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是家主,眾人都慌忙上前施禮。因剛死裡逃生身體虛弱,故只有冷凝霜還躺在軟榻上。她不動聲色的往門口方向望過去,上下打量起這個名義上的父親。
只見他穿一襲緋色團蝠緞襖,雖年近五旬,卻生得劍眉朗目,直鼻權腮,一把美須也是修剪的齊齊整整,想來年輕時必是一位美男子。
「不知外祖父陳敬,當年將我今世名義上的母親——堂堂知府嫡女下嫁給他時,是不是就因為這副好皮相?好像我的前世,因殷慎的出眾外表和虛情假意,就對他毫無疑慮,而忽略了他自私陰險的本性,最終被利用算計?」想到這裡,她看向冷紹輝的眼瞳就黯了一黯。
轉目再向他身後瞧去,當看到一個垂首而立的丫頭時,冷凝霜不由在心中冷笑一聲:「以為搬來個縣太爺,我就會怕了你們嗎?」這個丫頭被三姨娘支使出去的時候,她是看到的,也猜到了意圖,但不管三姨娘會整出什麼ど蛾子來,她又豈會放在眼裡。
「老爺,您可來了!」三姨娘見到冷紹輝就乾嚎一聲,然後旋風似的衝過去抓住他的衣袖,好像是忍受著天大委屈似的哭訴道:「老爺,妾身今天一早黑燈瞎火的就來看望四小姐,一片真心實意卻被人當成驢肝肺!您這邊剛走,霜兒就開始辱罵與我,還口口聲聲說我不懂規矩,說我是個小妾!老爺,我好歹也是您的妾,怎麼說也是她的庶母,是她的長輩,她這樣責辱我就是對您不敬,是目無尊長!還有,她還要杖責我的大丫頭翡翠,她這是故意要讓我沒臉那!」
「妾身對這個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娘家人更是對冷家盡心盡力,大把大把的金銀拿來都不帶眨眼的,她吃的喝的住的用的,哪一塊沒有我娘家給的銀子在裡面,可她卻容不下我和我的丫頭!老爺,霜兒才幾歲?就懂得拿身份壓制我了?分明就是有人背後挑唆教她這麼做的!妾身嫁給老爺這麼多年,一心一意的服侍老爺和老夫人,兒子也都這麼大了,卻還要被個丫頭片子欺負,真的是讓人心寒那,求老爺主持公道,一定要為妾身做主啊!」三姨娘辟里啪啦連珠炮似的說完,還不忘泫然欲泣的拿帕子揉揉眼睛。
屋內的丫鬟婆子頓時一陣暗笑,這三姨娘真不愧是潑辣貨,明明她是黑的,卻硬給她說成自己是白的。還說的這樣理直氣壯,義正詞嚴的,順便還不忘提醒一下冷紹輝,她娘家為他斂財的功勞,和她自己為冷家生育男丁傳宗接代的功勞。並意有所指的將矛頭指向陳氏,暗喻陳氏背後挑唆。
冷紹輝聽了三姨娘避重就輕地哭訴,眼睛裡飛快地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隨即就眸色冰冷,怒氣沖沖地道:「你這丫頭剛撿回一條小命,怎麼就惹是生非?」
見家主果然向著三姨娘,幾個姨娘頓時放了心,目光幸災樂禍地斜瞟向陳氏母女,等著看冷紹輝如何收拾她們!
站在一旁的秦媽媽和怡紅,雖然氣憤三姨娘胡言亂語,顛倒黑白,但見冷紹輝信其所言,一來就拿冷凝霜開刀,霎時嚇得臉色煞白,不敢做聲。
三姨娘的嘴皮子是什麼樣的,陳氏很清楚,此刻聽她惡人先告狀的亂說一通,心裡頓時焦慮不安,生怕冷紹輝聽信讒言,對女兒有個什麼責罰,心急之下就說道:「老爺,不是那樣的,是三姨娘先辱罵妾,霜兒護母心切,才開口說了幾句,翡翠就出言頂撞,三姨娘還想要動手責打霜兒!」
冷紹輝冷漠地看陳氏一眼,就寒著臉掃向眾人:「她倆人說的話孰真孰假,誰能證明嗎?」
大部分丫頭婆子的視線都黏著自己鞋尖,沒有人敢出頭。這是主子間的爭鬥,她們都不想攪合進去。唯獨三姨娘的兩個貼身大丫頭翡翠和琥珀(先前去叫來冷紹輝的那個丫頭),兩人目光狠厲的往伺候三姨娘的另幾個下人瞪了一眼,就撲通一聲跪到地上,說道:「三姨娘說的是真的,是夫人在撒謊!」
那幾個被瞪視的下人面面相覷幾眼,就也呼啦啦跪了下去,高呼:「回老爺,三姨娘說的是真的。」
冷紹輝勃然大怒,聲色俱厲地道:「夫人,這麼多人指正你,你還有何話可說?看你教出來的好女兒,如此不賢,你還配做主母嗎?!」
別以為用律法唬人就可以了,俗話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看你們現在怎麼辦?三姨娘嘴角的肉顫抖了幾下,臉上滿滿的都是輕視和得意。
大姨娘和四姨娘幸災樂禍的冷眼旁觀,心想最好這次就能把陳氏扳倒,空出主母的位置,然後她們幾個姨娘在各憑本事爭奪。當然了,如果這兩人先鬥個兩敗俱傷,她們再坐收漁翁之利就更好了。
這可真是**裸的顛倒黑白那!而且唱做俱佳,聲情並茂。冷凝霜嗤笑一聲,終於見識到什麼叫做——人至賤則無敵了!
雖然表演的不錯,冷紹輝似乎也相信了她們,但他在聽過三姨娘的說辭後,眼中所閃過的那絲不易察覺的情緒,冷凝霜可沒有放過,心微微一動,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冷凝霜的眼珠轉了轉。
眼角餘光瞥到陳氏臉色蒼白的想要開口說什麼,忙用眼神制止住,然後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就不疾不徐的離開軟榻走到冷紹輝身前,舉止端莊地施了一禮,脆聲說道:「見過父親,女兒有話要說。」
「你說吧。」冷紹輝心底有些驚奇,此女平時見到他都是怯生生的不敢言語,今天卻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不僅大方得體主動上前,屈膝禮也行的比他見過的命婦們還要周正(能不周正嗎?冷凝霜前世可是聲勢顯赫的貴族嫡女,是威名遠揚的將門虎女,是母儀天下的高貴皇后!),心裡就很好奇她會說什麼。
「父親,您是知縣大老爺,是地方上的父母官,更是我們的一家之主,掌管著整個冷家的命脈,我們所有人都是靠著父親的蔭蔽吃飯的!」見冷紹輝捻著鬍鬚微微點頭,臉露讚許之色,她就更加心中有數了,於是接著說道:「可是三姨娘卻說,是她娘家人拿來大把大把的金銀給我們冷家的,我們吃的喝的住的用的,都是她娘家給的,這不就是說我們冷家是靠著她娘家過日子嗎?說難聽點」她看了眼冷紹輝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繼續道:「說難聽點,等於是告訴別人,父親您是個吃軟飯的!」
「放肆!」冷紹輝暴喝一聲,臉色鐵青。如果此時他手裡正拿著茶杯的話,相信早叫他給摔了。
所有人都嚇得一哆嗦,頓時噤若寒蟬,甚至連呼吸聲都壓得低低地,免得一不注意成了冷紹輝的出氣筒。
而冷凝霜卻毫無懼意,迎著他怒視的目光,好似也很憤怒地說道:「是啊父親,我也是覺得三姨娘這話說的,實在是太放肆了!所以我就與她理論,提醒她要注意自己的身份,畢竟她也是我們冷家的人了,不要還老是她娘家娘家的掛在嘴上,還總說幫我們冷家養了多少多少的人,給了父親您多少多少的錢,給老夫人買了多少多少的禮物!」
偷睨一眼冷紹輝被氣得正在抖動的鬍子,冷凝霜竊笑一聲,話鋒一轉開始拍起了馬屁:「再說了,在我們彤寧縣裡誰不知道,三姨娘的娘家原本只是個一般富戶,自從攀上我們冷家這門親後,他們才成了彤寧縣首富。沒有父親在裡面幫忙,他們家幾十年甚至是一輩子,都不可能發展成現在這樣。所以應該說,是父親您養著三姨娘的娘家,他們拿來孝敬您的錢財,與您給予他們的好處相比,那都是小恩小惠!與他們從中賺來的錢財比較,那送給父親的東西都是九牛一毛!」
「對!說的太對了!」冷紹輝一拍大腿,像遇到知音一般,激動的大叫一聲。
他早就看三姨娘的娘家人不順眼了,自從成為首富後,三姨娘的父親楊大富還算是個識時務的,見面依然是低眉順眼。但他的那些兒孫卻是越來越放肆,大有想壓過他一頭的趨勢。就連孝敬來的錢財,今年給的過年費就比往年少了一成。楊大富的那些不肖子孫,曾經說過的一些風言風語,他以前不是沒有耳聞。本來想睜隻眼閉只眼,衝著共同利益的份上不與他們計較。
但今天九歲的冷凝霜,竟然提到了吃軟飯這個詞,這個女兒才多大,她哪懂得這些?自然是聽來的!要說這個是從陳氏那裡聽來的,都夫妻這麼多年了,他當然知道,以陳氏膽小怕事的軟弱個性,是絕對不可能的。那麼,聽到這些話的唯一途徑,只能是在三姨娘及其她的下人們那裡。而剛才三姨娘還當著他的面,說她娘家人對冷家盡心盡力,大把大把的金銀拿來都不帶眨眼的,吃的喝的住的用的,哪一塊沒有她娘家給的銀子在裡面!當著他的面都敢這樣大言不慚,何況是在背後那!
想到這,冷紹輝的臉就陰沉沉得似能滴出水來,一雙森寒的眼珠子,就緩緩轉瞬到了三姨娘的身上:「三姨娘,你竟敢敗壞我的名聲!你信不信,我既然能讓你的娘家成為彤寧縣首富,也能讓你的娘家轉眼全都變成窮光蛋!」
這是怎麼回事?誰也想不到這一瞬間竟會發生這麼大的變故,所有人都完全愣住了。
三姨娘原本還在洋洋得意的臉,在聽到冷紹輝的這聲喝斥後,瞬間就傻了眼!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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