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腦子的人自可以縱橫世界。」荀子修笑道:「初旭大可不必憂心。」
「在江湖,沒有武功縱然一時笑傲,卻永遠走不到最後,這一點子修難道不比我明白。」溫初旭淡淡的問道:「子修又確定在沒有武功,身子尚未恢復的情況下承擔下剛才所說一番話的後果?」
荀子修淡淡一笑,重新翻開一個青花瓷的酒杯,斟滿,說道:「能否承擔下視乎初旭心中什麼更為重要。」
「子修步步相逼,今日我亦擔下了。」溫初旭飲盡杯中酒,一股苦澀入喉,幾乎嗆他出聲,溫初旭蹙眉許久吞下這苦果,歎道:「早知是釀酒大師千尋醉百年難遇的酒,剛才那一杯就不敢碎掉。」
「所謂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便是如此吧。」荀子修淡淡的開口,慢慢的品味杯中極苦,那話似在說著剛才錯過的酒,又似在說著某些秋日的懊惱。
微弱的燭火在蕭顏的手中,在這個寂冷沒有星星和月亮的黑夜獨自閃動,她緩緩的從九曲的長廊走向孟雅的房間,荀子修悠然的坐在長廊上,抬頭處,眼中是黑暗無邊際的夜空,耳邊是窸窸窣窣的蕭顏裙擺的聲音,待蕭顏靠近,他淡淡的說道:「這燈還是不要放進孟雅的房間比較好,蕭清是至情至孝之人,殺了孟雅,他不會原諒你。()」
蕭顏駐足,那微弱暗黃的燭火映著她沒有一絲血色的臉。
「為什麼你會認為我想要殺了她?」蕭顏冷冷的問道:「你這個人究竟要自負到什麼樣的地步?」
隨著蕭顏的話,風突兀而來,落一葉在荀子修的眼前,擋住他半邊天空,他悠然無奈長歎一聲,取下眼前的葉子,問道:「你曾說過所有打擾蕭家寧靜的人都討厭,是吧?那麼不想殺孟雅,要殺的人是我嗎?」
蕭顏將手中燭台放在荀子修身邊:「我希望孟雅能安靜幾天,否則無論你的目的是什麼,我真的會不惜一切代價殺了你。」
荀子修伸向燭台的手一頓,嘴角一抹嘲諷更甚從前:「從蕭妹妹身上,到如今我方才體會到一件事。」他抬起燭台,迷幻安神,若是聞了一夜確實能睡幾天,荀子修抬起頭深深的看著蕭顏:「人確實是會變的,過去的你立下殺機,手起刀落,斷情棄愛,可不會像今天這般優柔寡斷。」
「你究竟想說什麼?」蕭顏冷冷的喝道:「我現在沒有功夫跟你打啞謎!」
「連蕭清都懷疑過,你是真糊塗,還是假迷糊?」荀子修亦喝道,強忍著壓下心頭莫名的惱意,正準備說話,蕭顏突然問道:「你的內力呢?」
為什麼剛才他發怒之時,言語間的力量中除了常人的氣力,她竟感覺不到絲毫內力,他的傷有重到內力盡失的地步嗎?
荀子修不理會蕭顏的問話,一步步帶著強大的壓迫感逼近蕭顏,緊緊的扼住她的纖細的手腕:「從來沒有人能從你嘴裡問到半句實話,但是今日,不說實話,我想你暫時是回不到蕭清身邊了。」
劇烈的疼痛感讓蕭顏蹙眉,她右手迅速拔出竹竿暗劍,一劍劃向荀子修的脖子,那劍鋒明明銳利精準瞄向他脖頸動脈,可是偏偏在刀鋒入肉的那一刻竟然偏了少許,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紅線,而荀子修長身佇立,巋然未動半分,他再一次用力的將蕭顏拉到緊貼身前,問道:「實話。」
「你是不是以為在我沒弄明白你和孟雅的目的和秘密之前真的不會殺你?」蕭顏冷冷的警告。
荀子修冷笑一聲道:「如果今日你殺了我,當日蕭飛華沒說出口,蕭家最大的秘密就會曝光在江湖之上。」
「你威脅我?」
「今日,你必須得說實話了。不然我除了保證這個秘密會讓蕭家,讓蕭清活不下去,不能保證,明日是否會有什麼風聲洩露出去。」
「你逼我?」蕭顏咬牙問道。
「蕭姑娘。」沉穩的聲音突然響起,梅堯勳推著輪椅淡淡的來到到蕭顏和荀子修身邊,淡淡的說道:「子修,雖是江湖兒女,禮節之數不可僭越。」
荀子修見蕭顏手腕已然紅腫,緩緩放下,淡淡的問道:「堯勳如何會在此處?」
梅堯勳笑道:「不久前與蕭姑娘約定今日討教一些事宜。」
蕭顏將手垂下收於寬大的袖袍之中,清冷的聲音緩緩說道:「想來事情可能需得緩幾日了。」
梅堯勳點頭說道:「不急,如今天色太晚,蕭姑娘一人不便,我送蕭姑娘回去吧。」
一望無際的黑暗,除了回轉的走廊上掛著的幾個稀疏的燈籠,依稀為人們指引著晦暗不明的前路。
前行一般,梅堯勳淡淡的提醒道:「子修雖然操之過急,但是至今從未看漏過任何事。」
蕭顏停步,默然片刻,紅唇輕啟吐出讓人震驚的字眼:「為什麼你們都懷疑初旭?」
「從時間上看,蕭老太爺中毒是在你走後,初旭替你照顧蕭老太爺開始,而是貼身照顧最有可能下毒,從能力上看,初旭自幼心細如塵,洞察力驚人,不當發現不了蕭老太爺中毒之事,而從動機上來說……」梅堯勳看向蕭顏,其意不言自明,如果老太爺離世,那麼原本猶豫的她,無路可退的她,只能依靠他。
「這幾方面只是揣測。」
「子修曾經直指我太過偏心,說過懂的語言藝術的人不知蕭姑娘一人。」梅堯勳淡淡說道:「所謂當局者迷,梅某當日尚在局中,所以糊塗,沒有發現當日初旭的步步逼迫,蕭姑娘的步步後退,而今日子修亦入了局,對蕭姑娘更失了分寸,梅某代這兩位弟弟向蕭姑娘道歉。」
「你今日似乎更偏心荀子修。」蕭顏淡淡說道。
「初旭執念太深,子修自負太重,梅某所希望的只是這兩位弟弟不會恨上彼此和自己。」梅堯勳長歎了一口氣,問道:「蕭姑娘一直未問過初旭身上的傷,恐怕是因為太重,所以不忍問,不知梅某說的可對?」
見蕭顏點頭,梅堯勳又說道:「那麼,蕭姑娘可知道如今的溫家名義上的堡主是溫韞,但是真正掌權的是不滿二十的初旭?而初旭是自十五歲開始執掌溫家大權,這之前的事,蕭姑娘可能不知,而江湖中亦少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