,他還是這幾個人的長官呢!為什麼不說穆曉雲,就連依伊和陳錦州現在都對他缺乏應有的敬意?
也許是感到秦卿身上氣場的改變,陳錦州忽然笑起來:「其實我只是多口說說而已。你不用介意。」
風吹過樹葉,樹影婆娑,有輕微的沙沙聲。初春的陽光鋪灑在小區裡的水泥地上,白光耀眼,很溫暖,很和煦。
秦卿抬頭看向天空,蔚藍的天幕上,有北飛的大雁經過,白雲離合流轉,有時候分開,有時候聚合,天際間傳來雁鳴啾啾。
在意她……
嗎?
……
「歡迎歡迎!」
來到余青童在這個城市的家裡,余媽媽已經在廚房裡忙活了大半天了。她穿著圍裙跑出來給四人開門,又捧上茶來,一張臉笑得菊花似的:「你們慢慢聊,馬上就好了哦。」
這個家,雖然只是租來的,卻被勤勞的余媽媽收拾得一塵不染,地板光可鑒人,傢俱擺放整齊,到處都井井有條。
依伊到處打量著:「阿姨好厲害啊!收拾得好整齊!」
余青童從書房裡跑出來,連聲請坐,依伊老實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頭說:「你也坐吧,才剛出院,要小心一點!」
說罷,依伊和陳錦州來到就一左一右夾著余青童坐下了。他們五個,都是年紀相若的年輕人,從來都不會缺乏話題,就連一向寡言少語的秦卿今天看起來也心情不錯,難得的說起了他當翻譯官的一些軼事。
當秦卿說起他在非洲險些被一頭大象踩扁時,大家都哈哈大笑,穆曉雲看著秦卿,秦卿忽然不好意思起來,摸摸頭說:「怎麼,你這樣看著我。」
「秦卿,你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開朗了。」
不說兩年前那個一臉人家欠他幾百萬的面癱秦卿,就說是進入培訓中心時候,秦卿也是出了名的不苟言笑——秦始皇這個外號,可不是白給的。
「說起來真的呢。我也是最近到檔案室補習才知道,私底下的秦長官是這麼健談。」陳錦州也恍然大悟。
秦卿想了一想,說:「那是因為以前在外國工作,工作時候說話太多,所以在業餘時間就懶得開口罷了。」
「是嗎?」依伊摸著下巴,表示懷疑。
——出於女人的直覺,她倒覺得是因為某人在場的關係,所以秦卿特別放鬆呢。
不過事實是不是這樣,他們沒有機會再追究了,因為余媽媽已經開始把一個一個冷盤端到飯桌上,招呼大家開飯。
這頓飯,大家都吃得非常滿足,余媽媽的巧手做出了一大桌飯菜,把每個人的胃都哄得飽飽的。席間余爸爸表達了對穆曉雲等四人一直以來對余青童的關心和愛護,並且對大家宣佈,為了方便余青童做後續的身體檢查和康復療程,他們還將會繼續在這兒長住。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吃完飯後,依伊和陳錦州要去市區採購和約會,而秦卿則另外有事,神秘消失了。穆曉雲叼著牙籤,像個地主老財一樣散步回自己的房子裡,蒙頭大睡直到下午。
傍晚起床,中午的大餐似乎還沒有消化完。正打算遲一點直接吃夜宵,窗外忽然有人在呼喚穆曉雲的名字。
她打開窗戶,余青童站在她樓下,正抬頭看著這邊:「曉雲,剛睡醒嗎?」
「是啊。」穆曉雲說,「你上來吧。」
「爸媽晚上不在家,我一個人懶得做飯,所以來找你一塊到外面吃。」余青童站在穆曉雲家門,說明了來意。穆曉雲正發愁這個呢,乾脆地說:「好啊。」
和穆曉雲一樣,余青童也是中午吃得太飽了,現在沒胃口。於是他們索性到了小區外面,找了個咖啡廳坐下來吃點兒甜點算了。
說說笑笑間,穆曉雲留意到余青童眼神裡的始終飄著一絲陰霾,她也不想再躲躲閃閃了,說:「余青童,不要在意,但有句話,我真的想要問清楚。」
與此同時,余青童似乎也下了決心,說道:「曉雲,我也有話想跟你說。」
兩個人,都用同樣堅定的語氣同時說話,一時之間,穆曉雲反而不好意思起來。她說:「你……你先說吧。」
余青童也不推辭,他看著咖啡廳收銀台旁那流水推動緩緩轉動的風水球,眼神一下變得深邃。
「其實你應該也已經知道了。我,其實並不是爸爸媽媽的親生孩子。」
穆曉雲點點頭,同時也鬆了口氣,讓余青童自己來提及這件事,還是比她出口詢問要來得輕鬆。
「他名叫白瑞&8226;裡奧斯特,是個美國人。」余青童淡淡一笑,「沒想到吧,我還是個混血兒。」
「那是因為之前大家都知道你的老家在哪裡,所以沒往這方面想。其實現在仔細看看,你的五官還是有外國人的影子。」
「可能是呢,不過應該分別不大了,因為白瑞也是個混血兒,他是美日混血,所以我身上只有四分之一的白種人血統,要不是這樣,我可能早就開始懷疑,我不是爸媽親生的了。」
穆曉雲見余青童一點高興的樣子都沒有,她不由得難過起來:「余青童……可是,現在叔叔阿姨也很疼愛你啊。在他們心裡,你就是他們的親生孩子。」
余青童也覺得氣氛太沉重了,他抬眸笑道:「聽說,是你先見到白瑞,然後帶他找到我的?我要感謝你,讓我能夠見到我的親生父親。」
「余青童,看起來你好像已經接受了白瑞?」
穆曉雲驚訝起來,她原本還擔心余青童會對這個從小拋棄了他們兄弟的父親會不接受甚至仇視呢,現在聽起來,余青童已經父子相認了?
「是啊。」
咖啡廳昏暗的燈光下,余青童的笑容依舊帶著淡淡哀愁。
「我們,已經父子相認了。我不怪他,那是時代的悲劇,並不是他拋棄了我們和我們的媽媽。而他,畢竟給了我一條生命。」
「……」
「對了,我還有一個哥哥,和我是雙胞胎。白瑞跟我說,他因為別的病去世了,這個心臟就是他臨終前特別要求捐贈給我的。之前我還奇怪呢,為什麼我無權無勢,又沒有錢,一介升斗小民,卻那麼順利地就獲得了這樣難得的,配型成功的心臟供體。原來……原來背地裡,卻有這樣一件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
余青童低著頭,把右手捂在心口上,他長長的睫低垂下,微微顫動著,繼續說道:「我覺得,上天對我真是太好了。我……感激這一切。」
穆曉雲喝著眼前的曼特寧咖啡,沒有說話。
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後,余青童才又說:「這次手術的費用,也是白瑞支付的。他在美國那邊好像有一點錢,而在我手術之前,他曾經跟我提過一個要求。就是希望我在手術之後能夠隨他到美國去。那邊有更高超的科技和更好的醫生,可以幫我進行術後康復。而且,白瑞這輩子只有我媽媽一個女人,他現在無親無故,希望我能夠去繼承他的產業。」
穆曉雲瞪大眼睛:「誒?」
這個想法,白瑞當初第一次見到穆曉雲的時候也曾經提到過,但是後來從余青童做手術到出院,他都再也沒出現過。穆曉雲以為白瑞早就放棄了這個想法,回美國去了!
「這是理所當然的啊,美國人的家庭觀念也很重的。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比爾蓋茨那樣的思想覺悟,死後捐出全部財產啊!」余青童說,「白瑞他這段日子不來,是因為帝都那邊還有些事務需要他去處理,所以他臨時走開了。三天之後他就會回來,等我的答覆。」
「那……去美國,不也挺好的嘛。」
穆曉雲毫不懷疑,以余青童的腦子,能夠在美國活得精彩。無論是從自身能力上,還是白瑞能夠給予他的財產地位上,都保證了這一點,「美國從來都是有錢人的天堂啊!多少人做夢都夢不來!」
「可是,曉雲,我不想去!」余青童看到穆曉雲居然在笑,心裡也急了,衝口而出,「我不要去美國!」
「為什麼啊?」
穆曉雲杏眼瞪得大大的,錯愕不已。
余青童不假思索地說:「——因為,你又不在美國!」
一時之間,世界寂靜一片。
不知道是不是過於激動的關係,余青童蒼白的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他深褐色的瞳仁內光華流轉,瀲灩如波,一霎不霎地盯著穆曉雲。
這算是……表白嗎?
但穆曉雲一直以來只當他是自己的好朋友,從來沒想過,余青童竟然會喜歡自己啊。一時之間,聰明如她也想不出什麼說話來,只好就這樣乾坐著,滿臉飛霞。
正在尷尬間,咖啡廳的門開了,余青童背後忽然傳來女孩子的說話聲。
「現在緋聞正傳得厲害?她和那個長官,這次死定了吧!」
是林若彤的聲音!
穆曉雲忽地站起身來,在余青童錯愕的目光中看往那邊去,一身粉紅色的連衣裙,搭配白色開衫,長長卷卷的黑色秀髮,還有那張精緻可愛,笑起來宛若漫畫走下來的美少女般的臉蛋,不是林若彤又是誰!
而坐在林若彤對面,那妖嬈的背影,正是雲靜敏。
世界真小啊,她們兩個找哪裡會面不好,居然撞到這個咖啡廳裡來!如果現在抓住雲靜敏和林若彤一塊,那麼自己就不用這樣假惺惺地對著雲靜敏,乘機跟她翻臉了!
可是,穆曉雲發現林若彤的同時,林若彤也發現了她。林若彤錯愕的神色引起了雲靜敏的注意,她也算腦子轉得快了,眨眼已經知道了林若彤發現了誰,忽地站起來說:「林若彤,你竟然這樣說我的朋友?我算白認識你了!」
林若彤怔了一下,她這樣的千金小姐,除了在穆曉雲那裡,又幾時被人這樣無禮過?她柳眉漸漸豎起,正準備發作,卻見雲靜敏衝自己使眼色,馬上就明白了。
雲靜敏現在表面的身份還是穆曉雲的室友加朋友,而林若彤已經跟穆曉雲撕破臉了,決不能讓穆曉雲看到她們在一起。
但如今既然已經撞個正著,那麼只能讓她看到她們吵架了!反正雲靜敏是中心裡眾所周知的有錢人,她認識林若彤倒也不奇怪。
林若彤尖聲叫道:「你說什麼?竟然敢這樣對我說話!」
「林小姐,為什麼我不敢這樣和你說話?那可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想跟你分享,你卻取笑她們!」
也許是戲假情真,雲靜敏現在說話的口氣還真的充滿怨毒。
林若彤抱著雙臂說:「不過是一幫平民窮鬼,你竟然跟這些人做朋友,也太降格了!」
「林若彤!」
她們兩個越吵越大聲,漸漸咖啡廳的人都已經注意到這邊來。余青童見穆曉雲盯著那邊二人冷笑,奇怪地問:「怎麼了穆曉雲,你認識她們嗎?」
「嗯,那邊高的那個女孩子,就是我在培訓中心的室友啊。」
穆曉雲看著那邊你來我往越吵越激烈,然後順勢就開始往門外準備脫身的兩人,心中只是冷笑。
這樣子做戲,想騙小孩玩呢?
雲靜敏想假借吵架來脫身,她就來順便煽煽這把火好了——要知道林若彤,可不是那麼聰明而且能夠接受別人當面頂撞的人,即使是假的,也不行。
「雲靜敏?」穆曉雲把余青童撇在座位上,故作驚訝地說,「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又把不友善的目光投向林若彤,「你認識林大小姐嗎?」
「曉雲!」
雲靜敏開始跟穆曉雲飆演技了,「我們本來就認識啊。不過,哼。」
雲靜敏指向著林若彤,一副氣沖沖的模樣:「現在我跟她的交情到此為止了!」
「啊,我還以為靜敏在維護誰,原來是你呀。」林若彤抱著雙臂冷笑,「怎麼到處都是你,穆曉雲,你這個平民。聽說你快要被培訓中心開除了?」
「我怎麼樣,恐怕還輪不到林小姐你來過問。」
自從酒吧裡打了一頓林若彤,穆曉雲也懶得跟她繼續虛情假意:「你來這裡幹什麼?」
「我跟我的朋友一起,輪得著你說話嗎?」
三個女人一台戲,眼神紛飛中,隱隱有電光閃現。
「那個……曉雲要被開除了?」
略帶遲疑的男聲,介入了這場談話。三個女人六隻眼睛一塊朝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余青童震驚的臉,映入穆曉雲眼簾。
林若彤早就見到他和穆曉雲坐在一起了,聽到他的話,勾起嘴角冷笑道:「是啊。這種女人,利用美色來勾搭一下男人上位還可以,可是真可惜,她勾搭老師被人家發現了,那個老師也被調走了,她馬上就要被開除啦!到時候檔案花了,看你還怎麼找工作?天上人間缺人得很,要不要我介紹你去啊?」
余青童皺眉道:「怎麼你好端端一個女孩子,說話這麼不三不四的。」
「嘿,我只是說說而已,好過人家不顧廉恥的做出來啊!」林若彤見穆曉雲氣得鐵青了臉,越發得意洋洋,「我走了。雲靜敏,你要繼續跟這樣的人廝混,那就別怪我以後不帶你玩了哦!」
嘩啦!
猝不及防地,一杯冰冷的檸檬水混雜著冰塊淋了林若彤一身。穆曉雲好快的動作,一個箭步已經抄起林若彤面前的杯子潑了過去。林若彤尖叫起來,穆曉雲面罩寒霜,護在雲靜敏身前說:「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朋友!」
她雙眸如冰:「這杯水,是我替靜敏來潑你的!」
林若彤渾身顫抖,初春的天氣,乍暖還寒,冰塊滑落在她的脖子上,瞬間就冷得透徹心扉,林若彤粉嫩粉嫩的嘴唇凍得青紫,氣得直瞪著雲靜敏。
雲靜敏和林若彤怒氣沖沖的目光一接觸,頓時就知道自己演得太過火了!
她跟林若彤吵架,穆曉雲看上去還真的信以為真了,她還為自己的急中生智而暗暗高興。沒想到穆曉雲相信是相信了,竟然為了維護自己而膽敢對林若彤動粗!
雲靜敏絲毫沒想到是穆曉雲早就看穿了自己的伎倆而在將計就計,只是出於平時對穆曉雲一向肯幫助朋友的瞭解,覺得穆曉雲一時犯二。
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林大小姐一向自以為是嬌生慣養,現在在穆曉雲處受了這種委屈,少不得事後要遷怒自己。
「穆曉雲,你敢動我!你找死嗎?」
林若彤氣壞了,雙手拳頭緊緊握著,像頭發怒的母獸沖穆曉雲和雲靜敏大叫。面對林若彤的暴怒,穆曉雲毫不畏懼,她把雲靜敏拉到自己身邊來,不顧雲靜敏拚命和自己拉開距離,做出很親熱的樣子,冷笑。
「哼,上次交手誰吃虧還不知道呢。難道你又要我把狗仔隊叫來?靜敏,你不用怕,我們有兩個人呢!她再有錢又怎麼樣?我們可沒有做錯什麼!」
雲靜敏心中叫苦,只想趕快離這個失去理智的穆曉雲遠遠地。可穆曉雲是在基地實訓中女子防身術拿到「優秀」的人,現在身手已經今非昔比,等閒七八個男人近不了身了。她一個夜夜笙歌生活糜爛的大小姐又怎麼會是穆曉雲的對手,被穆曉雲死死拽在身邊,偏偏林若彤被怒火沖昏了頭腦,第一反應就是雲靜敏這妮子原來是在借題發揮,藉著在穆曉雲身邊臥底的機會,對付起自己來了。
林若彤原本就智商不高,又氣昏了頭,現在渾身濕漉漉地落湯雞一樣,她渾身直打哆嗦,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冷的,她知道自己不是穆曉雲對手,衝上前去就摑了雲靜敏一個耳光。
啪!
清脆的巴掌聲,雲靜敏錯愕地別過一邊臉去,白皙的臉蛋上浮起了一個清晰的巴掌印,還有五條細細長長的指甲抓痕。
殷紅的血,在雲靜敏潔白的臉頰上沁出來。()穆曉雲心道,乖乖,林若彤好狠的手。一邊更加義憤填膺起來:「你打人!」
這時候咖啡廳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雲靜敏害怕穆曉雲做出什麼更出格的舉動來牽連自己,連忙拉住穆曉雲的手說:「算了算了,曉雲。林小姐平時也不是這樣的,今天一定氣壞了。我們先走吧。」
說罷,雲靜敏捂著臉,忍氣吞聲地拉著穆曉雲就落荒而逃。
穆曉雲心中暗笑,還邊走邊狠狠數落了林若彤幾句,跟著雲靜敏走到外面來,這才放開了雲靜敏。雲靜敏雙手一回復自由,連忙離得穆曉雲遠遠地。
「雲靜敏,你怎麼好像很怕那個林若彤似的?你不用怕她,她沒法拿我們怎麼樣的。」
穆曉雲迷惘的聲音,很好地欺騙了雲靜敏。雲靜敏心說你這個二貨當然不怕她,我就是她派來整你的。表面上卻做出委曲求全的樣子說:「曉雲,你還在學校裡所以不知道吧。林若彤是林氏集團的大小姐,而且是獨生女。林氏財雄勢大的,要捏死我們就跟捏死只螞蟻一樣。就算是我們家,也不能得罪她的!」
雲靜敏在培訓中心的表面身份,就是一個富有的千金大小姐。她做出循循善誘的模樣,穆曉雲是懂非懂地說:「哦。這樣啊。沒關係吧,反正我以後是進外交部的。她那個人,我不喜歡她,以後少跟她來往了。」
「生意場上沒辦法嘛……」
老實說,穆曉雲剛才的舉動,雲靜敏可是半點感激的意思都沒有。儘管她相信穆曉雲是為自己出頭,可到底惹得林若彤遷怒自己了,還讓自己吃了一巴掌,她心底裡對穆曉雲的怨恨更重了。
現在,她一分鐘都不想跟穆曉雲再相處,眼見話也說得差不多了,就抬手看表說:「哎呀,我還有事,那我先走了。明天中心見。」
「明天見。」
穆曉雲笑瞇瞇地送走了雲靜敏,心情舒暢了不少。余青童推開咖啡廳的門,也走了出來。
「曉雲。」
穆曉雲見他一臉凝重,不由得愣住,收斂了笑容說:「余青童,怎麼了?」
「上次偷拍照片的事,還沒有解決嗎?我以為梅教授能幫一點忙……」
余青童語氣沉重,穆曉雲一怔,只好安慰說:「梅教授幫了好大的忙呢。有他在,我不用擔心被開除了。不過連累了秦卿,現在他不是我們的長官了。」
說罷,穆曉雲把書記藉故把秦卿調去看檔案室,換了林萍這個馬屁精來教課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余青童眉頭緊皺,只是默默地聽著穆曉雲的話,最後分別的時候也是一言不發。
他是在擔心自己吧,穆曉雲這樣想。
不過,余青童到底在想什麼,她也沒有太多的心思去留意了,因為,沒過幾天,培訓班的考試就來臨了。
和大學的考試一樣,翻譯官培訓班的考試持續三天,分別是筆試和實踐考核。
第一天上午是專業課筆試,早在前一天,各個教室就被封存起來,學生們都放了假。原本這些學生都在愛玩愛鬧的年紀,一到了難得的假期幾乎都跑光光的。但這天的假期幾乎百分之九十的人都選擇了留在宿舍裡複習。
因為宿舍裡有雲靜敏在,她總會想辦法干擾穆曉雲的複習(儘管這些干擾都是徒勞的),在這個關鍵時刻,穆曉雲不願意跟她獨處。索性和依伊兩個躲到檔案室裡,相互督促著看了一天書。
說起依伊,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傢伙最近也緊張得出奇。她染上了一個惱人的毛病,就是到處問人家複習的時間有多長。
「曉雲,你一天除了上課能夠複習多久?」依伊說,「我可以再複習五個小時呢!不過午飯後的半個小時再利用起來就好了……」
穆曉雲歎氣:「依伊,你太緊張了。」
怎麼搞的,上一輩子依伊沒有進入這個什麼培訓中心,可找到的工作也是高薪厚職,沒見她這麼神經兮兮過啊!
「如果我不能和陳錦州一塊進外交部就完了。」依伊用書本蓋住自己的臉,一向皮膚很好的她,因為這段時間的長期熬夜,也有了黑眼圈。
原來如此,這個沒心沒肺的丫頭,終於肯正視自己感情了嗎?穆曉雲掩嘴吃吃一笑:「怎麼,信不過陳錦州?」
「異地的話,很難維持感情的吧。」依伊愁悶地說,「何況還是翻譯官這麼光鮮的職業。」
「你沒聽秦卿說嗎,忙起來的時候根本就沒空談戀愛呢。所以你大可不必擔心。」穆曉雲安慰地拍拍依伊肩膀,「你放心吧,陳錦州不是那種花心男人。」
這段時間裡,依伊和陳錦州的關係雖然有所進展,可穆曉雲也沒有細問他們到底發展到什麼程度。眼看依伊似乎已經泥足深陷不可自拔了,穆曉雲心中暗暗好笑之餘,也忍不住下定覺醒等到考完試之後,一定要聯合夏若亞和蔣靜怡來嚴刑拷打逼問依伊一番。
聊了一會兒天,秦卿幫她們買飯回來了。見到兩個女孩子幹勁十足,秦卿似乎很欣慰:「精神不錯嘛。」
「啊!有我喜歡的糖醋排骨!」依伊見秦卿手裡兩個份量十足的便當盒,歡呼一聲就搶過一個吃了起來。秦卿把另一個便當盒遞給穆曉雲,「給你。準備得怎樣了?」
「還不是那樣,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囉。」
「你們一定沒問題的。」
秦卿坐在穆曉雲對面,穆曉雲抬眼看他:「幹嘛,說話一副未老先衰的老頭子樣。」
「我是你們的老師嘛……」
「切,比我們大不了幾歲呢,還老師。」
面對穆曉雲,秦卿一向是沒辦法的。他抓抓頭皮換了一個話題:「等考完試之後,就是等面試的通知了。你們也可以返校了,有什麼安排?」
「還有什麼安排,繼續找工作,面試唄。」
不能把所有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這個道理穆曉雲是知道的。
「找工作啊……去企業嗎?」
「是啊。」穆曉雲說,「你有什麼好介紹沒有?」
「好介紹倒是沒有。不過難得完成了三個月的培訓,上吊也得喘口氣吧。等考完試之後,我請你們去唱k好不好?」
好倒是沒有什麼不好的,不過秦卿這傢伙好像半點娛樂細胞都沒有,怎麼突然那麼好興致?看著穆曉雲狐疑的目光,秦卿的臉忽然紅了:「來這個城市幾個月了,老實說我自己也沒能好好的到處看看……」
「我知道了,你想踩點,好方便以後知道什麼地方好玩對吧。」依伊吞下最後一口飯,為不明原因害臊的某人下了定論。秦卿一拍拳頭:「對對對,就是這樣!」
踩點?
穆曉雲叼著一塊排骨,心中想,既然這樣,那就是說,秦卿以後打算在這個城市定居了嗎?
對秦卿的過去,她一無所知,唯一清楚一點的就是他那曾經漂泊各國的翻譯官生涯,還有那神秘而強大的家族背景……難道,現在秦卿想安定下來了?
……
很多人說,高考是個獨木橋,考上大學就萬事大吉了。
但穆曉雲覺得,比高考更令人髮指的考試,都集中在大四這一年。研考國考省考事業單位考……各種真正關乎自己日後命運的考試,都在大四來臨,只要你願意,你可以把自己整成一隻名符其實的「考」鴨。
而翻譯官培訓中心的結業考試,則是這名目繁多的眾多考試中,毫不起眼又毫不遜色的一項。
而更糟糕的是,和別的專業班不同,他們在臨考試前的最後半個月還來了林萍這個不學無術的老女人,把原本秦卿講得好好的複習計劃完全抖亂,上了半個月跟考試毫無關係的「思想道德修養」課。
要不是秦卿頂著上頭壓力給他們課後的開小灶,這一屆英語班就要裸考了。
走進考場,兩個監考老師已經坐在講台上。穆曉雲不是第一次參加這種考試了,兩輩子見過無數大場面的她,只是微微一笑。
而依伊則緊張得多,早春三月的時光,穆曉雲都見到她額頭有冷汗沁出來。穆曉雲見狀走上前去,握住依伊的手:「鎮靜。」
依伊抬眸,感激地看了穆曉雲一眼。
兩個女孩子白皙纖細的蔥蔥十指,用力握在一起,又分開。
坐到座位上,考官檢查了相關證件之後,就開始分發試卷。厚厚的一疊卷子,題量十分巨大,穆曉雲坐在座位上,看到第一題是英國文學常識題。
兩年前,重生第一天在課堂上睡醒驚叫,惹得余青童不快,然後又被馮老頭點名的情形浮現在她眼前,她淡淡地一笑,開始埋首答題……
上午兩個小時的筆試結束後,穆曉雲自我感覺不錯。陳錦州和她一塊走出教室的,看他滿面笑容,穆曉雲猜他應該也考得不錯。
「哈哈,曉雲,試題比想像中的簡單嘛!你也這樣覺得吧?」
穆曉雲正準備說笑兩句,遠處忽然一股低氣壓盤旋而來,猶如兩道閃電一般,擊中他們二人。依伊走出來了,她的俏臉烏雲密佈,陳錦州頓時進入復讀機狀態:「依伊……依伊……」
「曉雲,陳錦州,吃飯!」
依伊甩下一句話,揚長而去。
「哎,就來就來!」
某狗腿子連忙追著美人屁股後面跑掉了。穆曉雲嘴角抽搐著,哭笑不得。
吃過午飯,回宿舍稍事休息一下,就到了下午的實踐考試。
實踐考試是全真模擬國際會議的場景進行實際操作,每十個人一組進入十個考試室內進行考試。
考試室裡,早就陳列好同聲傳譯員與會時候坐的隔音的狹小房間——俗稱「箱子」,裡面都是專業設備。學生們需要使用專業的設備,將其從耳機中聽到的內容同步口譯為目標語言,並通過話筒輸出。
這是一項綜合性的考試,考核的不光是口語水平,還有考生的知識儲備、反應能力以及儀器操作的水平等等。
在參加這次考試之前,穆曉雲已經考過了交替口譯,還差一個同聲傳譯的執照沒有拿到,所以對這些東西算是輕車熟路,基本上沒什麼困難。
第一天的考試,就這樣風平浪靜地結束了。
第二天,休息一天。
第三天是軍事項目的考試,同樣分成筆試和實踐考試兩部分。
上午的筆試乏善可陳,穆曉雲原本不太擅長這些體能項目,何況還要把這些女子防身術和軍事理論什麼的搬到紙上,只考得她頭暈眼花。
等到下午就相對好一點了,因為是實踐考試。
而現在的穆曉雲,不光是在課堂上刻苦訓練過,一套軍體拳雖說沒有達到虎虎生風的境界,但也中規中矩,英姿颯爽,護身是綽綽有餘了。而且她還有過好幾次實際打架的經驗,往考核場上一站,那眼神和氣勢看起來就大不一樣。
更巧的是,抽中跟她做對手的人就是雲靜敏,雲靜敏整個訓練過程都躲在樹蔭下納涼和發短信跟那些二代們你儂我儂了,眼見穆曉雲嬌叱一聲飛身上來,雲靜敏花容失色,抱頭就躲。
她前幾天才在咖啡廳裡見識過穆曉雲動作的凌厲,還以為穆曉雲要弄假成真乘機揍自己,抱著頭尖叫道:「你不會來真的吧!」
不料,狂風驟雨沒有降臨。等到雲靜敏聽到身旁的竊笑聲抬起頭來,發現穆曉雲只不過是站在原地開始軍體拳的套路演示。
考官抱著本子,拿著筆,在滿臉赧紅的雲靜敏身邊嚴厲地說:「雲靜敏同學,違反考場紀律,扣五分!下面開始你的軍體拳演示吧!」
雲靜敏一下子傻了眼,她一節課沒上,哪裡懂什麼軍體拳,偏偏這時候穆曉雲又已經走完兩三個動作了,她想要依樣畫葫蘆都不可能,只好照著穆曉雲瞎比劃一氣。
好不容易比劃完軍體拳的套路演示,雲靜敏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教官又說:「套路演示考試結束,接下來是實戰對打。穆曉雲對雲靜敏!」
雲靜敏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還真的要打啊!
她滿懷恐懼地看著穆曉雲,穆曉雲正笑嘻嘻地從依伊手裡接過毛巾擦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向是雲靜敏的強項,她馬上就認為穆曉雲會藉機來打自己一頓了。
雲靜敏暗暗皺眉,打算穆曉雲萬一真的打疼自己,就隨時做好哭鼻子的準備,總之先把她搞被動再說。
惴惴不安地相互行禮,雲靜敏擺好架勢,出於某種重口味心理,培訓中心兩大美女同組對決引起大家極大的好奇心,一時之間,除了還在考試的同學,別的組還沒有輪上考試的或者考完試的都圍攏過這邊來,沒一會就左一撇右一撇地糊得嚴嚴實實,把雲靜敏穆曉雲兩個圍得跟饅頭上的小圓點似的。
穆曉雲倒完全不為所動,穿著練功服的她今天英姿颯爽,別有一番味道。而相比之下,雲靜敏則嬌怯怯地,氣場弱了不止三分。穆曉雲踢了兩下腿,又活動了一下手腕肩膀關節,擺好架勢。
教官揚起手又落下:「開始!」
雲靜敏閉著眼睛,大叫一聲,就朝穆曉雲衝過來,她恨這個女人也久了,雖然明知不是對手,反正先讓她吃虧再說!
雲靜敏使出吃奶的力氣揮出一拳,穆曉雲只略略一側身子,就躲開了。雲靜敏一擊不中,她好歹這幾個月也旁觀過不少訓練,居然還懂得變招,左邊身子一側,手肘就撞了過去。
穆曉雲像條靈活的魚一樣,矮身一躲,雲靜敏又打了個空。
兩個大美女在自由搏擊,只引得大家花癡一片,旁邊本來還有四組在考試的,現在那些人也匆匆忙忙比畫完就朝這邊圍攏過來了,就連教官也跟了過來看。
雲靜敏兩次攻擊都無效,周圍又越來越多人,她心浮氣躁,又氣又急,滿臉憋得通紅,正運氣準備全力以赴打出第三拳,眼前卻忽然失去了穆曉雲的身影!
雲靜敏大吃一驚,左右張望,腦後卻被人輕輕點了一下。她回過頭去,穆曉雲好快的動作,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繞到了她身後,剛才那一點,正是穆曉雲的手指頭。
教官大喊:「一擊得分!」
穆曉雲微微一笑,不再留情,腳下的腳步如行雲流水一般,忽爾在前,忽爾在後,雲靜敏被她繞得眼花繚亂,一時之間背上、大腿上、頸窩上也不知道被穆曉雲點了多少下。
儘管不痛不癢,雲靜敏咬牙切齒,穆曉雲這傢伙,在賣弄自己身手嗎?她瞅準了機會,大喝一聲,一腳往穆曉雲腰間踹去!
穆曉雲大吃一驚,眼見實難躲開,雲靜敏冷笑。
「我贏了!」
一股大力忽然從旁邊打來,三兩下化解了雲靜敏的攻勢。雲靜敏被大力推開,穆曉雲則絕處逢生,往一旁躍開站穩。眼見自己好不容易要得分卻被人干擾,雲靜敏大怒,轉身就要破口大罵,卻發現分開她倆的人不是別個,正是考官自己。
「穆曉雲得分,九十分!雲靜敏得分,零分!不及格!」
要說起來,有資格主持考試的考官個個都身手了得,這個考官也不例外。若無其事地分開惡鬥的二人,這邊又抄起本子低頭寫上了。
雲靜敏不服氣地說:「考官!我抗議!我的攻擊被您中斷了!而且她沒有打中我!」
「同學,這裡是考試,不是拚命。只要打中得分點就算有效分數。反而是你,下手沒輕沒重的,要不是穆曉雲同學反應快,你那兩下子打中了恐怕她就不用參加之後的考試了。我不扣分算是看你努力份上。」
考官一邊刷刷刷寫著,一邊頭也不抬地反駁得雲靜敏無話可說。
雲靜敏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穆曉雲擦擦汗,淡淡一笑,並沒有說什麼。可雲靜敏分明感覺到她輕蔑的眼神裡透露出毫不留情的恥笑。
周圍同學也竊竊私語起來:「她下手可真狠啊,明明沒什麼底子架式,卻一上來就拚命。」
「就是,還室友呢,涉及利益關係就變成烏眼雞啦。」
「嘖,說不定是看別人比她優秀,犯紅眼病呢。穆曉雲脾氣真好,明明功夫好那麼多,卻都是點點她就算了。」
「那是人家厚道。要是我,早就一個掌刀劈下去了!」
同學們議論著,而他們各自的考官則催促著大家回到考試的位置上繼續考試,人群三三兩兩地散去,穆曉雲也坐到場下去了,剩下雲靜敏像鬥敗的公雞一樣站在當地。
「可惡的丫頭,竟然在考試裡做這種卑鄙無恥,投機取巧的事!害得我面子都丟光了!」
雲靜敏現在才發現,剛才穆曉雲分明就是在開她的玩笑。明明可以結結實實的命中,卻用手指點點就算了,耍猴一樣的舉動,比一拳一掌打到她身上還叫她難堪。因為只有段數比對方高得多,才不會下死手,可以這樣游刃有餘。
想通了這節,雲靜敏心中怨恨空前高漲,她是個嚴於律人,寬以待己的典範,咒罵穆曉雲的時候絲毫沒有考慮到自己剛才那兩拳一腳是多麼歹毒。
只是,再怨恨也沒用了,因為考試已經結束,而這門考試,她竟然得了零分……雖然邱明芬拍過胸口說就算每一門都是零分,她都有辦法把雲靜敏安置進外交部,可經過這段時間的培訓,雲靜敏知道了這個地方跟生意場是完全不一樣的。
不學無術,光靠走後門進去,或許可以混吃等死,卻必須要有更厚的臉皮,去面對同僚們的指指點點。
林若彤沒羞沒臊,安心在外交部混吃混資歷,她雲靜敏可沒有厚臉皮到這種程度。
穆曉雲和依伊考完了下午的考試,兩個人都取得不錯的成績,所以心情都很好,相約著到食堂大吃一頓,接下來準備後天最後一場考試。
正在食堂聊得開心,穆曉雲手機響了,是余青童的來電。
「余青童?」
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有什麼事嗎?
穆曉雲納悶著接聽了電話:「余青童,有事嗎?」
「曉雲,不好了。你來醫院一下,秦卿入院了!」
少見的驚慌焦急,在余青童話語裡透露出來,穆曉雲手中的勺子一下摔在食盤上,嘩啦一聲站起來。
「誒?!」
「剛才我回醫院複查見到他剛在急診室送出來到病房裡去,我已經叫了我媽媽來照顧他了。你先來醫院吧。」
穆曉雲二話不說,拔腿就往外跑,邊跑邊翻她的長效放行條。依伊在旁不明所以,見穆曉雲走掉了,也連忙跟了出去。
「曉雲,怎麼了?」
穆曉雲火急火燎地,一顆心砰砰亂跳,邊往外加速邊說:「秦卿受傷了,現在在醫院。」
「什麼?」依伊被嚇了一大跳,她把穆曉雲的書包遞給她,自己則往另外一個方向跑去:「你先過去吧。我去叫上陳錦州,而且我們還要開請假條出去。」
依伊和陳錦州並沒有長效放行條。
穆曉雲點點頭,跑出了培訓中心大門,攔了輛出租車就往醫院趕去。
……
中心醫院,穆曉雲覺得自己升上大四以來,就跟這個地方特別有緣分。三天兩頭往這裡跑。
當她風風火火地跳下出租車的時候,余青童已經等在醫院門口了。看到他神情淡定,穆曉雲估摸秦卿沒有出什麼大問題,於是也就放鬆下來,她打開車門,一條腿還在車裡面,一邊就抬頭問道:「秦卿怎麼了?」
「跟人打架受了點皮外傷,醫生說讓他留院觀察幾天。」
「沒什麼問題吧?」
余青童說:「該做的檢查都做了,暫時沒發現問題。他在這裡沒有別的朋友親人,我就自作主張讓媽媽去照顧他,然後打電話通知你來了。」
「做得好,謝謝你啊余青童。」
余青童溫和地笑:「沒什麼,大家都是朋友嘛。」
秦卿入院,住得跟余青童不一樣,不在普通病房,而是在醫院主大樓後面一個安靜的院落裡。聽余青童說,是安排給首長們療養的特別病房,環境比住院大樓要好得多,就連營養配餐都是特別配備的。穆曉雲邊跟著余青童在人來人往的醫院走廊裡走,邊哭笑不得。
這個醫院,她真是走得比自己的學校還熟了,余青童,自己,秦卿……還有哪個朋友會被送到這裡來呢?
答案就是——
「曉雲,你怎麼來了?」
所以,當孫景煬躺在秦卿身邊的病床上,沖穆曉雲打招呼的時候,穆曉雲一個趔趄差點滑倒在地上。
一串烏鴉的病房上空飛過……
怎麼、怎麼他也進醫院了?!
看著兩隻手被包紮得木乃伊一樣,卻因為見到自己而神清氣爽的孫景煬,穆曉雲一個頭兩個大。
「孫總,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孫景煬眨眨眼睛,無辜地說:「我不能在這裡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可是,孫景煬的身體一向很好。而且就算上次見面的時候,也不像有病的樣子。為什麼會住院了?穆曉雲擦擦汗,納悶不已。
還是秦卿解答了她心中的疑問:「孫總是和我一起被送進來的。」
原來,秦卿今天外出辦事了,在商業區裡買好東西正要回到車上的時候,在停車場裡遇到了偷車黨。
這些偷車黨已經活躍在s市很長時間了,專門利用電子設備來干擾車主的電子鎖,然後等車主離開後就悄悄把車子開走。這次的事主是一位帶著寶寶出來購物的年輕媽媽,因為臨時想起有東西遺漏在車上,半路折返,結果剛好看到賊人打開自己家車門。
那個年輕媽媽撲上前去想要把賊人拖下車來,事主的呼喊引得賊人惱羞成怒,索性改偷為搶,一把推開那媽媽之後就要開車逃逸。恰好秦卿路過,目睹了這一切,正義感極強的他想也不想就撲過到還沒來得及完全關上的車門處,硬生生地拖住了車門,扼住那賊人的脖子。
賊人躲在暗處的同夥眼見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也紛紛跑出來幫忙。一時之間,停車場裡一片混亂,那些賊人拿著傢伙就往還掛在駕駛室裡的秦卿身上招呼過去。
原本以秦卿的身手,要對付這些人是小菜一碟。但他要努力控制著方向盤,好防止那些賊人開車逃跑,一下子就落了被動。而駕駛室裡坐著的那個小偷正準備踩油門加速衝出停車場的時候,斜刺裡一輛奔馳吉普擋住了他所乘坐的東風日產的去路。
東風日產車頭狠狠撞到奔馳吉普那堅硬無比的車身上,一下子就停了下來。那小偷看到撞到豪華車了,頓時嚇得魂飛天外,身上的秦卿又在死纏爛打,於是匆匆忙忙下了車就要逃跑。
但是,一旦離開了車,秦卿施展開拳腳,這些賊人就沒那麼容易逃了。不過眨眼間,從車上下來的孫景煬和秦卿二人聯手,把這些小偷揍了個哭爹叫娘,等到警察趕到的時候,小偷們只剩下躺在地上哭的份兒。
到最後,犯罪團伙抓住了,被盜的車子也追了回來(孫景煬還出錢給那位事主修車了),以寡敵眾的孫景煬和秦卿,卻不同程度地掛了彩。秦卿的傷主要集中他的身上,是戰鬥一開始的時候,被那些小偷用鐵管子敲的,而孫景煬則是在化解一次攻勢的時候雙手奪白刃,兩隻手掌都被刀子割傷了。
「然後你們就被送到醫院急救了?」
聽完事件的來龍去脈,穆曉雲這才放下心來,原來都是皮外傷,那問題就不大了,「你們真是令人操心那。」
「曉雲,不用擔心我。」孫景煬在旁邊說,「我一向都是良好市民……」
孫景煬話沒說完,穆曉雲就數落道:「哪都有你,哪都有你!你說你堂堂孫氏總裁,怎麼那麼閒?現在手沒事了吧?什麼時候出院?」
孫景煬在這裡,林若彤一定會來探病,秦卿又跟孫景煬住在一個病房……這亂勁!
自己好歹也是見義勇為,怎麼就不能得到秦卿一樣的待遇呢。孫景煬委屈地說:「我不是要去收購那個商場,所以實地看看嘛。幾十億的生意,不仔細看清楚不行的。現在看來,那個商場的安保工作相當不到家啊,會嚇跑顧客的,我這就打電話給宸田,讓他終止這份合約了。」
「真是的!」
穆曉雲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話說回來,上一世的孫景煬,是絕對不會理睬這類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事的,怎麼這次這麼好死,竟然見義勇為起來了?要是上一世,他絕對會嫌秦卿多管閒事吧。
「曉雲,你別生氣。」秦卿說罷轉過臉來對孫景煬說,「沒想到在危急關頭,孫總真是個毫不含糊的男子漢啊,之前我對你還有些成見的,現在真是完全改觀了。」
「……」孫景煬垂下眼簾,「沒什麼。」
孫景煬咕噥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是應該的啊。難道我有錢,我就應該冷血無情麼。」
「不,我只是認為,你會比平常人更惜命而已。」秦卿笑笑道。
「惜命,那是當然的。可是我認為,總會有什麼事情,是值得去犧牲的吧。」
孫景煬的話語,從背後傳來,傳入埋頭削蘋果的穆曉雲耳中。穆曉雲停下了手中熟練轉動的刀子,原本漂亮地連成一條的蘋果皮應聲而斷,迤邐落下。
——「別人死活又與我何干,反正這個世界總短不了你我的一份。這樣就夠了。」
冷酷的話語,不屑的笑容,清晰地在耳邊迴響著。與衣著考究地坐在山珍海味前,小口品嚐法國紅酒的孫景煬成為鮮明對比的,是不遠處空地上,把銀行門口擠得快要爆炸的破產股民。
那是上輩子的……經濟危機時候……的記憶……
那時候的她,縱使滿心不忍,卻也插不進一句話去。因為關於資本,關於金融,她一竅不通。而且孫家也根本沒有她說話的份兒……她只能背過身去,把那些破產股民的哭嚎聲拋在身後,依偎在孫景煬身邊,任他予取予求。
「討厭,為什麼那些記憶,還會存在?」
可是,這一世的孫景煬,有著和記憶中一樣的外表和冷酷,內心卻有某些地方起了變化。這次見義勇為,就是最好的證明。
是什麼東西,促使了他的改變?
「太好了,曉雲削蘋果給我吃!」
孫景煬倒是毫不見外,穆曉雲覺得這人的臉皮真是厚到一定程度了,他明明兩次意圖越禮,現在見到自己居然還有臉這樣興高采烈的。
還是秦卿提醒了他:「孫景煬(不知道什麼時候改變了稱呼),你好歹也是男人,怎麼可以這麼不在乎形象——那個蘋果是我的。」
「你們兩個……」穆曉雲頭上跳出一個十字,她嘴角抽搐著,把手裡的蘋果一切兩半,「給我差不多一點!」
又過了一會兒,余青童和余媽媽來了,余媽媽是來送湯給秦卿的,余青童則純粹來探望秦卿。又等到秦卿吃過晚飯後,依伊和陳錦州這才風塵僕僕地趕到。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們來遲了!那個老太婆死抓著我和陳錦州嘮叨,煩死人了!」依伊這個大炮嘴,到了哪兒哪兒不安生,隨著在培訓中心的日子越來越短,她也越來越不掩飾對林萍的厭惡。看她義憤填膺的模樣,恐怕又是經過一番唇槍舌劍才出來的。
陳錦州跟在依伊身後,手裡提著探病的水果籃子,解釋道:「林長官看來真是看依伊不順眼啊,現在還有兩天就考完試結束培訓了,很多同學都名正言順請假出來。就是依伊和我們不批。」
「那你們怎麼出來的?」
「我找了日語班的長官批了我們出來的。」
這些年來,依伊都是這樣,風風火火地橫衝直撞,而從大二開始就成為依伊學生會頂頭上司的陳錦州,也就一直這樣跟在她身後,用自己的成熟圓滑,來默默為她善後。
就這樣,秦卿床邊越來越熱鬧,襯得另外一邊的孫景煬門庭冷落,愈發的冷冷清清。
「真熱鬧啊……」
孫景煬躺在床上,抬頭仰望病房雪白的穹頂。
因為自己一進來就亮出孫氏總裁身份的關係,所以和秦卿入住了這個位於醫院後院裡,專門為權貴高幹而設的獨立小樓。原本以為秦卿沾了自己的光,應該感恩戴德不已。不料不光秦卿不卑不亢,就連他身邊那群人,也都對自己熟視無睹。
原本自己走到哪裡,都是眾星捧月,享受著別的同性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而現在……
旁邊的依伊說了個笑話,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現在,心中湧起莫名淡淡羨慕之意的,竟然是他。
這就是朋友嗎?
這麼看來,他孫景煬身邊的朋友,真是少得可憐。
「秦卿,請注意病房裡不要喧嘩。」年輕貌美的護士妹妹走進病房,板著臉對吵吵鬧鬧的一方下了警告,一轉臉,卻換了微笑,「孫總,您有朋友來看望您。」
有人來看自己?
不是吩咐過宸田,生意上來往的人,誰也不許來騷擾的嗎?在孫景煬錯愕的目光下,林若彤鳥兒般飛進病房裡,一把摟住孫景煬的脖子:「景煬哥哥!」
「若彤……」
孫景煬猝不及防,被林若彤抱個正著,滿鼻子都是她身上散發出的高級香水味。林若彤再次抬起頭來,眼淚汪汪地說:「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了?傷到哪兒了嗎?好痛嗎?」
林若彤一個任性的千金小姐,對別人寡情薄義的,對孫景煬倒是句句出自關心。孫景煬見她真情流露,心中也很感動,摸摸她的頭髮說:「沒事,就是一點皮外傷而已。」
「真是的。怎麼這麼不小心啊。我帶了魚翅羹來,你吃不吃?」
一旁跟著林若彤來的鳳鳳,早就把那個保溫盒捧過來了:「這可是彤彤親自燉的哦。」
鳳鳳當了自己的傳聲筒,林若彤滿臉嬌羞:「討厭,這是應該的啦。」
「不用了,我已經吃過飯了……」孫景煬見林若彤臉色微微起了變化,於是指著床頭說,「我等會當宵夜吃,一定會吃完,好不好?」
林若彤這才轉嗔為喜,鳳鳳識趣地自己忙活,不再打擾二人。林若彤看看那邊秦卿床邊的一群人,當中的穆曉雲特別刺眼,她皺眉嘟嘴說:「景煬哥哥,那邊那個是什麼人啊?怎麼叫來這樣一大群吵吵嚷嚷的傢伙,當這裡是大車店嗎?」
「林若彤聲音不算小,穆曉雲隱隱約約聽到一點,她一挑眉,見依伊她們還在說笑,並沒有注意林若彤的話,於是也就不說什麼。
孫景煬說:」那邊那位是個見義勇為的英雄,也是我的朋友。和我一起送進來的。你要對人家尊敬點。「
林若彤哦哦地答應著,烏溜溜的大眼睛不住往秦卿身上打量。
作為一個從小錦衣玉食長大的女孩子,林若彤儘管年幼無知,卻也一眼就看得出秦卿的氣質不凡。比起那個平民穆曉雲,這個丰神俊朗的男子更配當孫景煬的朋友。
只是……為什麼這個男人身邊,又有穆曉雲的身影?」哼,果然是個小**!「
林若彤下了定論,心中冷笑鄙夷,不過這次過來她的目的不是穆曉雲,而是孫景煬,媽媽吩咐過她不能衝動行事,好歹忍耐一下。她洗乾淨眼睛看穆曉雲怎麼死法。
說起孫景煬入院的原因,當林若彤知道他是和秦卿並肩斗歹徒才導致負傷時,又是一番星星眼尖叫,這是她的拿手好戲,對孫景煬也屢試不爽。」景煬哥哥!你真的好厲害好厲害好厲害啊!竟然能夠一個人抓住這麼多歹徒!市長應該頒獎給你!「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為了保護別人而打架的男人最能發揮出他原始的雄性魅力,也最能引起女人最本能的荷爾蒙衝動。尤其是孫景煬這樣平日打扮得體只會出現在衣香鬢影的場合,在商場上不動聲色揮斥方遒的貴公子,如今光是想像一下他力挫群賊的高大形象,就足夠讓林若彤一顆小心臟撲通亂跳。
一時之間,她徹底把旁邊床的那幾位拋到腦後,成了拜倒在孫景煬身下的溫順小貓咪,雙眼炯炯有神,滿面桃花。
孫景煬微笑道:」若彤,不要叫那麼大聲。我不過盡了一個市民的責任而已。「」真的好厲害啊!我都找不到別的形容詞了!景煬哥哥,你是我的偶像。「林若彤笑得眉眼彎彎地,」我明天要回外事處好好宣傳一下,我的哥哥多麼厲害!「
二人又聊了一會,主要內容是最近的宴會和家裡人的一些近況。林若彤三番四次想試探孫景煬口風,說在外事處跟那些公務員相處得氣悶,反正也累積了職場經驗了,想去孫氏工作。孫景煬看似漫不經心其實異常堅決地推掉了。
聊了十來分鐘後,孫景煬也倦了,林若彤見狀,儘管不捨得也只能告辭離開。穆曉雲見林若彤走了,自己也在這兒坐了很久,於是對秦卿說:」你在這裡好好休息吧,我們明天再來看你。「」不用急著來呢,你們後天還有考試。等考完試再來不遲。「
秦卿笑笑說,孫景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穆曉雲三人答應著,余青童也要走了,於是四個年輕人正好一塊結伴回去。
其他三人先走一步,穆曉雲經過孫景煬床前的時候,孫景煬開口說:」喂,不跟我告別一下嗎。「
穆曉雲停下腳步,背對著他。
孫景煬的心跳,忽然變得很快。
真的、真的很害怕,她對他的無視……剛才他跟林若彤說話,故意把聲音放大,希望能夠引起她的注意力。然而她卻始終沒有往自己看一眼……
她的眼中,只有秦卿。
穆曉雲終於轉過頭來,微笑:」孫總你這次太勇敢了,做得很好呢。好好養病啊。「」你後天也要來看我。「孫景煬打蛇隨棍上。」是、是。「
明知只不過是順路而已,不過孫景煬還是滿足地躺了下來。
事實上他也應該滿足了,因為經過上次孫氏大廈一連串事件之後,他還以為穆曉雲會從此不理他。而現在她還肯對自己笑,那就證明他還有機會。
是見義勇為的原因嗎?
嗯,做善事果然還是有好報的。
帶著後天見到穆曉雲的憧憬,孫景煬進入了夢鄉。滿懷心事的他沒有留意到,旁邊秦卿的床上,躺在那裡的秦卿對他投來若有所思的一瞥……
回培訓中心的出租車上,依伊、穆曉雲、陳錦州三人一路沉默。
依伊少見地滿懷心事的模樣,良久她才打破了沉默。」曉雲,剛才旁邊那張病床上躺著的,就是孫氏的總裁嗎?「」嗯,是啊。之前在他那裡做過兼職。「
穆曉雲並不打算隱瞞依伊。
依伊沉默一下,說:」孫總可能是好人,可剛才來看他的那個女孩子可不簡單。「」沒錯,跟她單純可愛的外表不相稱,是個討厭的人呢。「陳錦州也說,他是少見的沒有被林若彤外表第一眼迷惑的男人之一,」驕嬌二氣十足,而且還十分有心計。曉雲,不是說你對孫總有意思,但這種人通常妒忌心都很重,就算你只是單純工作關係和孫總走得近,恐怕都會成為她的眼中釘。「
不能不說陳錦州的腦子太夠用了,不愧是有政治慧根的人。穆曉雲花了一次死亡的代價換來的明白,陳錦州只見了林若彤一面就看出來個七七八八。
穆曉雲點頭說:」我明白。「
——其實她已經開始在對付穆曉雲自己了,只不過這些事情不涉及依伊和陳錦州,所以她沒必要讓朋友為自己擔心。」哼,這種千金大小姐,說話就是不會體諒人。什麼大車店啊,以為自己有錢就高人一等嗎?吃飯也不過一碗飯,睡覺也不過一張床罷了。「
原來依伊有聽到林若彤那句話,穆曉雲驚訝道:」你也聽到她嫌棄我們了嗎?「」當然了,而且她說話聲音還越來越大,想要在我們面前炫富呢。可惜姐沒啥雄心壯志,沒空羨慕嫉妒恨她。「
依伊得意洋洋地擦擦鼻子說,」我們還是擔心後天的考試吧。考完就輕鬆了!「
穆曉雲和陳錦州同時點頭。
……
結果,第三天考試才結束,穆曉雲就收到秦卿電話了。
原本應該安靜養病的他,此時此刻聲音裡居然帶著虛弱無力:」曉雲,你來幫我轉病房吧……我實在受不了了!「」發生什麼事了?「
因為秦卿受傷比較重,行動不便。最近都是余媽媽在照顧他,不過很顯然,余媽媽不捨得這間可以免費住的特護病房,拒絕過秦卿的要求。」你來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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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存稿日更兩萬真的很爽……可是存稿快要用光光了。
一直在想,情敵之間到底應該是什麼關係?不過貌似追彤彤的男孩子們,跟彤彤的老公關係也都不錯,於是也就這樣處理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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