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沅在來時的路上,當然想過在迎仙樓上設宴的人會是誰,她有七八分的把握認為來人可能是王府裡的哪位姨娘。
但她壓根就沒有想過會是王妃,因為那可是王妃。
對於淑沅來說,王妃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一樣的存在,只是聽說過,可壓根兒就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見到:王妃當然不會如仙女美麗,但那份尊貴是錯不了的。
可是等在樓上的人就是王妃,使她震驚之後更多添了一份心思:倒底金承業和米姨娘的事情是不能見人的。
拿來要脅米姨娘一回事兒,但真得被王府的人知道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兒:這事兒不但是米姨娘想瞞下,淑沅何嘗不想爛在肚子裡?
只是王妃如今找來了,還在米姨娘見過她之後就「請」了她過來:如果說此事和米姨娘無關,打死淑沅她也不會相信的。
心頭泛寒的同時,她看了一眼婁氏,才發現婁氏並不在身邊,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回頭才放下心來。
婁氏就在她身後不遠處,只是臉色蒼白的連淡淡的胭脂都顯得那麼刺眼,唇更是抖的厲害,一雙眼睛裡全是漠然。
她好像在看著淑沅,可是又像根本沒有看任何人。
淑沅咳了兩聲,再看一眼兩個宮娥才喚婁氏:「弟妹,是不是又犯了氣短的毛病?我代你向王妃告罪,讓人送你回去趕緊服藥吧。」
婁氏終於把目光落在淑沅的臉上,眼中閃過幾分苦笑:現在是她們想要走就能走的嗎?
那些王府的侍衛腰裡的刀可不是擺設,更不是為了好看才掛在腰上的。婁氏認為自己還是往上走更安全些。
宮娥已經走了過去,扶了婁氏柔聲道:「少奶奶不舒服嗎?正好王妃身邊有懂醫的,雖然是婦道人家,但師承卻是太醫院的院首,不比太醫差呢。」
「請她給少奶奶好好瞧瞧,不能保證藥到病除,總能讓少奶奶舒服些。」她扶著婁氏往上走。
婁氏看著淑沅又是一個苦笑:「都到樓下不給王妃見個禮,那就是對王妃不敬了。我這點兒毛病沒有什麼,走吧。」
她知道淑沅的意思,但她一來走不脫,就算走得脫她能離開嗎?把淑沅一個人丟在這裡?
沐淑沅能時刻想著救她,那她婁雲容也不是那種為了自己性命,把自己嫂嫂丟下不管的人。
可能是聽到樓梯這裡的響動,上面已經有人迎了下來。淑沅看這架勢也知道此時讓婁氏走也不可能了,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終究婁氏是受她連累,淑沅還是想著如果有可能還是先讓婁氏脫身。
到了樓上的雅間,宮娥們挑起簾子卻沒有進去,只是相請淑沅和婁氏進屋。
屋裡傳出一種淡淡的香氣,若有若無;再看到那屏風,淑沅和雲容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富貴。
相比起王府來,不管是金家還是沐家,或者是婁家都只能算是小門小戶了。
轉過屏風淑沅和婁氏也沒有看到王妃,並不是沒有人在,只是她們不敢抬頭看過去,低著頭便只能看到自己的腳。
「給王妃請安。」淑沅和婁氏二話不說先給王妃行禮,心想禮多人不怪嘛,希望王妃看到她們如此恭順,能把她們快點放回去。
一個柔和,但是聽上去有些厚的聲音傳過來:「金家的兩位少奶奶?早就聽說過,今兒才見到,果然是秀外慧中。」
「來人,賜座。」隨著王妃的一句話,屋裡便有人抬了椅子過來,但是自始至終除了王妃的話聲,還有淑沅兩人的心跳和喘息外,就沒有其它的響聲傳出來。
哪怕有人抬椅子過來呢,也沒有半點的聲響;屋裡伺候的人就像是腳不沾地一樣,走路沒有聲音的。()
淑沅聽到王妃的話心裡微微一鬆,聽上去好像不是問罪的模樣,但眼下還是要小心為上。
她謝過王妃和婁氏坐下,這才大著膽子抬起頭來看過去,卻發現王妃是一個頭髮都半白的老婦人了。
和海氏、魏氏兩位老太太差不多的年紀,不,應該說可能還要大上一些。
淑沅再想到米姨娘那張粉嬾的臉蛋,在心中微歎再次低下頭來:王妃已經上了年紀,那王爺怕是年歲也不小了吧?
王妃笑了起來:「你們兩個不要拘束,這裡不是王府,就像在你們家一樣就好。」
「不然的話,我也不在外面請你們過來,直接打發人請你們去王府了;只是怕你們進了王府拘束的厲害。」
「趁著菜還沒有上來,咱們話話家常吧?家裡的老太太身子還好吧,過年的時候還見過府上的老太太,看上去身子骨比我硬朗很多。」
她說是話家常還真就話起了家常來,可是淑沅和婁氏卻應對很小心仔細,哪裡敢有半分的掉以輕心?
因此不過兩盞茶的時間,兩人身上的衣衫都要被汗水濕透了。
王妃也不叫讓上菜,也不說放人,只是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從金家老太太年青時的事情,說到王妃生兒子的時候,那話就沒完沒了。
就好像王妃一輩子都沒有說過話般,或者是今天再不多說幾句,以後就沒得說了一樣。
淑沅終於按捺不住了,也不知道是時間長了對王妃沒有那麼懼怕了,還是已經懼怕到頂點要豁出去了,反正她不打算再聽王妃話家常了。
「王妃,不知道您叫我們兩個過來有什麼要吩咐的?」她抬起頭來看著王妃,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我正想呢,今天看到的兩位少奶奶,可和那些人說給我聽的完全不同呢。現在,倒是看著有那麼幾分意思了。」王妃看著淑沅:「你猜呢?」
淑沅咬了咬牙:「我們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王妃高貴在雲端之上的人能叫我們過來,想必是因為王府裡的人。」
「除了今天見過府中一位姨娘外,我們妯娌和王府的人沒有半點來往;如果王妃真得讓我來猜,我便只能猜和此事有關了。」
「不知道是與不是,還請王妃示下?」她說完又欠了一下身子。
開口閉口自稱我,沒有稱一聲臣妾,說起來實在是有些不敬的;但是王妃好像並不在意。
王妃眼中的混濁散開不少,自中有些亮光閃出:「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那就接著說吧。」
淑沅咬了咬牙,把庵中的事情說了一遍,卻隱下了金承業和米姨娘的事情,那是絕不可以說得。
「米姨娘為什麼要害你?」王妃眼中的混濁已經不見了,那雙眼睛顧盼間完全不見一點老態。
淑沅低下頭:「請王妃恕我不能說。」
王妃笑了:「不能說?這話還真得新鮮。為什麼不編個什麼話兒給我,不比這樣說要好一些,或者你不怕我怒了嗎?」
「王侯一怒輕則也要人頭落地,重了那可是要抄家滅門的。」她說這話的時候笑瞇瞇的,沒有半點威脅的意思。
但是淑沅和婁氏很清楚,王妃這些話不是威脅那只是事實。只憑她王妃的身份,她說出來的話不需要加重語氣,也根本不必威脅於誰。
婁氏差點就要跪在地上,還好淑沅開口前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我們不敢欺騙王妃,事情也並不是什麼重罪,只是被奸人所害,如今卻不能說。」
「說了,怕有殺身之禍。臣妾已經身懷六甲,不能讓孩子沒有出生就失去父親,更不能讓太婆母、婆母白髮人送黑髮人。」
「是臣妾的不敬,不敢求王妃饒恕,還請王妃責罰。」反正我就是不會說,你想怎麼著你看著來吧。
王妃笑起來,擺手道:「什麼時辰了,飯菜還沒有好嗎?」打發人去安排飯菜,她才看向淑沅:「你倒是真有三分的膽子。」
「嗯,那你們再猜猜我叫你們來是為了什麼,決不會是為了問問米姨娘見你們的事情。」
她說到這裡聲音淡了下來:「不管是在王府之中,還是在王府之外,只要是王府的人就沒有什麼能瞞過的我去。」
婁氏看看屋裡的人又看看王妃,想說什麼倒底還是不敢開口,吞了一口口水就又垂下了頭。
「你有什麼話儘管直說就是。」王妃看向婁氏微笑:「說對說錯我都不會怪罪於你們。」
婁氏可以確定自己和淑沅不會有什麼危險了,所以看到淑沅和王妃對答之下,王妃好像對淑沅有另眼相看的意思,她的心思也活泛了。
誰不想能得王妃的青睞,那真就是在說假話;所以她也想有所表現,但是聽來聽去她也沒有聽到可以讓她插嘴的機會。
王妃和淑沅所說的事情全圍繞在米姨娘身上,而她根本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現在聽到王妃的話她的心頭一喜,知道機會終於來了;但是冒冒失失開口又怕王妃責怪,所以她才會流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樣來。
王妃果然問她了,這讓她心花怒放:「臣妾認為、認為王妃是不想再看到那個米姨娘胡鬧了。」她說完把腰壓了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