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店小二一見只是個十一、二的童子,當即就想拒絕,若是等下被馬踢了，多的事情都有了。他雖然只是個凡人，但身在隱龍城,還是有見識的，知道那是一頭血脈品種極高的靈獸，而且很高傲。
那靈獸脾氣非常暴烈,一靠近就四蹄升火鼻子冒煙,不說遠遠躲著的其他馬匹，就連趙老闆首席護衛的那頭兇猛的天獒犬都夾了尾巴悲鳴，大氣都不敢冒一個。
讓這麼大的孩子去安撫，他可不放心。
古玉書說話間已經披好衣服出了門，掃了眼隔壁緊閉的房門,才淺笑道：「我只是去看看，如果不行我會幫你叫人，先不要打擾他了。」
店小二猶豫了一下，掃了眼古玉書的衣飾，上好的布料，暗紋的鑲邊，這容貌氣質怕是哪個大家族出門歷練的小少爺吧？說不定那頭靈獸也是他的，而那個大高個只是個護衛……想起進門時他們慌張的神情，和大高個護衛萎靡不振的臉色，這主子對自家護衛還真不錯呢。
古玉書快上一步下了樓，手指敲了敲戒指，把小寰宇喚了出來。
果然，他們一靠近獸欄，正在「教訓小弟」「展示力量」「征服異性」「種馬」的黑鋒魘馬馬上乖了，冒著黑煙的雙眼鎖在娃娃小寰宇的臉上，上下點動著腦袋。
獸類的直覺遠比其他物種更強，雖然小寰宇沒什麼能量，但是不能否認他是更為高階的生命的存在，自然而然黑鋒魘馬就表達了懼怕和臣服。
小寰宇撓了撓下巴，挑眉，道：「黑鋒魘馬應該是火中陰的品種吧？陰氣應該很純吧？」
黑鋒魘馬一僵，點著四蹄，一點點，卻迅捷無比的往後退，藏到了獸欄的深處。
見著這副景象，店小二的笑容驟現，吐一口氣，恭敬的將古玉書送回房中。
這下，更堅定古玉書是主子，傻大個是護衛的主僕關係了。
回到樓上，古玉書在刑力的門口站了一會，突然眉心一簇，焦急地敲響了房門：「刑大人……」
原來，小寰宇進去看了一圈，回來後眉心緊蹙，說是刑力的情況不妙。
敲了兩下，古玉書一咬牙，抬腳狠踹，被高等丹藥梳理過的身體力量有如成年男子，脆弱的房門被他輕易踢開了。
刑力躺在床上，神智還有一些，聽得聲音還轉目看向了他，但是臉色很糟糕，原本健康的古銅色肌膚隱隱發黑，嘴唇卻白的沒有半絲血色。
雖然不清楚刑力的情況為什麼那麼嚴重，但是至少和催動心頭血救他有很大的關係，於是古玉書當機立斷，將家中子弟才有的珍貴四品回魂丹喂到了刑力嘴中。
回魂丹藥效極好，先不說刑力的底子，就連古玉書在禁地裡受到重創，還能堅持進入禁地深處，就可以確認其特殊之處，至少在吊命方面很不一般。
服下回魂丹後，刑力的臉色好上了許多，他大口地呼吸著，瞪視一般地看著古玉書，久久才說：「無須自責，我本來就身有舊疾命不長久，今日只是舊疾復發，只要再挺過片刻就好了。」
古玉書蹙眉，抬手摸上了刑力的手腕，臉色微變，手下的溫度竟然燙手的像是火一般，再細細把脈，道：「經脈的回聲斷斷續續似有若無，是暗傷無數的跡象，而且有火焦之勢，明顯中了火毒。」
刑力看著他臉上表情變化，苦笑：「古家不愧為醫藥世家，以三公子的歲數便可以做出這般準確的診斷。」
古玉書看了他一眼，又閉目，彈出一絲靈氣，控制著在刑力的經脈中遊走，片刻功夫便將這千瘡百孔的經脈看了個七七八八，眉心蹙的極緊：「你知道現在自己的狀態嗎？經脈閉塞，內力淤堵，這症狀可以說是藥石無靈，剩下的只能靜養，而且決不能再與人動手，妄動內力，可這樣你還救我？」
刑力卻驚訝地看著他，問道：「三公子已經引氣入體，可以調動靈力了？」
古玉書挑眉。
刑力苦笑道：「我已觸到大道的門檻，所以對遊走散落在外界的靈力隱隱能夠感覺，自然能夠感覺到你在我體內遊走的靈氣……清涼，靈動，鮮活……真好啊……
頓了一下，才又說道，「買下聚靈洗髓丹是我最後的希望，若是可以再清晰地感應到靈力的存在，我說不定可以邁過天塹，這身傷也說不定有機會修復。」
古玉書聞言，沉默兩秒，道：「四千二百六十塊中品靈石是你全部的錢？」
刑力點頭：「一生積蓄。」
「給我兩千一百三十塊中品靈石。」古玉書看著他，說道，「聚靈洗髓丹我有。」
「什……」刑力眼中一亮，瞪大了眼睛。
古玉書抬手，按在他的胸口，與他對視：「你救我一命，我本該送你，但是這丹當今世上確實只剩這最後一顆，是我留下修煉沖關用的……」
「……」刑力眼神晃動，神情複雜，甚至不可置信的。
古玉書默然，翻手，一個漆黑的木盒出現了他的手心。
他打開盒子，裡面靜靜地放著一顆蒼翠欲滴的藥丸，剎那間，屋內**飄散，心曠神怡。
「我沒辦法證明這是聚精洗髓丹，所以你先吃，若是有效，你再給我靈石不遲。」
刑力怔住，看著碧綠的丹藥沉默許久，才不捨地看向古玉書，張嘴：「……」
古玉書卻在那之前笑道：「我古家世代煉丹，上有丹尊古寰宇，下有無數修仙者，雖然日漸凋零，但也是聖晉國叫得出名號的家族。你服下丹藥……好了，皆大歡喜，死了，你就當我殺人掠貨，賭與不賭，全憑你自己。」
「不……是……」刑力訥訥，欲言又止。
古玉書又道：「當然，我無所謂信不信你，給你丹，只是因為你是聰明人。你知道我是古家人，必然在丹藥方面有著他人無法企及的方便，無論你日後病痛，還是走上修仙路，與我交好都無壞處……自然，我也就不怕你會殺我掠貨。」
刑力聞言，閉了嘴，這方方面面的說辭確實讓他啞口無言，對古玉書這個人的認知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古玉書笑了笑，將丹遞前了些許。
刑力深呼吸了一口氣，抖著手捏起了碧綠的丹藥，直視古玉書：「你就不怕我治好傷勢就走了嗎？」
古玉書合上靈匣，淺笑：「就當我的命比我自己估算的值錢吧。」
刑力笑了，將丹藥丟進了嘴中，閉上了眼。
古玉書在門口坐下，靜靜的為刑力護法。
小寰宇這才開口道：「為什麼我有種你在收小弟的感覺？」
古玉書笑了笑，卻沒回答。
情感投資，雪中送炭，從來都是他的強項，更何況他有古寰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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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亮，在床上靜躺一夜的刑力突然睜開了眼，看著房頂怔怔出神。
他不太確定是什麼地方發生了變化，但是顯然不太一樣了，身為後天大圓滿，他本來就耳聰目明，如今更勝一籌，似乎可以「看見」和「呼吸」到游散在空氣中的靈氣一般。
這就是聚靈洗髓丹增加靈氣溝通的妙用嗎？
他張嘴，吸入一口氣。
再伸手，虛空一抓。
似乎吸入了，也抓到了，可卻留不住，虛無縹緲的一碰就散……
很茫然。
他有種感覺，自己已經站在了未知世界的大門口，可眼前卻白茫茫的一片，看不見前路，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幹什麼。
是的……他這樣的情況從未發生過，他沒有靈根，卻可以感受到靈力，他可以呼吸靈力，卻無法儲存。
默然許久。
他將手緩緩捏成拳頭。
沒有借鑒，無妨。
沒有前路，無懼。
只要堅持，難題必然迎刃而解！
這麼想著，他的眼珠轉動了一下，這才感覺到門口那個小人兒的存在，呼吸輕淺，存在感似有若無，弱小的身體幾乎是一捏就碎，真是……奇怪的孩子。
想起第一眼，是一張很稚嫩的笑臉，站在親人身邊，就像是再普通不過的世家子弟。可是第二眼，卻處在危機之中，臨危不亂，甚至敢在那關鍵的時刻下上一盤讓他無法拒絕的棋。
以他的身份，阿諛奉承溜鬚拍馬的人並不少，也有在風雲詭譎時的權衡智者，這個孩子明顯屬於後者……只是這年紀確實讓人膽戰心驚。
讀不懂。
是癡傻，還是城府？
翻身坐起，身上的傷勢還在，但是身子卻輕靈了一些，他就著窗欞處照進來的微弱光芒，看了過去。
對面，是一雙漆黑而又平靜的眼。
沒想到人竟然是醒著的，刑力愣了一下，笑道：「謝謝。」
古玉書開口問道：「丹藥是真的嗎？」
「是……」刑力可以確定，他服下的藥絕對是真的。
古玉書露出淺笑，慢慢地站起了身：「那麼謝謝你救了我，我要進城了。」
刑力點頭，一揮手，一個儲物戒就丟到了他的手中：「這是你的。」
古玉書將儲物戒帶上，感應了一番，挑眉：「都給我？你路費夠嗎？」
「總給自己留了點。」刑力笑了，這句話的感覺好了點，不再那麼冷而淡了。
「謝謝了。」古玉書點頭，「我接下來會去千山苑，你要是需要丹藥可以來找我，不過短時間內我應該只能煉出低等的丹藥……多給的錢，我會折算出來，所以不用和我客氣。」
刑力的笑容又濃了幾分：「看來我絕處逢生了。」
與一個丹師成為朋友，而且還是丹藥世家的子弟，這次不顧傷勢的出手，收穫的遠超出他的預算了……雖然，動手的時候他什麼都沒想，可這樣的結果更好。
古玉書抿嘴淺笑，扶上房門，笑道：「四千二百六十塊靈石……我喜歡您這樣的人。」
刑力挑眉。
古玉書點頭，轉身離開，將門輕輕關上。
刑力盯著閉合的房門若有所思，然後搖頭笑了。
身邊的人總說他是一個不是黑就是白的人，而且最大的毛病就是底線永遠清清楚楚的亮出來，讓人不敢越雷池一步。
應該……是這個意思吧？
古玉書從客棧離開，摸了摸新拿到的儲物戒，有了這筆錢，終於可以在上山前收集大量的草藥了，而且平日裡練手的丹爐也可以買上一個。
自己雖然做出了雪中送炭的事，可誰說刑力不是在做同樣的事兒呢？
家中賣出的丹藥都是家裡的，只有這戒指裡的東西才真正屬於自己……