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沅收回目光,發現身邊的芳菲姐弟有點緊張,便把兩個孩子抱過來:「怎麼了?」
「我們不想回家。」芳菲輕輕的答了一句,看了一眼馬車外的金承業:「母親你也不高興,我們更不想回家。」
孩子的心思總是敏銳的,可能因為小很多事情無法理解,但是他們卻知道大人的心情如何。
「我沒有不高興,只是有點累了。」淑沅也不知道如何對孩子解釋,便推說累了:「你們不用擔心,永遠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們了。」
芳菲沉默了一會兒:「可是父親又要娶新娘子了……」
十一把芳菲一把拉過去:「他敢娶。到時候他敢娶咱們就敢打人,到時候跟著我,我說打就打,誰敢攔著就打斷他們的腿。」
淑沅沒有想到呂福慧的事情居然也讓孩子們知道了,只是一時間還真得不好解釋,想了想對芳菲姐弟道:「父親是疼愛你們的。」
幾句話的功夫,馬車已經轉過街角,而雲霧忽然猛的扯了一把淑沅,她人也因為站起來差一點摔倒在馬車上:她太過震驚了。
金府大門外張燈結綵,大紅的喜字在街頭貼到了街尾,門前更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只看那大紅的喜字也知道金家再辦喜事兒。
金承業的臉色也變了,但是他轉念一想和家中通信滿打滿算也不足一個月,就算家中再著急,他人不在府中也無法辦喜事的。
也就是說今天金府是辦喜事,但是和他以及淑沅是無關,肯定不可能是呂福慧要嫁進門。只是,他想來想去也沒有想到會是哪一位兄弟成親。
淑沅看到那火紅的一片喜色,反而把微微握起的拳頭放開了,看著母親淡淡的道:「我們倒不必太過著緊,凡事要看清楚聽仔細了再做打算。」
她佔十二分道理的事情,不能因為一時的衝動或是魯莽而失去先機:如果今天金家的喜事和呂福慧有關,那就是金家理虧。
要個說法還是問個公道,她都不用急。
芳菲的小手緊緊的抓住了淑沅的衣袖:「母親,你、你如果要走,就帶上、帶上我們好不好?」
她對金承業的感情遠不如對淑沅的深,因為她和弟弟很清楚是誰救了他們。幾天來她雖然沒有怎麼說話,但是一直擔心的就是淑沅會離開,會丟下他們離開。
淑沅聽得心微微一縮,低下頭看到芳菲一雙微紅的眼睛,連忙抱住他們:「母親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們的,我答應過你們的。」
沐夫人的心思全在金府的喜事上,對兩個孩子的話並沒有上心:「淑沅,你自己要有個主意。只要你拿定了主意,就算是天塌下來也有你老娘我給你頂著。」
淑沅胡亂的點了點頭,如今她的心頭正亂因此並沒有直接答母親的話:說實話,就算親眼看到了那大紅的喜字,她依然無法相信金家真能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金承業在馬車外道:「一切自有我。」
馬車到了金府大門前停下來,門房的人到此時才發現是金承業和淑沅到了,大家的臉上是驚喜:「爺回來了,爺回來了。」
有人回府裡去報信,剩下的人便跪倒在地上叩頭:「恭喜爺賀喜爺,爺今天大喜。」
金承業的心隨著幾個僕從的話沉了下去,如今他無法再騙自己說今天的事情和自己無關了。
「你們起來說話。」他見門前的賓客都看了過來,有些相熟的準備移步過來,他的頭就感覺有點痛——他要如何應對?
對這些賓客們說今天的喜事根本就沒有,是金府同大家開得玩笑?那金家的臉面要往哪裡放,馬上就會成為全城的笑話。
但是他如果稀里糊塗的應酬,那就等於是認可了今天的喜事,不要說如何對淑沅交待,他自己也無法接受呂福慧。
「我有些不舒服,先進府見過長輩們再說。」他說著話對著賓客們拱了拱手:「剛剛在京城趕回來,一路的風塵不好和大家見禮,失禮失禮。一會兒更衣過後再向大家陪罪。」
他沒有提今天的喜事,也沒有接任何人的祝福。
淑沅看著金府打開的中門,輕輕的道:「直接趕馬車進去,自中門進去。」本來平常的時候進出金府只是開偏門的,但是今天中門打開了,她為什麼還要走偏門呢?
車伕有點猶豫,一看就知道今兒府中有大喜事,那大門的中門自然不是給自家人進出用的。
雲霧壓了一肚子的火氣,見到暖暖等人在外面只是呆立著,她氣的小聲罵了一句什麼,揭開簾子就鑽出了馬車。
她一把奪過車伕的馬鞭來:「不趕車就下去。」她說完立在車廂外面,看了一眼外面的賓客們,揚起手中的馬鞭在馬兒的上空甩了一下子。
清脆的響聲吸引了眾人,而雲霧這個俏生生的丫頭也讓眾人稱奇:大宅院裡的女主子不容易見到,女主子們身邊的丫頭同樣難得一見。
馬兒都是馴化好的,聽到鞭聲一響它們足下發力對著中門就衝了過去。
雲霧的小臉緊緊的繃著,對門裡門外的人彷彿看不到一樣,手中的鞭兒又是一響,催促馬兒快點再快點。
金承業沒有想到雲霧會出來趕馬車,在聽到淑沅的話後他剛眨了一下眼睛,車伕便被雲霧趕下了馬車來。
馬車衝向大門,門裡門外的人當然嚇得不輕,人人都躲向一旁。
十一大喝了一聲彩:「好!」
沐夫人也對淑沅道:「這丫頭是好樣兒的,只是年紀大了些。」她們沐家不是那種不積德的人家,丫頭們沒有留人不放的規矩。
雲霧的年紀不小了,再怎麼說也要嫁人的,到時候便很有可能不會陪在淑沅的身邊。
淑沅歎口氣:「母親還有這等心思。」
馬車在淑沅的歎息聲中衝過了大門,直接奔進府中,直奔二門。一路上雲霧都沒有讓馬兒慢行,在金府之內由著馬車急馳,帶起了一陣塵土來。
雲霧立在馬車前面,一手扶著車廂一手掌著馬鞭,眼中只有不遠處的二門:人?金家都不把她家姑娘當成人了,她的眼中還能有金家的誰?
馬車在二門的時候停下來,雲霧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二門之內的媳婦子和婆子們:「姑娘,我們……」
淑沅讓銀針把馬車的簾子挑了起來,她看著門裡神色各異的人們淡淡的道:「我,累了。」
雲霧看向跟上來的暖暖等人:「把那個門檻抬一邊去。」
暖暖瞪了雲霧一眼,她當然是不服氣雲霧的,再說她們是什麼出身來歷,豈是雲霧一個小小丫頭就能指使的?
可是今天的事情她們也知道不小,因此瞪歸瞪也不敢此時和雲霧叫板,只能上前把門檻抬起丟到一旁。
金家的人都立在原地沒有人動,她們看看馬車上的淑沅,再看看暖暖這些丫頭們,誰也沒有開口。
「來人,把這些不懂規矩的僕婦都拉下打十板子,然後把她們送到人牙子那裡去。」金承業已經打馬趕了上來,看到二門上如同木頭人立著的僕婦們,那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不管如何淑沅也是金家的少奶奶,她回府了這些人不上前請安也就罷了,在淑沅要搬開門檻的時候,她們居然在旁閒閒的看著:她們眼中淑沅還是主子嗎?
僕婦們聞言嚇得跪倒一地,有個人膽子大些:「奴婢們是等在這裡迎新……」她的意思是不知道淑沅回來,更沒有想到淑沅要直驅馬車進二門。
就在此時大門那裡鞭炮齊鳴、鼓樂大作,僕婦們居然有大半起身:「新人到了,快去報……」
今天什麼事情都不如新人重要啊,萬不能誤了拜堂的時辰。
金承業看了一眼氣喘吁吁的管家:「你如果不把她們丟出府去,你就自己收拾收拾走人吧。」
他氣得臉色鐵青。
淑沅探出頭來看他:「我忘了點東西在大門外,想要回去取。」
金承業聞言看了一眼大門那邊,馬上明白淑沅要做什麼:「你下來……」馬車可以過去,但是淑沅有身孕他擔心會有什麼意外。
淑沅淡淡的道:「去去就回,不要緊的,你不用擔心。」她的話音一落,雲霧便撥轉了馬頭,手中的鞭子甩的更響。
雲霧咬牙切齒:「給我——,衝!」對著大門,對著那正要往大門裡抬的大紅花轎,馬車帶著轟隆隆的聲響就衝了過去。
大門前依然是喜氣洋洋,剛剛因為淑沅等人回來沖淡了的喜氣如今在鞭炮與鼓樂聲中反而更盛。
可是誰也沒有料到淑沅的馬車去而復返,居然直接對著花轎就衝了過來;人們當然是惜命的,不管是轎夫還是喜婆統統丟下花轎丟到了一旁。
花轎被丟在地上,正好一半在門裡另外一半在門外。
馬車並沒有因為要到大門而慢下來,看著勢頭是要把花轎撞翻在地,還要縱馬踏過去!
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眾人看得臉色蒼白,人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今天金家的喜事要變喪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