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福慧距淑沅很近,也就是幾步遠,雖然滿屋子的人,但是想要阻攔她卻不太可能:等攔到她的時候,她肯定已經把淑沅的臉抓花了。
她恨死了那張臉,尤其是那張臉上帶著笑的時候,她更是恨的牙根都癢。
她的手剛伸出去,腿抬起來一條邁出,另外一條腿跟上卻還沒有來得及落地,便感覺一陣天旋地轉,接著她在聽到一聲沉悶響聲的同時,也感覺到了身體傳來的疼痛。
呂福慧看著近在眼前的台階,看著台階上、迴廊下那扇屋門:她應該是在屋裡的,怎麼會一下子就到了屋外,而且摔的她好痛,五臟六腑都像是在往嘴巴裡擠,都要想掙出來的似的。
她一邊撫著肚子一邊掙扎起身,可是接連幾次用力她都無法站起來。院子裡的有不少的丫頭婆子,卻只是遠遠的看著她——能有多遠就避得有多遠,生怕沾上她再沾一身的晦氣。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辱罵朝廷命官,還敢動手襲擊朝廷命官,你長了幾個腦袋?!」暖暖踏出屋子,指著呂福慧喝斥起來。
呂福慧再次聽到朝廷命官幾個字,勉強掙扎起身的她笑了笑,只是笑的比哭還難看:「朝廷命官?你想說是朝廷命婦吧,一個小丫頭什麼也不懂了……」
暖暖撇了撇嘴:「就是朝廷命官,沐將軍是由公主舉薦、皇上親封的懷遠將軍,當朝三品大員,你居然還襲擊沐將軍——你,這是行刺,知道嗎?」
「就憑你行刺當朝命官,我就可以當場格殺了你,說起來不大不小也是份功勞。」她說著話壓了壓腰畔的短劍,很有幾分想拔劍殺人的意思。
她是自幼學武,身手還過得去,與人動手的機會並不多:跟在公主身邊,要動手也輪不到她這個宮女,侍衛大哥們可不是吃白飯的。
說到殺人那就更不可能了,就連雞她都沒有殺過一隻。說出格殺的話來只是嚇嚇呂福慧——如果換作是侍衛們動手,現在的呂福慧當真是死屍一具。
就像暖暖說得,襲擊朝廷官員你就是活膩了,殺了你也是白殺;侍衛們殺人雖然不是家常便飯,但那真得是小菜一碟。
呂福慧盯著暖暖的眼睛:「你說什麼,懷遠將軍?沐淑沅是懷遠將軍?」她只聽到了這一句,她不願意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能接受淑沅去了一趟京城,回來後居然成了朝廷正兒八經的官員。
「沐淑沅可是個婦人。」她忍不住尖叫起來。至於暖暖說會格殺她的話,她是壓根就沒有聽進去,心思全被懷遠將軍四個字所佔。
她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淑沅平安喜樂了——可是現在淑沅何止是平安喜樂,居然還成了將軍。
這對呂福慧的打擊最大,因為她窮其一生也不可能超過淑沅去,窮其一生也不可能比淑沅更為高貴:她是真得不能接受這一點,因為她一直看不起淑沅是商賈之女。
在三品的懷遠將軍面前,她如果再提什麼身份,那簡直就是個笑話。
暖暖撇了撇嘴:「婦人怎麼了,婦人照樣可以建功立業,自古到今就有很多女英雄,每一個都威鎮邊關,每一個都讓敵軍聞風喪膽。」
「真是沒有見識。」她不想再和呂福慧多說了:「你,再敢對沐將軍動手,我就不是只把你丟出來了。」
話說完她轉身就進屋了——她要說的話說完了,呂福慧如果還想動手,她只會很高興。
要知道她動手的機會真得不多,能有呂福慧讓她一施所學她真是高興都來不及:剛剛那一下子不夠過癮,如果呂福慧氣的發瘋拿把刀劍,哪怕是棍棒之類的再衝進來,那她就可以好好的發揮一下。
呂福慧卻沒有去找什麼刀劍,就憑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從屋裡飛出來的:如果不是暖暖告訴她,她都不知道是誰下得手;她還敢再動手?她又不是傻了。
淑沅緩緩的走了出來,在廊下看著呂福慧:「那個,我說過飯前飯後的話,你還記得嗎?你看,我們府上就快要用晚飯了。」
她對呂福慧說過,一天要打她六次,每天三頓飯的時候飯前一次飯後一次。
呂福慧抬起頭來狠狠的盯著淑沅:「你是不想要金家的名聲了?」
「你這人就是蠢啊。我說要打你六次,那自然是你有錯才會動手,而你犯的錯一天打上六次只怕都到不了黑呢。你剛剛襲擊本將軍,看在你是今天新人的份兒,就不把你送官了,但是活罪難饒。」
「來人,重責十棍,軍棍。」她挑起眉頭看向暖暖:「你知道軍棍的,是不是?」
暖暖點頭:「當然。只是我們手頭上沒有那種棍子,也沒有那行刑的人。」軍中行刑的軍棍,不要說是一介婦人,十棍子下來鐵打的漢子也要在床上躺上半個月。
淑沅淡定的很:「知道就好。沒有就找個差不多的,沒有行刑的人你們懂就你們上吧。」不如真正的軍棍,但是也要讓呂福慧在床上躺上十天半個月的。
呂福慧臉色蒼白如紙:「你,你不能如此,你不能如此。」
淑沅看向她:「我是將軍,是軍伍之人,你襲擊於我自然要軍法從事;十棍子已經從輕了,怎麼說現如今你也冠了金姓不是?」
「不要著急,這只是飯前的開胃,等會兒用過飯,咱們再來家法從事。」她對著呂福慧笑的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呂家老爺再也忍不住,他也不理會淑沅,主要是被暖暖那句懷遠將軍給嚇住了,怕自己在淑沅的手上吃虧,因此他對著老太太海氏開口了:
「老太太,福慧剛剛一時氣憤才會動手,是,她的確有錯,先不說她一個弱女子能不能傷人,有錯就罰我也沒有話說。但是哪裡有現在罰完還要飯後再罰的道理。」
魏氏看了一眼呂家老爺,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道:「蠢材。」
老太太和三位夫人卻互相看了看,她們也是現在才真確定了淑沅的確是做了朝廷的官兒:此事重大,她們要問也要回頭找個時間好好的問上一問。
現在可沒有時間,還有眼下她們和淑沅之間也有點誤會,她們就算是想問也只能問金承業。
只是不知道此事對金家而言是好事還是壞事了,唉,淑沅是三品的官兒,可是金承業還是白身。
就算今年的大試金承業能高中,他依然是遠遠不如自己的妻室:女尊而男卑,這日子可真就沒法過了。
不過誰也沒有忘了有公主在屋裡,沒有哪個敢把女尊男卑的話說出來口:這天下間最女尊男卑的莫於過公主與駙馬,她們如果說出口被公主誤會,那可真就是自找麻煩。
孫氏開口道:「罰她的人不是我們,你問錯了人。」她對淑沅又多出一絲的不滿來,做為母親她的擔憂更甚。
汪氏卻站起來道:「福慧的確是不對,但是有錯罰過一次就成,哪裡有一錯兩罰的道理?我去和淑沅……」
她依然想維護呂福慧,聽得老太太和孫氏、趙氏都長長的歎了口氣。
魏氏皺起眉頭低聲對海氏道:「你們,就由著她?再這樣下去,非得鬧出亂子不可。」
海氏歎氣:「她只是想人想的癡了幾分,她的為人你是知道的,在此事上我真得不忍……」
淑沅已經聽到了汪氏的話,轉過身打斷了汪氏的話:「嬸娘,飯前罰她是因為她襲擊朝廷官員,此事不罰只怕官府那裡也交待不過去吧?」
在場的還有官府的人,雖然他一直不開口立在角落裡;他是呂家父女請來的人,只是沒有派上用場,此時很有些尷尬。
只是公主在,他也不敢冒然說要走。
「至於飯後嘛,那是要行家法。她是我房裡的姨娘,敢當眾對主母如此不敬,以至於還想要傷害,說不定是想謀害主母的性命,難道不應該請家法嗎?」
淑沅說到這裡看著汪氏的眼睛:「我罰的可有哪一點不對,請嬸娘示下。」
汪氏歎口氣:「我知道你是占理的,可是她身子骨本就不好,挨了十棍子怕是再挺不住……」
「進了我金家門為姨娘,當然是身契要交給主母的,那不就表示生死全由主母來決定嗎?我不是無緣無故發作於她,不明白嬸娘一再的阻攔是什麼意思?」淑沅還是沒有讓汪氏把話說完。
她把話說完看向呂家老爺:「我說過飯前飯後要教一教呂氏,便說到做到;現在,你知道我不是在嚇她,也不是在說笑了吧?」
當時呂老爺勸慰女兒時說淑沅只是嚇人不會真得那麼做,而淑沅也沒有反駁。
現在她反問一句也強過當時反駁上千句,因為她在呂福慧進了金家門、成了金家姨娘的這一刻說到做到了:飯前打一頓,飯後還要打一頓。
「我早就同呂氏說過,我從來不和你們這等人說笑,因此我的話要聽仔細,要記在心裡,因為我說到就會做到。」
「現在,我想你已經清楚了,以後也要仔細的聽我說,把我的話記在心裡——你是我房裡姨娘的父親,平日裡行事要守規矩,這些當然是由我來教你。」
淑沅說的理直氣壯,就像是在教訓自家的奴僕般:我要教訓你呂家老爺,你要乖乖的給我聽著還要記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