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氏認為王妃是為了米姨娘而來,那八成是嫌她奪了王爺的寵愛,所以想借她和淑沅的手除掉米姨娘。
說實在的,她並不介意被王妃當刀子使,因為那個米姨娘始終是個禍害,除掉了也能讓她和淑沅安心不是。
同時還能向王妃示好,有了王妃她以後在貴婦圈子裡那身價是不抬也要高三等的。
免得再有人在背後總是詬病她的兼祧之妻的身份。
王妃一哂取了茶吃,放下茶盞才道:「用不著你們的。在王府裡還是在王府之外,我真得不想留著米姨娘,她便不會再出現。」
「這種事情,我還真得不必假他人之手。她說完後看向淑沅,想聽聽淑沅如何說。
淑沅迎著王妃的目光看了半晌才垂下頭來,又過了一會兒她才輕輕的道:「王妃是來幫我們的。」
王妃笑了笑擺手讓屋裡的人出去,指了指滿舊子的飯菜道:「我們邊吃邊說吧。你叫淑沅是吧,人倒是聰明的。」
「如果是為了米姨娘的話,我用得著如此費事嗎?就像我如果想對你們做點什麼,還用得著在這裡設宴嗎?」
她看著淑沅道:「不過我是真得來幫你的,但並不是為了米姨娘。和你想的有些不一樣,我只是想幫你。」
淑沅看著王妃挾到自己碗中的菜,手中的筷子好像重的她都要拿不住了:「謝王妃,臣妾等銘感五內。但是這等小事,臣妾實在不敢麻煩王妃。」
王妃意味深長的看著淑沅:「我說要幫你,可以有很多原因,但有一點是不會變的,那就是被幫的人會心懷感激。」
「我不會去做那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我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紀,早已經不知道如何強求於人。」
「幫人當然要幫的大家都高興,如果你們不需要我的幫助那更好。我喜歡你,淑沅。」
她挾了一點青菜吃:「味道還可以,至少是可以吃的,來,嘗嘗吧。」城中最有名的酒樓,在王妃的嘴裡也只是可以吃。
淑沅聞言先看了看王妃,見她的神色間沒有什麼變化心反而心真得沉了下去:如果王妃想要動什麼手腳的話,那就是米姨娘當真是今非昔比。
婁氏看了一眼淑沅,想要再說什麼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巴:能得王妃青睞是好事兒,但是欠了王妃的人情就是另外一回事兒。
王妃根本不在意米姨娘,那不是作偽,是真得不把她當成一回事兒;但是卻為了淑沅和她出手的話——王妃想讓她們拿什麼來還?
事情看上去好像很簡單,在王妃那裡拿捏米姨娘就像是捏住了一隻螞蟻,可是對金府來說那就是救了金氏一族人的性命!
還有沐氏一族的。
這樣的恩情呢,說小她就小,王妃可以簡單的道一句舉手之勞;但是說大那就大如天,王妃真要讓淑沅或是讓金家赴湯蹈火的話便不能拒絕了。
王妃都做不了的事情,或是王妃、王府不方便出手的事情,對金家、對淑沅來說那就是天大的事情,很有可能要以性命去還王妃的這份情。
大人物的人情,不是那麼好欠的;因為你有的人家都有且比你的還要好,所以當大人物想要你還人情的時候,除了那條性命外你還有什麼能拿得出手?
所以淑沅拒絕了王妃的幫忙,而婁氏也不敢開口。
王妃繼續說起了家常來,東家長西家短的一些閒談裡,一頓飯終於吃完了:這樣的宴請,婁氏和淑沅哪裡有什麼饑飽一說,只看王妃那裡是不是飽了。
王妃一放筷子,淑沅和婁氏就算餓的前胸貼後背,也只能放下手中的筷子,老老實實的站起來伺候著。
「這是我的信物,以後有事沒事到王府裡常走動,我就喜歡聰明的孩子們。()老了,平常就怕沒有人來陪我說說話兒。」王妃把兩枚玉珮遞了過去。
淑沅那枚玉要小一些,圓環的形狀上盤繞著一條蛟龍:非皇家哪裡會有這樣的東西?
婁氏那一枚是塊方形的,上面是一條金鯉躍出水面,眼看就要翻過那高高的龍門。
王妃沒有再多說,也不用淑沅和婁氏相送,帶著人呼啦啦走了一個乾淨。
直到王妃的車馬都走了,婁氏和淑沅才腿一軟坐倒在椅子上,兩人對視一眼只剩下苦笑了。
她們雖然是金家的少奶奶,但是上面長輩們都在,面對達官貴人的時候還用不著她們去招呼。
頂多也就是打個下手什麼的,今天是她們第一次獨自面對達官貴人,還是一位王妃。
在這座城裡王府那就是天了,當真是王府裡有個什麼響動,整座城都要動一動的。
「也說過不怕死的狂話兒,今後萬萬不敢誇口了。」婁氏笑著捶了捶腿:「今天我的膽子差點被嚇破了。」
淑沅點頭:「是啊。沒有見到王妃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王府如何,真正面對的時候才知道什麼叫做生殺予奪。」
兩人還沒有下樓,金府的人就衝了上來,當前一人就是金承業。
挑起簾子一看,發現在淑沅和婁氏都沒有事兒他大大的鬆了口氣:「我求了幾次王妃就是不理,也不相召我上樓,我只能在外面乾著急。」
「倒底怎麼回事兒?」他問完又擺手:「回去說吧,老太太都等著呢,一併說了也免得你們還要說兩遍。」
他看了一眼淑沅給她一個眼神,先伸手握了握婁氏的手,又把婁氏交給身邊的丫頭:「看到你無事,我心頭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在衝進屋的那一刻,看到淑沅和婁氏手牽手坐在窗邊,他便知道兩人的關係有了變化:是他所希望的變化。
婁氏看看他嗔了他一眼:「今兒幸虧有嫂子在。」她推開金承業,回手拉過淑沅來:「我們回去吧。」
她很高興金承業剛剛拉起她的手來,但是當著淑沅的面兒讓她有點不好意思:今天不同平常,她可不想讓淑沅眼紅。
可是讓她把金承業推到淑沅身邊去,她又很不情願,所以她推開金承業自己拉起淑沅的手來。
淑沅笑了笑什麼也沒有說,任由婁氏拉著她下樓了。
金承業摸了摸鼻子,只能默不作聲的跟上去:他忽然感覺可能自己想左了——婁氏和淑沅如果真得要好了,怕是今天這樣的情景會更多。
一進二門便有人拉了車過來,急急的扶了淑沅和婁氏上車,飛快的拉起小車來直奔老太太那裡。
老太太屋裡不只是趙氏三個兒媳婦都來了,南北府的主子們也一個不少的全到了。
男人們都在東邊花廳裡說話,而兩個老太太帶著兒媳、孫媳都在西廳裡等著,人人都是一臉的焦急。
他們怎麼也想不通,王府的人忽然把淑沅和婁氏弄到迎仙樓去做什麼:尤其是金承業根本上不了樓後,他們更是著急了。
看到淑沅和婁氏回來,金家的男人們也顧不得那麼多:反正都是一家人,平常也不是見不到的,都到西廳這邊來。
淑沅和婁氏又被震到了,看到南北二府的人如此齊全,兩個人除了苦笑也只能苦笑了。
但是讓淑沅更加明白了血濃於水,更清楚的體會到什麼是砸斷了骨頭還連著筋的親情。
不管兩府之間有多少矛盾,也不管兩府之間互相有多麼謀算,在面對危險的時候那些都可以放下。
所以,金家才能屹立到今日,歷經兩朝依然常盛而不衰。
淑沅和婁氏不知道家裡是這個樣子,就連金承業也沒有料到人如此齊,因此淑沅完全不知道什麼事情應該說,而什麼事情不應該說了。
她想了想便借口要吃藥,先和金承業私下說了個大概;對金承業只隱下了她和婁氏去庵堂的本意,然後讓金承業去和老太太通氣,看看有什麼不方便言說的。
海氏認為此事沒有什麼可隱瞞的,因為事關金氏一族,這事兒還要知會長房那邊才可以。
所以淑沅也就源源本本把事情說了出來,依然沒有提及她和婁氏去庵堂的真意。
但是她還是發現在,在自己提到那個庵堂時,屋里長輩們好幾個臉色都有變化,還有不少長輩都看向了海氏。
她心頭一跳:難不成石榴那個丫頭打聽來的消息不是假的?芳菲兩個孩子曾經的奶娘真得就在庵堂裡?
可是經過今天之後,怕是她再找機會前去的話,也不可能會找到那個在金府做過奶娘的人了。
金家的人心思都被王妃的事情牽住了,因此淑沅也就沒有看出更多的東西來。
老太太隨後讓淑沅和婁氏更衣,兩府的長輩們都留下了:他們當然要商量一番。
淑沅沒有聽到的是魏氏在她離開後的第一句:「留下來的總是禍害,我早就說過了。那個庵堂,真是她們兩妯娌碰巧到那裡嗎?」
海氏淡淡的道:「我們北府這點子事情就不勞嫂子操心了,反而是王府的事情——王妃的那個好意,我們要如何處置?」
她不想談魏氏提及的事情,而金承業在聽到魏氏的話後,臉上閃過的只有痛苦。
就好像有一把尖刀要在他身體裡刺出來,會生生把他劈成兩半:那刀子偏生還劈的很快,因此痛苦都深入到骨頭裡。
讓人看到他臉上的痛苦都不忍心再看第二眼,所以廳上的長輩們或歎或是裝作沒有看到,誰也沒有去安慰他一句。
就連最疼愛他的海氏也沒有對他說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