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刑罰殿
黑與白的強烈對比,低氣壓在殿內瀰漫,陰沉而森冷的氣息令人忍不住渾身打哆嗦,若是可以沒有誰願意呆在刑罰殿,那感覺就好像是上了斬妖台一般。
刑罰殿,故名思意,指的便是神界主管刑罰的上神居住所在,細算起來在神界的地位是僅次與瑤神的存在,他亦與月神平起平坐。
當瑤神不在神界中時,他的命令就代表著瑤神的命令,而他手中握有的一柄權杖,哪怕是瑤神見了都要禮讓三分。
只是這位主管神界刑罰的上神已經在北冥海閉關修練近三千年,對於千年前神魔兩界的大戰他只是略有耳聞,卻不曾親眼所見。瑤神與月神當年的明爭暗鬥,他自然也是不知情的,就算知道也不過只是皮毛。
此時此刻,正殿中的情景很是古怪,幾乎是呈三足鼎立的狀態,只見漢白玉精雕細琢的坐椅安靜的擺放在殿中主位之中,明媚的陽光照耀在椅身上,散發出晶潤的光澤,竟然有一種靜心凝神的作用。
若是忽略掉從三人身上不斷散發出來的威壓,以及他們神色各異的表情,倒像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見了面,彼此對望的模樣。
空曠的大殿,靜悄悄的,連呼吸的聲音都聽不到,白色的霧氣氤氳環繞,一道冰冷的嗓音徹底的打破了壓抑的沉默,「兩位難道不應該為你們的行為給本神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低沉的聲音似擊鼓的聲響,一下又一下,節奏感強烈,一字一句滲透進人心裡,溫潤的嗓音亦能令人感覺到不容抗拒的強勢。
男子長髮如墨散落在白衣上,只稍微用一條白帶把前面的頭髮束在腦後,全身散發著跟他腰間的長劍一樣冰冷的氣質!如利刀雕刻而成的立體五官散發著冰冷的氣息,薄薄的嘴唇好看的抿著,深邃得看不到底的眼睛則來回掃視在一左一右相對而立的兩個女子身上,若有所思的盯著。
雖然他一直都在北冥海閉關修練,但那並不代表他對神界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毫無所知,她們就可以隨隨便便的糊弄他。
瑤神乃是歷經磨難方才修成神界一界之主,她的實力得到過上一屆神主的認可,方能穩做神界之主。人界的各個國家有朝代更替變幻,魔界的魔尊更是一代強過一代,神界之主自然不可能千百萬年來都保持不變。
他希望眾神都努力的修練,以自己的實力在適當的時機爭奪神主之位,如此不僅可以督促神主積極進取,不被後人拉下馬,同時又可以培養出新的人才,為神界注入新鮮的血液,立於三界最強之列。
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三千年之後,他剛剛出關,就聽聞神界之主與月神大打出手,兩人鬧得不可開交,一發不可收拾,險些毀了歷代神主心血築建而成的神殿,叫他如何能不動怒,輕意的放過她們。
「本主還用不著向你交待什麼。」大朵牡丹翠綠煙紗碧霞羅,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裙,身披金絲薄煙翠綠紗,低垂鬢髮斜插鑲嵌珍珠碧玉簪子,花容月貌出水芙蓉,無疑瑤神是很美麗的女子,若是忽略掉她眼中的怨毒之色,她將會更加的美麗。
她才是神界之主,憑什麼她要容著月神爬到她的頭上撒野,還要聽沐神的訓戒。
他不過只是主管神界刑罰的上神,是她的下屬,即便是他擁有權杖,也不能對她指手畫腳。
以前,她都忍著;
如今,她不想再忍了。
那些意圖反抗她的大小神,統統都要藉著這一次機會,徹底的清理乾淨。往後的神界,只允許她一人說了算。
烏黑的墨髮梳成一個柔美的望仙髻,金色綻放的紅蓮額鈿貼在眉間,發間戴著碧玉製成的步搖,寐含春水臉如凝脂,白色牡丹煙羅軟紗,逶迤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身繫軟煙羅,還真那麼幾分粉膩酥融嬌欲滴的味道。
月神自認她的容貌不輸瑤神半分,無論是衣服還是首飾,絕不允許有任何一樣是次於瑤神的,在別人眼裡,都覺得她們都是美麗的女子,自然是樣樣都求自己是最出色的,比美貌比穿戴,沒有什麼。
只有她自己心裡明白,在身份上她已經輸給了瑤神,那麼在其他的方面她絕不允許自己再輸。想像總是美好的,而事實總是太殘酷,瑤神是公認的神界第一美人兒。但凡有誰問起,誰是神界最美麗的女人,連魔界裡的妖魔都會毫不猶豫的回答,那還用問,可不就是瑤神。
她恨,只要給她一個機會,她可以比瑤神做得更好。
神界之主的位置,她誓在必得。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學會了口是心非,兩面三刀,當著人一套,背著人一套,溫柔善良,端莊優雅,總是帶著親切微笑的她才是眾人心目中的月神,誰也不知道拿下那張面具的她,才是真實的她。
一個有野心的瘋狂女人。
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沐神一絲一毫的表情,細細的揣摩著他的心思,月神低眉順目的道:「並非下神有意要冒犯神主,而是下神心中實在委屈,才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沐神為人冰冷而殘酷,否則他不會成為上屆神主最賞識的神,賜予他權杖,地位僅次於神主。
月神的心裡一直都有一個秘密,而這個秘密也是她非要坐在神主之位的原因之一。當年,若非是沐神不愛權勢,不爭名奪利,在選拔神主繼承人之時故意隱藏了自己的實力,瑤神是根本當不成神主的。
即便上屆神主對沐神此舉很是不滿,但也沒有揭穿他,而是將神界的刑罰交給他管理,並且還給了他密詔。
那份密詔的內容,除了沐神自己,只怕是誰也不知道。月神心中雖有猜測,卻也是不敢肯定的,但她相信,沐神絕對有重立新神主的權利。
與瑤神表現出來的態度相反,月神沒有那麼自視甚高,她選擇示弱,以退為進,放低姿態才更能打動人心。
縱使這個男人冰冷無情,可能沒有心,她只需要他一點一點的憐憫,那便是她擊敗瑤神的契機。
「月神你可真會演戲,只不過你覺得你這柔柔弱弱,要哭不哭的模樣真能打動沐神麼?」瑤神嗤笑出聲,看向月神的眼神越加的輕蔑,就算心中早知道月神是這樣一個綿裡藏針的女人,但她也沒有想到她會對沐神耍這樣的小手段。()
沐神是誰啊,他的那顆心比石頭還要冷硬,豈是示弱就能打動得了的。
那些久到她以為她早已忘記的記憶時刻都在提醒著她,卻也鞭策著她不斷的突破自己,為的就是有一天她可以親手打敗沐神。
再也不需要他的退讓,不需要他隱藏自己的實力。
神界裡上上下下的神,誰是什麼樣的性子她清清楚楚,若是連這點兒本事都沒有,她早就不配成為一界之主。對於沐神她從來就沒有任何的防備,她知道這個男人若是真想要權勢,便不會放棄那樣名正言順的機會,只要她沒有做太出格的事情,他永遠都不會站出來反對她。唯有月神,表面上對她恭恭敬敬,背地裡不知道給她下了多少的絆子。
月神想要坐她的位置,她又怎會讓她如願。
「神主,月桂神樹乃是神界的聖樹,神主不顧祖訓,竟然將神樹連根拔起,以至於毀了整個鈺簾殿,下神祇是想要向神主討要一個說法,豈料神主竟然給下神安上那麼一個罪名,下神是萬萬不能受那個委屈的。」
水神是個什麼東西,她哪能看得上。
居然說她與水神私通,還被許多上神與下神親眼目睹了她的放浪失德,違背神規戒條,理應接受懲罰。月桂神樹被拔,她的法力大減,對她而言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再聽聞她與水神有染一事,胸中翻騰的怒氣越加的磅礡,有那麼一瞬間月神恨不得將瑤神撕成碎片。
而她,也的確那麼做了。
神殿之上,瑤神當著眾神的面出言侮辱於她,字字句句皆是羞辱,她怎可嚥下這口氣。莫須有的事情安在她的頭上,她哪兒甘心承受罪責,出言質問她為何連根拔了月桂神樹,而瑤神竟然不承認,於是加劇了她對瑤神濤天的恨意。
兩人漸漸從唇槍舌戰,演變成大打出手,誰也不敢退讓一步。
眾神被她們各自施展出來的法力壓制著,又不敢施法抵擋,不得不一個個全都退出了神殿,誰也不敢上前去勸架。
說白了,他們知道這一戰是早晚的事情,倒也正好可以讓他們瞧清楚,到底跟著誰更有前途。
神樹被毀,月神法力大減,剛動手時,瑤月兩神尚能你來我往,打個平手。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月神逐漸處於下風,此時,瑤神也再也顧忌,出手越來越狠毒,幾乎是招招都有必殺月神之心。
瑤神對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即便她失手錯殺人月神,也能讓眾神查不出是她對月神下了殺手,而她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瑤神,再也不會有人能動搖她的地位。
「是你野心太大,別怪本主心狠手辣。」
一山不容二虎,只有最強的那一個才能生存,這是交手之後瑤神對月神說的第一句話。
「有本事你先殺了我再說。」強忍著胸口翻騰的血氣,月神咬牙堅持著,她不能承認自己不敵她,更不能大叫外面的人進來幫她,一旦她撐不下去,那些原本已經被她收服的神,很有可能就倒向瑤神,那她多年的苦心經營,也就一朝散盡了。
笑得最後的才是勝者,只要她沒有倒下去,瑤神就休想輕意的殺了她。
不到最後一刻,誰生誰死,尚是未知之數。
「本主看你能撐得了多久。」
「你卑鄙無恥,若非怕自己會輸給我,又怎麼會毀了神樹,就算你贏了,也是勝之不武,有什麼可值得你高興的。」
月神抹去嘴角殷紅的鮮血,嘲諷的望進瑤神的雙眼,不明白她怎會看到瑤神眼中一閃而逝的錯愕。
她應該早一點將月桂神樹帶離鈺簾殿的,連上天都不幫她,如果她早一點找到適合神樹生長的地方,那麼神樹也不會被毀,她也不至於處處受到瑤神的壓制。
「很多時候,世人看的只是結果,並不是過程。」瑤神要的也是結果,過程如何一點都不重要。她再也不想看到月神看她時的眼神,也絲毫不介意神殿因她們二人的大戰而變得殘破,面臨被毀滅的可能,出手越發的凌厲逼人,殺氣湧現,掀起陣陣狂風。
「啊——」
胸口被藍色的水柱擊中,月神的身體自半空中狠狠的摔落下來,重重的砸在地上,妖艷的鮮血噴濺而出,浸濕了她胸前的衣賞。
「受死吧。」
神識幻化而成的巨劍停留在距離月神纖細的脖子僅僅一寸的地方,再也無法前進,瑤神亦被那道強勁的氣流逼得倒退數步,險險的穩住了自己的卻不。
「胡鬧夠了就收手。」
伴隨著沐神冷凝低啞的怒吼,瑤神與月神同時被帶離了神殿,圍在神殿外觀戰的眾神無一例外全被颶風刮倒在地,發出陣陣呼痛聲。
同時,他們也聽到了沐神的警告時,一個個全都回到自己的宮中,再也不敢外出一步,什麼議論都吞回了肚子裡。
眾神祇知道瑤神與月神被沐神帶走了,誰也沒有想到,沐神並沒有將瑤神與月神帶離神界,而是回到了沐神的刑罰殿。
沐神的心思,無人能猜得中。
「瑤神,你沒有要解釋的。」沐神低垂著黑眸,背對著陽光的他,整個人都埋在陰影裡,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也無法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他的喜與怒。
「本主所做之事都是該做之事,絕不是無理取鬧,更不是藉機針對月神。」她沒有去鈺簾殿拔月桂神樹,也就是說有人去拔了神樹,嫁禍給了她;細細回想一下,月神一向自命清高,不可能會與水神有染,就算真的有,也絕對會做得相當的隱密。
心思翻轉,瑤神垂下眸子,有一種被別人算計了懊惱。
此刻,她沒有時間去計較別人對她的算計,那人給她除掉月神的機會,卻也給了月神一個反抗她的機會。
神樹被拔,她是無論如何都脫不了責任的。
冷梓玥,你的大禮,本主接下了。
「那為何神主要毀了神樹,要知道、、、、、、」月神話未說完,瑤神冷聲打斷,「神樹被毀之時,本主正與眾神在你的月神殿裡等你的大駕,哪有時間去鈺簾殿毀神樹,你當本主是傻子,神樹是何物,豈是能毀的。還是由本主親自動手去毀,故意讓守門的侍衛都親眼看到是本主,是你蠢還是本主蠢。」
月神語塞,眼中掠過狠意,長袖中的雙手屈握成拳,受了重傷的身子輕顫起來,險些摔倒在地。
「閉嘴。」
「哼。」瑤神冷哼一聲,別過頭去,接著又道:「罷了,月神的事情本主不管了,沐神既然是主管刑罰之事的,那麼她的事情理當由你來處理。至於神樹被拔一事,本主定會好好的查清楚到底是誰冒用本主之名做出的事。」
別的神,瑤神可以不放在眼裡,沐神卻不可以。
權杖還在他的手裡,就有隱藏的危險,不得不防。
「不行。」她不能白白受了那樣的侮辱,月神急忙出聲,又看著沐神道:「下神不能白受那樣的委屈,神主還得給個說法。」
「月神要說法,相信沐神一定會給你的。」這一次沒能殺了月神,雖說遺憾,卻也並不是沒有收穫。
經此一事,月神在眾神心目中建立起來的形象可以說是毀於一旦,她想要再爬起來,難於上青天。
「你——」
「本主先走一步。」
瑤神腳還沒有邁出刑罰堂,一直都沒有開口的沐神冷聲道:「你們兩個都是聰明人,這一次的事情難道就想不出是誰是幕後搗的鬼嗎?」
這個局,布得相當的精妙,無論是瑤神還是月神,遇到眼前發生的事情,首先想到的不是,是否被人設計,而是想方設法的要除掉對方。
佈局人充分利用了瑤神與月神的心理,一步一步,掌握得相當的精妙。她似乎並沒有想過她們大戰會出現傷亡,純粹就只是抱著玩一玩,逗弄一番的心思。
「你們要怎麼鬥,本神管不著,但是如果你們放著共同的敵人不去對付,反而窩裡反,危害到神界,那麼休怪本神對你們不客氣。」他要守護的是神界,至於神主之位由誰來做,只要能夠治理好神界,他不介意再重新選出一個人來。
「本主不會做任何傷害神界的事情。」
「下神也不會。」
瑤月兩神對視一眼,千年前,她們對冷梓玥做的事情,沐神現在定是一知半解,若是待他瞭解清楚前因後果,少不了麻煩。
關鍵是沐神的心思太難猜測,處事亦正亦邪,叫人難以捉磨,誰知道下一刻,他又是什麼樣的心態。
眼下,她們還是暫且放下各自的恩怨,專心對付冷梓玥與百里宸淵為好。
魔界的做大,對神界而言,不是好事。
「知道就好。」沐神點了點頭,消失在正殿之中,且讓他去會一會那個佈局人,看看他是何方神聖。
三千年了,沒有對手的日子,實在太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