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外的人是盡皆失色,馬車裡面的人卻是面色各異。
十一是一臉的興奮,握著拳叫道:「撞過去,撞上去,踏過去!」她是恨不得馬兒能把花轎踏個稀巴爛。
不為別的,只因為這事兒太有趣兒了。對於公主殿下來說,這樣的事情這一輩子怕只有這麼一次吧?
淑沅的臉色很平靜,還能把芳菲姐弟抱在懷中安撫他們不要怕,就好像讓雲霧帶著馬車衝過去的人不是她一樣。
沐夫人把芳菲接過去摟在懷裡:「你不是說要問個清楚,不著急那個啥嘛。」言猶在耳啊,分明就是怕她這個做母親火氣太大二話不說衝上去。
如今她可是好端端的坐在馬車裡,反而是那個勸她要有話說清楚的人忍不住了。
淑沅看也沒有看母親:「我可是您親生的女兒。」做母親的是什麼脾氣性格,那女兒就算沒有十成十也要有個五六分。
她在大門外的時候的確是勸了母親兩句,也想著她佔了十二分的道理,但是事到臨頭的時候,她才發現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淑沅真得無法接受,也不能忍受。她問了自己幾遍,有什麼能讓她委屈自己,忍受這一切去見金家的長輩們理論?
沒有,她沒有找到什麼能讓自己難受個半死,還要忍、忍、忍的理由。所以,她便發作了出來。
至少,她現在感覺心口不是那麼難受了。
馬兒長嘶起來,因為它們當然看到了那大紅的花轎,可是鞭子還在身子上空響起,它們當然知道如果停下來的話就會被打。
所以它們大叫它們蓄力,它們要把那大花的物什踏在它們的腳下: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止奔跑中的馬兒。
就在眾人眼看著馬車就要衝過來,就要衝到花轎上,就要有人血濺當場而忍不住閉上眼睛的時候:
花轎中一聲驚叫響起,然後有個人滾了出來,四肢並用連滾帶爬的躲到了一側:那身大紅的喜服讓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今天的新娘子。
雲霧在看到花轎裡滾出了人來後,鞭兒輕輕一甩,馬兒終於緩緩收力。
馬車沒有踏上花轎,但是馬兒還是把花轎硬是擠出了金家的大門。如今轎子全在金府的大門之外。
新娘子的紅蓋頭當然掉了下來,而她的頭髮也亂了,頭飾更不必說;身上的喜服滿是灰塵,就連她的臉上都有土。
再沒有比她更為狼狽的新娘子。
呂福慧抬頭恨恨的看向馬車,她知道這馬車肯定是沐淑沅支使的,很清楚沐淑沅就是要她難堪。
但是她不敢堵,因為那是她的性命,萬一沐淑沅真得讓馬車撞上花轎呢?
淑沅鑽出車廂看著呂福慧:「好久不見了,呂姑娘。」她說完輕輕的撫了撫鬢髮:「你是不是不記得了一句最重要的話。」
她說著話目光在呂福慧的手腳上轉了轉——曾經,淑沅在大門這裡救下呂福慧,對她說過如果她再進金家的時候,左腳進就打斷她左腳、右腳進就打斷她右腳。
呂福慧咬咬牙低下頭:「姐姐的話妹妹不敢忘。但今天的喜事是姐姐親口答應的,又是長輩們做得主,妹妹、妹妹不知哪裡得罪了姐姐……」
淑沅打斷了她的話,不用她再耍任何心計直接道:「你要嫁進金家,要成為我夫婿的第三任妻子,便是得罪了我。」
「不要說我親口答應的話,你哪只耳朵聽到了我說同意了?我今天再告訴你一次,我絕不會答應的,不僅僅是你,任何一個人再嫁到金家成為我夫婿的第三位妻子都不可以。」
「我,絕不會答應。我也從來沒有答應過。」她說完也不管門裡門外人想些什麼,回身鑽進馬車坐好:「我想起來了,東西並沒有落在這裡。」
金承業已經衝到馬車邊上,根本沒有注意到呂福慧,只是看向車廂裡:「淑沅,你沒有事兒吧?」
十一探出頭來:「當然沒有事兒,我們好的很。」
呂福慧看到了金承業的時候眼中明亮起來,可是金承業卻沒有掃她一眼,和淑沅說過兩句話確定淑沅沒有事兒後,就伴在馬車邊上和淑沅一起離開了。
「你倒底想要做什麼,今天我已經嫁入金家,此事也是家中長輩們的意思,你如此做可有把長輩們放在眼中?」
她不甘心的喊了起來。不止是為了讓人們看到淑沅的可惡與不孝、妒,還有就是她想讓金承業看她一眼。
淑沅沒有理會呂福慧的話,而金承業也沒有回過頭看她一眼:在大門前要做的事情淑沅已經做完了,至於人們怎麼看那是人家的事情。
難道要因為大家的看法,淑沅就要忍下這口氣,就要認下此事嗎?淑沅不會。
不管眾人會如何看她、說她,她只會按照自己的本心去做事,不會為了讓眾人說她一個好字,她就委屈自己、讓自己難受一輩子。
十一湊到淑沅面前:「我們長驅直入是好事兒,但是過了二門那路就多有不便,我倒是有個法子,姐姐要不要聽一聽?」
淑沅笑著安撫她:「你一會兒就去玩兒,這裡面的事情你不清楚……」她可不想讓公主殿下摻和進來。
十一撇撇嘴:「我是真得有好法子,而且也免得姐夫他總提心吊膽不是?」她說完話對著金承業吐吐舌頭。
金承業哪裡敢指望十一會有什麼好法子,只要她不添亂就可以酬謝天地了;而十一的話也真得讓他知道,公主殿下果然是想不出什麼好點子來。
淑沅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後把暖暖叫了過來:「你騎馬帶上我。」她看得出來金承業不太同意,想想金承業還在面對金家的人長輩們,她決定還是自己一個去做。
今天大鬧並不是目的,事情總要有個解決的法子,而他們夫妻不能都和金家長輩們對立起來。
暖暖聞言馬上牽馬過來,把淑沅接到馬上後,她揚起下巴給了雲霧一個眼神,很有點別苗頭的意味兒。
剛剛那可是雲霧帶著馬車衝出來的威風,接下來她暖暖如果不能弄出更大的威風來,豈不是連個小丫頭也不如?
金承業要攔淑沅,可是有十一在他哪裡能攔得下:「真是胡鬧,萬一……」
「沒有萬一。暖暖的騎術不能說是天下第一,但是天下第二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十一對暖暖很有信心。
沐夫人也跨上馬兒:「承業,今天不要說我這個做岳母的不給你臉面。」她說完打馬去追女兒了。
金家如此待她的女兒,就算錯不在金承業,那金承業也只能承受來自於岳父母的火氣:誰讓他是金家的人,是淑沅的夫婿呢。
淑沅看到了前面的喜堂,對暖暖輕輕的道:「她不是問我想做什麼嗎?我們就讓她看看我想要做什麼,讓金家的人都知道我想要做什麼。」
「給我沖,小心些不要傷到人。」她看著那喜堂裡的大紅色真得很不高興。她不高興,為什麼還要讓那些人高興呢?
大家乾脆都不高興,如此都一樣了才好坐下來談一談。
暖暖是跟著十一的人,向來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又恨不得事情鬧得更大才好玩兒,當下哪裡會勸淑沅反而應道:「將軍,您就看我的吧。」
一提韁繩馬兒奔的更快,她縱馬就躍進了喜堂,真得沒有傷一個人。進了喜堂後,她看到那明晃晃的兩根大紅色喜燭:「好礙眼的東西。」
話音一落,馬兒的鐵蹄落下,桌子塌了。
淑沅一指屋裡的其它東西:「縱馬過去。」既然做了那就做個徹底,把喜堂整個給破壞掉。
在暖暖的長劍之下,那大紅色的綾羅都碎了一地,桌椅等物都成了碎片:一匹馬兒兩個女子在喜堂上縱橫,沒有人能攔得住。
等到暖暖帶著淑沅自喜堂縱馬躍出的時候,呂福慧也被人抬到了喜堂前。
「你不是問我要做什麼嗎?」淑沅回頭看一眼喜堂笑了:「我就是想做這個。」
呂福慧氣的衝出花轎來一把扯掉紅蓋頭——這已經是她第二次了,做為新娘子來說實在是很不吉利。
「你——!」她指著淑沅剛想要罵人,暖暖提馬就向她的頭上踩了過來,嚇得她連退好幾步坐倒在地上。
暖暖在馬上看著她:「要知禮,懂嗎?」
淑沅看向門外:「終於,來了。」她自府門鬧起,直到現在才見到了金家北府的老太太及三位夫人。
她並沒有下馬而是端坐在馬上,就那麼看著幾位長輩緩緩的走了過來:她當然知道尊敬長輩,但是今天的事情讓她真得無法再對幾位長輩心存敬意。
現在無非就是你做了初一我做十五罷了,大家撕破了臉皮後也就不必再弄什麼虛情假義的玩意兒。
馬踏喜堂,就是她告訴金家人她的心思:我不會答應,絕不會答應。
老太太的身子都在哆嗦:「淑沅,你向來是個懂事的,今天你、你這是要氣死我嗎?!」
她身後的三位夫人也是同樣的怒容:「淑沅,你這是在做什麼,我們要問問親家母是如何教導你的。我們金家,也不是沒有規矩的,你、你……」
幾位長輩都氣得不輕,面對淑沅沒有半點的愧疚有的只是憤怒,打心底泛出來的憤怒。
今天城中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明明是大喜事卻被淑沅弄成這副樣子,金家勢必會成全城的笑話。
金家自從立族以來還沒有如此丟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