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重生之歲歲不相離

正文 第40章 經年 文 / 雨下下雨

    江知佑耳邊陣陣迴盪的,是那句:白頭守余夕,歲歲不相離。察覺她凝視著他的眼神,似乎很是謹目慎心。左手拽著他的衣物褶皺,右手也露出了她心中的忐忑,一直握著腰間那半塊玦玉。

    他愣住回不過神來,卻又聽她問道:「上回我進宮,你給我的玦玉…難道就半分意思都沒有麼?」

    宛若羊脂般的玉飾,躺在她的手心恰好適宜。透著白皙嬌嫩的掌心,讓他晃神不已,

    須記得那年,他才十一,身為宮外人卻是宮中的常客。每每一有父親的消息,哪怕半點風吹草動,他和娘親都會被請進宮賞游。而一賞游,短則半月,長則半年,直至娘親去世。

    他自小身子骨不好,娘親在府中也不讓他出府。而進了宮,更是因著無力從心,要在佛堂祈安,所以將他交由宮人照看。

    在娘親心裡,父親永遠是最重要的,哪怕父親沒個生死。

    他性子沉,又不喜說話,宮人從最初的恭敬到日久後的忽視,他都看在眼裡。短則半月長則半年,長廊外永遠都是他一個人望月,觀繁星多變。而他坐在涼階上,就算一直待到夜露微寒,也從不會有人喚他。

    而數次的賞游中,他第一次見她,是在要出宮的時候。娘親每每出宮的哀歎垂淚,他早已習以為常。可那天殿外,卻傳來一聲嬌喝聲:「你們都不許跟著!」

    他怕是事到如今都還記得,明明才五六歲的女童,身子本就不高,還硬生生要拖著一個,同自己個頭差不多高的飯箱。身後的宮婢一臉驚慌的在周圍護著,而她慘白的臉頰明明拿不動了,卻還硬撐著。

    娘親不知何故,看愣了。而他卻一直靜默的站在一旁望著,看著她好拖歹拖的,將箱盒拖進來,然後氣喘吁吁的癱坐在坐褥上。

    娘親尊喚她皇公主,拉著他一起行禮。而她卻像是不知尊禮,笑吟吟的坐在坐褥上玩耍。說著殿中的不同稀奇,半點都沒有皇后娘娘,給他那種端威嚴感覺的苗頭。

    出宮後,娘親才拉著他告知她的身份。他覺得他那個時候,應該很是詫異的。因為母親說的很是透徹,他要像父親同母親一樣,和從未熟識的她過一生。

    一生多長?長的他年幼的從未想過。時間流逝,這事他也從未放在心上。或許那時候他根本就不曉得,若是他要娶她,會是如何。

    又是一年進宮賞游,惟獨這次不同的是,娘親被大夫診斷,活不過次年年頭。可就算是如此,卻也沒什麼不同。娘親依舊是禮佛吃素,念著父親,憔悴入鏡。

    那時候,他終是曉得,這世間除了父親,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入娘親的眼。即便是他,也是如此。

    就像是種漠不關心,他同往年一樣,一個人看日昇日落,月起月出。半響走在靜謐的長廊亭下,觀月色皎潔如初,煥然陰晴。

    可似乎從不曾想過,為何宮人會在半夜裡喚他。將他帶到一處偏僻的閣樓處,將他鎖住。他體弱,力氣又不如成年之人。沒有掙扎,反倒是召來關他之人的惡語,說他生來就是個沒有反應的怪物!

    或許,這才是他身邊人對他真正的看法。

    而他當時只隱約的知曉,他被關鎖至此,是宮中人的一場賭約,論敢與不敢。也像是料定了他的性子,覺得便是第二日放出去,也不會生出事。

    那屋子是間樓閣,深處幽暗的視不見物。他凝滯幾分,才適當的找了處地方臥躺。於他而言,住寢而眠的地方都一樣,只要有張床榻,便可成穩。

    良久入眠,卻又瞬間被樓上輕緩的動靜驚醒!捲縮半響,那種刮木絲絲的聲音卻又隱約若現。他猶豫半響,才起身踏著木階上去。上去之後才發現,

    被關的密不透風的檀木窗,傳出咿呀的動響。而屋裡又沒個光亮,黑漆漆的一片,在這個灰塵遍佈的地方顯得異常。

    可木窗就在這時,突然匡的一聲,就被什麼東西破窗而開!心下驚魂未定,他就看見一隻稚嫩的小手,突然出現在卷葉窗紋上。輕盈的羅紗隨即飄落進來,飄渺的碎在地上。

    一個頭瞬間出現在他的視線中,然後便看到一個小身影,蠕動的攀上,像是要爬進來似的。就在他愣神的覺得毛骨悚然之際,怎知就聽到一陣糯聲尖呼道:「鬼啊!——」

    蕭涼的月色下,桂枝上輕顫下一片殘葉,落寞寂然。月光卻透在她的身上,緗綺飄塵。那張皇失措的眸子,只一瞬,就藉著殘月望到了眼底。

    緩下心驚,他就向她走去。怎知她越發的慌張了,扯收著自己飄進來的衣裳,滿臉驚呼道:「你,你別過來——」

    他抬眸望向她,她卻更加焦急。而衣裳的尖角處,又被屋子裡的木椅絆住。她用力的扯著衣裳,卻怎知力度過大,薄紗劃破她整個人也瞬間後仰。他眼快的伸出手拉她一把,卻怎知她身子輕的可憐,瞬間就反轉過來,把他撲到在地上。

    身子骨柔的若無,隱約的還能聞到桂香。他還未出聲,她肉嘟的手便啪的一下,拍在了他的臉上。興許她似乎是覺著這手感不錯,還捏了捏。隨後才吞著口水,怔問道:「你…是人啊?」

    他沒有回應她,將她的身子扶起。只覺得方纔,似是有什麼東西震了。可她卻在離身之際,又捏了捏他的臉,嘟囔著:「原來是人啊……」

    他起身,只覺得身子陣陣的麻疼。暖光便燃起在樓中,她劃燃了火折子,也照亮了她青澀的臉頰。他卻只看到她剔透的明眸中,帶著略微的緊張,「你不怕黑嗎?」

    興許是從來都沒有人問過他,他遲疑中,緩緩點頭。她才揉了揉脖頸,小聲道:「

    方才謝謝你了,對不住。」

    他搖搖頭示意,順道將身下震了的東西拿出來。才發現是娘親為他求來的軟玉,碎了。卻恰好碎成了兩玦,將他的名字兩兩碎開。

    她見狀,更是不好意思的問道:「這是我弄壞的麼?」

    他不做聲,她卻有些不安了,「我在母后哪兒有見到過金玉,母后說就是將玉和金合成的,你這個碎了,應該也可以合在一塊兒……」

    「我給你弄碎了,暫時也賠不了你。不然以後…你再來找我?……再過幾年,母后才允我囤私房錢。到時候我一定給你合好。」她斷斷續續的說了一堆,言語中有些委屈,卻又不見他說話,才悻悻然不語,像是犯錯了不敢說話般。

    沉寂半響,她才自顧自的說道:「我是聽說這個地方鬧鬼,最喜歡將別人歡喜的東**了去。我歡喜的鈴鐺沒了…才從樹上爬了進來,可費勁了!你在裡面有見到鬼麼?」

    他有些愕然的望著她,她卻緊緊的攥住他的衣袖,有些委屈道:「你要是見到他,能讓他把鈴鐺還我麼?我下回一定好好存著,不把鈴鐺弄丟。」

    她分明就膽小的很,卻不曉得聽信了誰的話。半夜將身旁的人支開,跑到這麼偏僻的地方爬樹。他默然不語,只覺得她實在是呆笨的可以。

    後來她才意識到不能在外久呆,可門已然鎖住了。爬樹她也不敢往下爬,咬著唇急躁了半響才問他,「你說我們會不會在這裡餓死?」

    那時,他當真是覺得,她該擔憂的不是會不會餓死。而是出不去,宮裡人會不會將整個皇宮翻過來尋她。

    折騰了大半響,她下半夜才靠著他安眠,火折子被夾在木桌間。他在微弱的亮光下蓋著她給披上的蜀錦披衣,後來相依緊靠著。樓閣寂靜,他似乎還可以聽到她緩慢的換氣聲。

    本是容月靜好,可半夜臨風,在他睏倦不注意之時,火折子跌落在地竟也沒熄滅,燃著一旁的木頭就燃了起來!

    木塊茲茲的燃燒聲,頓時讓他驚醒,才發現自己竟是睡沉了出了事!當下就喚醒她,冷靜卓然的借火將門燒開,用還乾癟的木桌,在門焚燒的差不多之際,摔打出一個漏洞出來逃之夭夭!

    這事驚險萬分,她卻也沒急著眼紅。只是出來後望著樓閣,怔怔的說不出話來,目光敬滯的望著他。樓閣走水,馬上就有宮人注意到了。不管這地方多偏僻,卻依舊有人救火。宮人的聚集讓她瞬間慌忙的想要離開,離開前還同他說著,「我要先走,明天我還來這裡尋你。想辦法賠你合玉,到時候你一定要來……」

    他自始至終都不曾說話,卻心下微暖,樓閣的火光像是照在了幽底,生出了一片漣漪。眼見著她走了,他才想起身上的那塊玉,拿出來一看卻只有刻著『知』的半玦,而另一半在身上,是如何都四處尋不著。隨即回想起,怕是在掙脫的時候,遺漏了。

    火勢漸漸大了起來,卻也適中。他下意識的返回到樓閣中尋玉,可身子卻在出來的時候被濃煙嗆的厲害,脫力的爬離樓閣才昏倒在一旁,命懸一線!

    他第二日自然是沒有去成樓閣,也因著要療養身子,被送往京都外的山莊養怡。後來好在沒事,可玉碎成兩半,恰巧的適宜讓娘親以為是靈玉擋了災。讓人製成了一雙玦玉,一直隨在他身旁。

    所以六年後再見到她,她已經是亭亭玉立的一身尊華端重。再也沒了昔日的嬌氣,卻漸漸的喜歡詩詞歌賦,漸漸的不喜約束,也漸漸的——厭惡與他。

    她第一回生疏的將厭惡的話說出口,他想他是忘不了心中的滯痛,傷無大礙,卻硬生生的疼。他回府後,在府中竹菀中執弈坐了一夜。才覺得她那時,在樓閣中說的話,興許有幾分是對的,那個地方,最喜歡將別人歡喜的東**了去……

    歡悅最是勉強不來,她終是要嫁給她的,就算她再多不喜。所以之後,他只默然的看著她的喜怒,像是他欠下的債,卻又不想還清的絆。

    直到那次畫舫上,她的手搭在他的臉上,讓他覺得好多年前的事情都恍若昨日。她於他的不同,讓他一直以為沉寂下的心,騷動起來,

    所以他才有些自私的,未同她言說便將玦玉放在她袖中。不耽擱她的回宮,也是想試探她是否是因為回想起來昔日往事,而不同與他。

    如今誠然不是,年幼之事,她怕是忘了個乾淨。

    但現在面對與她的言詩和問話,他當真覺得,

    他容滿至骨的寂寥,抵不過她抬眸一剎。往事沉浮,經年淡去。她早已忘卻的,只留在他的心底,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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