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可以說幾十年裡她從來沒有瞪過如此大的眼睛,呆呆的看著老王爺半晌她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淑沅對著老王爺鄭重一禮,如果不是身子太重不方便她都會跪在地上行大禮:「王爺果然有膽當,王爺果然讓人敬佩。相信皇上看到王爺的奏折,也肯定會為王爺忠心與賢良所感動。」
「臣不知道,王爺您請削爵要削幾等?」她問著話抬起頭來,一臉的激動莫名,那神色說不出來的認真,也說不出的討厭——老王爺很想很想在那張臉上踹上一腳。
當然,王爺也只能想一想不能真提踹出去,因此他越發的惱怒。剛剛那句話他不過是個氣話,因為淑沅的咄咄逼人,他才會衝口而出看淑沅如何收場。
他是當今皇上的皇叔,不要說是淑沅和十一了,就算是皇上在也不能輕易說出讓他削爵的話來。
可是沐淑沅出乎他意料的不是跪下請罪,不是跪下請他把話收回去,反而一句話就敲死了他的話頭:高高的一頂帽子給他戴上,只是一頂虛無的帽子卻想換走他實打實的親王爵位!
就算眼前只有十一,王妃和沐淑沅三個人,老王爺也不能出爾反爾,此時再辯解他剛剛所說不能為準,只不過一句氣話:這話傳到皇上那裡,嘿。
十一就在這裡,皇上鐵定會知道的啊。他如果真得上書請削爵,那是他真有心認錯領罪,皇上還不一定會削了他爵;而他如果只是說一說根本沒有那個心思,在皇上的眼中便是:你兒子的性命重要,朕的女兒便應該平白被人行刺?!
皇上只要掂記上了你,哪怕眼下不削你的爵,日後定會找個機會要你的命。的確,皇家人的性命有時候很貴重,皇上護的極緊;但,當皇上想要除去一個皇家人的時候,那刀子可不是一般的快。
老王爺有時候惡意的猜想:皇上平白養著這麼多的皇家人,每一個人都是大把的銀錢供養著,如果殺上一個就能省出一大把的銀子來,換成是他的話他的刀子也會磨的極快。
卻沒有想到,有一天皇上手上的那把快刀,也有可能會架到自己的脖子上。只是想一想,他的後脖梗就涼嗖嗖的。
「王爺,此事要從長計議。」王妃知道王爺不好改口,所以她開口了:「那孽障實在是該死,他的罪過由他擔著;我們做父母的是應該請罪,兩件事情不能混為一談。」
十一睜大眼睛:「沒有混為一談啊。皇叔祖剛剛就是說養不教父之過,所以要向父皇請罪自請削爵;皇叔祖可不是為了保世子的性命才要削爵的,父皇如果誤會了,會很生氣的。」
王爵也是皇上給的,你用皇上給的東西拿來換要殺他女兒兇徒的性命,皇上如果不惱才怪呢。
王妃被十一的話噎到了:「十一,你、你……」她還有點弄不明白,為什麼兒子的麻煩沒有解釋清,反而她和老王爺又攤上了麻煩呢。
淑沅再次一禮:「王妃向來深明大義。十一,王妃的意思原本就是削爵是削爵,世子是世子,是你聽左了。」她再次敲一敲,讓王爺和王妃無法再改口。
像世子這樣的人,失了他的身份後便什麼也不是了;也只有失去了王爺的身份、失去了皇家的身份,他才會知道自己倒底幾斤幾兩重,不會再動不動就想要人的性命。
這個世上,誰也不比誰真正的高貴,因此誰的性命都是一樣的。
王妃的目光變了,盯著淑沅冷冷的道:「沐將軍,我知道世子對你們夫妻有些誤會,但究其根由是因為米氏。正所謂是冤有頭債有主,你如此用盡心機謀算我們王府,嘿!」
她沒有再往下說,身為王妃威脅的話怎麼會說出口,又何用說出口?
淑沅直起身來看了看身上的衣裙:「這身衣裙穿著回王爺和王妃的話,不太合適。」她招了招手叫過暖暖來:「取身孝衣過來。」
十一聽得眨了眨眼睛,伸手握住淑沅的手,她雖然沒有說話但是意思很明白:姐姐,有我在呢不會讓你出事兒的。
淑沅對她微微一笑:自知道金承業無事後,她的笑容便不再發苦,落在十一的眼中也就莫名多了一層安心。
「我穿熱孝一是死的公爹、二是為自己,因為臣知道臣不應該如此說,更不應該如此做;但臣不說不做那還有天理在,也有污王爺和王妃的清名。」淑沅看著王爺和王妃目光坦蕩。
「臣,請王爺和王妃為臣及外子做主。」她說到這裡扶著十一的手艱難的跪倒在地上:「世子使人來刺殺,外子中傷險些喪命,臣的公爹卻慘死當場,而臣實在不知世子為何對臣之一家下如此重手。」
「世子所說的米氏,從前為王府之人,後被王爺賞給我們夫妻——卻沒有想到王爺一番好意卻引來天大的禍事。臣,請王爺和王妃做主為臣、為臣一家申冤。」
她說連叩三個響頭,額頭立時青紫一片。
王妃還沒有自削爵的震驚中回過味來,便聽到淑沅「問罪」的話;對,就是問罪,不管淑沅說的有多麼好聽,她的意思就是在問罪:你們王府的人為什麼要對我們金家下此毒手!
「世子的事情,剛剛不是說過了?」王妃說著話看向十一,忽然想起十一根本沒有答應過他們什麼呢——都被沐淑沅給攪亂了。
淑沅抬頭理直氣壯:「剛剛所說是世子行刺公主殿下的事情,如今臣所請是臣一家人被世子所害的事情。請王爺和王妃給臣做主。」
說完她又是一個頭磕下去,實實在在的沒有半分逃懶。她的意思也就讓人十分清楚了:世子殺了金三老爺、差點毒殺了金承業的事情,她一定要討個公道。
王爺氣的一拳打在柱子上:「你不要認為我們王府好欺,再如此本王今天就成全了……」
「王府又如何,王爺又如何?!人再大也大不過一個理字去,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律法無情——王爺,請為臣做主。」淑沅半分懼色都沒有,**的頂了回去。
「王爺和王妃如果不給臣做主,臣便只能前去京中請皇上為臣做主。」看著王爺的臉,淑沅的話說的極慢生怕王爺漏聽了一個字:「臣的性命在王爺的眼中不值什麼,但是在臣的眼中臣的性命和任何人的性命一般無二。」
王爺和王妃從頭到尾就沒有想過金家會如何,所以王爺先到府中還給了淑沅一個下馬威:在他們看來,只要擺平了十一被刺殺的事情,其它都不算事兒。
淑沅卻不肯就此輕賤了自己,更不肯輕賤了金承業:世子又如何,敢來殺人就要知道事情敗露後需要償命的。
她就是要告訴王爺和王妃,我沐淑沅的命也是命,金承業的命也是命,和你們世子的性命一般無二。
王妃看淑沅半晌,然後輕輕一彈長長的指甲:「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們還是把一切擺到桌面上來說的好。」
「第一件事,雲氏已經死了,但她卻是他國的公主,又是細作,她之所圖好說,說大可大說小也可以小;但是你們金家卻無法自白,因為無人可以證實你們和雲氏沒有串通。」
王妃說完後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件事,你公爹的死。此事,我想我們不必多說什麼,如果他活著我想你們北府才真正是多事之秋,永無寧日呢。」
「第三件事,你們北府今天又回來一個人,是不是?」她說到這裡才收回目光把伸出來的三指屈回一指去:「第三件事,能不能抵你公爹的性命?真真正正的一命換一命呢,我想你們老太太都說不出什麼來,左右都是兒子嘛。」
「而且死的那個還是混帳兒子。」她說完又屈下一指:「第一件事情,如果我們夫妻不為你們遮掩一二,那你們金家上下都難逃罪名,一族死絕不太可能,但是直系無一人能活也不會有半點虛假。
「用一族人的自在富貴,能不能相抵你夫金承業的性命?還有,金承業的毒還是我們解的。」
王妃把最後一根手指屈下:「第二件事情好像不應該說出來,但是你應該很清楚,此事對金家人和對你是不同的。因此,此事可以抵得過你的傷心。」
「認真算起來還是我們吃了虧,沐將軍如今沒有話可說了吧?」她看了一眼走過來的暖暖:「對了,還有她們的性命呢,你可是賺了。」
淑沅淡淡的道:「王妃可以不必吃虧,也不用吃虧。帳,不是這樣算的。臣,看來只能上京去告御狀了。」
「為什麼?!」王妃大為不解且驚怒交加,她認為自己把話說得如此清楚,淑沅就不應該再糾纏於世子刺殺的事情。
淑沅看看她再看看王爺,然後目光又轉回王妃的臉上:「因為,在王爺和王妃的眼中,世子的性命比金家和沐家所有人加一起再多出十成十來還要貴重的多——帳,要這麼算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